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没有回答他,依旧注视着十字架上的恶鬼,眼中如同止水。
他也很有耐心地等待着男孩接过红酒,动作依旧很绅士优雅,不论是面对安静沉默的礼服男孩,还是暴雨中血腥的厮杀,他都极其从容,绅士的灵魂仿佛刻在骨子里。
“先生,他们都这么叫你?”沉默许久,男孩开口,稍稍抬头注视着恶鬼面具上微眯的缝隙,目光炯炯。
“是的,您也可以这么称呼我。”他稍稍点头,语气平淡而又彬彬有礼。
“谢谢。”
男孩从容地取下一杯红酒,又将视线转向那只怒怨的恶鬼,银色月光如纱。本是恐怖阴暗的教堂却在二人的对话中,如同月色下河畔树林那般静谧美好。
他放下手中的托盘,对着沉默无言的男孩做了个敬酒的动作,自顾自地品饮手中的红酒。
“先生,你真的不害怕我吗?”男孩没有饮下手中的红酒,忽然发问,风在这一刻似乎突然剧烈了,吹动帘布呼啦作响。
“为什么要害怕?”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将视线延伸到那尊被九只诛折磨的恶鬼石像。
“因为我是没有被诛杀的极恶之鬼啊!”男孩语气平淡。
“我也是鬼,我们拥抱在一起取暖,为什么要互相害怕?”他淡淡的说,对男孩的话丝毫不敏感。
“可是总有一天,我们会被诛挖穿身体,鲜血流尽,我们会像它一样挣扎,一样恐惧。”男孩说。
他听了男孩的话,沉默许久,手中的红酒静如止水。
忽然他抽出左手黑伞中的长剑,动作快如闪电,但是他并不是要杀人,冷冽月光从剑芒上折射,右手的红酒却依然如同止水。
剑芒上月光变幻,浮光掠影,此刻他化身古代起舞的剑士,手中的剑时而凌厉如电芒,时而婉转如流水,他的步伐在道上经过,他在十字下起舞,教台是他的舞台,恶鬼是他的背景,月光为他照耀
他的舞步是那般热烈,像是生命对美丽月色的欢呼,疯狂,陶醉。却又给人以坚定,即使身处地狱,依旧要仰起头欣赏那黑暗中的一点点光亮。
是阴影下的飞蛾扑向烛火时最后的起舞,热烈,坚定,充满了对光的渴求。但是,看起来却是那么让人心感疼痛,因为那是不可逆转的绝境啊!
而这一切都只有这个男孩一个观众,但他却依然舞得那般用心,或许是为自己狂舞,或许是为这世界。
男孩似乎有些动容,眼神有些复杂。
酒杯叮的一声在恶鬼的躯体上破碎,鲜红的酒液顺着恶鬼的躯体留下
暴风骤雨般的狂舞落幕,他非常仪式地将手贴在左胸上鞠躬,仿佛有万千人在观看他的演出。
“曾经也有人在月色下这么狂舞,太像今晚了,他也是鬼,是最恶的鬼。”他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掌,欲要去触摸如流纱的月光,他稍微低下的面具像是有些伤感,手指沿着这月色去追忆遥远的过去。
“但是他是一只努力挣脱地狱的蝴蝶啊!”
他用手心托住月光,像是摸到了故人的手。
“我们本不该存在于这世上。但是既然能看见光,那我们便已存在,存在,便享受这光,为何分不同呢?”他像是一位饱含深情的演说家。
啪!啪!啪!
非常机械迟缓的鼓掌声响起,回响在空荡冷清的教堂中,男孩面无表情地鼓掌。
“谢谢。”他再次鞠躬。
“真是精彩的演说,我应该后悔没有看到这一幕。”
耳塞中男人的声音响起,也带着掌声。
“抱歉,不能陪您尽兴了。”他收起细剑,再次鞠了一躬,快步沿着道走出教堂。
走出门的时候,他的脚步踩在阶梯上时居然踉跄了一下,背后的衣衫早已浸湿了冷汗。
“他怎么样?”隐藏在帘布后面的曼妙女子走出,紫发如浪,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
“很强,比你们任何一个都强!”男孩面无表情地说。
女子身形一顿,望了一眼敞开的教堂大门。
“但是,如果刚刚他有回答令我不满意的地方,挂在审判十字上的就是他了”
男孩猛地抬首,眼底流转着妖异的血纹。
天空中挂着皎月,繁星如大河。
鬼二鬼鬼祟祟地将脑袋探出井口,左右张望了一下。
“喂喂!你快让开!这里怎么可能还有人啊!”原煜着急地推开鬼二,将身体探了出来,夜晚的爽风满面,大口吸着新鲜的空气。
“差点憋死我了。”原煜翻了个白眼,跟一条嫣儿吧唧的癞皮狗一样将半边身子趴在地上,努力呼吸着,背上的孩子很安静地睡着。
“刚刚怎么那么高冷的感觉,怎么现在又活过来了”鬼二嚼着烂话,刚才还放狠话要为原煜杀天杀地杀空气,没想到原煜这么快就破功了。
“刚刚那是给吓得好不好!谁受得了他丫的两发炮弹突然扔过来啊!”
夜色下就他们的声音回响。
“别说话!”
“我去尼玛的!”
鬼二突然把原煜的身子扯下下水道,接着呼呼风声掠过,直升机的机身从的天井上空划过,立马数辆吉普车从上面碾过
“丫的怎么哪里都有这群人啊!”原煜从井里狼狈地爬出来,回头看了眼绝尘而去的车队,心里暗骂着。
所幸背上的孩子没有醒,不然又是一顿闹的,这下好,成兼职奶爸了
“嘿嘿嘿嘿你当爹了”鬼二贱兮兮地笑。
“闭嘴!”原煜白了它一眼。
“哈哈哈别不承认,以后得努力赚奶粉钱了是不是嘿嘿嘿嘿。”
“去去去一边玩去,别把孩子吵醒了终于到家了。今天真是衰”原煜挥挥鬼二的脑袋,抬目望去,五层楼突兀的矗立在矮矮的建筑群中,是这十九区少有的几栋高一点的楼,顶楼的灯光还没有暗。
原煜糟糕的心脏终于得到了一点点安慰,这个世界就算和他对着干,依然会有一个人耐心地等着你回来。
“傻丫头”他轻喃。手一挥,做出一个胜利的动作。“走咯!回家!”
“等等,慢着!血!血的味道!”
“哇擦咧?天啊!”原煜一个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