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老太面露同：“是德媛家，德媛她男人没了。”</p>
“强民叔？什么时候的事儿？”月珠震惊问。</p>
“就昨晚，愣是没挺过今年。”</p>
楼老太可惜地说道：“这大除夕的，人突然没了，德媛一家连个年都过不好，这节骨眼儿上也不敢办丧事，连哭都不敢大声哭，就怕村里人有意见，这一阵儿怕是也憋坏了，不容易才发出来的声响。”</p>
有人去世是晦气事儿，若平时还好，大家都不觉得有啥，可这大过年的，高德媛一家要是请响动班子来敲敲打打送许强民一程，那岂不是冲撞喜气，惹人讨厌？</p>
也是苦了高德媛，撑了这么久，最后连哭都不能尽情哭。</p>
月珠想了好一阵子，拿了个篮子，装捡一些鸡蛋、两块约莫两斤重的猪肉，再加上不少糖果饼干啥的，用布盖上，冲老太太道：</p>
“奶奶，今天是除夕，还没到明年呢，也不会新年头一天就惹晦气，我想去送送强民叔，也安慰安慰德媛婶儿，您看成吗？”</p>
寻常人这个节骨眼儿上，对白事唯恐避之不及，月珠偏说要去探望，楼老太当然是想都不想直接拒绝的：</p>
“小四，你还是去和你哥他们放炮仗吧，甭去德媛家。奶奶晓得你和她关系不错，但这是丧事……能不去就别去了，德媛是个明白人，也不会怪你的。”</p>
“奶奶，没事的，我都是鬼门关闯过一遭的人了，还怕晦气不晦气的说法？”月珠无神论，自然不信什么晦气之说，人生在世活的就是一个问心无愧。</p>
“我说不行就不行！”楼老太坚决反对。</p>
但月珠笑着打哈哈，转移话题：“奶奶，我给您买的新衣服放堂屋了，您待会瞧瞧合不合身，我去了，待会回来陪您一块贴对联哈！”</p>
月珠跑起来特别快，跟门外的赵云成和哥哥们打个招呼，就直奔高德媛家。</p>
高德媛家没有挂上任何象征丧事的标志，甚至没再传来哭声，可月珠刚靠近屋子，还是能感觉到屋里传来的低气压。</p>
“德媛婶儿在家吗？是我，月珠。”</p>
月珠冲里头喊道。</p>
不会儿高德媛就开门了。</p>
她双眼红肿，眼底下浮着浓郁的乌青，显然因为许强民的病情，长时间没有休息。</p>
“月珠丫头，你怎么来了，快回去……”高德媛赶她走。</p>
月珠摇摇头，“婶儿你不晓得，我之前差点见阎王了呢，鬼门关走过一回的人还怕什么晦气？我……听说强民叔的事了，能进去送送他吗？”</p>
“月珠丫头……”高德媛愣愣地看着月珠，赶紧挪开一条道，拉着月珠进屋：“能，能！你要是愿意来送送你强民叔，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丫头……谢谢你，你是第一个肯在这关节上来我家的人，我替强民谢谢你。”</p>
被高德媛一把抓着，月珠才发现她浑身都在抖，应该也差不多撑不住了。</p>
月珠环顾四周，一口薄薄的棺材放在堂屋里，除了许强民的几个孩子和高德媛，屋里再没别人守灵吊丧，哪怕是许强民的亲兄弟、亲父母，也未曾过来帮忙操持身后事。</p>
“姐姐好，”</p>
“姐姐好，”</p>
许强民的孩子们个个都很懂事，哪怕此时哭得成了泪人，也不忘和楼月珠打个招呼。</p>
月珠挨个应了句，取香点燃吊唁许强民。</p>
默哀了好几分钟，心里暗道让许强民一路走好，才把手里的篮子递给高德媛。</p>
不知不觉，月珠的声音都哽咽了：</p>
“德媛婶儿，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这几天你和孩子们肯定很累，营养一定得跟上，东西不多，您一定要收着。”</p>
“月珠丫头，你能来看强民我已经很开心了，咋还能要你的东西呢？拿回去拿回去，婶儿不能再占你的便宜了。”</p>
高德媛推辞着，许强民一走，她也不想再靠打秋风过活，等身后事安排妥当，她就打算带几个孩子去省城了，把强民的孩子养大成人才是正经事。</p>
“婶，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们考虑啊，瞧，二妮都跪晃了。”月珠说。</p>
“月珠丫头，婶子晓得你心眼好，但这东西我真不能要……”</p>
俩人正你来我往的拉扯着，屋外传来焦急地喊声。</p>
“德媛在家吗？”</p>
“在！”高德媛惯性答了一声。</p>
旋即门就被人推开了，吴丽娟、谢小荷还有李美满仨人一脸悲痛地走进来。</p>
见到月珠也愣了下：“丫头你怎么在这儿？”</p>
吴丽娟问完这话，又问：“你也来送强民？”</p>
“嗯！婶儿您们也来了？”月珠点头。</p>
大婶团的关系都很好，这时候会来，也早在月珠的预料之中。</p>
李美满惴惴地把一个篮子塞给高德媛：“媛啊，我没啥好东西给你，这就一些鸡蛋，还有一点糖果，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和孩子，节哀，节哀！强民在天上也不希望你太痛苦。”</p>
谢小荷把一张大团结塞给高德媛：“我男人虽说疼我，但我那婆婆是个爱管人的，我不敢准备东西，也不能多待，这钱你拿着，到时候该请响动班子就请，别省哈。”</p>
吴丽娟也是给了十块钱：“大过年的，也不好陪你一块哭，德媛，有啥事儿你尽管开口，丧事咱们多少办一点，不能让强民走得太寒碜，村里人要是谁敢说话，姐妹们帮你顶着。”</p>
月珠看到大婶团的感情，实在忍不住了，泪水吧嗒吧嗒往下落。</p>
她赶紧擦干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附和道：“是啊德媛婶儿，我们都在呢。”</p>
“谢谢，谢谢……”高德媛无话可说，只能哭，憋了好久的情绪在此刻涌了出来。</p>
吴丽娟仨人匆匆忙忙地进屋，给许强民上了柱香，然后离开了，她们也担心长辈说闲话。</p>
“逝者已矣，德媛婶儿，您一定要保重，我先回去了。”月珠叮嘱高德媛照顾好身体，也匆匆离开。</p>
回到家，果不其然挨了奶奶一顿骂。</p>
月珠缩着脖子，赶紧抱着奶奶开始撒娇：“哎呀，楼马秀芬同志是天底下最心胸宽广的同志了，怎么会在意这点小事呢？奶奶……我晓得错了……”</p>
“下句话，是不是以后还敢啊？”楼老太憋着笑，挑眉打趣她。</p>
月珠睁大眼睛：“怎么会，以后可不敢了！怕奶奶生气……”</p>
“你啊，要是怕我生气，刚刚就不会跑出去了。”楼老太嗔怪：“行啦，我也没多生气，去就去了，待会好好洗个澡，把不好的洗掉就行！对了，德媛还好吧？”</p>
“不太好，整个人瘦了一圈。”月珠答道。</p>
“我真是明知故问，行了，别说这些败情绪的话，来帮奶奶打下手吧。”楼老太压了压湿润的眼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走进厨房。</p>
祖孙俩人在厨房热火朝天的准备年夜饭，这时，赵云成将放干血的阉鸡提了进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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