楼遇北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钻进了月珠的屋里和她说起这件事。
月珠听到堂屋传来的声音，狠狠打了楼遇北两巴掌。
“我好不容易躲过一劫，让奶奶没把目光放在我身上，嚷那么大声，是想让奶奶给我判处死刑吗？小点声！”
月珠小心翼翼的说。
她好怂，生平第一次那么怂！
楼遇北捂着嘴：“小妹，你早就知道？”
月珠点点头：“我和二哥关系最好，我不知道谁知道？只是情况特殊，我一直没说。”
“知情不报，在咱们家可是死罪！”楼遇北低声嚷嚷，但下一秒他又释怀了。
小妹是家里面如珠似宝捧着长大的，判谁死罪也轮不到她啊！
只恐怕这一次家里要大乱了，受伤的会是他们这些哥哥啊……
“三哥，你知道二哥的事情后，没有别的想法吗？”月珠问。
她在帮楼遇西打探消息，楼遇北又何尝不知道？大男孩眨眨眼：“我要有什么想法？嫌自己兄弟手足恶心？”
“毕竟二哥的取向在外人看来，你懂的。”月珠叹了口气，紧紧攥着赵云成的手，目光瞥向堂屋。
楼遇北糊涂鲁莽了一辈子，此刻倒是说了句正经中肯的话。
“作为家人，我们都不理解阿西哥的话，那和小时候拿石头砸咱们，骂咱们是黑五类坏分子的人有啥区别？小妹，你可不能有旁的想法哦，阿西哥从小和你最好，谁都可以不尊重他，就你不行！”
楼遇北为楼遇西说话，义愤填膺的样子，令月珠哭笑不得。
“我最尊重哥哥了！傻三哥，大傻子！”
楼遇西小时候虽然不爱说话，但却是三个哥哥里对她最上心的！更何况楼遇北说得对。
家里人都不理解他，那岂不是压死楼遇西的最后一根稻草？
赵云成拍拍月珠的肩膀，今天的事情太大条，太难消化。
“媳妇，我们关灯歇下，堂屋那边的事咱们插不上手。”
这个时候，越有人求情，奶奶的气就越大。
楼遇北也说：“嗯，大哥说了，让咱们躲在屋里别说话。”
“臭蛋，三哥，你们说二哥会不会被赶出家门？”月珠觉得情况很不对劲，她就是有这个预感。
赵云成和楼遇北对视一眼，交换目光，不约而同有一致的想法。赵云成说：“赶出家门不至于，但打一顿皮开肉绽却是少不了的。”
“……”
好像，还不如被赶出家门，等消了气再回来。月珠叹气：“你们先睡，我去找嫂子出来说说话，也顺便给二哥和泽哥准备止血药膏。”
1983年的第一顿打，非楼遇西莫属。果然，月珠刚披衣出了房门，堂屋就响起了楼老太暴怒以及藤鞭破风的声音。
“阿西！除了小四，奶奶最疼的就是你，可你怎么就，就走到了这一步呢？你告诉奶奶，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楼老太急赤着双眼厉喝，鞭子一顿顿抽在楼遇西身上。
平日里柔弱得跟滩水似的楼遇西，现在却格外硬气：“奶奶，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只要喜欢一个人，相处起来开心愉快，无论他是谁，只要两情相悦……”
“住口！”楼老太听不得这些话，她观念是很传统的，楼遇西每说一句，都无疑是在她心上撒刀子啊！
楼遇西咬着牙，反骨道：“奶奶，我和周泽都是自愿的！没谁带坏谁的说法！今天您就算生气，我也还是要跟您说清楚，家人之间不该有隐瞒，希望您以后不要再给我安排相亲了！”
“啪——”
鞭子又抽在楼遇西后背。
楼老太心里疼啊。
她鞭子挥得多用力，现在就有多痛苦。打在孙子身，痛在她老婆子的心上。
可不打，楼老太又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儿子儿媳，他们留下来的几个孩子，除了楼遇东。
旁的俩个，一个压根不要娶媳妇，另一个更好，婚姻乱七八糟的，闪婚闪离。
楼遇东上来扶着踉跄的老太太：“奶奶，您别生气，气坏身体不值当。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阿西在地上跪了三个小时，让他们先起来，咱们明天慢慢说，好不好？”
再这样骂下去急下去，恐怕得把楼老太气出病来。
缩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楼老爷子，也赶紧抢过老伴手里的藤鞭。
“阿东说的对，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让俩孩子先回去，明天初十了，要回省城……”
宋无衣也帮腔，抱着楼老太替她顺气，偏生宋无衣还怀有身孕，楼老太更是脾气都不敢有，就怕一不小心伤了宋无衣。
“你们就护着他，护着这臭小子！小没良心的，存心气死我这个奶奶！”
楼老太一跺脚，转身回房。楼老爷子说：“阿东，让阿西起来，有什么事明天说。”
“爷爷，奶奶那边……”楼遇东欲言又止的担忧。
“放心，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该打也打了，该骂也骂了，鸡蛋都煮熟了，你还指望他孵出小鸡不成？我会劝他的！阿西，泽小子，你俩起来。”
楼老爷子说完，杵着拐杖往屋里走，边走还边喊：“秀芬儿啊！秀芬儿！等等我。”
老太太置气回屋，楼遇东赶紧把跪在地上的二人扶起来，皱着眉头训斥。
“阿西，你今天太不懂事了！老人家没年轻人的承受能力！”
“对不起大哥，嘶……”楼遇西倒吸口气：“但我不后悔，把这事说出来后，我轻松了很多！只是觉得愧对奶奶的养育之恩。”
楼遇东拍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了。只是看着周泽，眼神哪哪都不对劲，甚至可以说有点敌视。
大家都是校友，在省城中学时，周泽的名号可不是一般响亮的坏小子。楼遇东觉得，一定是周泽把这些不良风气传给弟弟的！
可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呢？把周泽打一顿？唉，太迟了！
月珠捧着药膏，悻悻然地走进来：“哥哥，你先坐下，我帮你擦药。”
“小妹，谢谢你。”楼遇西的膝盖很痛，但他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这一次，他对家里人，是彻彻底底没有欺骗和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