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了口的法器看上去颇有些寒碜, 好在这豁口只在碗沿处，并未损及阵法，于功用倒没有什么妨碍。
回头找材料补一补, 还是可以接着卖灵石的。
飒飒继续琢磨赋灵。
赋灵之“灵”到底是什么？
生灵之灵, 灵气之灵？
心神灵气合一, 应当不是单纯的混合, 灵力小剑赋灵失败，证明其成败与灵气神识混合程度无关。
那么心神……指的是意志吗？
神识浸入法器之中，手中灵气丝丝流入法器, 飒飒心底渐渐空明, 生出些许明悟来。
连天地间最多、分布最广的灵气都有喜恶，法器呢？
修真者, 浩渺天地之一粟也，真的有那个能力，能赋予器物灵识吗？
不过使其分散的意识聚拢来罢！
一缕神识混合灵气打入法器！
大碗气息陡然变化。
成功了！大碗左右晃动，传达出阵阵喜悦之情，飒飒眉目一弯。
凡人界有句话, 三岁看到老，法器不用那么久，不过灵识初成，便大约能看出些脾性来。
这性子与法器种类、炼制之人性无关, 任谁也摸不出个规律, 全凭运气。
像晴明道人给飒飒的飞舟, 就是个一板一眼的沉默性子, 清风，则较为亲近和善。
这碗嘛，似乎……特别活泼？
毕竟是第一个法器，飒飒心头生出一种不舍之感。
不过，自己留着，也是放在空间戒里生灰，只怕是很久都不会动用一次，违背了炼制法器的本意。
要不给它找个性相合、理解它珍惜它的好主人？
飒飒觑了觑大碗的豁口，不知道等缺口补完，会不会有修真者看上它。
这么想着，飒飒手一挥，打算将这法器收入空间戒。
唔……没收进。
一道金色灵气扑面而来，大碗不受控制地飞到一只毛茸茸的爪子边，巨猫蓝色眼珠子瞪得溜圆，好奇地转动着打量大碗，好似在看什么新奇玩意儿。
下一瞬间，一道神识打入法器。
大碗认主了。
飒飒愣愣地想，这算是给它找了个好主人吗？
不知道能不能找器灵收灵石。
再一瞬间，她就没工夫想这些了，因为巨猫开始控制大碗的变换阵法，让其不断地变大、再变大。
大殿的另一个角落里，弟子们棋不下了，酒不喝了，连闭目修炼的也睁开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
等这碗变大到刚好能装下一只巨猫的程度时，大殿一角的矿石小山亮起光芒，直直飞入碗中。
再然后，大碗又变大些许，巨猫一个跃身跳了进去，动作迅捷轻盈，仿佛方才的懒散都不存在。
“大家快出去！”一个弟子双目睁大，高声喊道，似乎是预料到之后的场景，运起飞剑“嗖”地一声飞出大门，身后紧跟着四名反应过来的弟子，再后面，是五道气息光芒各不相同的法器。
飒飒……飒飒运起灵气，也想往外边飞来着，下一瞬间，一道金光亮起，她不受控制地飞入碗中，跌入一个柔软的、氤氲着金灵气的怀抱。
大碗再变大些许，而后风雷阵运起，直直往门外飞去！
大殿能供巨猫出入，殿门自然修得挺宽敞，但这碗比殿门还宽！
“砰——”
飒飒陷落在巨猫的怀抱中，怀着一丝希望将神识往外探。
然后松了一口气。
这回问题不大，只是一面墙坏了。
好歹房子没塌，修一修就好。
炼器峰弟子们神情怔愣，下一瞬间，有人似是反应过来，运起灵气高声喊道：“不好了，有人挟持着器灵大人的异兽跑了！”
“那是极是峰小师妹！”
“极是峰小师妹挟持着器灵大人的异兽跑了！”
飒飒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谁挟持谁啊？
风雷阵继续运行，呼呼的风声传到耳边，一人一猫一法器很快飞出炼器峰的范围。
一群弟子，竟然没一个来追的。
矿石小山铺平放在碗底，正好和黑云石石台齐平，巨猫仰卧在大碗中，倒也不觉得膈人。
飒飒挣扎着飞出巨猫柔软的怀抱，站立在碗底一侧。
“大人，咱们打个商量，先回去……成不？”
巨猫又恢复懒洋洋的样子，抬起眼皮看她一眼。
“或者您自己玩，先让我回去？”飒飒斟酌一阵，继续协商。
巨猫蓝色的眼珠子动动，抬了抬爪子，一道灵气呼呼地吹过金色毛发。
不是吧……飒飒周身风灵气一运，试着飞出自己炼制的法器。
一道金光闪过，飞到一半，又落入碗底。
行吧……飒飒指尖风灵气涌动，认命地给巨猫梳起毛发来。
同时神识在传承印记中翻找搜寻，试图找到这巨猫的资料，没多久，就寻到一个符合的。
金灵猫，以矿为食，成猫身长七丈，擅驭金灵气，眼眸多为蓝色，毛发灿金。
眼前这猫除开身长三丈外，都符合描述。
合着还是半大小猫？
飒飒觉得自己都不好意思和它计较了。
一个半天，大碗带着一人一猫在剑宗七十二峰的云海中穿行，绕了好几个圈。
飒飒这半天的工作，只有一样，就是给巨猫梳毛。
说起来，和这猫近距离待上半天，她体内金灵气竟然充盈不少。
而猫呢，除开眯着眼仰望天空，享受梳毛服务外，就是嚼嚼身下的矿石，时不时还操控阵法朝着云海放几个攻击法术，惬意极了。
器灵这回倒像是神隐一般，半天都不出现。
等半日后，身下矿石被巨猫嚼了个七七八八，法器飞到主峰附近的云海时，才被飒飒的大师兄伸手拦下。
大碗被法术禁锢着，悬浮在半空中。
大猫双目一圆，乖乖跃下法器，还不忘尾巴一卷，带上飒飒。
一人一猫在剑宗掌门身前并排着，飒飒站立，巨猫蹲坐，脚下都踩着云海灵气，场面一时有些滑稽。
“大师兄。”飒飒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巨猫扭头看看飒飒，也低了低头，不过它身形本来就高大，低头也是俯视。
“小师妹不是在炼器？”含霄眼神微微一顿，看向巨猫，“我记得这是流金殿的猫？”
飒飒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交待完毕。
含霄耐心听完，道：“这件事并不是师妹的错，不过灵猫淘气，机缘巧合，你暂且安心回极是峰，该做什么做什么。这猫先交与我罢，看看是送回炼器峰还是流金殿。”
“多谢大师兄。”飒飒松口气，想起另外一桩事，道，“之前金灵猫在云海里头放了好几回攻击法术，器灵前辈不知道为何，一直没出现。”
按道理来讲，以器灵对剑宗的控制力，早在猫跑了的时候就能有所察觉。
巨猫蓝色眼珠微微一转。
含霄微微一笑，道：“器灵前辈当是入了流金殿，暂时不能出来。这异兽同流金殿有些联系，想来有所察觉。”
怪不得毫无顾忌地跑路，飒飒看看猫，恍然大悟。
“那金灵猫就交与大师兄了，我先回极是峰。”飒飒恋恋不舍地看了眼空中悬浮的大碗，自己炼制的第一个法器，躬身告辞，召出清风飞往主峰传送阵广场。
巨猫瞪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飒飒远去的身影。
“走咯。”含霄微笑着转身，御剑向前，巨猫耳朵耷拉下来，认命地跟上。
炼器亦有一回生二回熟之说，总之，炼得越多，也就越熟练。
接下来的两个多月，飒飒窝在炼器宫里不停歇地炼器。
这回从简单基础的匕首、刀、剑炼制起，等神识灵力操控越来越熟练，再慢慢尝试更复杂的。
等到最后，还真炼制出了两艘飞舟。
心海之中，伏苍仍闭目盘膝，身上气息还在不停攀升，连带着飒飒的神魂也跟着受益。
两月余的不停炼制，神识、灵气耗光再恢复，飒飒悄无声息跨过筑基后期的门槛，神识愈发凝练，气海灵力气旋也愈发凝实。
心剑、几次突破顿悟加上伏苍的反馈，飒飒估摸着，自己如今的神识强度，同金丹相比，也差不了太远。
等飒飒再踏出炼器宫，离晴明道人同器灵约定的比试期限，只剩五日。
“不错。”晴明道人闪身出现在飒飒面前，“筑基后期了，为师这两月处理些事情，没来看你，你也没找为师，不知法器炼制得如何？”
飒飒眨眨眼，一挥手，二十来件法器悬浮在空中。
十来件是匕首、刀、剑、大锤这样的简单法器，另外十来件稍微复杂些，有通讯法器、水镜、禁灵卷轴、飞舟等。
“很可以了，看手法和控制力，比那个碗好得多。”晴明道人点点头，显然已经见识过飒飒炼制的大碗，“这个梳子是给金灵猫的？”
飒飒神色微微僵了一下：“就是随手炼制。”虽然……炼制时确实想着，有个法器，给猫梳毛也方便些。
等炼制完才发现，自己又不用再给那猫梳毛。
“师父听说过金灵猫的事情了？”
晴明道人微微颔首，道：“听你大师兄说过。”微微一顿，安慰道，“修真者，不要太在意传言。”
飒飒点点头，踯躅着要不要询问传言究竟传成了何等模样，可一问，不正显得很在意吗？
下一瞬间，一个大碗打着旋风出现在两人跟前，毛茸茸的猫脑袋从碗中探出，目光在众多法器中停留一瞬，准确地锁定那把梳子。
飒飒：……
“金灵猫质朴可爱，放养在极是峰上，也增加点鲜活气。”晴明道人神色淡然，“就是吃得多了点，也养得起。”
在晴明道人跟前，这猫确实挺质朴可爱，蓝色眼珠虽直愣愣地盯着梳子，却不像上次那样直接抢。
说起来，大师兄面前，这猫也挺乖巧。
只在她面前充大爷。
飒飒挥手将所有法器收起，不再给大猫一个眼神，向晴明道人询问：“师父将这飞行法器修补重炼过了？”
二次炼制很困难，不过，对晴明道人来讲，肯定没什么问题。
大碗已经不再是那个朴实的大碗。
豁口处用昆山玉补齐，再刻上鸟兽花纹，碗口镶嵌上一圈风灵金，阵法似是重新刻制了一遍，符文更为深邃玄奥，余下的地方还点缀着点点星砂。
晴明道人眉毛微微一动，回道：“是流金殿境灵出的手。”
“对了，比试的地点已经定下。”
“为表公平，地方定在流金殿，由秘境境灵出题，众长老评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