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尽汉歌》 第一章 身穿水浒 第二章 豹子头 第三章 杀人 求收藏,求推荐 第四章 天高任鸟飞 第五章 再见血 求收藏,求推荐 第六章 金钱豹子 求收藏,求推荐 第七章 江湖相逢便是有缘 求收藏,求推荐 第八章 好汉子 求收藏,求推荐 第九章 阳谷渡口 求收藏,求推荐 第十章 食人禽兽 求收藏,求推荐 第十一章 十字坡下张善人 求收藏 第十二章 十字坡 求收藏,求推荐 第十三章 熊山君 求收藏,求推荐 第十四章 天下有数的奢遮人物 求收藏,求推荐 第十五章 藏龙卧虎大‘郓城’ 求收藏,求推荐 第十六章 蜈蚣岭 求收藏,求推荐 第十七章 恶斗 求收藏,求推荐 第十八章 是水浒而非金瓶 求收藏,求推荐 第十九章 招惹麻烦的体质 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章 非杀不可! 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一章 夜杀西门 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二章 天上降魔主,人间太岁神 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三章 道人‘指路’ 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四章 赠金指路 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五章 清河县 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六章 哪来的晦气妇人? 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七章 傻傻的懵逼 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八章 潘金莲 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九章 与武大 求收藏,求推荐 第三十章 巨野周斌 求收藏,求推荐 第三十一章 事了人归 求收藏,求推荐 第三十二章 沧州柴家庄 求收藏,求推荐 第三十三章 席间生事 求收藏,求推荐 第三十四章 武松手段 求收藏,求推荐 第三十五章 盘点绿林,评比英雄 求收藏,求推荐 第三十六章 人生目标 求收藏,求推荐 第三十七章 虞侯好魄力 求收藏,求推荐 第三十八章 梁山,我来了…… 求收藏,求推荐 第三十九章 梁山泊畔 求收藏,求推荐 第四十章 不枉世上走一遭! 求收藏 第四十一章 一把交椅 求收藏,求推荐 第四十二章 万里长征第一步 第四十三章 投名状 第四十四章 朱贵兄弟,你手中有几人能拼杀的? 求收藏 第四十五章 阮氏三雄 求收藏,求推荐 第四十六章 石碣湖畔的石碣村 求收藏 第四十七章 说讲 求收藏,求推荐 第四十八章 三雄入伙 求收藏 第四十九章 破寨 求收藏 第五十章 土豪劣绅 求收藏 第五十一章 梁山好汉 求收藏 第五十二章 老赵家的江山 求收藏 第五十三章 如敢违此誓,天诛地灭之! 第五十四章 陆虞侯威武! 求收藏 第五十五章 呼保义 求收藏 第五十六章 风雨欲来 求收藏 第五十七章 白衣秀士 求收藏 第五十八章 回马枪 求收藏 第五十九章 简单粗暴有力量! 求收藏 第六十章 官匪倒置 求收藏 第六十一章 漏洞百出的实验 求收藏 第六十二章 朱仝与雷横 求收藏 第六十三章 阻人前途者更甚! 求收藏 第六十四章 陆谦用兵 求收藏 第六十五章 第一把火 求收藏 第六十六章 晁天王 求收藏 第六十七章 陆谦忘形! 求收藏 第六十八章 王伦叫苦 求收藏 第六十九章 ‘火并’王伦 求收藏 第七十章 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求收藏 第七十一章 系统更新 求收藏 第七十二章 在劫难逃! 求收藏 第七十三章 黄安首级在此! 求收藏 第七十四章 攻防 第七十五章 第二把火 第七十六章 可乘之机 第七十七章 一夜暴富 第七十八章 三六九等 第七十九章 江湖买路钱 第八十章 棒子与甜枣 第八十一章 财源滚滚 第八十二章 晁盖拜山 第八十三章 财路 第八十四章 大胖和尚 第八十五章 一同上梁山 第八十六章 把它掰回来! 第八十七章 林冲,你的死期到了! 第八十八章 壮志未酬身先死 第八十九章 做梦都能乐出声 第九十章 聚义厅,是个讲义气的地儿! 第九十一章 真好汉 第九十二章 风雪归途,徐州偶遇 第九十三章 花若盛开人自来 第九十四章 投梁山的贼人! 第九十五章 陆谦人都喜欢懵了! 第九十六章 赞梁山,英雄小聚义(一) 第九十七章 赞梁山,英雄小聚义【二】 第九十八章 贼老天何其不公? 第九十九章 兄长是官,小弟是贼 第一百章 练兵【求收藏】 第一百零一章 豹子上山,都头上任 第一百零二章 五哥忒不丈夫 第一百零三章 男人的运动 第一百零四章 江南方腊 第一百零五章 宋家庄 第一百零六章 齐上梁山 第一百零七章 造化弄人 第一百零八章 梁山泊真真好生了得! 第一百零九章 陆头领高义 第一百一十章 二和尚梁山斗武 第一百一十一章 藏龙卧虎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终非同路 第一百一十三章 结盟 第一百一十四章 传道受业,教人造反(一) 第一百一十五章 传道受业,教人造反(二)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识天数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二次反围剿(一) 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二次反围剿(二) 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二次反围剿(三) 第一百二十章 贤弟勿忧 第一百二十一章 喷的有理有据,喷的有水平 第一百二十二章 啊呀,我那爷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斗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奔逃 第一百二十五章 曹知县妙笔生花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反是好事 第一百二十七章 新官到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陆谦‘小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说曹操曹操到 第一百三十章 逼上梁山【1/5,跪求首阅】 第一百三十一章 堂堂男儿【2/5,求订阅】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何必要把人往死里逼?【3/5,求订阅】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天叫我等立此大功【第四更,求订阅】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战独龙岗(一)【第五更,晚上还有更新,明儿不过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大战独龙岗(二)【第六更,继续求订阅】 第一百三十七章 聪明的清河知县【第一更,求订阅】 第一百三十八章 直砍杀过去便了【第二更,订阅,求订阅】 第一百三十九章 国贼禄鬼【第三更,晚上还有,求订阅】 第一百四十章 一举而竟全功【第四更,求订阅】 第一百四十一章 梁山威风何在?【四千大章,求订阅】 第一百四十二章 此仇来生必报!【还是四千大章,求订阅】 第一百四十三章 生死大义!【第一更,求订阅】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只谋一时,不谋一世【第二更,求订阅】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内奸?【第三更,求订阅】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有心算无心【第一更,求订阅】 第一百四十七章 翻盘与被翻盘【第二更,求订阅】 第一百四十八章 谶讳之言【第三更,求订阅】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这般的好运气【求订阅】 第一百五十章 老奸巨猾张叔夜【求订阅】 第一百五十一章 陆谦的“仁与义”【1/3,再求订阅】 第一百五十二章 试看今后济州,将是何人天下【2/3,求订阅】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刘邦故技,约法三章【第三更,求订阅】 第一百五十四章 投托入伙,花香客自来【求订阅】 第一百五十五章 ***【求订阅】 第一百五十六章 北地贩马【求订阅】 第一百五十七章 拼命三郎做马倌儿【求订阅】 第一百五十八章 生辰纲来了【求订】 第一百五十九章 敢来阻挡,杀了就是【求订】 第一百六十章 梁山真好汉,濮阳劫真纲【求订】 第一百六十一章 骂女婿无能,恨梁山入骨【求订】 第一百六十二章 说虎将,山寨添新人 第一百六十三章 梁山泊鸟枪换炮 第一百六十四章 造反真经,天地革命【5k大章,求订】 第一百六十五章 割据一方,故唐藩镇 第一百六十六章 什么最重要?官帽也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这么快就败啦? 第一百六十八章 索超很心塞,董平很骄傲 第一百六十九章 蔡高定议梁山泊【四千字大章,要吃年夜饭喽】 第一百七十章 出师东进【大年初一,大吉大利】 第一百七十一章 糊了董平一脸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为刀俎人为鱼肉,就是这么爽 第一百七十三章 保命武将技,风高放火夜 第一百七十四章 强贼在此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东平不平 第一百七十六章 羞愧韩伯龙,鲁莽黑旋风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孕不育有良方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天下第一等的稀奇事(求订) 第一百七十九章 赵皇帝惊闻梁山泊【求订】 第一百八十章 柴家的命中之劫【求订】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世间最大的悲哀【求订】 第一百八十二章 半道上杀出个程咬金【1/3,求订】 第一百八十三章 前脚杀主,后脚来客【2/3,求订】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官军几多,连连大战【第三更,求订】 第一百八十五章 “叶公好龙”小旋风 第一百八十六章 荒唐的胜利 第一百八十七章 窥东瀛,慕佐渡,大军西归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三呼渡河宗爷爷 第一百八十九章大红大火梁山泊 第一百九十章 忠肝义胆,武二上山 第一百九十一章 利益面前可没文武之别 第一百九十二章 呼延灼摆布连环马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京畿近地,怎有如此巨寇?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的锅我来背 第一百九十五章 寸功未立人先倒的轰天雷【1/3,求订阅】 第一百九十六章 休矣,休矣,此战休矣【第二更】 第一百九十七章 花香引蝶,肉臭蝇逐【三更求订】 第一百九十八章 乱军当中走呼延 第一百九十九章 扈家飞天兔 第二百章 捅伤老天爷的菊花是啥后果? 第二百零一章 扑天雕将功补过,双鞭将虎落平阳 第二百零二章 姻缘宿运,怎一个‘缘分’了得啊 第二百零三章 一场惊喜无限的反转大剧 第二百零四章 囚犯秦明的心路自白 第二百零五章 皇帝面前构陷人,论奸臣的道行 第二零六章 梁山泊英雄定职事 第二百零七章 自濮州忠仆告冤枉 第二百零八章 扫荡濮州城 第二百零九章 张太守,张大公子,有请了! 第二百一十章 青州剧变【四千字求订】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为往圣继绝学的安神医【求订】 第二百一十二章 方腊之谋【四千字大章,求订】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为何要吃人 第二百一十四章 做官的有讲义气的吗?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战地神兵 第二百一十六章 急先锋英雄孟州城 第二百一十七章 急先锋夜袭李天王,蒋门神倒反孟州城 第二百一十八章 蒋门神上梁山,咋就那么好笑呢?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东京太尉点兵,江州好汉聚会 第二百二十章 左右不过一条性命 求订阅 第二百二十一章 走,给何太尉打声招呼去!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百人打五百人? 第二百二十三章 梁山精锐无人敌 第二百二十四章 绿林第一大寨,天下第一大贼 求订阅 第二百二十五章 猛将如云梁山泊 第二百二十六章 陆谦在此恭候太尉多时也 第二百二十七章 范县城外战尤酣 第二百二十九章 梁山泊第一营 第二百二十八章 好泼才,竟然暗箭伤人 求订阅 第二百三十章 英雌一丈青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丑郡马慷慨荐旧友,程万里大义举三英 第二百三十二章 强人遍地是 第三百三十三章 没羽箭呈威 求订阅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东溪村上遇旧人 第三百三十五章 小李广箭下暗留情【求订阅】 第三百三十六章 何灌的九曲回肠,梁山的神兵利器【求订阅】 第三百三十七章 斗将【求订阅】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大乱斗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一片赤诚何太尉【求订阅】 第三百四十章 陆谦的前途一片大好 第三百四十一章 心怀大志宋公明【求订阅】 第三百四十一章 心怀大志宋公明【求订阅】 第三百四十二章 此便是北地豪杰乎?【求订阅】 第三百四十三章 俱是好汉 第三百四十四章 大丈夫义气为重【求订阅】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朝堂之上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东京城里的邮局 第二百四十七章 陆谦的不臣之念 第二百四十八章 做了女表子还要立牌坊 第二百四十九章 先实现一个小目标! 第二百五十章 怎的一个龌龊厚黑陆虞候 第二百五十一章 文崔临阵纵关胜,好汉合伙下梁山 第二百五十二章 房山好汉 第二百五十三章 肉食者鄙,肉食者真的鄙么? 第二百五十四章 慧眼如炬闻焕章,大义凛然宗汝霖【5k大章,求订阅】 第二百五十五章 梁山泊上活死人(昨儿医院跑了一天,抱歉) 第二百五十六章 击掌为誓 第二百五十七章 哥哥,反了罢! 第二百五十八章 节度使算甚,九五之尊亦可【求订阅】 第二百五十九章 小李广晋职回青州,梁山泊分下三路兵 第二百六十章瞒天过海曾头市,最顶级Mt【求订阅】 第二百六十一章 实力薄弱梁山泊,进退两难关大刀 第二百六十二章论 “造假”之妙用【求订】 第二百六十三章 人杰英豪陆虞候 第二百六十四章 数河北风流人物【求订阅】 第二百六十五章 横推当场无敌手【四千字大章,求订】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三百万贯尚不足,能叫多吗? 第二百六十七章 人生难得几回搏 第二百六十八章 黄河岸畔仁义留名【求订】 第二百六十九章 凄惨曾头市【求订阅】 第二百七十章 一切介休矣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万民群呼梁山泊【求订阅】 第二百七十二章 勃勃野心【四千字大章,求订】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天下至此多事也【求订】 第二百七十四章 身虽百死而无怨,具怀忠义笑问天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一小小的池鱼,叫得甚混江龙【求订】 第二百七十六章 揭阳三霸丢一半【求订阅】 第二百七十七章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第二百七十八章 日暖风和,正好厮杀【求订阅】 第二百七十九章 得而复失泰安城【求订】 第二百八十章 破釜沉舟死得快【求订阅】 第二百八十一章 陆寨主笑讽宋公明【求订】 第二百八十二章 风月场中的翘首,瓦肆里不衰的传奇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大幕拉开【求订阅】 第三百八十四章 水师请战【求订阅】 第二百八十五章 皇帝与幸臣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夫战勇气也 求订 第二百八十七章 刘梦龙的美梦和……梦醒时分 第二百八十八章 水陆接龙 第二百八十九章 回首已是不归路【求订阅】 第二百九十章 阳光下的泡沫【求订阅】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一窝呆鸡【求订阅】 第二百九十二章 高俅贼子何在?【求订阅】 第二百九十三章 百姓自是我陆谦的子民,山河自是我陆谦的疆土【求订阅】 第二百九十四章 死高俅,活存保【求订阅】 第二百九十五章 何苦来哉,枉送一世清名【求订阅】 第二百九十六章 豹子头看清前路,梁山泊大有可为 第二百九十七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第二百九十八章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求订阅】 第二百九十九章 陆虞候君临天下,众兄弟似锦前程 第三百章 直娘贼,败的恁窝囊!【求订阅】 第三百零一章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求订阅】 第三百零二章 晁保正毁家纾难,宋公明忠义两难 第三百零三章 一脸惊怖颜色 第三百零四章 为君与为臣【求订阅】 第三百零五章 狂风暴雨东京城 第三百零六章 系统显灵,陆寨主升级了啊 第三百零七章 陆谦的战争艺术【求订阅】 第三百零八章 十节度“前仆后继” 第三百零九章 唐斌离心【求订阅】 第三百一十章 心思百转的俘虏,奋发努力的宗颖 第三百一十一章 舍南就北是薛绍,身犯牢笼玉麒麟【求订阅】 第三百一十二章 山洼草寇梁山泊,鼠目寸光陆寨主 第三百一十三章 人心在变【求订阅】 第三百一十四章 二破大名府【求订阅】 第三百一十五章 变化来得太突然 第三百一十六章 许贯忠,罗贯中【求订阅】 第三百一十七章 锦豹子衣锦归乡【求订阅】 第三百一十八章 汤阴名将一窝端 第三百一十九章 宝马赠英雄【求订阅】 第三百二十章 人从宋后羞名桧,我到坟前愧姓秦 第三百二十一章 称孤道寡的滋味【求订阅】 第三百二十二章 对岳三连击【求订阅】 第三百二十三章 青面兽献美陆寨主,宋公明被誉今剧孟 第三百二十四章 梁山泊的‘科考’ 第三百二十五章 陆谦的‘政府’ 第三百二十六章 官府下乡 第二百二十七章 梁山泊建制了【求订阅】 第二百二十八章 文官嘴脸【求订阅】 第二百二十九章 武人的选择 求订阅 第三百三十章 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 第三百三十一章 国恨家仇 第三百三十二章 效犬马之劳,生死无悔 第三百三十三章 好人难寻 第三百三十四章 登州海事【求订阅】 第三百三十五章 宋公明编织罗网,阮小二火烧船舶【求订阅】 第三百三十六章 拜见大王【求订阅】 第三百三十七章 大宋有忠良【求订阅】 第三百三十八章 闭门自焚 第三百三十九章 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求订阅】 第三百四十章 淄青大都督府【求订阅】 第三百四十一章 是龙是蛇【求订阅】 第三百四十二章 梁山泊的胡作非为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一悲一喜,一棒打死了人个 第三百四十四章 张士诚第二【求订阅】 第三百四十五章 读书人信不得【求订阅】 第三百四十六章 千古留名李清照,走投无路黑宋江 第三百四十七章 摘宋江的果子【求收藏】 第三百四十八章 宋公明打落牙齿和血吞 第三百四十九章 逆臣逆臣,背国小人 第三百五十章 出兵【求订阅】 第三百五十一章 朝廷有难我欢喜【求订阅】 第三百五十二章 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第三百五十三章 先生真奇才【求订阅】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多死一些又何妨? 第三百五十五章 虽残民,却可鼓士气 第三百五十六章 必胜! 第三百五十七章 我梁山军,威武!【求订阅】 第三百五十八章 决战【求订】 第三百五十九章 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 第三百六十章 溃败【求订阅】 第三百六十一章 使相的帅旗何在?【求订阅】 第三百六十二章 童贯已亡【求订阅】 第三百六十三章 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 第三百六十四章 秦相公,官府威仪何在?【求订阅】 第三百六十五章 哭声一片【求订阅】 第三百六十六章 赵官家的心情特阴郁 第三百六十七章 开辟一个大场面——改朝换代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一场交易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世上有千种人,百样情,万般事 第三百七十章 梁山砲【求订阅】 第三百七十一章 打怪练级 第三百七十二章 师从朱洪武【求订阅】 第三百七十三章 好对贼男女【求订阅】 正文 秦桧,不杀不痛快!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 莫须有【求订阅】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 赚了扈三娘,系统MMP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大宋有忠良【求订阅】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 闭门自焚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求订阅】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淄青大都督府【求订阅】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是龙是蛇【求订阅】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梁山泊的胡作非为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一悲一喜,一棒打死了人个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张士诚第二【求订阅】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 读书人信不得【求订阅】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千古留名李清照,走投无路黑宋江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摘宋江的果子【求收藏】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宋公明打落牙齿和血吞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 逆臣逆臣,背国小人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出兵【求订阅】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朝廷有难我欢喜【求订阅】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先生真奇才【求订阅】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多死一些又何妨?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虽残民,却可鼓士气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必胜!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我梁山军,威武!【求订阅】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 决战【求订】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 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 溃败【求订阅】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 使相的帅旗何在?【求订阅】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 童贯已亡【求订阅】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秦相公,官府威仪何在?【求订阅】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 哭声一片【求订阅】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 赵官家的心情特阴郁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开辟一个大场面——改朝换代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一场交易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世上有千种人,百样情,万般事 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 梁山砲【求订阅】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 打怪练级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 师从朱洪武【求订阅】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 好对贼男女【求订阅】 正文 秦桧,不杀不痛快!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 莫须有【求订阅】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 赚了扈三娘,系统MMP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 杀人一时爽,事后……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 黑陆谦挖坑埋人 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姓陆不姓赵! 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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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二章 城破了…… 正文 第五百八十三章 仁至义尽 正文 第五百八十四章 进展神速 正文 第五百八十五章 劝降 正文 第五百八十六章 宋江受贿?【求订阅】 正文 第五百八十七章 不留隐患 正文 第五百八十八章 谁敢不服,径自杀了! 正文 第五百八十九章 长安民乱 正文 第五百九十章 女真使团 正文 第五百九十一章 不是白给的 正文 第五百九十二章 最大的弱点…… 正文 第五百九十三章 长安城下,故人相见 正文 第五百九十四章 坚固的堡垒往往从…… 正文 第五百九十五章 又一年 正文 第五百九十六章 火炮 正文 第五百九十七章 辽金 正文 第五百九十八章 西巡川蜀 正文 第五百九十九章 人的贪婪 正文 第六百章 向西,向西……,回到它的诞生之地去 正文 第六百零一章 坑谁也不会坑老丈人不是? 正文 第六百零二章 反了 正文 第六百零三章 郦琼已反 正文 第六百零四章 向南—— 正文 第六百零五章 彻底泡汤 “杀,跟我杀。杀出个封妻荫子!”一名西军勇将高吼着,身披重甲,手持掉刀,怒声高吼。 金陵城墙已经破了。前赴后继的冲车到底是撞塌了新修补的城墙。这叫西军上下欣喜若狂。 毕竟冷兵器时代,城墙一破,对于守军的打击太大了。若不是早就准备,这般状况下,城池必破也。 偏偏栾廷玉就是早有准备。眼看城墙倒塌,空出老大一缺口,他当即就引着亲兵堵了上去。 眼看着梁山军的援军越来越近,听说都已经到了淮安了,西军上下心中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这般时候,他们终于撞塌了城墙,那几乎是人人被打了一针鸡血,连种师道都连呼苍天保佑! 大批的西军将士更是饱受鼓舞,他们红着眼,持着刀枪,向着缺口处猛扑。 栾廷玉自然也不会怯战,如是这处缺口处,一场血战就此展开。 那西军明明已经陷入了绝境,但现下这整个形势似乎又有了新的逆转。 为首的西军将领端的英勇,操着掉刀,身着重甲,刚刚上得土堆,还未立稳,就是长刀横展,就将两名扑前的梁山军兵拦腰斩成四段。 这人行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刚倒塌的土堆,人又身披重甲,神仙也快不了。但人十足勇力,根本无人能够近他身边,只是须臾间,就已经砍杀五六个扑来的梁山军兵。 他的后面,大批西军蜂拥而上。 如果陆谦此刻在场,就能看到西军的士气已然如火如荼。这绝境之中所看到的一丝希望,端的给人无尽的动力。那人挥刀又砍杀了一人,高举长刀,高喊着:“杀,杀,只要杀了这些贼兵,夺回金陵城,我们个个都连升三级,封爵封侯!” 那就像是给人施加了‘嗜血光环’,每一个西军士兵都红了眼,拼命的跟上,失去了理智般,只知道向前挥舞刀剑。 梁山军也毫不示弱。崎岖的地势叫他们无法列阵以战,但单打独斗,他们也是不弱于人。 哭喊声,惨号声,人体刀枪钝器捅入击中的闷响充斥着每个士兵的耳膜。 只是片刻,黄色的土堆就被鲜血撒便,黑褐色毫不客气的取代了之前的土黄。 然而惨烈的厮杀并没叫西军士兵胆怯。他们兀自个个似入魔了一样,口中不断的大喊:“杀,杀”活似一辈子的勇气,都在这一刻激发了出来,即使被砍刺,被砸中,身上明明已经负了重伤,早应该退回去的,此刻却仍旧悍勇的冲杀来。 栾廷玉已经顾不上全局,他此刻正挥舞着一根铁棒,横扫竖劈,打砸锤捣,完全陷入厮杀中。 魏定国却不由的变色,这西军现下勇猛的直叫人邪乎。 缺口处横尸处处,血流遍地,但西军兀自向前。他抹了一把额头,高叫道:“速速把那密封的木箱搬上城头。”左右人等都是不知原因,那些个木箱贴着封贴,印着军器监的大印。在大军渡江时候就被栾廷玉亲手掌控,前不久给了魏定国。可魏定国只叫人细心保护,不得他亲令不得开箱。而现在这些个木箱内究竟是甚个勾当,谜底解开了。 魏定国亲自揭开封条,用刀劈开木箱,内里是一颗颗被麻绳c稻草充塞分开的‘黑西瓜’。 一个个就如小西瓜一样大小。顶上有一个木塞子。魏定国上前捧起一个,拔掉木塞,里头一根火绳自然的就坠了下来。 叫人拿来炙热的火钩,眨眼火绳就燃了起来。火花哧溅里,火绳一寸寸的燃烧,直到还有两寸许的时候,魏定国顺手一掷,只把那黑西瓜扔到了西军人群中。 只须臾光景,就听得轰隆一声巨响,猛地来,就是晴天打下一霹雳,震得整个战场都一时安静了来。 “阿爷,恁地厉害。”魏定国身边当下就有人叫道。 城下的西军十分懵逼。他们可从没经历过热兵器的洗礼。往日的霹雳火球之类的玩意儿,与这比起来,那就是个渣。就像谁也不会把个摔炮与手雷联系在一起。 稍后,数以十计的震天雷,被一起抛入西军人群中。当它们纷纷炸响的时候,没什么比‘爽’这个词在这一刻里更适合形容此时魏定国他们的内心了!连续不断的爆炸声轰然响起,这些个黑西瓜在人群中爆发出了外人难以想象的的威力。尘土弥漫中,惨叫声连连,那真是炸开了花! 以震天雷的威力,不足以将人炸得稀烂,保不准内中更是有些没炸的哑弹,那也不稀奇。可是质量不足数量来补么!巨大的响声,伴随着腾起的烟雾尘土,外加凄厉的惨叫,这动静太大了。 瞬间就将西军的攻击阵形搅乱,更把大脑发热中的西军给震住了。 然而栾廷玉却没有,趁机大声呼喝,梁山军士气大涨,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乱作一团的西军给压了回去。 就是后方的种师道也自惊呆。那是何种武器? 惊天动地的剧响连成一片!但见那缺口处,土石横飞,军列崩碎,飞溅起的土砂窜起足有数丈之高!稍后,就又有大群西军如那受惊的鸟群大呼小叫着,仓皇溃回! 种师道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那仓皇而逃的人,真就是他依为肱骨的亲军么? “鸣金,鸣金!撤回来!撤回来!”回过神后,种师道就急得狂吼出声!那应该是火器吧。只是威力比西军手中的火器强大出许多倍来。 可不管怎样,经此一难,西军全军震动,士兵们窃窃私语,军心浮动!种师道都能想到士卒心中的惶恐与不安 急促的鸣金声响起,刺耳的声音穿过战场,传入每个西军的耳中。那此惊慌失措的西军,登时如闻圣命,一个个疯了样儿向主阵奔去。便是刀枪丢了一地,也无暇顾及,甚至无心去看。 栾廷玉大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一遭后,西军是再难如先前一般疯狂了。 而守军经历了今日的一场历练,一个个却士气高涨,军心鼎沸。西军想短期内夺回金陵城的算盘,是彻底泡汤了。 正文 第六百零六章 囊中之物 ps:中秋佳节,祝大家都和和美美,快快乐乐。 西军的局势很被动,梁山援军眨眼即将来到,即使刘梦龙能率领水师,截断长江南北,可梁山军只要腾出手来拔掉刘梦龙部在江阴的水寨,叫后者成了无根浮萍,那终是要向西后撤的。更休说他们至今面对金陵城无可奈何,而即便是拿下了金陵城,那江阴还在润州更东面呢。 更叫种师道烦恼的是,他还接到了弟弟种师中自湖州发来的信报。种师中使人秘密与摩尼教勾当,效果可不是很好。摩尼教坚持叫种师中先退出湖州,这才会答应不与梁山军联手。但此事种师中如何能够擅专,只得一边把摩尼教的条件上报种师道,同时请摩尼教派出使节,随他一同北上,面见种师道。 方腊这个举动,让种师道看到了希望,后者也确实派出一人做特使,随从种师中派来的心腹,一同北上。那来人正是高玉。 以一兵部侍郎做特使,方腊十分之给面子。可一旦进入正题,西军方面的感觉就是相反的了,这高玉所提之要求,恁地苛刻。 湖州是个前提,方腊更想夺回歙州。后者非只是方腊的老根据地,更位于杭州以西,可时刻威胁杭州城。 种师道断然拒绝了这个要求,不是他有多强项。而是他非常清楚,一旦丢开湖州和歙州,摩尼教的地盘重新连作一团,后者就可算是起死回生了。这等事他不敢擅自断绝,必然要报于江陵的。 高玉得到这个答复,却不以为然。此一时彼一时,那西军眼下的态势能跟当初相比么? 去岁上半年,江南西军兵势威隆,若是愿意跟摩尼教议和,那自然是人家说甚是甚。可现在梁山军的援军已经到了长江,西军攻金陵而不得,局势已濒入危境。种师道还这般强硬,端的无理。 高玉如是态度一般强硬,两边怼在一起,还如何能够得意? 种师道如此能够指望的便只有刘梦龙了。水师若是能彻底击败张顺部,方才是断绝梁山军后援的真杀手锏。然而眼欲穿的他,没等来南边软化的消息,却等来了北面的一场祸事! 刘梦龙军大败! 原因很简单,张顺军不仅有李俊部自海路来的增援,更是有轰天雷和虎蹲炮。 刘梦龙部的战船比起张顺军来并不高级,更不先进。只能算是江海两用战船,那个头上却比李俊军弱了一截,后者尽是海船,船身好不高大。 可即使如此,刘梦龙部也不该说是无有还手之力。因为李俊部是从长江口入内,与张顺军两面夹击刘梦龙,他部位于下游,先天上就处于劣势。且此时水战,彼此争锋的手段,除了床弩c箭弩攒射,以及战船撞击外,就是互相投掷火罐c火砖c火球之类的纵火武器。那厮杀来,大小船是都要有损伤的。大船的优势远不如后世热兵器时代。 而早前在梁山泊里的那一场水战厮杀,梁山军的纵火弹之效果就胜出西军不止一筹。现下拿出了震天雷和虎蹲炮,其应效更是超级强大。 轰隆的爆炸声中,刘梦龙部一个时辰都不曾坚持到,便匆忙调转船头,硬着头皮冲破李俊军的阻截,向着大江入海口逃去。连江阴一带的水营都弃之不顾了。如此自然损失不小。副将张公裕无奈引被李俊部截住的十余艘战船举旗投降。而这却未尝不是他们的幸运。 刘梦龙部依旧丢掉了路上的落脚地,此刻俨然就成了一条落水狗。这日子可就难过了。 就像前世玩的三国群英传里打了败仗的队伍,若是退路被抄,与后方联系不上,那就只能到处流浪。兵少将寡,无根浮萍,敌人追来,一次次的遭遇战里,他们能逃一次c两次,还是有第三次c第四次么?其结局必然是被俘被杀。这场大败后,他们的生机已经渺茫。 江北尽是梁山军所有,江南虽不尽是方腊的地盘,舟山群岛却是在他的掌控之中,后者更是摩尼教的水军主力所在。刘梦龙如何能越过摩尼教,去到八闽? 种师道听罢这个消息,面上一切如常,只点头道一声知道。 稍后依旧神情镇定的走访了一处处军寨,方才往中军大营而去。路上就下令教各部军将速速来见。那些西军将官接到命令后,也不疑有他,先后往中军赶去。 赵明进帐的时候,其他几位都到了,按秩序坐于帐下,并无交谈。种师道立在上首,背着双手来回踱步,显得很有些躁动。这个可不常见。 赵明快步上前,行了一礼:“见过枢相。”这个昔日里只能冠在童贯头上的称号,现今大小种是都能如此称呼了。只是为了显示区别,也是对于兄长的尊敬,种师中只称枢密,种枢密相公。 见营寨距离最远的赵明已经赶到,种师道放开了双手,开门见山的就抛出一句话:“刚刚收到的军报,曲奇已经挫败了进攻歙州的摩尼教乱军。” 这倒是个好消息! 歙州对于江南地区至关重要。那方腊不敢去招惹小种坐镇的湖州,就去打歙州。这明着不是与梁山军联手,实则还不是牵扯了西军一股力量?方腊这并不是真的要与西军不死不休,怕更多是要发给西军一个信号。 如此曲奇能一一支弱兵,克敌制胜,当是大好。杨惟忠就一拍大腿,叫一声好:“正教那帮食菜事魔的贼军看我西军的威武。”就算西军的局势不妙,这落水够也不是谁都能打的。 然与下面诸将喜气洋洋不同,种师道仍旧面无表情,再道:“可是江面上的刘梦龙却被梁山水师打的大败,把江阴水寨都已经丢弃。现如今撤到了长江入海口处,前景,大不妙。” 帐内登时沉默,一干军将没一个能从这转变中回过神来。杨惟忠就觉得很奇怪,那梁山军在扬州的水师明明很一般的,兵力上刘梦龙占大优势,战船也不次于贼军,只是长久厮杀疲惫了些来。可这也不是刘梦龙大败的原因啊。 这时候,他们大脑中同时闪过了一个念头!摩尼教!一定是摩尼教与梁山军联手了,这才叫刘梦龙部大败。 “必是那菜魔无疑。方腊贼子端的可恨。”他们与之可还在秘密勾当中的啊。焦安杰大骂。 种师道摇了摇头:“是胶州李俊部。” 谁?李俊?这鸟厮是谁? 大帐中许多人都没听过这个名字。种师道一番解释后,才纷纷大悟。 然后就一个个升起羞惭来。盖因为江南战场距离齐鲁着实遥远,这些人只看着大江南北,却无人能把目光看到胶州湾。 “陆谦这厮好生可恶!”一种由衷的失败感在赵明心口翻腾着。没办法,计差一筹,人陆谦赢得高明,胜的光彩。 杨惟忠很快定下心神,被人从大局上碾压了一把,他兀不觉得奇怪。他跟梁山军交过手,淮西南的厮杀,他吃亏吃大发了。但却也叫他知道,梁山军打仗实是有一套的。眼下最主要的问题已经不是去关心刘梦龙的败仗了,而是如何应付眼下的局面。 “枢相。刘梦龙一败,则长江于梁山军言,就已经畅通无阻。我军,久屯金陵城下,势态堪忧啊。”杨惟忠沉声道。 种师道还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大军杀到金陵,打不进去,就只能后撤。今后梁山军就占据了长江的控制权,他大几万兵马若还兀自待在金陵城外,那后勤道路恐是多要不畅通了。再有对岸的援军又要抵到,这一着不慎,可是满盘皆输的局势啊。 种师道不可不慎重。 “贼军援军即到,你等以为现下局面当如何处置?”种师道问道。 “末将以为,可先将大军退回芜湖。”赵明第一个要求撤军。 这恐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当下,帐中诸将都无异议。种师道立刻调遣大军,一一后撤。他本人亲自领兵殿后。 这场因梁山军的渡江南下而引发的战事,在进入到正月末旬的时候,可算是结束了。偌大的江南再一次平静了下来。 当二月初时,陆谦接到已经返回到扬州的杨志,发来的告捷文疏时候,刘梦龙已经引残部向张顺c李俊投诚。陆谦看了,端的是高兴。 历时半月有余,梁山军顺利夺取了金陵c常州c润州一线,并且击败逼降了刘梦龙这位大宋的水师都统制。 赵宋丢失的可不是一块大江之南的土地,他们最大的损失是刘梦龙和其部下水师。没有了后者的牵扯,张顺已经引着所部水师,朔江而上。 这次梁山军的目的很明显,那就是江州。夺取了这儿,就可以说是切断了西军与荆湖南北两路最直接最方便快捷的通道。 这是西军必守之地。 扬州的杨志所部已经活动了一番筋骨,那淮西的晁盖部只是要跟进。杨志c秦明引兵在金陵一带,牵制住西军大多数的注意力。那大小种若不回师江州,则晁盖有了水师之助,想要夺取江州可真不是甚个难事。端的江州水师不成样子,根本无力抗衡张顺军。 也即使说,他们根本保不住湖口。这对西军乃是致命的威胁。 可大小种若是要回援江州,那又谈何容易。梁山军数万精锐正在金陵枕戈以待,那对大小种来说可都是一巨大的威胁。 可以说,在江州遭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西军根本不能在江南,继续保持着如今的架势。 那大小种只能,也必须要,步步后撤。 这般西军退出了他们所据之地,那湖州也好c歙州也罢,乃至太平州等,陆谦可都已经视为囊中之物。 正文 第六百零七章 两虎竞食之计 苏州城内,方腊勃然大怒。强忍着怒气,老脸上挤出一抹笑,送走了西军特使。稍后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 大殿外,西军特使并没回头,但他的耳朵不聋,听到身后一阵摔打声音,他嘴角一弯,怀着愉悦的心情,大步走出了方腊行宫。 而大殿外的一干人物,看着方腊一脸大怒的扫掉镇纸,踢翻座几,却仿佛做戏一般,在宋使走远了后,立刻恢复了平静,是个个懵逼,面面相觑。弄不清楚方腊这是在唱的哪一出戏? 幸好方腊没把这个谜底拿乔的太长,随着城内诸文武赶到,他就将宋使递上的文书如此一说,登时叫大殿内一干文武尽数大怒。 “陆谦端的可恶!”祖士远大怒道。这陆谦多了金陵等地犹不知足,竟然要西军把湖州c歙州等都让与他,如此他才会放过西军一马,真是可恨可恼。陆谦这是要作甚? 不知道这湖州卡断了苏州与杭州间的陆路联系,不知道歙州能够径直威胁杭州么? “陆谦莫不是要与我军厮杀?”方貌火冒三丈。 方腊自然气恼,陆谦这算盘打的叫摩尼教太被动了,隐隐透出的那种态度更叫方腊惊怒。可想到西军转手就把梁山军卖个精光,他这心中就又感觉着好不快意。 “无须烦恼。大种既传来消息,那自是不愿叫北军如意。尔等且稍安勿躁。”但是,种师道包藏祸心,离间南北,这一点他却也看的清楚。 而苏州摩尼教诸人也都非愚蠢之辈,那庞万春当即就道:“只恐是老种的两虎竞食之计。” “并非如此。而是在重演那秦赵上党之战。”方腊脸上浮出一抹冷笑,“老种现已命小种撤离湖州,教我军使人前去夺城。他部兵马自在长兴,堵住梁山军向南之兵锋。” 这‘湖州’可不就成了引发秦赵长平之战的‘上党’么。 但是明知道这湖州有毒,方腊也兀自要吃下去。实那儿对他的重要性太大! 而此时的湖州城里。 那知州衙门内外已经布满了身披铁甲的亲兵,个个杀气腾腾。 到了里面,灯火通明,一根根小儿手臂粗细的大蜡烛,照的堂内宛如白昼。诸将们济济一堂,人人披挂甲胄,在烛光下闪闪发光,却又都沉默不语。 种师中迈入节堂,众将赶紧行礼,一时间甲胄碰撞声不绝入耳。 这小种并没有入座,就沉声说着:“适才,本帅得到兄长传来的敌情谍报,北地贼兵已经进入过了长江,已然分兵两路,一路增援金陵,另一路由秦明贼子带领,直奔宜兴。” “那宜兴本就为梁山贼所有,本处兵马合同援军,恐是有三两万人马,断不可小觑。” “而北军增援宜兴,其用意何为,诸将亦当心知肚明。怕是不须两日,大军就要破了长兴城,直逼湖州城而来。这是断然不许的。” 堂下诸将听了各都吸了一口凉气,三两万正兵,这可了不得了,个个不由脸色发白。 种师中环顾左右,沉声说着:“而今正值国家危难之际,驻军惟尽职尽责,才有一线之生机,你等也可保其富贵!” 他看着众将道:“全军皆有,城乡戒严封路,有私下议论者杀,有敢不从军令擅自行动者杀,有敢传播谣言动摇军心者杀,有敢怯战畏战贻误战机者杀!” “再则,收集粮草。除长兴县外,余者粮草全部转移,沿苕溪入向西,抵至梅溪镇再转陆路。悉数运入歙州,不让北贼得到一颗粮食!” “曲端。” “末将在。” “你且引兵入驻长兴。北贼若来,须守够五日,方可弃城。” 种师中此时一一发布命令,任何人都没有反对余地,所有人都知道,这时敢有不从者,怕是立刻就有脑袋搬家之忧。如是纷纷应诺! 而此刻的长兴城中,从常州退到此处的张宏正与常州知州李若水面面相觑。北面梁山军有动的消息根本满不过他们一线的军政长官,那足足两三万人马攻来,长兴城能抵挡的住吗?这儿又不是甚个名城大郡。 接到情报后,李若水的手都哆嗦了起来。 当日他给他二哥弄出了假身凭,兄弟二人就此分家,各行其道。现下他与李若虚的联系固然是隔断了,但梁山军治下当年第一批进士,现今都是甚个前程,李若水心知肚明。他二哥若是没出差错的话,现如今至少也是一知州了。 当然,李若水并不后悔。即使时光可以逆转,他也会依旧选择赵宋。 一阵凉风袭来,二月的江南夜里,依旧激得李若水打个寒噤,县衙檐下铜铃互相撞击,发出清脆响声,放眼看去,夜色早已降下来。 张宏叹了口气,向李若水问着:“李相公,现今如何是好?” 李若水目视之,见后者脸色苍白,无有一丝毅色,心中先就不喜。那本处县令亦说着:“二位容禀,这长兴县城浅兵少,兵只两千,怎么抵御这十余倍之大军?”大实话不好听,但它依旧是大实话啊。 李若水心中更凉,一种树倒猢狲散的悲哀在他心底蔓延。“王知县莫非想做贰臣乎?”李若水的声音实太冰冷,那知县连道不敢。 张宏这时开口言语,“如今之计,或是赶快求援,或者是退去湖州”李若水适才的神态叫他不敢放肆。毕竟这时的张宏心中许是只生出一丁点的苗头,还远没到根深蒂固的地步。 说到这里,闭口不说,仔细观察着李若水的表情。 李若水苦涩一笑,说着:“退去湖州,张统领莫不是说笑,忘记了当日种枢密的吩咐?长兴且不可丢也。无有枢密钧命即敢后退,莫不是脖子痒痒?且去向枢密求援,看种枢密言语” 这口气立刻使张宏亦露出喜色,他是真的害怕啊。正常人都害怕。两千兵对战两三万梁山军正兵,找死也不是这个死法。 “李相公,张统领,枢密相公派人来了!”这时,外面忽的有人进来禀报。 李若水c张宏等顿时大喜。种师道此刻派人前来,这证明他不曾忘了他们啊。 如是,一颗大炸弹就落了来,瞬间把所有人都炸的外焦里嫩。 军统制曲端随后引兵增援,长兴县至少坚守五日。 “从即日起,城乡戒严封路,有私下议论者杀,有敢不从军令擅自行动者杀,有敢传播谣言动摇军心者杀,有敢怯战畏战贻误战机者杀!布告全城,咸使闻知!” 张宏心中暗暗叫苦,那知县也是苦涩,却兀自要俯首听命。 “李相公忠义之节使人佩服。种枢密有言,国难当头,望相公能尽忠职守,不负皇恩。” 李若水潸然泪下,拜道:“天无二日,若水宁有二主哉!” 如此话了,回到下榻之处,李若水身边长随谢宁慰解道:“相公父母春秋已高,岂能叫白发人送黑发人?若少屈己身,亦得归觐。” 李若水顿时作色,呵斥道:“吾不复顾家矣!忠臣事君,有死无二。然吾亲老,汝回去后不要马上告诉他们,让兄弟慢慢告诉他们就行了。”横竖他家二哥在北地混的不会差了。他有何担忧? 接着又对谢宁曰:“我为国死,职责所在!北军好做仁义,必不会难为汝辈,勿忧。” 而次日清晨,曲端便引着三千人进入了长兴县城。及到午时,探马就传报消息,梁山军已经杀奔而来。 秦明直放出己军探马,略微厮杀,生擒了数人。抓来一问,却不是所有人都是钢铁硬汉。那城内的一应消息,尽数获知。 霹雳火听了这说法,只做冷笑,只凭一座小小县城,就想挡住这浩荡大军,这实是一种笑话。 即使那城内有着五千兵将,也不被他放在眼中。 只是叫秦明觉得忧虑的是,那种师中的态度。这看着可甚是强硬啊。那么种师道呢? 大小种只要不傻,就知道湖州他们根本守不住。以梁山军现下兵力,分出一部来夺取广德军,甚至去打宣州,都不在话下。 那小种派出五千人在长兴县,怕不是要做甚屏障,更改是在虚张声势。以一种强硬的手段来给密谈施加压力。 “那曲端来的正好。我军堂堂正正,就是摧锋于正锐,看那西军还能窜起来?”梁山军想要将其礼送出境,而后还来与摩尼教好生说道说道,偏那大小种似不知趣啊。 “那长兴县城既挡了道,就直接打开来便是!” 秦明这话说的端的有气势。 “先放弩箭,将劝降书信射进去,给他一个时辰时间。余下全军歇息之,准备作战!” 却也是对劝降不做大希望。 秦明高踞马上,远远眺看着县城的时候,曲端也举着千里眼打量着城下的梁山军。 其前军约莫有五六千人,没有成建制的骑兵,此刻都县城外列阵,席地而坐,些许人那拿出了干粮,养精蓄锐。 一个时辰过去,城内自然毫无反应。曲端倒是有种引兵偷袭一把的冲动,但他终究忍了下来。 江南的春风吹得大旗猎猎作响,前军尽是中军都督府之精锐,南征北战,竟然非一般的丰富,军阵森严,沉稳如山。 叫人一看就知道是那绝对的精兵。 本书来自 正文 第六百零八章 一击破城 时光流逝,一个时辰后梁山军的一支后续队伍已经赶到。单廷珪的旗号迎风飘扬,密密麻麻的淮南守备军排着整齐的队伍,进到秦明前军的侧翼。 那放眼望去,长兴城北就尽是梁山军了。 为何说兵过一万无边无沿? 在后世人看来,一万人并不是甚个了不起的数字,一些个县级重点中学的人数都会远远超过这个数字,在操场集合的时候,一眼就能望到头。 熟不知那操场集合与列阵以待,乃是全然不同的性质。前者是人挨人,人挤人,后者却是拉开阵列,长短兵结合,盾墙c弓弩c刀枪c短兵,按序排列。 那期间每每都要拉开足够的空间,供人前进后退自如。 是以,前后两部过万兵马,以营做单位,排兵布阵,首尾相连,也是让人畏惧的。 当然,叫李若水c曲端脸色更为慎重的是,这一个时辰里,各兵将方阵列阵,但凡是列阵警惕者,竟都是丝毫不动。如此军队若不是强军,那连着都做不到的西军,又算个甚? 曲端站城楼上远远眺望,看到秦字将旗,看到单字将旗,这梁山军真是资本雄厚。打一小小的长兴,一个县城,这还是第一战,一开始就来了一位中军都督府都督,以及一位兵马副总管。 几乎同时,秦明c单廷珪也在凝神看着长兴县城,看着城头上列着的兵将。 西军并非弱者。长兴县在之前的厮杀中也没有遭受到甚个创伤。因为摩尼教根本不会在这儿与西军屯兵厮杀。 可即使如此,秦明c单廷珪也半点不将城内守军看在眼里。“区区小县,也敢阻我大军,实不知死活。” 众将听了,都相顾而笑,皆不将眼前的城池放在眼中。原因很简单,他们有震天雷。 而如何投掷震天雷,那也不是难事。 不需要石砲,亦不需要床弩,只飞石索便足矣。 这种武器东西方都有。西方的大卫王,就是传说中击败巨人哥利亚的那个牧童。其武器机弦,就是飞石索。 在东方,藏区牧民手中的“乌尔朵”,蒙古牧民手里的“投石带”,陕北的抛石,皆是指的同一类“武器”。 在东方,这类武器早被淘汰了几千年。现今它只是放牧人看管牲畜的利器。 而秦明军中就专门有一队投弹兵。 这是陆谦叫人特意组建的。他们人数不多,然一个个都身强体壮,扔石头的准头犹佳。历经训练后,扔震天雷犹如投石,是指哪打哪。当初他都差点派没羽箭来给他们做教练。 “咚!咚!咚!”鼓声敲响,两千前军缓缓上前,战鼓军号,杀气弥漫整个战场。 前军踏着战鼓的节奏向前,距离县城愈行愈近,然而城头上的曲端c张宏却都是一脸的懵逼。梁山军没长梯,没其他任何攻城器具,只将军士上前来,这是作甚?只要这样就能拿下城池来么? 除非眼下的两千军个个都能飞天遁地,不然他们根本就威胁不到城池。而两千梁山军若个个都能飞天遁地,那他们还打个鸟? 城上西军神色也多放缓了来,不少士兵神态轻松,哪怕是那些手执长弓,已经准备射击的人。 到二百步距离,城头上的西军还是发弩。梁山军只靠着重盾甲兵列做盾墙,靠人力硬撑。也幸亏这城头没有床弩,不然必会损失不小。 别看两千梁山军的‘进攻’看似可笑,可他们的防御却甚是给力。从二百步外直进到城壕沿,顶着城头上的强弓硬弩的攒射,却损失微乎其微。 秦明高踞马上,一切尽在他的眼中。这时候与身侧的单廷珪说的正开心。在他眼中,这场战事进行到现在,一切就可宣布结束了。 单廷珪却是满满的好奇。这火药一类的东东,当年与魏定国结伴的时候,他是见多了。却从没见过威力如此之大的火药。 梁山军抵到城下,早就准备好了的弓弩手趁着盾牌的遮挡,纷纷向城头射去。 尤其是隐藏在其内的二十名投弹兵,一颗颗燃烧着的震天雷越过城壕,越过羊马墙,飞上了城头,连连不绝的爆炸声中,让西军惨叫不已,一个个魂飞胆散,整个城头上的守军都慌乱的如是无头苍蝇,一个个恨不得能生出一双翅膀,飞离此地。 曲端宛如当头挨了一棒,整个人摇摇欲坠。边上的亲卫连扶住他,“统制,统制”这可时候谁倒下,曲端都不能倒下。 这些人簇拥着曲端退进城门楼,适才的一幕他们可看的清清楚楚,他们这些人都是敢战勇士,否则不能成为曲端的亲卫,兀自被爆炸吓的脸色苍白。 那轰然的爆炸声宛然春雷,似乎每响一下,整个城墙似乎就摇一下样儿,鲜血与泥沙c碎木飞起一大片。 城下箭弩如雨。轰天雷叫城头乱做一团,正好叫城下的弓弩手们收割性命。而这就更加乱了城头上守军们的惊慌。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曲端现下已经对城头守军失去了掌控。他现在只想一步迈到城下。 可惜,他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连续多颗震天雷被齐齐的扔进城门楼里,当橘红色的火焰猛烈的爆开时,刹那间两重的城门楼就如被狠踹了一脚的沙堡,轰隆声中倒塌了下。 曲端的眼睛都要凸出来了,脸色死样儿苍白,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死的如此憋屈。不甘,他不甘心,“啊” 城门楼整个塌了下来,砖瓦掉落,梁柱倒塌。将曲端与他身侧的十余亲兵,彻底湮没。 城下的梁山军顿时一齐喝采,欢呼声震耳欲聋。眼前的一幕太教他们振奋,也不知道是甚个厉害武器,可效果却端的了得。 张宏只心乱如麻,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是好。整个人恍如傻子一样,一时反而听不到任何声息。他也不知道眼下该如何是好! 那曲端竟然被倒塌的城门楼给压在底下了??? 曲端死了!!!他怎么能死了呢? 张宏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梁山军拿出了如此厉害的武器,打的城头守军慌乱如无头苍蝇,这正是强力人物站出来,力挽狂澜,整顿兵马的时候。那偏偏曲端竟就这么死了 这叫他如何是好?张宏可不觉得自己能挽狂澜于既倒,可迅速的收拾残局。 而此刻的秦明,已经看到了城头上的慌乱无张,当下叫人敲响战鼓,二批部队迅速跟上。 得令的梁山军顿时如潮水一样向着城头涌去,他们抬着长长的长梯,逐一放到在城壕上,越过两丈宽的城壕,将一排排长梯撘上了城头。 “快,快,放箭,放箭。不能叫他们登城。”张宏呆如木鸡,只有零星守军自主发起了反击。但却跟那伸腿要绊倒大象的蚂蚁一样,毫无作用。 “挡不住,挡不住!他们已经杀上来了!”西军大叫声中,一个个梁山军将士已经登上城头。 “不许退,不许退,给我冲上去,拦住他们!”张宏这个时候倒回过了神来。但大势已去! “杀啊!杀啊!” 城头上,两支军队的厮杀进入了白热化。因为城下的投弹兵们已经歇息,这叫城头上的西军稍显镇定。 西军中自然有悍战之兵,此刻回过神来,也是敢打敢拼。可是血肉长城,拚死顽抗,不是嘴巴说说就能做到的。这城头上大部分的士兵兀自惊慌失措c斗志大失。c 这般的一支军队如何能守住城头? 秦明骑在马上,扫视这城头情况,满脸的都是自得。 “叫人大声招降,投降者不杀!”这样也好早点拿下这长兴县城。此刻还不知道种师中已经把湖州让给了摩尼教的霹雳火,自觉的志得意满。这般的手段放到那湖州城上,想来西军亦是抵挡不住的。 张宏此刻已经退下了城头,正叫人招呼心腹兵马赶来。 城破前,他是焦心不已,夜里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可现梁山军已攻破城池杀进来,他反倒冷静下来了。 能统率一部分兵马坐镇一州,张宏自也有自己的根基和见识,长兴县眼看是守不住了,这般败回去肯定是死! 人梁山军也没要斩尽杀绝,是以,投降为上。可是要投降就要争取利益最大化。也就是带着更多的兵投降,同时要抓住李若水。 西军入关也有段时间了,如何还不知道梁山军的格调?那李若水清正廉洁,有骨气,显然是符合梁山军的胃口的。能绑着这样的一州官去投降,兀的比绑俩贪官去投降要强得多。 李若水在被张宏绑着去投降时候,大脑兀自在当机中。长兴城内可是有五千军兵么,又有西军大将坐镇,何以眨眼就丢失了去? 他觉得自己就像在经历一场噩梦。 可事实上,这就是现实。尤其是他被压倒秦明面前时候,被一根梁柱砸断了双腿的曲端,也被抬了来。是单廷珪叫人拔开倒塌的城门楼,重伤而未死的曲端才重见天日。 他没甚个好说的。当日在种师中面前信誓旦旦的要守上五日,结果这一日方才过半,城池就已经是人家的了。曲端没甚话可说的。他被救出后,看到城池易主,心中是只恨没被梁柱打在头上。死了才是干净。 “曲统制竟是未死?”李若水惊讶道。来的路上张宏已经给他诉说了战斗经过,曲端被倒塌的城门楼给压在了底下,那都是以为他已经死了。 正文 第六百一十章 无可奈何的西巡 今岁开春以来,各战场喜讯不断。江南不提,只说关西,那花和尚便就放了个大卫星。 ——老种出关后,新任的泾原路经略安抚使席贡,在王似c李弥大等劝说下,答应投降了。 只待关西化冻后,梁山军大军西进,后者便举旗而降。 这消息传来叫陆谦如何不大喜? 那收拾了关西之地,他们才好南逼川蜀,虽然最终打破入蜀道路的可能性不大。可陆谦兀自也没现下就席卷天下,定鼎四方的野望。他觉得那关西军马,南逼川蜀只是虚张声势,向北,向北灭掉西夏——至少痛打落水狗,收复灵武,才是正途。 谁叫那西夏正值国弱呢。 陆谦一战打崩党项人所谓的三十万大军,想必给西夏带来的惨痛不会弱于正史上的横山之战。那李乾顺在历经了横山之战后,都战战兢兢,恨不得向西逃窜了,眼下梁山军加一把力,也未必不能收复灵武,叫西夏残党滚得远远地。 他也没想过现在就灭亡西夏,要彻底灭亡西夏并不容易。党项人除了核心的灵武之地,也就是兴庆府一带,他们在西面,也就是河西走廊区域,兀自有着不小的地盘。李乾顺丢了老巢,仍旧可奔去凉州c甘州c肃州。 要灭亡西夏那都是后日的图画,来日方长,陆谦自会督促着关西军团一步步实施。而眼下他带领着大军,有正军步骑五万,齐鲁c中原c冀北c河东四省守备军十余万,合计十六七万大军,号称三十万,囤积中原,兵锋直指荆襄。 他自领大军下襄樊去,而以林冲为将,另领一路兵马自信阳南下。因那三关尽在梁山军之手,大军出入自如,无甚艰难。林冲部要破安州c应城,直下汉阳,逼近鄂州。因为晁盖部已夺江州,张顺水师就在彼处落脚。但凡梁山军打到汉阳,张顺军便会溯江而上,切断汉阳与鄂州之间联系。随后兵分两路,一路北上襄阳,一路辅助林冲军,水陆齐发,进逼江陵。 至于陆谦,他此战中第一个小盘算那就是拿下襄阳。为此,他不仅随军带了十门重炮,更携带了不少的火药。就不信拿不下襄阳城。 这般巨大的声势如何不震动荆襄。陆谦因大军都尚未抵到南阳,江陵城内就一片惊慌。就赵佶来说,人都要吓尿了。 梁山军全面渡江南下,水师在江州虎视眈眈,陆谦又引着大军自中原南来,真四面受敌,很是有一种大夏将崩之感。 至少赵佶在江陵都要坐不稳了。 御营禁军内,刘光国看着老爹差人历经辛苦送到的书信,泪水横流。这是个大孝子。看到刘延庆丢了江州,就再无音讯,那就恨不得立刻能引兵前去救援。可他不能! 这御营禁军不是他的私军,一应差遣意出于赵官家,他纵使贵为都统制,也万不能自在如意。那时候他心中就生出一百个一千个懊悔,当日郦琼的劝言一字一音的响亮在他内心里。 但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幸亏,幸亏他爹没出事,还差人送来书信。 “你且留在军营,此事不可再与外人诉说。”江州城破,刘延庆是逃出了生天,但蔡得章却被梁山军给拿了下,绑在江州校场,当着无数江州百姓的面儿,一刀砍掉了脑袋。 这时候刘延庆还是暂时与朝廷失联为上。那蔡老九可是蔡京的儿子。 刘光国心中好歹松了一口气,离开营帐,就打马向城内府邸奔去。刚跨进门槛,就与一人撞了个正着,那人定眼看似刘光国,大喜过望,忙就扑了过来。“刘都统总算回来了!” 刘光国定睛一看,却是个内侍,再四周一望,发现那人身后还有几名御前班值。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官家召见。且还是皇帝紧急召见! “出了何事?”刘光国大吃了一惊。 “官家急召,劳刘都统与小人等火速进宫。”那内侍神情着急,直伸出手来作请。 刘光国倒不慌:“再急也得容本官换了朝服。”他刚从军营归来,身上可是武服。语毕,直投住所而去。 再说这头,刘光国换了朝服,与几名内侍班值紧赶慢赶前往禁中。始一进宫,直就被带去了崇政殿。这崇政殿原名大庆殿,是北宋东京皇宫正殿。取意直白,显而易见。现下赵佶在江陵城内并无大肆修筑宫殿,却也不是真住漏雨透风的烂房子。眼前的崇政殿连昔日东京城内的偏殿都不如,但它兀自叫崇政殿。 内侍引他至门前,复命道:‘禀官家,御营都统制刘光国到。” 一进大殿中,刘光国就发觉苗头不对。皇帝坐于上首,双手拢袖中,正皱着眉,眼睛盯着御案出神。下面,太子c郓王,还有蔡京c王黼c李邦彦c宿元景c梁方平c蔡攸与郭仲荀等人,悉数都在。其他如吕好问c吕颐浩c朱胜非c陈过庭c许翰等人都一副忧心忡忡模样。 “臣刘光国,拜见陛下。”刘光国收敛心神,将衣摆一撩,就要行大礼。 赵佶将手一摆,“免礼,刘卿坐吧。” 这东西两府首臣皆在,又有内侍一方的梁师成c杨戬,且及提领御前司的宿元景和提领御营差遣的梁方平,可以说这江陵朝廷的各方势力齐聚了。 赵佶很无力气的摆了下手,对蔡京道:“老相国且将事说来。”他自己已经被坏消息打击的够深的了,不想再来品尝那种不是滋味的滋味了。 蔡京舒出一口气,虽然在明白了赵佶心思后,他就晓得这口锅他早晚要背上,也对蔡家日后的前程忧心忡忡。可这事情来了,他却发现,竟也是不怕的。 如今平复了心绪,开口道:“刚刚收到皇城司急报,那陆贼并没在东京多做停留,自领二十万大军已经向南奔来。”这个当口正是江州失守和林冲引兵南下的消息传来不久。 刘光国的手不自觉地就猛然抓紧了椅子扶手!陆贼就这般急迫?那林冲引兵从东京直奔陈州,显然是不会奔南阳去的。因为要去南阳,最便易的道路是从东京去颍昌,再入汝州,而后去南阳。 林冲所部自号十万人马,那肯定是不够十万人的,但五六万也当是有的。一路直奔安州c汉阳一线冲来,这若是与江州的水师相配合 再有陆谦引着大军南下,这可真的坏了! 刘光国不觉中额头上已经冒了一头冷汗! “梁山军正月里即下江南,江宁陷落,宣州以西之地,非为梁山军所据,即被方贼所取,兼之江州新失”说到这里蔡京心口泛起了一股疼痛。蔡九即便不如蔡攸等人受宠,那也是他儿子。 “那梁山贼张顺部就在江州,若是与陆贼大军配合,襄阳即便不得下,江陵兀自堪忧。” 江南梁山军足有十万大军,这还不算张顺部水师,如此加上陆谦所率的兵马,此番梁山军出动的足有小三十万大军。那谋取的可不是荆襄一地。 即使川蜀一时难下,那大江以南之地,陆谦已经决意取之。 “据言,贼军各路兵马合计不下五十万。”蔡京一边说着,一边留神关注四方。那文官也好,武官也罢,一个个可不都是惊慌失措。 也难怪他们如此模样,也难怪赵佶决心避难蜀中。如此之数量,实叫人心惊。那就不是想图谋哪一区域,而是真的想席卷天下!攻灭大宋! “五十万?不可能。陆贼没有这么多兵力。其全部兵马合拢一处,怕还不足此数。更休说陕覀境内,其军犹有十万众。北地边境亦陈兵广众。此番出兵恐是二十万且不足。”宿元景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此话一出,无论真假,倒是给大殿上众人缓解了一些压力。 然而,吕好问就道:“敢问宿太尉,便是梁山贼只二十万众,以现今朝廷之力,可能抵挡?” 吕好问出身名门,乃司空吕公著之孙,侍讲吕希哲之子。早前为洪州知州,赵佶迁都西京时,召为左司谏c谏议大夫,擢御史中丞。再迁江陵时候,改任兵部尚书。 他这个兵部尚书可远没有朱明时候的有权力,现下的赵宋,兵力非是西军,便是握于郑居中c宿元景与梁方平之手。 那郑居中在川蜀,宿元景与梁方平在内,后两人又互做掣肘。 而御营禁军的实力如何,宿元景如何不知道。他原来就是御营新军的创建者之一,虽然现下调入了御前司,那后者与御营禁军一般,也是迁都江陵后的新机构。名义上就是统管御营禁军外的各路兵马,比如襄阳的姚古部。现梁方平手里的本钱还多是他给攒下来的。 而御营禁军算上襄阳的姚古部,再兼之刘仲武所率之荆湖兵马,总数也不定有十万人。而这里面,相当部分是才招募进来的新军,训练不足,军械也不全,更缺乏实战经验。梁山军数路围攻,叫他着实不敢大言。 “启奏陛下,梁山贼再度来攻,声势浩大,今时系天下存亡之秋。臣认为,当机立断!召刘忠武军北上,全力固守汉阳!以保江陵之安危。”朱胜非的态度很明确,保护江陵,与梁山军实战。作为一个没有军事经验的文臣,在这种紧要关头,能有如此反应,已经难能可贵。 赵佶没有表态,蔡攸见状,已然起身喝道:“刘老将军处乃拱护荆南之军,如何能轻动得?”那样不就是放开了钟相c王庆脖子上的缰绳了么。 “宵小之流何足道哉,安能比之陆贼?蔡相公莫非不知当下系存亡之秋?”朱胜非怒道。这蔡攸身为朝廷重臣,莫不是连个轻重缓急都不知么? 蔡攸看向朱胜非,抗声辩道:“襄阳城不下,梁山贼便是夺了江陵,只要我军严守大江南岸,其亦不可久持。何忧之有?” “现今江州已失,江南之地势难挽回,以我之见,何不叫大小种相公早日引兵西撤?” “到时东守鄂州,西守公安,中守岳州。梁山贼再是兵强马壮,亦不可为之。待其兵颓,大军北上,旋即即可收复江北失地,易如反掌也。” “而至于钟相c王庆之流,如何当的二位枢密相公一击?” 蔡攸的策略中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首先就是西军西侧的问题,且梁山军目前水面占优,孰能知道他们夺取了江陵后,无法南下渡江? 若是照蔡攸之计策,大宋江山端的是要玩完。 吕颐浩大怒道:“蔡相公这般设计,至陛下于何地?”这江陵可是行在,是大艺术家现如今的窝儿啊。 “老臣请乞陛下西巡川蜀!”闭嘴了好一会儿的蔡京终于等到机会成熟的那一刻了。 这不是赵大艺术家临阵脱逃,主动要逃亡川蜀的,而是时局所致,局势所迫,无可奈何也。那江陵在蔡京口中就变成了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无关紧要之地。然为了皇帝的安全,那完全之策还是先去川蜀为上。 正文 第六百一十一章 烈火焚城 二月末时,中原正值春暖花开时节。 大宋朝两处战场上正战成一锅乱粥。江陵城内,赵佶尚且未曾离去。自那日里蔡京忽的发生,请乞大艺术家西巡,留太子赵桓留守江陵之地。那就如一锅热油中陡然被泼入了一勺水,噼里啪啦的油花四溅,好不热闹。 江陵城内瞬间乱成一锅粥,那走与留,各有支持,彼此争论直若白热化。较之战场上的厮杀,犹炙热许多。 以至于赵佶都有成惊弓之鸟之势,却依旧待在江陵城,不曾离去。 无奈何,大艺术家尚且要脸。需蔡京等人将一干首尾尽数摆平了,成功背锅后这才摆驾西巡。 纵然世人皆知其本色,可有那一层薄纱遮面,就如那皇帝之新衣,不管你们信不信,我自己是相信自己确为形式之所逼,不得已而西入川蜀滴。 关西,鲁智深已经引着大军杀入了泾原路去,其帅臣席贡举起而降。更坑了秦凤帅赵点一把。秦凤兵集结于镇戎军,也就是后世的固原,以便能在危急时刻迅速增援泾原路。可席贡这么一降,使得泾原路门户大开,鲁智深引着关西军团主力在秦凤兵方才收到席贡投降的消息,从而人人懵逼的时候,出现在了秦凤兵前,叫赵点登时坐蜡。 他是站不能站,退不能退。打打不过,退又不能真的弃守固原。 鲁智深如是借机分兵怀德军,也即是平夏城。从那儿横穿向西,过六盘山的北垂,那儿是有道路可越过六盘山的。抵达寺口子后,沿着道路向南。那一路上虽还有九阳寨c镇羌寨c怀远寨等,却可以绕到“左控五原,右带兰会,黄流绕北,崆峒阻南,据八郡之肩背,绾三镇之要膂”的兵家必争之地镇戎军背后。 当然,想要进入到好水川,那还是要拿下镇戎军的。否则就只能沿着山间小路向南穿梭,费时费力,好出力不落好。彼处小道的容量皆是太小,后勤补给困难,不便大军通行。只有是打下镇戎军来,经好水川再向南沿着瓦亭川,方可一条大路的直抵秦州天水也。 赵点一边要秦州大量的向前线提供粮草,一边全力抽调后方兵马,甚至想熙河经略使王倚求援,以至于秦州空虚。被双头蛇解珍与副将独角龙邹润,引着所部兵马,沿着陈仓渭水峡道,出其不意的直袭取了秦州。稍后李彦仙与杨可世c杨可胜兄弟引大部队,丢弃一切后勤辎重,只带五日干粮,轻装上阵,亦是沿着陈仓渭水峡道,抵到秦州城。 梁山军的援军和杨家兄弟旧日里在西军的名头,叫刚刚易手,只表面平静,暗地里波涛汹涌的天水城迅速平静了下。彼处乃秦凤路之路治,钱粮军需,尽数都有。夺下城池,那就拥有了一切。待到陆谦大军再一次杀到樊城城下的时候,赵点所率的秦凤兵,后路俨然已经断绝。这对于赵点本人来说,乃是很悲伤的事情。 陆谦对关西的战事并不挂心,盖因为敌我实力差距太甚,且在过去的寒冬腊月,梁山军软硬兼施,那成果是丰富的。赵点即使能聚集兵马在镇戎军抵抗一时,也扛不住一世。不,他怕是一个月都难支撑。 这宋军在关西的局势是日渐步入绝境,然樊城内的宋军也在承受着痛苦的煎熬。 梁山军在进抵南阳后,就叫人在樊城城内散播些没头帖子,教城内百姓早早出城避难。稍后大军抵到城下,陆谦先叫人传书招降,后者守将乃张琼,自然不会投降。“我乃大宋将军,岂能屈身以侍尔等叛逆之臣?想招降我,且死了这条心!告诉陆谦贼酋,有本事且来攻城。我樊城上下具大宋忠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如此,陆谦就也无须再做客气。 很简单的事儿,就是上梁山砲。只是所用之砲弹却非石弹,而是火油弹。 此物制造容易,只需以木壳包裹陶罐,内置油脂与木屑c草团即可,重量可至五十斤。外层木壳亦是轻薄,浸染油脂,发射时候先点燃木壳。油弹远远抛出后,但是落地,便是于水面中,木壳陶罐亦能破碎。炸裂破开时候,油火必然飞溅,并且燃烧炽烈。 若是落在人群中,虽然场面会很不人道的。飞溅到人身上便是全身是火,在如今时代环境下,如是受害者,几乎不能不可能活下来。想想一个个火人到处乱窜c哀嚎的场景吧,绝对是地狱啊。 这也是陆谦早早叫人发出没头帖子,叫樊城百姓早早出城的缘故。 烧死守军,陆谦并不觉得有甚违和,可要是大火湮没了樊城,把城内百姓烧死了数以千计,这就心有不忍了。 “听我号令——放!” 一辆辆砲车后挑着一个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火油弹,随着一声号令,一颗颗火球划破长空,向着樊城落去。 那许是正中城头,许是落入了城内,也有落到城外的。可无论内外,那一颗颗火油弹落地的瞬间,登时在银瓶乍破水浆迸,凡被火油给洗礼的人,无不是一声哀嚎,直若坠入了深渊地狱一样。 无奈何,那火油弹落地的瞬间,就立刻升腾起熊熊烈火。那城头上,一颗炮弹正中城头,熊熊火焰猛地爆开,足足一二十人被殃及到,此刻全成了“火人”了。全身是火,挣扎着呼唤着,场景叫人惨不忍睹。 其杀伤力不俗,而威慑力,更是十倍于前者。 那惨烈的一幕是会比死亡更叫人胆寒的。 “各砲自我校正,听我号令——放!” 樊城城头在一片惊慌的时候,梁山军阵中一辆辆梁山砲却已经完成了自我校正,随后第二批火油弹也被投了过去。 陆谦并没有立刻亮出火炮来,且说实话的,眼下火炮的威力也并不比梁山砲强大。尤其是针对城池的时候。 连续几波轰击,樊城城头上已经乱成一团。这座城市在历经了上次守城的失败教训后,新筑的城墙不仅更高更厚,还外包了一层大青砖。 但这般布置的樊城城墙可以对石弹以更高的抗性,却对火油弹半点作用都无。甚至还起到了反作用。因为城墙更厚了,故而大批的守城物资就都被堆在了城墙上。 比如一架架木质床弩,比如一捆捆的箭矢,比如一堆堆的干柴,比如一罐罐的油脂。还有大量的木女墙c木排等等。 现在被嘭溅的油脂与火焰笼罩着,整个城头都乱了起来,整个城头都被火焰给覆盖着了。 也亏得宋军准备完全,在城池北面,立着一座座绞架车。就是为了能尽快向城头好运送兵力,设立的可上上下下的绞车。 如今虽然也有被殃及的,可大多数还能用。城头上的守军都争相涌去,而那些个火人,在绝望中甚至都选择了从城头跳下。 城上的城门楼本来就是木质结构,须臾之间,就焚烧了起来。 “统制,怎么办?”有人向张琼问道。 “撤,先撤下来。”张琼又能有什么法子,只能说是先撤下来再说么。 陆谦虽看不起楚城内的情况,却能看到城内的云气。并不急于破城,而是继续令砲营将火油弹一发发上去,不仅是城头,更有樊城城内。 前文里说了,樊城县城是沿着汉水江畔修筑的,并非方行,而是狭长的细条。依靠梁山砲的射程,足够将火油弹射到这座城池的大多数地方。换句话说,陆谦现在就是在到处纵火,下令砲营不足的将位置前提。如此不到半个时辰,整个樊城县城就笼罩在一派冲天大火中,已然无可挽救了。 陆谦向那樊城上空望去,大火如在眼前,热气源源不断的扑来,他距离城池都已经有三四里远近,兀自能感受到滚滚热气。 这时,樊城城内浓烟直上,上空隐见烈焰,偌大个城池都被覆盖在浓厚的烟火下。时下虽是当午,二月末又正值春日灿烂时,然黑烟遮蔽下,一种酷烈肃寒之感油然而生。 火焰腾空,房倒屋塌,伤者惨呼,活着奔逃。如仔细观看,还能看见无数人影在火焰中挣扎,整个场面几如修罗场一样。 便是不少梁山军都不忍视睹,这就更休说是对岸的姚古c王孝忠c王世宣了。在后者的眼中,梁山军素来‘仁义’的名头上会浮现出一圈血与火吧。 陆谦这是在纵火焚城,纵然他早早的叫人散布没头帖子,叫城内百姓散去。可樊城城内岂能真的无一百姓?并不是。据城内谍报司人员的禀报,在他们撤出樊城时候,那城中的百姓恐还有那千八百人。那如今是不是也都已葬身火海了呢? 陆谦顾不上管他们了。这次他目标甚大,可是要染上些‘铁血无情’,好叫宋军胆气受慑。 况且就算是城内的百姓全都遇难,那对比梁山军纵火焚烧樊城给宋军带来的打压,以及轻易夺取了樊城所带来的好处,这点代价也是非常之值得的。 他已经事先劝过了,道义上不受谴责。心灵上也不觉得沉重。若不是这般,只大军攻城,那眼前的樊城有需要耗去他多久的时间,以及付出多大的伤亡啊。梁山军的命就不是命么? 这场大火直烧到次日下午才算熄灭,整个樊城已经是一片废墟。春季么,正是干燥的时候。 陆谦叫人入城,一是收敛城内的遗体,而是占据好位置。 此番宋军的防御依旧跟上遭雷同,除了汉水上少了一支他们的水师外。那辛兴宗引五千军屯驻鹿门山,那里的山势易守难攻,是一块硬骨头。 张琼引兵守樊城,王世宣引兵驻扎在与鹿门山一江之隔的砚山。襄阳城则是由姚古亲自坐镇,王孝忠为辅。 现在张琼引着败兵逃回襄阳,一把火烧了襄樊浮桥。 陆谦就是叫人围鹿门山,只围不攻。待水师抵到,大军渡过汉水,那方是动真格的时候。 正文 第六百一十二章 豹子头威震荆湖 “林都督钧旨!尔等军兵多本地之民,赵宋南迁江陵之期,于当地百姓欺压何如,尔等俱当有听闻。今都督率大军来攻,不忍相残你等性命,特命我来告知尔等。赵宋残民害民,苛政如虎也,一应作为,众目共睹。尔等家中莫不便没亲人故旧惨遭横祸乎? 林都督体谅你等之艰难,于攻城之际,特遣我来询问一声。告知尔等,若肯放弃抵抗,开城归附,林都督有言在先,一概前罪既往不咎!而莫是执迷不悟,玉石俱焚时,悔之晚矣。” 安州城下,几名梁山军兵簇拥着当中一人,对着城头高声喊叫着。 话音落地,那城上将士窃窃私语。有人怀疑梁山军是在忽悠他们,若是真交兵投降了,之后岂不就是要任人宰割么;也有人颇为心动,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 毕竟安州城城小兵寡,怎的去看也不是林冲带领的十万大军的对手。 只是这安州是世人皆知的首战之地,梁山军冲出信阳,便能直开到城下,故而江陵在这儿放置的也是忠臣。此人便是乔仲福! 乔仲福乃刘延庆手下猛将,早年与西夏人作战时,诸将殉难,乔仲福率所部数百人力战突围,且战且退,斩杀追兵五百余人,声名大震,于西军中崭露头角。去岁中被调入刘光国麾下,其子乔嗣古现为刘光国亲兵指挥使。 乔仲福冷笑一声:“想凭三寸不烂之舌就吓得我开城投降,世上何有这等便宜事?我安州虽非名城大郡,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却也不是草扎纸糊的。今日我倒要看看梁山贼有何厉害的手段。来人,给我乱箭射去!” 这口气还不是一般的强硬。 而林冲这边也就是走个过场,保不准就能碰到一个软蛋呢,都是惠而不费的事。 而随着宋军的箭矢射下,雄浑的战鼓声骤然响起!与之相响应的,便是士兵们整齐的吆喝声。三千将士,推动着数十辆盾车c壕桥,抬着不可计数的长梯,缓缓向安州城压去。 原地待命的将士们拿兵器拍打着盾牌铠甲,铿锵之声震耳欲聋! “虎!虎!虎!”将士们从喉咙里发出的大吼,伴随着兵器铠甲的撞击声,汇聚成一股浩荡的洪流,直冲云霄! 城上守军不免色变!这梁山军果然了得,其他部队,哪有这种气势! 乔仲福一张脸绷得紧紧的,显然,他也为城外的军势所震动。但他兀自还能端得住。“传令下去,床弩c神臂弓都做好准备,一旦敌进射程之内,立即射杀!” 那各处马面敌台之上,都布置有大型弩器,床弩是必不可少的,神臂弓自然也在其内!既然梁山军不用他们的梁山砲来轰击,那就别怪城头上布置的强弓硬弩发威了。 当一座座壕桥停在半道上的时候,那当头的盾车正处在床弩的射程之内。操弩手拎起木槌来,瞄准了目标,就是一槌闷在弩机上。 一支支粗大的弩箭射向盾车,可后者兀自纹丝不动。就因为其后车身上,足足装了十袋沙土。有它们压车,那盾车根本不是床弩所能摧动的。 一辆辆盾车的后面都跟着一支甲兵,这些人的刀枪尽数放在了车上,人手搬着一个个木箱子。内中还有一个只着轻甲的人。 城头上箭如雨下,盾车却仿佛一头不知疼痛的钢铁巨兽,直冲到城下城壕外沿。 破空之声密集起来,盾车后头的军兵总是有死伤。盖因为正面可以遮挡,侧面就不行了!他们的手都用来搬木箱子了,可不能再持盾防备。那唯一的照应就是相隔不远的盾车,几十辆盾车前后一致,排成一线,多少能遮挡对面的射击角度。当然,这也少不了盾车侧面升起的遮板。 一声声惨叫响起,一个个士兵栽倒地!向前的盾车并没停下,其后的军兵也并没有慌乱,而自是将凶狠的目光投向了面前这座城池。 当盾车悉数抵到城壕时候,这一切才算平静。乔仲福想不明白对方这是打算作甚,这个时代的通讯还很落后,长兴城的一幕,也许小种能知道,大种可能也知道。但他们更关注的是震天雷,而不是震天雷的使用方式。 “点火!” 没有半点耽搁,到了城下就是怼。 是以,眨眼之间硝烟腾起,震天雷爆炸后橘红的烈焰,在安州北城墙上不时的闪现! 一个震天雷大不过三斤重,装药二斤,以木壳藤套盛之。虽然份量不重,但是两斤的药子一遭爆炸来,威力亦是惊人的! “放箭,放箭——”城头上乔仲福声嘶力竭的吼声响起,他都不知道这些厉害的武器是甚个,只能看到刹那之间,半空中数十个黑影从下往上,直飞向安州城头! 它们来自城下盾车后! 但是在震天雷在城头上炸响之后,安州城上的守军已经乱套了。与长兴守军的反应如出一辙。一个个就像那没头的苍蝇一样,乱跑乱撞。 要知道,这乔仲福所部的素质可远不如西军,即使他们血脉中浸染着西军的基因,可到底只是一个仿制品。 被这般的一炸,彻底懵逼了。 亏得那乔仲福在震天雷炸响之前,兀自豪气冲天,一副清风拂面之感。全副铠甲,手执大刀,看了一眼头顶上落下的“砲石”,半点不以为然,甚至没有离开岗位半步。就是身旁有士兵大声叫喊着:“将军当心!”他也依旧一动不动。 丰富的战争经验早教他判断出,那颗‘砲石’根本就砸不到他。事实也确实如此。那颗砲石在他头顶划过,倒是掀起了一股风来,但那不还是落到城里去了么。 可就是那一丝嘲笑刚在他嘴角浮现来,乔仲福心里的得意立马就被惊天动地般的巨响所驱散!当第一颗震天雷在安州城头炸响时,城上的守军们本能地把身子一矮,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人人脸上写着震惊和迷茫,这是怎个回事,怎的忽然想起这般巨响? 可没等他们回过神来过来!宛如晴天霹雳般的巨响就一声接着一声在城头上响起!夹杂着人声的惨叫和呐喊,惊慌失措中一个个都直感觉地皮都在晃动,城池都在颤抖! 剧烈的爆炸使得着弹点的守军被炸得哭爹喊娘,一片狼哭鬼嚎!这还不算,震天雷爆炸之后,木壳化作了呼啸迸飞的碎片!打在人身上,其惨象,叫人一想就浑身的鸡皮疙瘩,好不酸爽。 人或许能在面对矢石时,仍能悍不畏死,巍然不动。可是,可是现下这娘的是甚个玩意?面对着这种跟打雷似的神秘武器,没人能镇定的下来。这每一声响可就能夺走几条人命,留下一地伤员伤兵啊! 昏了头的士兵们盲目地乱窜,大声的呐喊着。发自心底的恐惧和刺鼻的硝石味,呛人的烟雾,使得他们失去了判断力。 而与城头上的乱了套的守军相比,城下的梁山军可就冷清的多了。虽然很多人也自伸长脖子,扒着城头上的一幕幕看。可他们的状态是原地待命。 林冲自然是见过爆炸的,就是大炮发射,他都见过许多次。可还是有很多人没见过啊。比如说花荣,比如说张仲熊,比如说韩伯龙c马麟c王彦c郝思文等等。 此刻听着那炸雷般的声响,看着城头杂乱无章的场景,一个个脸上都笑开了花。甭管那火器是怎个厉害,那也是自家的不是。看看眼下,这今后攻城拔寨,该多容易? 林冲传下命令,叫壕桥部队迅速上前,随后的长梯部队,准备攻城。 前遭的张仲熊一接到命令,立刻举起铁棍大吼着:“弟兄们,跟我上!” 一个个甲兵麻利地推动了壕桥,高声吼叫着冲向烟雾弥漫的安州城。瞬时间里,安州城下就象放了闸,士兵们潮水般涌了过去! 城头上,乔仲福腿已经软的站不起来了,蹲到女墙下不敢动弹。便是忽听城外万众齐呼,心知对方开始近前攻城了,也兀自没胆了! 且城头上守军乱作一团,也根本不可能迅速镇定下来。这防御根本组织不起来。且就是他能组织的起来,城下的梁山贼就不会重新将之炸乱么? “走,快走!”乔仲福一把拉住身边的亲兵,叫道。 现在他的脑子很清醒,安州城守不下的。但凡不能抵挡下梁山军的这一招,这城池就守不住。而要抵挡下这一招,实则也不是很难。只需要在城头竖起网来就是。 这‘砲石’准头很强,但力度不大。竖起网来,就能遮挡的下。而‘砲石’若是要高过网子,就会越过城墙,落到城内墙下去。 很简单的就能把这一招防下。只是城墙内里的兵棚窝铺,多半是保不住了。可这与城上相比,都只是小事。 还可以先将人撤下去,就像梁山砲发威时候一样,等到‘砲石’都没了,城外梁山军要攻城的时候,再将人招呼上城头一样。 但这些法子现下说来却都是马后炮。 乔仲福此刻的脑子里,只有一个“逃”字。先逃出生天,再谈以后事。 如此安州城一日即破,乔仲福仓皇逃命,安州城守军活着抵到汉川的,十只二三。 安州一开,云梦c孝感c汉川次第而下,林冲只用了五天,先头兵马就抵到了汉阳军城,一时间豹子头威名广震。 正文 第六百一十三章 老子怂包儿软蛋 梁山军的战将很多。叫世人说来,那鲁智深c杨志c晁盖c徐宁c林冲c秦明c卢俊义等等,似乎都是不错的大将。 可要认真的讲,说一说他们各自的震慑力,讲真,那还真就没有。 无论是杨志,亦或是鲁智深,他们给人的厉害,似乎更多是‘梁山军’这块金字招牌笼罩下的影响,而不是他们自身。 那休说是旁人了,便是陆谦他自己,若是有一场战争需要出动十万计兵马,他本人不动的话,在朝中择选出一人为主,恐他自己都选不出来。 鲁智深在关西是因为彼处大势已定,陆谦这才能放心大胆的委任之。可要说到对西夏的总攻,陆谦心里信任的似也更多是关西军团,而不是鲁智深本人。因为那支军队的力量本就强大。 如此,回想起穿越后的整个历程,陆谦就觉得自己引兵打仗的次数,是不是有点过于多了? 看那每一次的大战,就没他缺席的。整个梁山军中,若是论独立领兵作战的经验,竟然是以杨志和晁盖为最,后者更还隐隐比前者强出一筹来。 心中如是就打定了主意,日后攻略岭南和川蜀时候,要放手叫一干属下去尽情的施展自己的本领。如此想着的陆大王,还仍旧是半点没有现在就打道回府的盘算。 随着林冲南下汉阳军城,饮马长江,张顺军很快就奔了来。张顺兵分两路,一路以张公裕为首,带领水师战船看住鄂州,他自己亲自引水军两千余人,大小战船五十余艘,沿汉水北上。 那汉水南侧有一座城池,曰潜江,彼处距离汉水不过十里,而潜江距离江陵则不过百里。林冲差遣韩伯龙c王彦等将随扈张顺水师,随之向北,沿途破沔阳,过潜江c郢州,再破宜城,直抵襄阳城下。 那江陵城内不知是如何的惊慌失措。梁山水陆军不足万人,明显破不了宋军重兵屯驻的潜江,更威胁不到江陵城的安危。却兀的叫赵佶再也按耐不住,宣布诏书,留太子赵桓于江陵,自己率人西遁川蜀了。 这事儿发生后,消息传来,叫梁山军各部无不振奋,而宋军却是士气大颓。 只是此事的影响还待酝酿,短期内与战事的影响还表现不出。陆谦多出了张顺军,大军有了水面控制权,很自然的,梁山军大部队就次第渡过了汉水。那鹿门山也好,砚山也罢,攻下来不容,守起来还很难么? 当然,想要保险圈起来更安全。可那是山,不是城,陆谦没本事给圈起来。 现如今的襄阳城是被姚古特意加固过的。不仅如此,连城外的城壕都被加宽加深许多。 乔仲福安州败绩后,立刻使人传信襄阳。待到陆谦引大队人马安然渡江,城头上已经做出了相应的防备,陆谦一看就能明白。 事实上,对于襄阳城他根本就没打算用震天雷。投石索也很难隔着二十丈宽的护城河,以及城墙外的河堤,将震天雷扔到三丈高的城头上去。 陆谦对付襄阳城的法宝,那就是重炮。先用大炮叫城内的宋军知道好歹,而后堵塞城壕,一步步的逼到襄阳城下。若是那姚古真就顽固不化,软硬不吃,陆谦就叫人在城下挖掘坑洞,将药子桶放进去,进行爆破! 他就不信这襄阳城真是铁打铜铸的。 早前他也想过,要不用梁山砲投掷震天雷试试。但凌振的实验表明,这是一很糟糕的选择。 要保证震天雷在爆炸前离开砲车,这个容易。但他做不到要一颗颗震天雷在落地前夕,就凌空爆炸。那就必须控制火绳的长短,这个太危险了。 火绳制造虽看似容易,但其中的不确定性,世人皆知。作为小时候玩鞭炮,被炸过无数次手的人,陆谦如何不明白这一点? 所以,这震天雷就要确保落地后再炸。这般的用木壳就不成了,即使外头套着藤套。梁山砲投掷的必须是超大版的震天雷么,一个少说也要有十斤。里头装上二十斤,甚至是更多的药子。而要保证如此大的震天雷在落地的时候,不会摔烂,摔透气,从而导致爆炸失败,威力大丧,甚至是放了烟花,半点威力都没。那就只能用铁壳。但几十斤重的震天雷被甩过几百米距离,那所携带的动能有多巨大?又需要多重的铁壳才能抵挡?需要多结实的藤套能够起到缓冲作用?而这些都做到了后,那一颗超级震天雷的成本又会高至几何? 装有二十斤甚至是更多量的药子的震天雷,威力绝对不俗,但耗费之大,也叫人血压上升的。便是陆谦都没想到这一颗放大版的震天雷,成本会是如此高昂。且其中的不确定因素又是有那么的多。 震天雷是球型的,自然那铁壳也要是球型的,这可比打制刀剑艰难多了。需要那些老师傅拿着铁锤,一下一下的敲,且要用精铁才成。最后那质量也是堪忧。 试制的十枚大型震天雷,在试验中,当场碎了五个,漏气了两个,也就是说合格率只有三成。 这个数字叫陆谦径直放弃了这玩意儿。 须知道,这十枚大型震天雷的铁壳,可都出自军器监第一流的老师傅之手。这种态势下,合格率还那般的低下,想要推而广之,可想其中之艰难。 或许有人说,这般可以用铸铁而成的。那样的结果是,质地更差。 打消了这一念头的陆谦,可供选择的便只有大炮了。甭管是铁质的c铜制的,那都是大炮。 军队中很多人都不知道何为火炮! 连许多将领也不知道这是为何物。 但是当一溜排开的十门火炮,爆发出雷鸣一样的怒吼后,看到远处襄阳城墙上陡然多出的凹陷圆坑,还有那被整个蹦飞的女墙城垛,所有人都惊住了。 这威力比之梁山砲可半点不弱。 而火炮的耐久度则显然是比梁山砲是高出许多。至于火炮的炮弹,在他们眼中,这种圆形的铁球比之圆形的石头,可好加工多了。 只要有模子,再多也不是事儿。且这种铁管子也不好容易被破坏。 要说它们唯一的缺陷,那就只能是体量太沉重了。 但很快他们就又发现了这种新式武器的两个缺陷,第一是它准头不好;第二是它持久不行。 打上几炮就要用冷水泼洒降温。 且开炮前一系列的繁琐举措,比如清理炮膛,填入带着弹托的一体化‘炮弹’,这直接叫诸将心中的兴奋打消了去。 城头的守军在最初的惊慌后,很快就镇定了下。因为梁山军的火炮数量稀少,炮弹准头更差,姚古都径直上了城头。凌振通过千里眼看的清清楚楚,亲自操炮,却也只是叫炮子从姚古头顶飞进城内。 习惯了这种武器后,守军的害怕就也大幅度消减了。总归是一种武器,铁弹也远没有开花弹的威力更大。但后者一项技术尚不健全。开花弹是去敌人群中开花弹,可不是叫它们在自家炮兵阵地上开花的。 定下了心神的襄阳守军,立刻就操起了床弩,对准三百步外的火炮阵地射去。可梁山军怎会半点防备都没有呢?十门火炮前头早就竖起了盾车,垒起了胸墙,堆起了沙袋。 这般襄阳城下打的热火朝天,那边城内的姚古是垂头丧气。便是早前登城,他都是强做模样,实则内心里已经是一团乱麻。 江陵城内的消息一样源源不断地送到他的手上。大艺术家西巡,那前脚离开了江陵,后脚大宋朝的太子殿下就要南巡。是的,赵桓也要南逃。 好歹长江以南区域还处在宋军的掌控中,那里至少还有刘仲武军呢。 后者与梁山军有杀子之仇,国恨家仇,不共戴天。必是大宋忠良也。赵桓就要引着江陵城内的剩余兵马,南下与刘仲武会师一处去。 姚古只想一口血喷出来。这太坑人了,太坑人了。前方还在打仗,后头的皇帝太子都溜圈了,更要带走全部的御营禁军,后者是防御江陵城的主力。 朝廷废了多大力气才经营起的这支兵马啊。较之来源复杂的御前司兵马,御营禁军显然要纯粹的多。这支将领朝廷的一根支柱。营造它出来,那也就该拉到战场上去。可现在大艺术家和他的软蛋儿子,却是分果果一样,我两个你一个,谁叫我是老子你是儿子呢。将整个御营禁军七三分成,前者已经带着两三万人从江陵出发,向夔州挺进去了。 后者亦是要带着剩余的军兵,向着荆湖南路逃去。 姚古很痛很痛,活似背后被人插了一刀似的。赵家父子之表现,叫他也是不耻。可是他儿子已经被大艺术家拉在身边 大艺术家脑子是很灵活的,那刘法至今仍未被梁山军公布死讯,可见这厮是没死的。为了安全起见,他就把刘正彦与苗傅留给了儿子,那苗傅与刘正彦关系密切,也不可不防。他自己就带着郭仲荀c刘光国c姚仲平c刘锜等人西窜。这些人都是他信得过的。 赵桓一样没有天子守国门的勇气,更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他老爹前脚走,他亦想后脚就溜儿。只是这江陵城内尚有许多的麻烦没有解决。 赵佶走的是轻松,这些麻烦可就都拉给了赵桓。 那是吵吵闹闹,争论不休。留守大臣中有主张南迁的,也有主张坚守的。赵桓更是一个软弱的人,本人想去南逃,却没那个魄力压倒一切反对意见。 更不要说他那个好老师耿南仲,在如今这个要紧关头,不思大局,反而一门心思的争权夺利。 那留下辅助赵桓的大臣是御史中丞陈过庭和同知枢密院事许翰c太宰兼门下侍郎徐处仁,耿南仲伙同龙图阁待制c户部侍郎唐恪,给事中c权直学士院兼侍讲吴敏等,欲取而代之。搅得江陵城内一塌糊涂,听得姚古是心气直落千丈。 正文 第六百一十四章 异心 半空中,凛冽的疾风刀子样儿划过,一道巨大的黑影,看似缓慢,实则快捷,从人侧身飞驰而过,撞击在城墙内侧厚重的女墙之上,霎时尘石四起。 “轰隆!”巨大的响声,从炮弹与城墙的撞击之处传来。那厚重的女墙被炮弹径直打的粉碎,本段城墙顿时被升腾的尘土所笼罩。而同时间,蹦飞的碎粒也打的周边守军人人喊痛。 真就像寒冬时节被大风吹刮起的雪沫一样,打在人脸上如是刀子在割,城上的守军先是觉得城头一震,疾风过后,就是大量尘土扑入他们的口鼻中,呛的他们连声干咳,更睁不开眼睛。 内侧坠落的城头土块砸的城下早就废弃的兵棚一阵哗啦。那铁弹击破女墙后也力道殆尽,落在离兵棚不远的地面上,滚了好几滚,终是不再动弹。 这都已经是第十日了。襄阳城头已经被炮弹打的直如狗啃一样霍霍牙牙,墙面上也多出是地锅大小的弹坑。 火炮的发射频率已经减缓了下来,对于襄阳城,陆谦现在用的更多是软化手段。 天天使人对着城头宣讲林冲在长江一线的进度,以及江陵城内的奇葩事,姚古即便叫说那都是假的,但也要人信才是啊。 襄阳城北邻汉水,城壕引江水而入,东西各有入口。此刻也全被堵塞,梁山军更是捣毁了羊马墙,在城壕中铺垫出了多处坚实的通道。 耳中听着大炮的响声,陆谦安坐在营帐中,静静地看着林冲传来的信报。 汉阳城守将是张宝沣,其人是张永德七世孙。那张永德虽是后周太祖郭威的女婿,但与赵匡胤却交情极佳,不仅在和赵匡胤共事期间举荐他,还资助过赵匡胤金银,赵匡胤将下聘娶日后的孝明王皇后时,张永德出了数以千计的金帛银钱来资助他,故而张永德在赵宋建立后仍旧荣华富贵。 咸平二年999年冬天,契丹侵入边境,宋真宗将要御驾亲征,因为张永德为宿将,下诏入宫问策,赐坐,问他边事的方案。后因他年老不可随行,留在首都任东京内外都巡检使职。可见赵家对其之信任。 病逝后被追赠中书令,诸孙迁秩者更有五人之多。 故而这张氏一族与赵宋那就是朱明之勋臣,乃是历代宋帝皆信得过之人。 这张宝沣早日就在禁军中任职,就如当初的潘袞一般,虽然能力有不足,但深受宋室信任。 其人在汉阳军城的作为,也算没辜负大艺术家对他的一片厚望。豹子头五日里就下到汉阳军,威名大震,张宝沣却仍旧选择据城而守。即使那江陵城内乱成一团,大艺术家裹着御营禁军西窜,即使那南面的刘仲武部仍旧没半点渡江增援的意思,他也仍旧选择坚守。 对于他们这种高门子弟,这本身已经不俗了。你不能指望着麻杆瞬间变成钢筋 汉阳军城下,数十座梁山砲被推到城前,前方屹立着一辆辆盾车作为防备。绞架咯吱咯吱声的响起,配重箱一点点被拉起,达到一个非常陡的角度。 “射!”一声号令,打落挂钩,数十座梁山砲,一齐放出,只见巨石呼啸破空而去,片刻之后,就见到对面的城上“轰隆”声连响,尘土弥漫。 汉阳军城头上撑着一面面大网,足可以叫震天雷无功而返。可这些网子在面对砲石的时候,却并不比一张草纸更结实了。 张宝沣身体都一震,几乎站不住,身前身后都是一阵骚动。 “张相公,贼军现集中这石砲猛攻一点,短时且不见害处,时日一长,城墙恐是会”有人就惶急的说着。 汉阳军城又不是东京城,城池并不比寻常州城来的坚固,被梁山砲这么对准一点轰击,如何能坚持的长久? 便是那自安州逃入汉阳军来的乔仲福,现如今也是忧心忡忡。 张宝沣尤然不觉,只看着下面。 只见郡城下,密密麻麻的遍布着兵甲鲜亮的梁山军,一队队士兵威武雄壮,有军纪严明。 一座座石砲前面挡着一辆辆盾车,之后排布着甲兵,稍后又有骑兵戍卫和无数工匠在敲敲打打。梁山砲威力不俗,但耐久度仍旧是一大问题。 后面的军营,连绵数里,巍然不动,除了军旗迎风招展,便就是一片沉静。 纵然已经多次来城头观看,张宝沣也不得不承认,梁山军精,林冲谨慎持重。那是半点机会都不给他们。 思量中就又是一轮砲石砸来,这种石砲体量沉重,力道极大。这集中攻击一处,城墙上的裂缝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多,但他就是毫无办法,只能是眼睁睁着看着城墙不断出现裂缝。 同时,汉阳军城内,虽军士实际死伤并不多,然只能被打,不能攻击,士气实已跌落了许多。 孤城难守的道理谁都知道,可是对岸刘仲武的军队,真的能渡江增援吗?城内所有人都没谱。 “轰隆”,砲石继续向城墙砸落,一连串巨响,一处城墙又是一大片沙尘碎石坠落,虽然还没有倒下,却和重伤的战士一样,早已经伤痕累累,筋疲力尽。 汉阳军城占地不大,但是地处汉水与长江交汇处,那东c南两面濒临水畔,倒不能安营扎寨。除非再有一支强大的水师,否则想要将这座汉阳军城四周全部围拢,是根本不可能。 那张顺留下的水师余部,可八c九成的精力都放在防备南岸鄂州的宋军上的。 所以,这汉阳军城与外部的联系并没有断绝,只要想出去,从南面c东面城墙,很轻易的就能去到城外。梁山军只是寻人在夜间看住城门而已,偌大的城墙,那里能看得住? 少不得有人从城头缒下,稍后借助江水突出重围。而至于稍后怎么渡江,或是去别的方向,那就看个人的门道了。 林冲围住汉阳军郡城,并不担心有人突围出去求援,反倒是担心没人出去求援。 “只就不知道这汉阳军城还能坚持到几时?”长江岸畔,水波荡漾,月光照撒江面,泛起无数银色的磷光。天空薄暮轻垂,暗蓝的星辉点点,豹子头看着一塌糊涂的汉阳城墙,略带嘲讽意味的自言自语着。 而正如林冲料到的那般,汉阳军郡城内,早已经人心浮动起来,这不仅是因为不断有伤兵从城墙上抬下来,被石砲轰击过的地方,房倒屋塌。更因为江陵城的变化叫他们人心难安。 任谁知道自己要保护的老大,在危急时刻,不与自己休戚与共,反而早早的落荒而逃,那心里就都不是个滋味,会生出一股强烈的被背叛感的。尤其是南岸宋军,刘仲武屯兵鄂州多时,却不见渡江增援,叫汉阳军城内更是士气低落,军心低靡。 张宝沣站在城门外的一处河神庙中,皱着眉,听着耳边不时传来的轰隆声,额头增的皱纹几乎成了“川”字形。 乔仲福从下面上来,一眼看到张宝沣的身影,忙走过来见礼:“张相公。” “乔将军,汉阳军城再这般下去,怕是守不住了。现下城池已经有多处裂开,再对准了猛轰,只怕尽会崩解。”梁山军的石砲是打一阵换一个地方,保证不将城墙轰塌,却又能保证可在极短时间内将城墙轰塌。 张宝沣已经调集城内百姓予以修补,却于事无补也。一夜的劳作都值不得波集火轰炸带来的伤害,张宝沣对之束手无策。 此刻他脸色阴沉的踱着步说着,乔仲福是武臣,但他是张宝沣依持之人,对于汉阳军城现下的情况,如何不知?张宝沣只是后悔。早知道梁山军手段如此的厉害,他当日就该顶着“苛刻酷吏”的名头,也叫本地百姓加固城墙,加宽城壕。 “相公何必说此丧气话!汉阳被围,对岸的刘老将军岂会坐视不理?说句不敬的话,鄂州与此互为表里,汉阳有失,鄂州便能得好?再坚守几日,定有援军抵到!”乔仲福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梁山军的水师就在长江上飘着,刘仲武除非是神仙,能移山倒海,否则断然不可能迅速援到。 张宝沣才智并不出众,可却是个明事理的人,乔仲福的屁话半点没叫他心中宽慰,内心里兀自沉重的很。 本以为汉阳军城大墙厚,只要闭门不出,城中粮食又极为的充沛,且临近长江c汉水,东面和南面都不适合大军攻城,到时拖着林冲这几万大军一两个月,一切也就尘埃落定了。到时候大不了弃军而走,总是能有一条活路的,也同样为朝廷尽忠效能了。 不想这汉阳城墙竟然这般的不顶事,这才几日啊,就已经摇摇欲坠。 “乔仲福,你马上选出身手好的几人,分别带上我的亲笔书信,今夜里找机会出城去送信。”张宝沣下定了决心,梁山军的意图人所共知,但这就是实力。汉阳军城真就顶不住了。书信他早已经准备妥当,“告诉刘老将军,就说本城多只能坚持三日。” 乔仲福也深觉,继续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不是长策。于是应声道:“卑职遵命。”转身就出去寻找得力之人。 张宝沣默不作声,看着乔仲福离去的背影,过了半响,方才叹息一声,心中那个让他觉得很可耻的念头,再一次翻腾起来。 “若真来不及,城破前,还是降了吧!” 就算再怎么样的羞耻和丢脸,总比身死族灭来的好。北军气势已成,此过江南后,那边就是风卷残云,扫荡四方了。这赵宋许可以靠着川蜀险要地势坚持几年c十几年,乃至更久。但它终究是要灭亡的。 张家对赵家够意思的了。当年张永德丢掉殿前都点检的官职,在一定客观上为赵匡胤登基营造了好大条件。 当初周世宗柴荣攻契丹而返,发现一个韦编袋子,里面有一块三尺长的木板,上有“点检做天子”五字,下诏免去张的点检一职,转委赵匡胤为殿前禁军统师。原因何在?还不是顾忌张永德。 他是喊郭威姑父的,张永德却是喊郭威岳父的,且常在禁军中,根基牢固。柴荣自然想趁着自己压过契丹一头,声望大涨的档口,踢开张永德这个心腹隐患,而在要紧位置上换上自己的心腹。却不知道世事无常,他自己英年早逝,留下孤儿寡母,以至于叫赵匡胤捡了个大便宜。 现在,事随时迁,赵家江山不保,这大难临头各自飞,他张家也不能跟着赵家一条道走到黑,玉石俱焚。 正文 第六百一十五章 赵桓称帝 时间进入到三月,汉阳军破,张宝沣投降的消息传来。林冲分郝思文c翟进引兵屯驻汉阳军,自己引大军沿汉水直奔潜江。 彼处位于江陵城以东位置,间隔只有百里。 噩耗传来,江陵城彻底崩了。 自从陆谦举兵夺了齐鲁之地,这些年来他每每掀起大战。先是夺冀北c河东,后世破中原,直逼襄樊,然后再征讨关中。短短三年的光景,陆谦已经从偏居齐鲁一隅之地,变成了坐拥江北帝王之基的天下霸主。 三年征伐,赵宋与之大战,连战连败,损兵折将,更一溃千里,已然是把江北之地尽数丢弃。 如今的大宋只有川蜀c荆湖c岭南和小半江南在手。现下梁山军又全面杀过长江,从荆襄到金陵,几十万大军分头而来,赵宋如何能支撑得住? 看那早日中被宋室依为长城的西军,现如今师老兵疲,困在半个江南东路之地,向西走不动,向南去吧,军中的异论又太大。毕竟他们都是关西的出身,去了比江南更往南的岭南,只一个水土不服,气候不适,就能叫西军损失惨重。 毕竟没有历经南宋时候的大开发,此时的荆湖南北路和岭南之地,在时下人的眼中,那还多是穷山恶水。 尤其是谍报司适时的散播一些传言,那折家兄弟,也频频与军中故旧写信。 甚个岭南瘴气,甚个南地卑湿,山川险恶,毒虫遍布,可谓是多加诋毁之言语也。 还能拽来前代名人做证明,比如出自《史记·货殖列传》的“江南卑湿,丈夫早夭”,出于《淮南鸿烈·墬形训》云:“南方阳气之所积,暑湿居之,其人修形兑上,大口决眦,窍通于耳,血脉属焉,赤色主心,早壮而夭。” 还有唐白居易的“送客春游岭南二十韵”,都极具代表性,诗中充满了瘴气c贪泉c毒草c蟒蛇c鳄鱼c飓母c蛊等癔象和对疾病c衰老c死亡等的恐惧,是非常典型地杂揉诗人从经典与传闻所得知的南方,实际上白居易并未到过岭南。 可这并不妨碍谍报司现下里拿他来做武器用。 军中的争论不休,不仅大大损害了西军的战力和斗志,更让西军陷入了一欲走不能的困境。 大小种为代表的南下派和刘延庆为代表的西归派,以及赵不试c谭稹为首的坚守派,三国大战,耍的是好不热闹。 就如那江陵城中一样,众说纷纭,从而意见不定。可现下都已经到了眼下地步,赵桓确实表现出了不一样的勇气,拒绝了主战派的坚守江陵城的建议,下诏给驻防大江对岸的刘仲武准备接应,态度鲜明的表示要走人。 可同时他自觉的兀自要履行自己作为太子的责任,向姚古许下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重赏。不只是建节,更许下了少师c少傅c少保“三孤”之位,更允诺了国公之爵。并向江陵一干文武大臣道,“昔日神宗皇帝为激励天下臣民恢复故土,许诺复燕云者可封王。而既然异姓大臣可以封王,今日此正值国难当头,社稷危如累卵之际,能退败梁山军,保荆湖南北路平安,如何不可以为王?”他身为太子,就当率先上奏皇帝,为天下臣子言。 只不过这个建议,赞同者寥寥。盖因为文臣们皆认为,这个口子不能开。现今是大乱之世也,广许封王,一旦开了这个头,败坏朝纲不说,更有祸乱天下之嫌。且现今的武臣地位已经在拔高,前线统兵作战都靠他们,再以军功封王,谁能说没有那藩镇之乱?且这得利的自是武官,文官们又该何为? 这种事涉及到了文武之间的争斗,那更不是只言片语就能说清的了。 只是赵桓已经没心情再处在这种政治争斗中了,梁山军都已经打破了汉阳军,此刻他再不走,那怕就是要被梁山军赶进长江喂王八了。 那林冲引着大军直冲潜江而来,赵桓可不觉得就凭潜江的守军,就能抵挡的住梁山军。 潜江若是破了,江陵城可就在梁山军面前了。 如此的,赵桓走不走且不去说,那江陵城民间却先继赵佶西去而掀起的第一波大迁移后,继而闹起了第二波来。 原本繁荣江陵城全然陷入了恐惧当中,春天的暖风并没叫这儿人觉得开怀,战火已经烧到了眼前。猜测c谣言c伴随着无尽的恐慌,仿佛瘟疫一般江陵城内传播。如是,城里大把的人都拖家带口的往他处投去。这也叫城内的禁军更是心乱,赵桓也更坚定了要走的心。 江陵皇城内。崇政殿南侧的拱垂殿。 也不知道是否取‘圣天子拱垂而治’的意思,这是赵宋的正殿,接待外臣之处。 此刻大殿上头的侧旁,赵桓坐在一张大椅上,眉头紧锁,目光无神的看着底下的文武臣僚。 “太子殿下!贼寇已向西杀来,为江山社稷计,为黎民百姓计,臣恳请太子殿下离开江陵!”耿南仲c唐恪c吴敏等人再三叩首,满面沉重。 身后许多主张南逃的官员们纷纷跪拜,同声发喊:“臣等恳请太子殿下南巡!” 赵桓摇了摇头,言不由衷的道:“国家且到了如此地步,四京故都悉数沦于贼手,百万将士,千百官员,皆已殉难。皇家殉死一二人又有何妨?赵家岂无刚烈男儿?” “兼之朝廷一迁河洛,二迁江陵,已使得天下军民大沮,今父皇又已西巡去,言之羞惭,孤且还有何颜面再逃避去?这一退再退,何时才是头?” 赵桓的胆量真不同于一般了,竟然敢挤兑他老子了。 只不过这话风万不是赵怂的风格。这赵桓与他老子有异曲同工之妙,都希望底下人背锅。而乐意这个时候来背锅的人,还真不少。 尤其是蔡京在前做着肉盾,耿南仲且以为自己躲在后头安全的很。赵桓即便南逃,天下人的口舌也只会指向他老子。要不然大艺术家怎么才到夷陵,就下旨抹贬了蔡京的官职?太中大夫,这与他先前的当朝太师c开府仪同三司c安远军节度使c魏国公来,可差的不是一丁半点。 “太子殿下恕臣妄言。天子西去川蜀,偏安一隅之心世人皆可见,则举国人心必大丧也。臣且以为当务之急,乃是恭请太子殿下登基继位,好以正天下士人心,以安天下军民斗志。”耿南仲等人跪下之后,陈过庭等人却也是突发奇招。 这话一出,整个拱垂殿都寂静了下来。 “天子使太子殿下留守江陵,尽托半壁江山于太子殿下,可知天子寄厚望于太子殿下,非比寻常也。此情此景,太子殿下亦当敢担重任,为朝廷之表率,奉天下之人心。臣恳请太子殿下从李唐肃宗之故事,登基以正天下人心!”陈公辅随后出列进言。只是这话若是叫大艺术家听到了,非气的吐血三升不可。 “陈中丞之言极是!太子殿下当即可登基继位,以定天下人心。”许翰也不是吃素的,见陈过庭这神来一笔,瞬间打动了太子的心,那心中立刻就有了决断。此计大妙也。 荆襄失守,则大江之南与川蜀联系断绝也。这般拥立新帝,乃大善也。且新皇登基继位,昭示天下,他等自可拥趸新皇南渡,那大江之南还有数千里的疆土可回旋驰骋,天下大势看似了,但还终未了去。 耿南仲等亦被陈过庭这一击给打晕了头,可定下神来后,却也只能忙跟着劝进。这赵桓能登基称帝,与他们言可大有好处。他是赵桓多年的老师啊。 且这大艺术家西逃川蜀,就是把他们留下来,就是放弃了他们。这个时候为何不能另拥新帝? 到时这荆北保不住了,就去荆南,荆南呆不下了,还能去岭南。 朝廷在南方还有小半个江南与偌大的岭南之地,那李珙与徐徽言亦都是难得的将才,未尝不能造出一番新局面。至于那川蜀,日后与之亦联系不畅通,一分为二,有何不可? “殿下,贼军席卷北地,兵威正盛,襄阳纵有坚城险势可持,亦恐难抵挡!潜江城无险可守,无险可持,更难挡林贼兵劲。万请太子速速登基继位,再暂离行在,以避其祸!待日后退了北贼,再还江陵行在不迟!” 正当众臣苦苦相劝时,许翰突然瞧见胡直孺踏入殿中,此人乃殿中侍御史,名臣胡僧孺之弟。 “何事如此慌张?”许翰都看到了,赵桓更是没看不见的道理,遂即问道。 胡直孺拜道:“禀太子殿下,前线急报,林贼前锋已进抵汉水对岸。”那沔阳早前被破一次,宋军见其距离汉阳过近,根本不敢再去派兵。现在花荣引着骑兵直抵汉水岸畔,也不足为怪。 可大殿内一干人却心头无不大惊,梁山军有水师之利,想要渡过汉水,轻而易举。届时,江陵前面可就只有一个潜江了。 赵桓更是觉得手脚麻痹,魂飞胆丧,坐都坐不稳。他患有‘风疾’,发病时手脚麻痹,站立不稳。早前在东京时便曾发作过,但并不常见。西入河洛时候也不曾见过,到了江陵以来,这还是头一次。内侍们忙将赵桓抬入后宫,乱成一团,召御医来诊治。 在场一干人物,面面相觑。赵桓这病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但万幸的是,有一个前提,已经被江陵文武众人达成了共识。 那便是赵桓要迅速登基称帝。 而那些原本坚持坚守江陵的人,也发现在赵桓登基称帝之后,这江陵城实不适合作为一行在,倒是向南更为合适。 因为赵桓至今日起,不是太子,而是皇帝了。 正文 第六百一十六章 恰逢其时 比之李亨马嵬之变后,分兵西北,一路上如惊弓之鸟样儿狼狈的前往灵武,并在抵到灵武的三天后,就草草在灵武城南门城楼,举行简单的登基仪式。 赵桓就幸福的多了。 江陵城内好歹有刘正彦c苗傅两部兵马,合计有四五千人,兼之诸多的文武臣僚,仪仗卤薄具备,那仓促之间亦能办出一场像模像样的登基大典来。 次日赵桓登基,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可到底还是登基称帝,并定年号为建炎,尊赵佶为太上皇。赵宋具火德么,“火德”是大宋江山的根基,“炎”为火也,建炎年号便有“重建大宋基业”的意味。 不得不说江陵城中还是有人才的,一夜之间就想出了这个合适恰当的字眼。 遂即赵桓便引军兵臣僚向南渡江而去,并派出使臣前往夔州,将这一消息告知大艺术家。 而同样的,这一消息也被王定六火速报于了陆谦。 陆大王看到赵桓忽的称帝的消息,真的是吃惊又可乐。这赵桓做了皇帝,但也与他老爹分道扬镳,若他眼睛没瞎,今后这两边恐是会一个是‘南宋’,一个是‘蜀宋’了。也就是说赵宋的力量会在日后彻底的分成两截。 这么一来,只说眼下这荆湖南北的宋军怕是都会一脸的懵逼,继而就是兵无战心,将无战意。 当然,这对我大怂的影响亦不是半分好处都没有。 至少赵桓的存在能叫南方的忠宋力量重新寻到主心骨,也能给争论中的西军指明一条道来。 陆谦就‘眼睁睁’的看着,襄阳城上空的云气猛地一震晃动,可想而知他们心中的震动是何等的剧烈,待到再度稳定的时候,俨然是拦腰斩断了半截。 他就知道,襄阳城内必然已经乱了套了。军队纵然还在建制,但那些士兵的心也必然都跟长毛了一样,要不然那云气如何会折损这般巨大? 天色已暗,战场上的喧嚣也沉静下来。梁山军白日里发起了一阵进攻,所有人都能感觉得到城头守军的强度有了大幅度削弱,联想到江陵城内的一处处大戏,还有什么不明的呢。 此刻梁山军已停止了攻城,军营里炊烟袅袅,将士们正享用着丰盛的晚餐。 襄阳城内外自然无有大笔的牛羊牲畜供给梁山军,就是江水中也很难捕到供给全军十余万军兵民壮吃食的鱼虾,但是,襄阳没有,南阳有啊。 徐宁始终领兵屯驻南阳,兼之本地的守备军,那是需要大笔的牲畜禽类的。那到任的南阳府尹亦是叫手下官吏,持之以恒的宣讲蓄养牲畜,养鸡养鸭的好处。 现如今就是本地百姓得到回报的时候,那猪羊蛋禽,当地官府可不是可着劲的收买,且不会压低价格。像赵宋朝廷干的“折变”c“和预买”c“和籴”等,陆谦是没脸去干的。 现在银行的钱钞银票行情是越发见好了,因为梁山军的优势日渐明显么,这就是政府的信誉。就好比后世朱明时候大明宝钞刚刚发行,那也是天下军民无不信奉。 只是老朱脑子里没有‘经济学’这根弦,自己玩砸了。 陆谦可不是这般,他才不会无限制的引发钱钞银票呢,可即便如此,手中猛地多出老大一笔钱财来,也叫梁山军之财政变得好不阔绰。即使现如今他大军多路出击,亦是半点不见紧张。 如此情况下就更不会叫百姓吃亏了,这正是竖立新朝形象和夯实民心基础的时刻。而反馈会来的效果也是一等一的棒。 南阳府本地百姓对于梁山军和新朝本就甚高的拥护,因为早前他们遭了兵祸,那赈济他们,帮助他们重建家园的就是梁山军么,现如今就是更加的拥护爱戴了。 大批的牲畜蛋禽也叫梁山军上下的生活标准陡然抬升了不止一个档次。这鲜鱼鲜肉的滋味与咸鱼咸肉的味道,是完全不同的。 七八个军士围作一团,端着肉汤,拿着面饼,里面夹着的稀烂入味的肥羊肉,端的诱人。大大咬上一口,浓香的肉汁顺着嘴角直往下流,再就上一口热汤,那滋味,美极了! 一个什的军兵,如今已经不满员了,可余下的军士脸上毫无畏战表情,相反,他们对尽快拿下襄阳城,还更跃跃欲试。 “我看这襄阳是撑不了多久,城上的心气都没了,怕是再有个十天半月,咱们就啃下这块硬骨头了。”一名兀不知到没到二十的军汉蹲地上,手里捏着大白面饼,里头夹着红白相间的肥羊肉,浓郁的肉汁直往下流,这人忙用汤碗接住,一说完话,就把头埋进头盔大的海碗里咕咕灌个不停。 “这倒不定。这襄阳城结实着呢,大炮轰了这么多天也没见城墙塌陷。以我见,要拿下它还有得费事。”另一名士兵说道。 只是这话就立即引的战友的反对了,有人当即就道:“襄阳城是坚固不假,遮麽摊到一婆娘似的赵皇帝,恁地胆小,叫人颓气。内里军汉岂还有心劲?” 同袍们一阵哄笑,那江陵城中的一处处好戏,可不就是他们军伍中最爱谈到的笑料。说起那大艺术家来,一个‘胆小如鼠’的戳是早早盖上了。 将赵佶与陆谦做对比,那就是个渣,战五渣。 当下再就有人接着嘿嘿笑道:“换做老子在那城上,他娘的一样没劲。”摊上这么个皇帝,替他死了都觉糟心。 士兵们闻声又是一阵放肆的哄笑。当兵吃饷,干的是刀口舔血的营生,保不齐哪天就“为国捐躯”了。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这死也分个甘心不甘心不是? 就他们来说,家里吃喝无忧,地位高上,乡里乡亲的谁家不对当兵的高看一眼?这就叫人死而无憾了。他们这些草根百姓,从头到尾,忙的不就是一个吃喝穿用么。 在梁山军当兵,并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大富大贵,那是不可能的。但对比寻常的庄户人家,军人给家庭带来的经济和地位上的增益,那是无比显眼的。 对于许多士兵来说,如此就足够了。 而自然的,许多人都想到了当日在赵宋统治下的日子,再对比大艺术家与陆大王的个人形象,前者的印象分俨然就要降到负分了。 此刻,陆谦正在见人,一个从城内缒城而出的人。 “小人奉上官之命,特来请见大王。”那人姿态放得很低。 “江陵城闹剧连连,叫我等心气大伤,城内兵无斗志,将无战心,人人皆心灰意冷,愿举城而降者甚重。只因姚将军坚决不降,且其在军中威望深隆,故而不敢明言,恐遭不测” 陆谦眼睛眯了眯,脸上笑的无比开怀,“尔等欲意何为?” 那人将目光投向陆谦,“小人不敢妄言,只请大王来日发兵加紧攻城,只要城内吃紧,则愿意归附者,必众也。” 理儿倒是这个理儿。陆谦一口应下。 “事情若真是如此,尔等也是将功补过。孤王既有言有先,那就会言而有信,莫非你辈还信不过孤王?”陆谦现下的名声可是很好地,哪怕那‘仁’字已经盖过了‘义’字。 “孤王向来说话算话。说既往不咎,那就是既往不咎。但若是这内里有甚个名堂,那可就别怪孤王不留情面了。” 他一直表现得很和气,因为眼前这人头顶的气柱骗不了人,这确实是倾向于他的。可在这个时候亦不能全是和声和气。 这话一出口,来人慌忙说道:“小人们诚心归附,绝无二心!” “好!既然如此,孤王也不留你,你立即回城去,告诉将士们。我陆谦说话算数,只要你们真心归附,我绝不为难。”陆大王正色言道。就看的来者头顶上的气柱变得更红了一分。 来者有些激动,抱拳说道:“大王仁义,世人皆知,小人们仰慕已久。还请大王拭目以待。” 如此说定,袁朗亲自将人送出营垒。 陆谦当即招来众将,将此事言语了一遍,指着城西城墙说道:“明日里就进行爆破。” 横竖那窟窿是早就挖好了。甚至就连爆破,他们都已经试验过多回。爆破也是有很多要点的,否则爆炸后力道多从地道口里冲出来,那可不就是浪费了? 梁山军这些日子虽没对襄阳城发起猛攻,可该做的事儿还是做了很多的。比如那城墙下都被掘出了多出缺口,一旦爆起,不敢说能将西城墙彻底坍塌,却也定然能炸开多出缺口。 早前只是没有用他,看到江陵城内的一场场闹剧,陆谦在快速攻破襄阳,吓走我大怂和减慢对襄阳城的攻势,坐看赵家父子丢人现眼之间,果断的选择了后者。 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眼光。那闹出的一场场大戏叫宋军直士气全无,赵佶和赵桓这对皇帝父子,也是人才了。 可现在情况又是一变,江陵城的闹剧已经拉下了帷幕,这减缓攻势就已经到了尽头。就是没有城内之人的联络,陆谦也想着早日拔掉襄阳,现在就正好!正瞌睡时候偏就有人递来了枕头。 恰逢其时。 正文 第六百一十七章 死得其所,虽死无憾 襄阳城内,姚古府邸。 时值傍晚,天色昏暗,府邸中已燃起了灯烛。 书房里,姚古此刻靠坐在圈椅当中,手里正捧着书卷在看。 外面时不时传来的喊杀声,并没有让他感到慌乱。 这几日里梁山贼攻打的勤快,但每天到了夜晚,必要歇息。如今已经临近尾声了。 加固后的襄阳城墙甚是给力,且又有不停地修补,被火炮连日轰炸,亦不见倒塌。如此城外的敌军如何能破城? 襄阳城中,守军两万余,武器齐备,粮食水源储备充足,便是被大军围堵个一年半载,亦不能给襄阳城带来一丝不便。 有着如此强大的防御,也难怪姚古此刻这般镇定了。 对比外头的攻杀,他更关心的是城内的变动。别以为他不知道。这支军队就是他拉起来的,手下大小军将他皆知根知底,一些人神态的变化是瞒不住有心人的。 可他同样是投鼠忌器,因为他并无真凭实据,一旦抓人定会叫本就浮动的军心变得更是震荡。他要顾忌影响。 再则就是,这些人皆是领兵之人,手下多有心腹广植军中,一旦惊了他们,可就大事不妙了。 姚古是心烦意乱,只能捧起书来,才勉强压制住如乱麻一般的心思。 “放!”只见城墙上一声号令。 “噗噗”声连绵不觉,箭矢破空而去,密密麻麻,直如骤雨。射入城下木簰上,发出一阵入肉一般的声音。 二十丈宽的护城河,威力自然非同一般。像寻常城壕那样以壕桥贯通,那显然是不成的。梁山军用的是军汉大腿粗细的原木并列而成的大木排,盖压在干柴和草束之上。其上再覆盖以沙土袋,因为这能防止城头上的火箭c火弹之类的。同时也叫这‘地面’更加坚实。 如此,箭矢射落下来,可不就有了这种入肉声音了么。 当夜幕彻底降临,余烬袅袅,‘地面’上尚有点点火光在燃烧。 “梁山军在城下作甚?”站城楼上,望着下面的情形,张琼脸色很不好看。 梁山军将好几个洞子送到城墙下,对着城下好一阵的捣腾。城上是用弩箭射,用礌石砸,甚是泼上火油,却卵用都没。梁山军早防着这一点的。 洞子的结构是铁架,上头横的有铁板,铁板上面棚着大腿粗细的圆木,再上面盖着牛皮,最后再加上一层烂稀泥。 故而弩箭礌石都不怕。至于小小的火箭就更是拂面吹来的杨柳风,半点用儿都没。 “不知道。”城头上一指挥使看着城下的洞子,也是不解的很,不知道梁山军这是在发甚疯。 没人知道一箱箱的药子已经被放进了城墙根下的窟窿里。 一切就等时机到来。陆谦敲定的时间是子夜凌晨,距离现在还有不断地一段时间。 但是,城上的守军不知道归不知道,他们却是有一个很朴质的观点,敌人要做的,就是他们要破坏的。 就是姚古听闻消息后,看着城下的几个洞子,心中也隐隐泛着嘀咕,冥冥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叫人连连泼下火油,并投下一捆捆的干柴,大火将盾车整个都包裹了起来。可是梁山军的反应也很快,他们扬起一桶桶的沙土,轻易地就把大火给“浇”灭了。 这种洞子从城脚一直通到城壕对岸。 “他们这是要作甚?”靠着墙脚掘土么?姚古觉得没这么简单。但他实想不出梁山军要作甚? 他早就叫人在城墙内里立下大缸,梁山军若是想搞甚个地道工程,他必然会叫城外的梁山军品尝到失败的滋味。 纵然这一段城墙都是多日来被城外的火炮连连轰击处。 信心十足的姚古根本没想到不久后的遭遇,因为这个对眼下时代的人来说,太不可思议。便是梁山军中,很多人都不知道陆谦这般举动究竟能否如意,他们根本没看过梁山泊里的试验场面。 轰轰的炮弹不足的打向城池,偶尔一两颗炮弹甚至还会从墙面上凋落在洞子上。姚古人已经离开了城头,梁山军的这种火器十分的厉害,当你看到炮弹来袭的时候,要躲已经不及了。即使它看着十分的缓慢。 那真是像足了砲石。 守军根本想不明白梁山军的进攻方式,那疯了一样的攻击一阵,在姚古下城后便戛然而止。 对于爆破全然没半点遐想的守军根本对此没有太多警惕。 “大王,时辰已到,就请下令吧!”负责此事的陶宗旺亲自在陆谦面前禀报的说着。这次进攻襄阳城,陆谦志在必得,故而寻来了土木作业经验丰富的陶宗旺领队。 陆谦冷冷的望着眼前的大城,没有说话,却做出一个动作! 点火! 时间已经到了,没什么事儿能阻止他。 这一声令下后,高耸的襄阳城墙会轰然倒塌,铁打的襄阳城被彻底扯破了口子。梁山军并不需要立刻攻占全城,他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全歼襄阳守军。 “臣遵旨。”陶宗旺立刻应着。 这时,城上的守军,突然发现,一批梁山军正从洞子里向外快速撤离。 守在城头的张琼潜意识里就觉得不对,但他就是想不明白是甚。这种无力感叫他满脸的铁青,眼睁睁的看着梁山军撤退下去,明知道他们在打鬼主意,却就是想不明白,这真是憋屈死了。张琼只能叫人弓弩攒射去,但缠绕在内心里的不祥之感却久久不能消散,低声自问:“梁山贼这是作甚个阴谋诡计?” 而此时的洞子内,一条上百米的火绳,已经被人点燃。火绳噼啪的燃烧着,以着一种均匀的速度向城墙脚下延伸去。 足足四条洞子撘成的通道,上百人从里头跑出来。 “轰!轰轰”连连暴起的巨响震天动地,四朵巨大的蘑菇云出现,四射溅起的尘土将天上的月牙都给遮蔽,城西这儿本就被轰炸的伤痕累累的城墙,在漫天沙尘碎石中轰然倒下,襄阳城西侧的城墙上出现了三处大小不一的缺口。 至于为什么是三处而不是四处,盖是因为有两条洞子相接的太近,爆炸后中间的城墙整个倒塌下来了。 天地间一片寂静,便是亲眼见过许多次爆破的陆谦自己都觉得有那么片刻恍惚。这可是地球上的第一次爆破,千百年后的历史书上,必然会有今日的一笔。 左右一看,只见一片军将都是目瞪口呆,那袁朗手里的钢挝都掉地上了;历来伟岸的许贯忠,也不知觉的张大了嘴巴;一脸横肉的黑旋风,面上肌肉抽抽的更直若装了电动小马达。 “击鼓,出击!此时不破贼宋,更待何时?” 这时,周围的文武纷纷回过神来,纷纷附和。 埋伏在一里外的梁山军,听到战鼓声敲响,猛的一声呐喊,齐齐跃起。为首的赤发鬼和岳飞二将,提起兵器,直冲向缺口。将士们的呐喊声震耳欲聋,襄阳城外整个沸腾起来。 “襄阳城破,弟兄们,向前杀啊。”持着一口朴刀,赤发鬼现如今整张连都是殷红色的,眼前的一切太不可思议了,就如传说中的神仙法术一样。一旁的大小眼也是一样,他们早前跟卢俊义c许贯忠他们一样,人都傻了。若不是一阵擂鼓声叫他们惊醒,这些人那里会想到进攻? 而此刻,只觉的浑身上下都涌动着无穷力量的梁山军将士,就如汹涌的潮水一样,激动的连旗帜队列都顾不上,发疯一样的扑了上去。 事实上也无法顾忌队列,且不提那缺口处的地势有多么复杂,就说那伏军中少说也有千八百人的耳朵,此刻依旧轰鸣不已。当将士们跳起的时候,他们先天上就缓了一步。 一时间,襄阳西城喊杀连天,缺口处,潮水一样涌入梁山军,只是几分钟时间,便就涌入去了三两千人。 姚古从书房里跳起,立在台阶上,耳朵听着梁山军的欢呼声和喊杀声,脸色死一样难看,突地猛的吐出一口鲜血,他已经从先前的爆炸声和骤然响起的喊声中想到了什么。 城池一破,全军士气低落,人数虽多也无济于事,这覆没厄运迫在眉睫。更何况这襄阳城内本就有些生出异心的来。 亲卫忙上来扶住,姚古却如大病了一场一样,整个人的精气神全无,只是颓然的闭上了眼睛。 城门大开,汹涌而上的梁山军迅速分流,分成了无数股,向着城东,全面推进。失魂落魄的宋军根本抵挡不住,许多人也无心抵挡,只一意的往东奔去。 王孝忠此刻却提兵向西赶来,身后宋军不少于两千人,个个披挂整齐,只右臂扎了一道白巾。那身侧之人,可不就是昨日见过陆谦的那人么。 “你带人去看住粮草,你等人去襄阳州衙,你们跟我去姚相公府。” 梁山军太给力了,这一加劲儿把襄阳城都打破了。王孝忠还能作何选择?自然是扯旗造反。 “本将王孝忠也,我自降了,尔等还敢抗拒?” 火把的照应下,王孝忠冲着一波向东逃窜的乱兵叫道。他娘的,老子都降了,你们这群兔崽子还敢翻天吗? 有了王孝忠的配合,这襄阳城内的抵抗几乎不成规模。 姚古宅邸,忠于姚古的亲兵依旧持着刀枪守在府内。姚古听到王孝忠反的消息后,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耻,“凭白污了忠孝二字。” “那张琼如何?” “张统制被盖在城墙里了。” 姚古长吐了一口气。他不放心王孝忠守城门,那不是没有原因的。“死得其所,虽死无憾。” 言语罢,端起桌上酒盏一饮而尽。这座宅院里的都是他姚家数代人养出来的汉子,他姚古生不能带着他们富贵荣华,那就用自己的死来换取他们的一条活路吧。 “将军” 正文 第六百一十八章 陆谦惊喜【求订阅】 城破后,襄阳城内的两万余军队,半夜都没坚持,便溃不成军,半数随王孝忠投降,余下的非死即俘。 姚古服毒自尽,数百亲兵中大半丢下了兵器,这些人已经不能再说是军士了。在他们丢下兵器束手投降的这一刻,他们的精气神已然全消。剩余的不足七十人,横刀自刎。 “厚葬之。” 陆谦看着姚古的尸首,看着那些横刀伏尸的亲兵,只能说出这三个字。中国人素重忠义之情,此乃自古相传,姚古与那些亲兵的事迹,可不俨然就是一个小号的‘田横五百士’。后者能在中国流传千古,前者也能留下一笔来。 “这且是好事,正拿来与赵氏做一对比。”许贯忠笑着对领了收容尸首这差遣的黄潜善说道。这人已经从关中返回了,且在秘书监里做个副手。如今陆谦就任命他做了这差遣,收容城内尸首,另外好生安置姚古等人,那从城墙废墟中挖出的张琼,做了姚古从祀。 一同升为从祀的且还有守鹿门山的辛企宗。 襄阳城被破,再有王孝忠现身说法,鹿门山上人心浮动,僵持了两日,辛企宗被手下倒逼投降。这厮是不愿意投降的,且不说忠义,只说辛氏一族多在赵宋,便是他的妻儿老小亦是如此,他就不能投降。 无奈之下,辛企宗只能拔剑自刎。倒也赢得了些身后名。 那江对岸的砚山守将王世宣,就干净利索的选择了投降。他也累了。当初他从何灌征讨梁山,那个时候只想着讨伐强贼,得一份军功。虽然当时的梁山军在他眼中就是一窝水匪草寇,算不得甚个厉害,但地理因素感人,也是一份不小的军功了。 哪知道从此就做上了噩梦,一个永远也醒不来的噩梦。这种日子他都厌烦了,不停地打败仗,不停的奔逃,这何时才是个头?况且现今陆大王气势已成,赵宋江河日下,实是不可挽回。赵家父子在江陵城内闹出的一幕幕更叫他觉得恶心。 王世宣不觉得王孝忠会骗他,所以他毫不客气的选择了投降。 如是,陆谦拿下了襄阳城后,大军实力不仅没减,相反,还更多出了两万。实力更加雄厚。 当下是挥兵南下,饮马长江。 而林冲早在陆谦抵到时候,就已经控制了江陵城。潜江的宋军在得知大艺术家父子一个西逃,一个南逃的消息后,那整个军队都要不好了。林冲挥动兵马又攻打的甚急,不两日,潜江城就四门大开,有向林冲投降的,有逃散而去的。 花荣引着骑兵直追到江边,那江陵城自然也就被控制了。赵佶走了,赵桓也走了,江陵城就是一座不设防的城池。 只是也只能抵到长江了,向尽快的向南并不容易。因为赵佶西窜的时候征调了不少舟船,赵桓南逃时候,更是将周边百里范围内的大小船只,全征用一空。 陆谦想要杀到对岸,就只能自行造船,或是静待梁山军水师抵到江陵。 但汉阳距离江陵路上直线距离是不长,但水路就有的难了。前文说过的,江陵c鄂州c岳州是一个直三角,这去江陵的长江水道可不就要把勾股都走上一遍。且更重要的是那洞庭湖。 钟相手中的水师也是一股力量。 梁山军打岳州不难,因为这座要城已经是一座空城。刘仲武已经南撤,不仅是岳州,还有鄂州和潭州。打这些空城自然是手到擒来,难得是如何度过洞庭湖。 那钟相与王庆趁着刘仲武引兵向北驻防长江沿线的档口,是趁机发威,连连抢夺了洞庭湖南部多座州府。再随着刘仲武南撤,而趁机强夺了潭州,也就是后世的长沙,都已落入钟相之手了。 这般的倒也成了赵桓的一道屏障,那赵桓自从渡江之后,便一路向南,如今人已经到了衡州,也就是衡阳。刘仲武则引军屯兵衡山。 有刘仲武护驾,又同李珙和徐徽言都已经取得联系,二者倒也承认了赵桓的地位。毕竟大艺术家远在川蜀,他二者与之的联系都已经中断了。 现在只能扒着赵桓了。这不仅是一面旗帜,更是凝聚人心的主心骨。 为保障赵桓的安全,也是表示自己的郑重,徐徽言都已经亲自引兵前来迎奉了。要知道近来摩尼教动作频频,他们的压力也是很大。在这个关头,徐徽言还能亲自引兵来接,已见其心。以至于赵桓心底都生出一抹遐想来,便是把荆湖南路送给钟相c王庆,只要他们能隔开北军 徐徽言c李珙的抉择可以说是赵桓在困境中得到的一大好消息,另一好消息就是西军。 大小种他们终于掰扯清楚了,江陵城的那一幕幕传到他们耳朵中后,整个西军都炸了。 哦,两个皇帝一个向西,一个向南,这丢人且不去说,就说那老皇帝,大艺术家招呼不打一声的就逃去了川蜀,这可不就是一脚把他们西军给踢了? 亏得那两位老经略相公还对老赵家忠心耿耿。 横竖赵家父子的精彩表演叫西军上下炸开了花。纵使那刘延庆在西去无望后,也与大小种站在了一起,也无济于事。整个江南西军一分为二,跟着大小种c刘延庆他们向南去的只有三四万人,余下的一窝蜂的向陆谦投降来了。 最先收到这一消息的是晁盖。 洪州城内,看到亲身前来的曲奇,晁盖这脸上的笑,怎的都掩不下去。 竟然有小五万人的西军要投降,错不是他知道眼前之人端的不会有假,这可是曲端亲自牵来的线,晁盖是一百个不相信的。 “赵官家之作为实叫人丧气,且我西军之家乡皆在关西,现如今已然尽为北朝所有”曲奇这话说的自己都尴尬。什么赵官家之作为,那赵佶这般荒唐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早前西军下江南的时候,可不就兴高采烈了? 还家乡皆在关西,都不过是一层遮掩罢了。真正管用的还是陆齐今日的旭日东升之势,和赵宋那日落黄昏之局。 天下局势已然如此,任谁都能看得出孰强孰弱。且这强弱还会进一步拉大。 梁山军已经夺取了荆襄,并且已经挥师南下。江南挡不住,荆南一样拦不住。而丢了荆襄和半个江南,甚至还会丢掉荆湖南路的赵宋,日后就只剩下一个岭南与川蜀了。 中国历朝历代的样板都在那竖着呢,远的不说,就说赵宋。当赵匡胤篡了江山后,除了南唐还与之递了下手,那甚个后蜀c马楚c吴越c南汉的,有谁是真的硬茬? 十四万人齐解甲,竟无一人是男儿。这可不是说笑的。 那北方一旦统一,仗着兵马之利,大军向南,那就是滔滔大势,不可阻挡! “此乃花名簿,敢请将军过目。” 曲奇从案几上端起放着军兵名册的托盘,恭敬的递给晁盖。 这是早就说好的,之前就放在托盘中,被他心腹捧着。现在那后者已经退出堂外。 “这怎的有那般多的藩人?”翻着花名簿,晁盖很快就觉得不对。 这花名簿不可能是一本,而是一个指挥营一本。后者都是新编的,盖因为西军分家将整个军伍秩序彻底打乱了。 晁盖想不明白曲奇他们是如何这般快捷的整顿出建制的,只是这随意的抽出一册,内里都是大把的藩人姓名,叫他纳闷。 他是知道西军的。后者军中却是有许多的藩人,以青塘熟藩为主。主体就是原本的角厮罗政权所辖的吐蕃人。 唃厮啰,本名欺南陵温,是吐蕃王朝末代赞普达玛五世孙赤德的后人。12岁时,被大贾何郎业贤带到河州(今甘肃临夏),不久,又被大户耸昌厮均迁到移公城,欲在河州联合各部落首领聚众举事,建立政权。当时河州人称佛为唃,称儿子为厮啰,自此欺南陵温又叫唃厮啰,故史称其建立的政权为唃厮啰。 宋治平二年(1065)十月唃厮啰病逝,其第三子董毡继位。董毡再传其养子阿里骨,绍圣三年(1096)九月,阿里骨卒,其子瞎征继承青唐主位。元符二年(1099)六月,宋哲宗命王愍c王赡为正副统军,由河州北渡黄河进入湟水流域,连下宗哥c邈川诸城,直逼青唐。瞎征降宋。 如此青塘无主。大首领心牟钦毡父子迎溪巴温入青唐,立木征之子陇拶为主,陇拶不能控制早已造成的残局。但宋军占领河湟后,由于吐蕃人的反抗,兼后方供应不继,于次年开始撤出河湟,当地首领又立溪巴温第三子溪赊罗撒为主。建中靖国元年(1101)十一月,宋朝授溪赊罗撒为“西平军节度使c邈川首领”。 蔡京当国后,于崇宁二年(1103)六月再次出兵河湟,次年四月取青唐。龟兹公主及诸大首领开青唐城出降,溪赊罗撒走投奔西夏。 可以说,西军中的藩人很多都是出身青塘。 陆谦征伐关中后,还叫人暗中联系瞎征的后人。这人在降宋的三年后就病逝了,可他儿子还在,他们会是梁山军征服河湟地区的一把利器。 而出关的这支西军,就晁盖所知,亦确实有不少的藩人。但眼下这比例也过于多了。 曲奇脸上闪过一抹复杂,“将军有所不知。非是这些藩人,此遭事恐还有崎岖。”再说,也正是因为他们是藩人,人当兵讲的是吃粮拿饷,可不是尽忠报国。是以,他们才不愿意向南。这可不是想家或是怕了南方。 “总数究竟几何?”晁盖再问。 “没一万怕也有八千。” 江陵城内,陆谦接到晁盖的急报后,也是大惊喜。这可真是大变啊。 正文 第六百一十九章 天府之国 成都府,位于川蜀天府之国,是蜀地境内的第一大郡,虽名头上比不得扬州c大名c应天c金陵等地出众,可人实质上却繁华更胜前者。 那是仅次东京与杭州c天水的天下第四,年商税在政和元年就已经达到了二十五万贯。 要知道那天水城,也就是秦凤路中的秦州,其商税之所以高,皆是因为那里是陇西之地的商贸中心,赵宋与青塘藩人的战马才卖,茶叶丝绸贸易等,皆在彼处。 成都府虽也是川蜀之地的商贸中心,可却少了‘国家政策’的扶植。 当然,现下那成都府是不缺政策照顾的,这里可是大艺术家为自己准备的后路,现如今都成了逃难者的聚集地了,以至于让那锦官城都因为大量人口的涌入而更繁荣了三分。 伴随着那些富贵权宦之家逃入蜀中的还有许多的名人大儒,其中不乏有真才实学之人。盖因为在这个时间段里,在宋儒理学萌芽都已茁壮成长了数十年的此时此刻,绝对有很多很多人看陆谦的事功主张不顺眼。 可宋儒与跟汉唐儒家却有不同,后者急了是能亲自上阵操刀子砍人的,就是李唐末年,那一样是读书对诗的黄巢,不也是个读书人,不也是亲自操刀砍人的吗?至于两汉时候的儒家之士就更是如此了。那个时候还文武不分家,能出将入相者,才是真读书人。 这宋儒就大多数只能耍嘴皮功夫了,倒是叫那理学的成熟度又上升了一档次。因为思想的碰撞么,那么多宋儒挤在一块,一个个都嘴皮子利索,还能不碰撞么。却也叫一些心有成算者,都不愿与之为伍。 成都府广都北城的一座大宅内,一四旬中年人正露天而坐,春风吹拂,暖阳斜照,好不悠闲。不远处的亭阁里,四张书桌并列,四名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在捧卷苦读,而更远处一片坦地,边缘竖立着箭靶,一侧列着两张兵器架子,摆放着刀枪剑棒,斧钺钩叉!两个英挺青年,正在弯弓搭箭。 宇文虚中此时很清闲,丝毫没有昨日里在赤水畔定波楼里高谈阔论,哀赵宋不幸,愤陆贼凶恶时候的义愤填胸,怒不可遏的模样。 做样子么,谁不会啊。 他自从北地返回蜀中,便就缩在家中不动了。不仅如此,还将适龄的子侄聚在一起,由他言传身教。这个倒是无人反对,家族中排行第三的宇文虚中,本就是家族的骄傲。本名宇文黄中的他,科举中第后被大艺术家亲自改名为宇文虚中,那是宇文家整个宗族的荣光啊。 虽然宇文虚中忽的从老赵家这艘大船上跳了下来,叫他们甚是不解,可事实表明,宇文虚中的决定是正确的。更因为时间很早,彼时赵宋雄姿仍在,故而并不引人遐想。而不像现下时候,下船都难的下,除非甘愿丢弃一世清名。 别看这成都府内外到处都是唱高调的文人雅士,可这些人若真有血性,他们早就与陆谦为敌去了。就像那陈遘c赵不试c李夔,而不是站在安全的大后方,只知道用嘴巴去叫喊去吱喳。 宇文虚中的身旁,有着一张矮小的雕花案几,花式古朴,用料讲究。细细去嗅,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气。案几上摆放着鲜果c茶盏,能在如今这乱世道里,安然的品上一口清茶,悠闲地看着书卷,这绝对是莫大的享受之事。 何况这庭院里大树昌茂,绿盈盈的枝叶,随着轻风拂动着。淡淡的花香,混合着草木的清香,在空气之中弥漫。 这日子比之当初在北地时候是舒适多了,只要那外头不再递来请帖,教他去高谈阔论。 宇文虚中并不看好蜀宋的未来。他在北地浪迹四方,溜达了许多日子也无灾无难,可是回老家了,却在广都县城外,在家门口遭了劫。幸好对方是求财不害命,他才逃出一劫,却也被打落下水中。那是年前冬季,川蜀虽没北地寒冷,河水也依旧刺骨,兼之惊惧c后怕和愤怒等种种情绪聚集到一块,被送回家后就一场大病,直到二月里才有恢复。 而他身体一旦见好,便无可奈何的被拉入了文会。说句实话,宇文虚中半点都不愿意掺和这种事儿。若不是无可奈何,他都更愿意把名字改回宇文黄中。 万幸这家中老父母和几位兄弟都是明眼人,看穿了老官家那败家子的成色,那真的非人君也。家族上下一心,兄弟齐心协力,让宇文家这大院中至少还有一片安静之地。 叫他可细心培养后辈子弟之地。 宇文虚中在北地浪荡了这么多年,交往的朋友里也多的是北朝之官员,那位陆大王要的是甚样儿的人,他心知肚明。故而,一次次在文会上用一张嘴叫诸人皆相信他对赵宋的一片真心的宇文虚中,在自家后院里教导宇文家子弟的,却偏偏就是他嘴巴上讨伐的事功之学。 更有那《施政计要》,宇文虚中早就倒背如流,但这书在川蜀却是绝对的禁书。就算是在宇文家大宅中,亦要避开人耳目。 故而眼下这院子中不留闲人,往来的侍女小厮,也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可即便防守的严格,宇文家子弟习文演武的名声也早就传扬了开来。 幸好,这家中兄弟亲眷齐心一力,不然,宇文虚中心中真就找不到一块安宁之地了。 如此想着,叫他在外浮躁起的心也随之平静了下。 空地再远些,就是角门了。可没有什么水池走廊。宇文家自然不穷,却也只是成都府下属一县中的士绅而已。 角门处传来响声,候在那里的一名老仆将门打开,就见有数个穿着青色衣裙的侍女,捧着精致点心,从院落外走进来。 这些侍女虽大字不识一个,却都容貌秀丽,白皙的面容上,恰到好处的带着一抹浅笑。宇文家也是传承了百年的士绅大家,在规束侍女仆人上,自有自己的一套。 “见过三相公。”虽然都是漂亮女子,言行举止眼神却都极规矩。 “又是老夫人要你们送来的?且放过去吧!”宇文虚中看了眼为首的侍女,可不就是他那老娘身边的大丫鬟么。 还怕几个孩子在他这儿饿着了不曾?要按宇文虚中自己的想法,那是必然不能这般的。可儿子怎么能拗得过老娘呢? 还是位年过六旬的老娘。 被打断了兴致的宇文虚中无奈的放下了书,看着正用着点心的子侄们脸上养着的轻松和笑容,心中却是沉甸甸的。 他不清楚这蜀宋究竟能立足多久,可他知道,依照老赵家的尿性,这赵宋必然会把川蜀狠狠地祸害一把。就像当初在河洛一样,对于触手可及之地是极近压榨。否则赵官家怎会为了安抚河洛士绅而将翟兴委以重任呢。就宇文家这种县中士绅,今后的日子恐是不会好过。而普通百姓的日子,就会更艰难了。 有的时候他就会笑。这老天真的很会玩人。 赵宋入蜀后为了保证自身安全,必然要大肆压榨本地百姓,增兵扩兵,以备战北朝。如此做可不就要失掉民心么。 而梁山军打进了川蜀,却正好给本地百姓减轻了肩上的重负,怕不需要特意去施恩,就已经收拢民心民意于己身了。 这内中的道理真是没法讲的。 “三相公,门外抵赖帖子,老官家不日便要抵达成都” 正文 第六百二十一章 帝王之相 衡阳城内。 杏黄大旗高高耸立着,城内城外人头攒动,就是那外头的一片旷野中,旦是地势平坦处,就必然有营垒扎立,大大小小的营寨连绵十余里。 如此众多的人丁涌入衡阳,这座周长仅才九里的城池,自然是装不下的。偏偏农历三月,本处农田早已经放水秧苗,故而这有了衡阳城外前后延绵十余里的营寨长龙。 如此,这衡阳城的气氛咋眼一看还是很活跃欢畅的。可没有人知道现如今赵桓驻跸的衡州府衙里正被一片寒冬腊月的严寒笼罩。 赵桓端坐大堂上首,脸色铁青,手中紧紧握着的,是从荆北探报回来的密信。他虽然素文弱,却兀自被信中言语气炸了肚皮。 这封密信,说的就是陆谦攻破襄阳的经过。内里言语简直是荒唐。皇城司就是这么做差的么? 又一次扫了一遍这封密信,赵桓怒唤:“耿先生!” 下首的耿南仲上前,赵桓将密信先是交给了他,后者既不是在场众人中官职最高的一个,也不是在场众人中威望最高的一个,但他是赵桓最信任的一个。即使陈过庭等率先拥立了赵桓,但在关键时刻,赵桓最信任的依旧是耿南仲。 耿南仲接过密信,很自然的展开那已经有些发皱的密信看起来,当着许翰c陈过庭c徐处仁的面,那可是半点没有谦虚。甚至他心中还有些隐隐的自得。 只是当看完密信,耿南仲脸色凝重的仿佛要滴下水来,浓皱着眉头。 虽没有亲眼看到梁山军是怎样攻破襄阳的,但看这封密信上所写的内容,叫他很是有些不安。 什么青天白日下天降煌雷,一击而城阙嘣到也,他是不相信的。这是可不是鬼神世界,即使大艺术家十足的沉迷于修仙,但耿南仲是不信的。一击而城墙垮塌,此乃鬼神莫测之力,修仙要真能这么厉害,还要百万大军做个甚?那林灵素一个可不就能横扫当世了么。梁山军还能张狂么? 胡说八道,以为是神仙志异啊? 但他能肯定这必然是梁山军的秘密武器,威力十分之巨大,叫他心中更是无奈。这种明明知道敌人过的是越来越好了,自己偏偏无计可施,无力阻拦的感觉,着实太憋屈了。 其他几名重臣,在赵桓的示意下,向耿南仲讨来将密信,细细研读一边,脸色无不大变。 “荒唐,荒唐。真乃无稽之谈也。”徐处仁是辅政四重臣中最无存在感的一位。此刻却是勃然怒斥。天降煌雷崩襄阳城,自而城陷。这是甚意思?是在说老天也在襄助北贼么?真是无稽之谈。 “徐太宰所言甚是。这等惑众妖言断不可使之畅行市井民间。”许翰c陈过庭立刻附言。 对比梁山军破城的法子,这等谣言的害处才是更大。 听到如此话,赵桓脸色方才好看一些,耿南仲却悄悄涨红了脸,这种大事儿竟被他忽视了。 “皇城司所言大谬,然世间多愚夫也,臣恐那市井小民多会为谣言所动。”耿南仲立刻做了描补,倒也显得自然。接着道:“当务之急是能探明内中隐秘。襄阳乃天下坚城,北贼数日便攻破,思之实令人胆寒。”若是这种武器被梁山军频频用于攻打城池上,那可是天大的隐患。 “襄阳城破多是因城墙倒塌所致,陆贼麾下军士伤亡必小,且有王孝忠c王世宣等贼子降敌,引大军归附陆贼,其帐下军士恐是会不降反升。而钟c王二贼,不成大器,焉能强项?待其放开洞庭水路,陆贼水陆相合,大军必然南下,乃是陛下心腹之患也。”耿南仲轻声叹说,心下亦凛然。 赵桓一直以为,以襄阳城的防御,梁山军要吞掉,必要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姚古亦不可能率军而降,因为姚氏一门的未来姚平仲握在他老爹手中的。可事实上,姚古的确没有投降,但梁山军虽有伤亡折损,却远不及收获来的巨大。 一想到二十万梁山军渡江南下,赵桓心中就如北地的寒冬一样冰冷。就他现在这点实力,如何能拦得住二十万梁山军?就算有徐徽言领来的兵力,加上大小种南下的兵马,也是一样啊。 但是他也知道,这与梁山军的战争,早晚终究会来临的。 江陵城,三月十五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张顺引着水师终于抵达了江陵。 钟相c王庆二人已经引着兵马向宋军攻去,汉阳城的郝思文c翟进也引兵杀过了长江,鄂州城不战自破,因为刘仲武早已经引兵南返。 故而,大军渡江攻城,完全是兵不血刃。 而鄂州一破,那便与江州的晁盖连为一体,此刻正大军直指岳阳。这地方重要不重要? 洞庭湖东端的出入口,岂能不重要?那里上下两千年中,都是一军事重地。但是现在这里却是无有一兵一卒。 钟相c王庆空看着肥肉不敢下嘴去吃,而刘仲武在南撤的时候,却是干净利索的将岳州与鄂州一同放弃,还有那潭州。 要知道,荆湖南路的官道,是围绕着洞庭湖分东西路的,岳阳就是东路的节点,两条官道在潭州相汇,也就是后世的长沙。而后从长沙抵达衡阳,便就只一条官道。 故而,这潭州都已经为钟相占据,岳州岂还能有宋军? 谁不知道陆谦夺占了荆襄后,就会兵下荆南? 陆谦本就打着席卷荆湖南北路的算盘,后者握在赵宋手里,真是白瞎了。那可是鄂北c湘南啊,每个都是产粮大省。现如今竟是这般的落魄。 “李助求见?”看着侍卫递上来的拜帖,陆谦思起来。 王庆的军师。 嗯,从这一点上看,这李助也是个没大本事的。与其说他是个真大才,倒不如说他是宋献策c牛金星之流。 后二位也是“成者王侯败者寇”这一观点下的牺牲品。 若是那李自成真的坐稳了江山,此二人在后世人眼中必然不是跳梁小丑一类的歪才形象。那最次也是个法正c马良。 然而历史没有假如。 且这位大名鼎鼎的金剑先生还有个嫡亲的侄儿叫李懹,却是王庆军中有数的重将。这人武艺并不出众,休说是与杜壆c酆泰c縻貹之辈媲美,就是比之段二c段五也不能说强。但人武力不够智商来凑,统兵打仗靠的可不是军将的武力,而更多是脑子。 一个例子就是那秦明落草。看水浒原著上,秦明的悲惨之始,那说到底还是他自己算不过人。 “大王,是否立刻传见?”乐和问着。 陆谦不假思的说:“叫他来见。”这可是自己人。 李助叔侄在王庆军中实力深厚,影响颇大,可是洞庭湖中他所埋下的诸多旗子中最重要的一枚。 “诺!”乐和退了出去。 陆谦整了整衣冠,端坐上首位置。那不管那李助的真正成色如何,现如今他已经投来,身上又肩负重任,陆谦就该郑重相待。 外头,李助正束手而立。他是江湖出身,有着一身好武艺,为人洒脱。 往日在淮西也好,在洞庭湖也好,他就没从王庆c钟相这儿感受到何为‘规矩’,感受到什么是帝王之尊贵。 那从被带入大门来见陆谦,先是下了佩剑,继而全身搜查,那当然不是红果果的做贱人,而是用磁铁,大号的天然磁铁。上下左右一扫便了。 李助也不觉得意外,毕竟他是新投之人,身后又有旧主,没有被搜身已经是极好的了。更不要说那佩剑还被还给了他。江湖上谁不知道他金剑先生的大名?能把佩剑给他,这就是最大的信任。 从进入大门始,那就是一派威严肃穆。沿途墙壁之下,尽是身披铁甲的精锐武士,三步一哨,五步一岗。他有乐和带领,自然不会被层层核对。但从迈入大门到抵到堂下,卫兵武士就叫人应接不暇,而这些人更是个个神色肃穆,纹丝不动。如何的不能散发出一种威严? 他自也撞到不少官员打扮之人,那没有吆五喝六的大声喧哗,更不会有举止放肆的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远远见了,互相见礼便是。从头到尾,他都没听人高声叫喊一下。 身处这等地方,他竟然有种寂静之感。 知道乐和进去后复出来,站在堂前一声高叫,李助始是听到了入府后第一声大声。 陆谦就看着一道士打扮的中年人,背负长剑,从外面缓步入内。 只见此人鬓发已见斑白,目光深邃,身材虽是中等,却修长匀称,头带单纱抹眉头巾,身穿葛布直缀,衣装质地不见奢华,想到那王庆的行为做派,叫陆谦对之更生出一份好感。 李助进了大堂,自然看到上首端坐的陆谦,上千施礼:“江湖散人李助,见过大王。” 陆谦笑道:“久闻金剑先生大名,今日始见,得偿所愿也,幸甚,幸甚。” 对于李助,陆谦不能全摆一副明君圣贤之像,也不能全是一副草莽好汉模样,那期间把握还真叫他难以把握。 而在陆谦打量李助的同时,李助实也给陆谦相了一面。人家可是正牌的江湖相师。 当初李助与王庆初次见面时候,那就是在东京城。他与那童娇秀刚见勾搭,因身体不适王庆去药铺买药,方欲起身,见府西街上,走来一个卖卦先生。头带单纱抹眉头巾,身穿葛布直身,撑着一把遮阴凉伞,伞下挂一个纸招牌儿,大书“先天神数”四字,两旁有十六个小字,写道: 荆南李助,十文一数,字字有准,术胜管辂。 是以,这李助还真会些相人之术。就是准与不准,尚且两说。 李助一看陆谦,面貌实无出奇处,面白有须,略有贵气,但眉毛稀薄c眉尾不聚,且有缺损,兼之鼻尖无肉,实乃是心胸狭窄c见利忘义之面相。如何的就成了眼下气吞山河的帝王之相了? 李助第一次对自己昔日所学产生了怀疑。即使他给王庆卜卦,事后证明还是相当准的。 而再去看陆谦是气质,这端的是帝王之气象。神态雍和,意态自若,举手之间,龙盘虎踞之像,很是慑人。 正文 第六百二十二章 万不能一错再错! “先生大名,本王早有耳闻,得以相投,大喜过望,只不想今日方得以一见哉。”陆谦说着叫人搬来锦墩,于李助赐座。而那言下之意便就是在说钟相c王庆二人端的沉得住气。 自从二人就范后,陆谦就等着他们再来哭穷。后者许钱粮不缺,可那兵甲呢? 李助边是谢恩,边就说道:“小人也早就想和大王一见,可惜无有机缘。至于此次前来是所为之事,内中又有甚个因由,大王且容臣禀来” 却是因为要价不一而叫钟相c王庆之间生出了隔阂。就钟相而言,自持实力胜过王庆,自然想占大头。而在王庆看来,此时他与钟相已然地位相等,不分伯仲,就一意想要五五分成。 过去,利益是促成两军结盟的关键,可同样也是利益,现在叫二者之间生出了纠纷。 “钟相c王庆不成大器,却也非愚笨之人。当知道抱团取暖的道理。钟相能同意以你为使臣,且不派副手相随,想来是谈妥了的。”陆谦稍作沉吟,现今这洞庭湖两军就当是个斗而不破的场面。因为钟相c王庆都是聪明人。 “大王睿智。二者六四分成,钟相占大。故而使小人前来出使。”要不然这种大事怎可能就使李助一人前来。 “那他们索要几许?底线又是几许?” 李助当即为陆谦道来。这个数字对比钟王军之兵力,可是不算小了。但在陆谦看来却只是一个小数字,给了也无妨。盖因为,一只猛虎是不会去理会一只兔子是不是所谓的魔鬼肌肉兔的。 陆谦更关心的是钟相c王庆两军的想法。他是许诺待两军等同田虎之待遇,人田虎现今在夏州可混的有些风生水起。因为梁山军在全取关陇后就分出一支兵马对着西夏虎视眈眈。后者自然不能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对夏州的讨伐上来,以至于田虎有了喘息之机,又收编夏州的汉人青壮充军,再有西夏军做陪练,故实力是不减反增。 但前途依旧不明朗。休说是钟相c王庆这些外人,就是田虎,此时最大的愿望也就是在西夏之地取得一立足之地,就好比当初青塘的唃厮啰一样。 可唃厮啰只有一个,王庆c钟相实在看不到自己的出路。陆谦也没早早点明说,准备将他们往更南方驱赶。 那大理之南,多的是可以安置人丁的所在。 世界那么大,陆谦从来不以为没地方安置人。 说句不客气的话,就以中国现今的航海技术,顺着日本北面的那个千岛群岛更北面的阿留申还是甚个群岛,必然能一举发现美洲。 故而,手下多出钟相c王庆c田虎这些个军头来,他也不在乎。这是他豢养的恶犬,因为这些人可没梁山军这般具有正义光环,那身上的血债,皆可谓是冤魂累累。 可偏偏困于大义,陆谦也不能果断下手收拾他们。故而,他们就成了陆谦放出去撕咬外族的最好“打手”了。一如田虎军在夏州之作为,钟相c王庆也能去大理c黑齿十部c蒲甘c哈利奔猜国去大肆的撕咬。 谁叫那些地盘的文明与中原,与他陆大王不一路呢? 现下东南亚还是佛教地盘,但可惜的是,这佛教与一神教c星月教c道教一样,内中皆有不同派系。中原传承的汉传佛教是与中原本土文化几百年的碰撞c融合c妥协之后才有的现今之局面,其内涵与东南亚流传的上座部佛教,已然大相径庭。 上座部佛教也即是南传佛教,又是所谓的小乘佛教,其认为佛陀是人类导师和理论的指导者,并非神明或什么神秘人物。修行者的最终目标是阿罗汉(圣者),他并不对众生做出平等地改善工作。强调悟道全凭严格的自我训练。而能离开轮回的世俗痛苦进入涅槃境界只有少数人才能办到。 从理论方面看,南传佛教主张“我空c法有”,即否认有实存的自我,但不否认客观物质世界的存在。大乘佛教则主张“我法二空”,既否认有一个实存的自我,同时也否认有客观世界的真实存在。 想要用华夏文化彻底的占领东南亚,那儿,还是先乱上一阵且好说。 只是这种打算是不能对王庆c钟相说的。在此时中原百姓心中,那东南亚就是一鸟不拉屎的的蛮夷之地,比之岭南更穷山恶水,更湿毒偏僻。 你要把他们赶去那里,猛一看可不就跟发配一般了。那反弹力度是难以预料的。眼下又非一统天下的档口,陆谦傻了样才会去冒险。 李助却是第一次听到陆谦的‘宏伟蓝图’,整个人都傻了眼。但继而就内心里翻腾着炙热。 因为他有个好侄子啊。 那李懹早年跟着李助习武不成,可闯荡江湖却是见多识广,本身又是个伶俐的,在王庆占山为王时候就已经崭露头角。稍后更一步步走到王庆军中二号人物的地步,仅次那杜壆。 手下有马勥c马劲兄弟和滕戡这员大将。滕戡之兄滕戣,却已经没入战阵。 当初西军南下攻伐王庆,李懹领兵坐镇纪山,可是教小种废了不少力气,才以啃下这块硬骨头的。李懹大败而逃,手下军将多有战殁的,滕戣就是其中之一。 但他是以弱抵强,虽败而不耻也。 稍后王庆南下,杜壆要坐镇中央,李懹便是先头大将,屡立战功。在伪枢密方翰阵亡后,李懹以太尉之职晋升枢密使,与他叔父李助,可谓是文武双璧,居是王庆手下的得力人物。 但二人都是脑子灵活之人,在王庆被西军击败时候,便已经知晓大势已去也。这心思便已经长起了草来,是以被谍报司接触,那是一拍即合。叔侄二人都做起了二五仔勾当。这只是因为他们不想去死。 可李助也知道,这般做日后恐是与自己叔侄声名有碍。他心中对此早有打算。作为一个年近半百也无甚个后人的老头子,那所有的心血可不都浇灌到侄子身上么。天大的过错他自己揽下,保管给侄子洗清干系。 早前他就也认为,自己一番心血,可以叫侄子在北朝混的如意一些,等到天下定鼎,也能功成名就,得以光宗耀祖。却不想这位陆大王竟然有如此大气魄大胸怀 这般想来,他侄子也是有机会称孤道寡的了。只是一个王庆而已! 陆谦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的一番话已然叫李助内心里萌生一念想,并且很快就根深蒂固。他只知道李助对于他的忠诚在这番话后,几乎就飙升到了顶点。 北地,析津府,辽国的南京。 韩氏一族明显某一不起眼的庄园中,析津府明贤雅士云集。此庄园虽默默无闻,却不是一无可取之处。院内曲廊环榭,堆翠如屏,山水萦绕,花木繁茂。如今正值暮春时节,园景岂无一可取之处? 那临池水院处景色最佳,隐隐泛着悠扬乐声,清静舒雅,水榭一半建在岸上,一半伸向水面,灵空架于水波上,伫立水边c秀美倩巧。 内中或坐或立着数人,幽幽茶香透出,这些人皆是析津府内汉官中的头面人物,一个个面色和缓舒雅,议说着大事。 “齐军已经夺了鄂州c岳州,与江南东路连为一体,钟相c王庆不敢抗拒,这荆湖南北路依然大半入了陆王之手也。其又罢了王世宣c王孝忠之兵权,将一干降来的宋军兵将打乱作训” 这是一种红果果的吞并,但人陆谦做的大大方方,王孝忠c王世宣等也乖乖去了益都武略院。说是进修,实则不就是为了更方便将投降宋军收为己有么。 这叫北地汉官感觉着很不可思议,那江陵齐军做到这一点并不难,毕竟陆谦手握着主力大军。可江州晁盖又凭甚做下这般事?他手中才几万人?却是那般多的西军来降,能安安分分,只能说是西军甘心降服。 韩企先长叹一声。他是乾统年间进士,至今入官场已然十年,对于契丹的了解可谓甚深,故而就也知道这大辽实是积重难返。只要那天祚帝在位,大辽就是那小二哥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据说那鄂州与岳州知州都得了赏赐,二州官吏中素有显名者,亦多留任。”这可是梁山军的一大变化。早前他们可是恨不得能把本处大小官吏给彻底清洗了呢。 刘彦宗比韩企先大六岁,宛平人。唐卢龙节度使刘怦之后。家族六代在辽做官,相继任宰相。刘彦宗父亲刘霄更官至中京留守。 “此一时彼一时也。”现今那陆齐是如日中天,气吞天下之势,世人共睹。他已经有底气快速收容旧朝官吏,并且兀自保证以我为主。 年近七旬的左企弓叹声说道。如此不世之姿,怎就出于南国? 他八世祖左皓是后唐棣州刺史,以行军司马卫戍燕地,契丹攻取燕京,左皓困守蓟州,全家被俘。至今已近二百年了。那韩彦宗家族是石敬瑭割让幽云十六州时,被困于辽地。左家却是从后唐时期就进了契丹治下了。 此人为马系之副焉,今日马人望不在,他便是在场众人之首。 “契丹内耗不止,兼有昏君在位,奸僚在朝,大势不可挽回。而南国实力却日渐雄浑,待陆王一统天下之际,怕就是北伐收复失地之时。”左企弓收起了心里的叹息,“诸位皆大才也,何去何从,当心中有数,万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等北地世家不同于南地士族,陆王于我等,恐本就有芥蒂,万不能一错再错。” 正文 第六百二十三章 一定要打赢 天下大势从来都是一整盘棋。在中原的棋局胜负愈发明显的时候,那北地的三国,除了力有不及的西夏外,辽国与金国就纷纷感觉到了压力。 别觉得契丹和女真就没聪明人。 陆谦那种凡是对外无不硬刚硬怼的处事态度,横竖就是两国掌权者心中最大的不安。 不然也不会有年前金国使团四路出击的态势了。 只是叫女真人郁闷的是,那大怂就是怂,说出的话跟放屁一样,那是半点都不顶用。蒲察乌烈更回到女真,中原传来的消息就是大怂又被揍了。以至于他与赵宋达成的协议,一半做了废。 说白了就是一个事,契丹与女真都担忧陆谦先一步重整了中原,而后就反过来拿他们开刀。 契丹人已经体会了一把梁山军的战力,女真人也不愿意自己的南方出现一头噬人猛虎。 所以,在国家利益面前,所谓的经济利益就要全面让步了。 梁山军与契丹c女真的贸易做的很好,陆谦向契丹输入兵甲武器和粮食,再加布匹c瓷器c茶叶c烈酒等,从契丹那里获得牲畜,主要是牲畜,大批的牲畜。牛马羊群,一群群的输入进来。 向女真这边提供的商品则要少不少,大宗的是布匹c器皿c茶叶和烈酒,后者在契丹和女真两国都极有市场,利润之高叫陆谦都震惊。 在寒天地冻的时候,一坛十斤重的烈酒换一匹马,都不在话下。 也是通过两国间的频繁贸易,契丹也好,女真也好,对中原对陆齐的了解,就愈发多。 了解的愈多,认知的愈多,二者对陆齐的警惕性就越大。可是想要寻到对付梁山军的招儿来,并不容易。因为南北的贸易间,契丹与女真对陆齐是需求更大更重。 这外贸战是万万打不起来的。 辽国能做的便是驱赶能过的难民,无论他们是汉人,还是渤海人c契丹人,那都一律向南赶。而女真人的做法就是一边积极拉拢辽国边地军将,另一边使人联系高丽。 但后者并没起效用。反倒是前者,成功的叫他们策反了一拨人。 就是那宜民守将高连山与赵辉。 前者是渤海贵人,后者大多是姓高。赵辉却是北地汉人出身。 此番那高连山与赵辉被女真人拉拢了去后,却是改变了策略,不仅没立刻带着兵将百姓去投奔女真,反而竖起了大旗,正式的造起了契丹人的反来。 拉拢周遭汉人,收拢饥民,招揽难民流民,军队很快就膨胀到了上十万。高赵二人对外号称三十万大军。 宜民是一很重要的地点,这里是辽国对抗女真的前线,从宜民向东,首先要渡过敕牛河,再向东不足百里就是成州,成州东部的蒺藜山,就是怨军成军后与女真见阵的第一仗处。 当初怨军军兵因无御寒衣发生兵变,与主将耶律淳关系紧张,后者正要动兵处理了怨军,再重整军队。偏恰在此时,金军逼来,辽军只能压下矛盾,仓促迎战。两军会战中,怨军首先战败,辽军随即大溃,金军乘胜占领成c懿c濠c卫c显c乾等州。 可以说是狠狠咬了辽军一口。但也就是此战之后,女真人消化不了,这才与契丹议和,好专心消化战利品。 现在郭药师所据的福州,就在成c懿c濠c卫c显c乾等州的北面,福州属于上京道。而成c懿c濠c卫c显c乾等州属于中京道和东京道。 说的再直白一些,那东京道就是后世的东北,上京道就是内蒙东端,比如说通辽;中京道则就是赤峰c承德一带,南京的就是京津唐。 现在中京道的东北角被咬了一口,但上京道兀自是上京道。 对比高赵二人,女真人更希望勾搭的是郭药师。但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郭药师早就上了梁山军的船了。 那前去沟通福州的女真信使,当场就被郭药师拿了下,送去临潢府请赏去了。也叫契丹人对他更增添了三分信任。与郭药师等人言,可谓是一举两得。 却也叫女真人对之恶念大生。 那高连山与赵辉两个,自从起兵之后,依靠着换了军装来充任二人手下兵将的近万女真精兵,可以说是连连击败了耶律马五c韩庆和等辽国大将。 那女真兵的表现叫辽国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只以为是女真人要再度发起攻势的前遭。 当下一边派人前往金国出使,一边全力调集军队,力求干净利索的结果了高赵二人。 那更名为耶律彦光的兀颜光与耶律余睹亲自出马,引来了一万新军助阵,再有奚王回离保的马军助阵,果是干净利索的击败了高连山c赵辉。但也更进一步的察觉到了女真人的动作,且坐镇卫州的完颜斜也真就有所异动,当下皆不敢引大军出击宜民。 唯恐女真人会趁虚而入,越过医巫闾山,攻拔海北c宜州,打开锦州的北大门。 如是,耶律余睹返回锦州坐镇,回离保也留在了宜州,只有耶律彦光c耶律彦寿父子和耶律马五c韩庆和等将引兵向宜民追去。 那宜民是孤城一座,东部又有敕牛河相隔,太容易被包围。高连山与赵辉在耶律彦光领兵追来之前,就先先一步向上京境内退去。 他们倒不是要去投奔女真,若是如此还不需要这般麻烦呢,他们要做的事情是去拿下福州。 后者乃是上京道东端仅剩的三座城池之一,在濠c卫c显c乾等州为女真所有后,辽人上京道东部就只剩下了福州c原州和乌州三座城池。 其中乌州是临水而建,那城外就是潢河,也就是后世的西辽河。而福州和原州这两座相距不远的城池,却在乌州与濠c卫c显c乾等州间。 这是两座叫辽国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式城市,尤其是在爆发了杨罗之乱后,辽人以郭药师为福州刺史,这本身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现在女真人叫高赵二人举着大旗来打郭药师,实则就是要给郭药师一个好看。若是能拿下两州了,想来辽军也是不敢大举进犯的。 在辽金关系紧张的此刻,在辽金的边界线上,稍微大点的动静,那就能给金人把柄啊。 女真人已对高连山和赵辉说了,若能拿下福州c原州,辽人亦不敢来犯,便以两州刺史向许。 高赵二人已经投靠了女真,自然是女真人叫干什么,那就做什么了。 如此,高赵二人引兵直逼福州,那消息传来,郭药师尚没惧怕,原州先就为之震动,原州刺史萧德光是夙夜哀叹,州中文武官员也束手无策。 不,倒也不是真的就半点法子都没。可萧德光素来瞧郭药师不起,后者接任福州刺史后,带了一份重礼前来拜访萧德光,而萧德光却表现的傲慢至极,以至于郭药师不至正午就先起身告辞。从此两边交恶也。 至此出身大族的萧德光,人就是瞧不起郭药师,咒之丧家之犬。 现在即使大难临头,已然迫在眉睫,萧德光再想去交好郭药师,这是当人姓郭的是傻子么? 故而,萧德光想到了三十六计的最后一计——走为上。 萧德光跑了。 留下原州的一干文武官吏战战兢兢,面对着日复一日临近的高赵叛军,人都要尿了。 而同样在福州城内,郭药师一伙面对着高赵叛军,也在谈论着他们日后的出路。 石秀一身军将打扮,坐在一干人中间,俨然就是其中的一员了。 他的武艺远胜过杨林,为人心细胆大,又讲义气,在怨军中交情广泛。之所以如此装扮,乃是为了不惹人眼。他就不信这福州城内就没有契丹人的眼线。 故而,他便叫郭药师在军中径直为他安排了一个身份,现在跟原先在锦西时候,真不一样了。 “高赵叛军不日即将逼来,其人到不足为惧,怕的是内中的女真精锐。”郭药师在上首说着,石秀眼睛里精光直冒,女真人的真实战力,他也很感兴趣的。 “是以,我军在城外只做短兵相接,稍后无论胜败,皆坚守不出。” 郭药师如此讲,没有问题,众人全都接受。现在对他们来说,唯一的难题是原州。这福州由他们驻守,别说高赵叛军是大败之后的窜逃,他们就是全胜时候来,也不见得能将福州奈何。 可是原州要是失守 “以我之见,这原州若是被叛军夺取,契丹人也必不敢轻易兴兵。”原因众所周知,石秀接着向下说,“那夺回城池之责多是要落在诸位肩上,恐怕那契丹人兀自会用原州刺史之缺来做诱饵,这般且能顺便挑起怨军内部纷争。” 拼命三郎相信,那契丹人不是傻子,必然知道张令徽c刘舜仁他们已然被郭药师聚拢。这怨军的力量一分为四并不出众,但要是四部合一,可就有碍的人眼了。 这般话说出来,郭药师等人脸色陡然严肃起来。人心叵测,欲望无穷,不能不防啊。 毕竟这怨军四部,虽然合并为一,他们四人却各有一支绝对心腹班底的。 那郭药师能与梁山军搭头,他们又凭甚不能? “诸位可不要上当啊。怨军所处之地,距离女真仅咫尺之遥。不齐心合力,怎能自保?” 郭药师眼睛闪过一抹光,这南军还是支持自己的是吧?不然这位石三郎怎会将话语说的如此的露骨?那心思翻转间就觉得,不就有与叛军的短兵相接,自己一定要打赢。 正文 第六百二十四章 人心叵测,各有盘算 数日后,高赵叛军先锋抵到福州城外。探马来报,郭药师已经尽收城外百姓安置城内,福州城四门紧闭,城头上旌旗林立,战兵重重,皆严阵以待。 那赵辉见郭药师没出兵来战,自放下心来,却不知道郭药师在使人收拢城外百姓时候,已然悄悄分出一支兵马埋伏于城西的丘陵地区。虽然兵力不多,却也能用。 只等那叛军放松了警惕,再杀将出来,好胜上一场,以提升士气。 而高赵叛军素质本就不高,错不是女真人暗中出力,其部早就被辽军荡平。但现在女真兵将大部都留在后续的高连山处,赵辉手下只有女真兵两三千人,内里真女真怕是五百都有不足。余下兵马虽有两万余人,然素质实是堪忧。 然而这厮自持军中有三千女真兵,更有真女真数百人,并不将怨军放在眼中。与那统带女真兵的女真千户阿里保略作商议,便差遣一人出使福州,叫郭药师识时务者为俊杰,早早来降。 很午后那使臣带着满身的酒肉气和一批金银珠宝返回来说,郭药师已决定投降。 这般就叫赵辉更是欣喜,军中气氛也更无紧张之感了。到下午,叛军营垒还未扎好,赵辉就忽的得报,福州城西门大开,郭药师引兵马而来。 赵辉与阿里保呆了片刻,旋即意识到不对,立刻叫人擂鼓聚兵。这郭药师若真的是来降,何以带着兵马?其事不妙也。 幸而赵辉还留着一丝警惕,使探马留神福州,否则必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但即便如此,叛军中也兀自兵荒马乱了一阵。那阵列刚刚布置妥当,郭药师就已引兵杀到来。 彼时,叛军在平川旷野刚排开兵马,列下阵势,就见怨军滚滚杀到。只见其军伍是八字展开,左首列着张令徽;右首立着刘舜仁;郭药师自拥在居中。那身披金甲,外裹大红袍,手捧令字旗,跨高头骏马,兀自威风。军阵上,也一样壁垒森严,军容肃穆,旗门底下,数员骁将并肩排列着,那内中就有拼命三郎。 处在中间,全身甲胄,横刀勒马。两傍分列着怨军一二十员将官,都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两阵相对,北风猎猎中,只见怨军队里一声炮响,郭药师将令旗一摆,身后旗手晃动起军旗,张令徽见了手捻铁枪,便飞马而出,大叫:“贼酋赵辉快献头来!”驱使着军伍就率先杀上。 郭药师自然不会给更多的时间于赵辉军。 那叛军中也有人物受命上前厮杀来,其兵马广多,倍于怨军,虽兵源素质底下,一时间却也能支持不败。乱军中张令徽与敌将便撞在了一处,那人还逞英雄道:来者何人?且自留名!” 张令徽气笑:“若问你家祖宗,且先将本人姓名报上!”那贼将扬声大笑:“告诉你也无妨,爷爷就是虎威大将乌达罕。”倒也确是叛军中的一员大将。 “尔等猥琐人物,也称虎将。”张令徽却是好不鄙夷。 身后闪出一步将,脚快手快,步扑到乌达罕马前,一朴刀直搠将去,乌达罕使起枪急架,就行斗住,双方战鼓齐鸣,高声喊杀。 张令徽见了就摘弓上箭,瞄准要射。忽听得风声,这张令徽本也是名放箭的好手,又素机警,当即侧脸,一支箭正从耳边掠过,不知道飞甚么地方去了。 张令徽回头看时,见是一员敌将手握雕弓,正在身前侧百步之外。那是勃然大怒,抬手便是一箭,正中那人脑门上,当下就撺下马背。复一箭射中乌达罕的肩上,那怨军步将本已经不支,此刻却乾坤颠倒,快步翻身蹿到了马后,只一朴刀,搠中马屁股上,那马负痛,一耸一蹶,把乌达罕攧下马背,跌得发昏,他便抢上去一刀砍死,复又割了头。 叛军丢了一员大将,军心便要溃散,赵辉急忙将兵将全都涌上。双方一场大战,只说叛军与怨军,前者自然不是后者的对手。然赵辉有一个好帮手,三两千女真兵,纵然内里只四五百真女真,却足以叫一群绵羊变成了一群豺狼鬣狗。 赵辉令大军撤下,其军前部此刻都已被杀散了,但有了阿里保部殿后,怨军诸将再是不甘心的狂吼乱叫,也自被狙得无法追击。而女真兵待大队叛军去远,方才放马奔回。 一腔憋怒的怨军旋即就把叛军营垒掳掠干净,一些带不走的尽数烧了,收敛伤兵和阵亡将士遗骸,也退回了福州,清点兵将亦是死伤大几百人。 诸将并不为之心疼,而是皆想到了战场上女真人。那端的是名不虚传。 虽只三千人,却很是要得。尤其是内中几百名重甲兵,一个个如是熊罴山猪,打起仗来更悍不畏死。刘舜仁的亲兵营足足四五百壮小伙,连同其它营兵,足有千人之多,愣是被二三百个重甲兵给打的回去。 那余下的女真兵,实则都是辽东汉儿和渤海人,这些人往日都是契丹人的附庸,可现在跟在女真人身后,那也抖了起来。活似明末投向于清军后的那些明军明将,打起仗来,与怨军放对,半点不弱。 故而,有两三千女真兵坐镇的赵辉部,很是不可小觑。 郭药师也从没奢望过能一战大破赵辉叛军。要知道他们只是叛军的一步,后头高连山军的实力只在其上,不在其下。 虽说这实力大半是因为掺入进来的女真兵。金国足足派来了上万人,内里真女真足有两千人,以其为底牌,附以数万叛军,打败马五c韩庆和就也半点不叫人意外了。 毕竟耶律马五且只是个统军,手下军力尚不足一万,韩庆和更只是徽州一地的守将,手中军力就更短少。 稍后契丹人认真起来,更因为高赵二人背后的女真人而十倍之慎重。不仅调来回离保,还有耶律余睹,更有耶律彦光。结果却因为金军的一点异动,而慌忙止军,错过了趁胜追击的大好机会。 赵辉败了一阵,那原先的驻扎之地也不敢待了,也因为他战败后撤后,怨军将那营地里的一应辎重c器物,能拉走的全都拉走,拉不走的一把火烧了掉。故而赵辉引兵继续向西后撤了十里。 如此天色就已经暗了,安营扎寨是做不了了,索性就引着军马驻入一大庄去,军兵一分为二,一部分睡觉休息,一部分夜间警惕,更派出大队的探马斥候,紧紧地盯住福州城。 旷野上起着不大的西北风,时时卷了沙土向人扑面打来。夜间寂寥,远远的刁斗声里,杂着胡马呜呜地叫。远处的繁星由天幕上垂下来,正和地面相接。在星光下,能清楚的看到五七里外有百十个点大小火星,在地面上移动闪烁。 郭昌一眼就辨认出那是一支值夜巡哨兵马。 当下叫身后兵马悄悄躲开,待其远去之后,再悄悄向叛军驻地摸去。 那处大庄外头还有许多叛兵在值夜,郭昌却能断定,彼处必然不会有那金兵。这就像往日里契丹兵和渤海兵c汉兵在一处,那吃苦受累的必然是后两者,而绝不是契丹人。 郭昌身后仅只有一千人,这么点人自不可能一举将赵辉军摧毁,但是只要布置妥当,对于那装置外的叛军却可给以沉重一击。 “杀啊” 黑夜中忽的响亮起的喊杀声叫庄子内安睡的赵辉猛地惊醒,慌忙披衣起身,就已经可用肉耳听到外头的守夜部队被杀的哭爹喊娘的叫声了。 “将军,城外敌军必然少数,可不能容他们放肆。”赵辉潜意思里就判断敌军不会众多,他派出的探马斥候可不是睁眼瞎,况且内中更有女真人随从。 阿里保也是战场上历练出的人物,当然明白赵辉话中所指,当即准了赵辉意思。 后者立刻引着庄内的兵马向外杀去,就是女真兵也集结一团来,准备出击。 但不待他们杀出来,郭昌已经领着人马拍屁股走人了。临行前还在上风向放了一火,搅的赵辉是焦头烂额。 白日里就吃了个小败仗,晚上又挨了一闷棍,叛军士气大落。如此赵辉就也不再咋呼,只一心一意的整顿军事,严阵以待。 待到高连山领兵赶到,那金兵统帅完颜习古乃闻报是勃然大怒。郭药师本就得罪了女真,现今还如此傲横,叫习古乃很是愤怒,声称要扫平福州。 但是这支军马名义上的主将还是高连山与赵辉,二人是渤海与汉儿的代表。他们对于郭药师可没甚个愤怒,对比扫荡福州,二人更愿意先拿下原州,好有一个落脚之地。 当然,二人若是说起来,更乐意去辽东做个猛安。就如完颜习古乃与阿里保一样。 大营之中,一将约有四十岁,全副披挂,身上俱是辽式甲胄的人。打马向着中军大帐奔过来,抱拳恭声道:“末将赵文泉,求见大将军。”所谓的大将军,便就是高连山了。 亲卫入内禀报,不多时召他进去。赵文泉进入帐中,便瞧见高连山那短处的身形正立一副地图之前,仔细端详,若有所思。 高连山看着地图上与福州相隔不远的原州,心中再是涌出一股浓郁的可惜。转回身看他一眼,问道:“情况如何?” “一切如大将军所料,那福州守军早有防备,末将前去攻城,被一阵好射!”赵文泉叹道。 高连山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叫赵文泉坐下来,说道:“所以我让你去虚晃一枪。这郭药师不比寻常,卖我使节,辱我国格,被大金贵人深恶之,然其人必有所持也。” “强攻福州,灭掉郭药师,这自然能得大金国的赏识。但是与我们自身呢?”现在有兵不算甚个,能把人安安稳稳的送到大金国,这才是真本事。 高连山与赵辉都不愿意打仗。这几万青壮一股脑的送入了大金国,这就已经是大功了。更别说他们还能拿到一个原州。 可是没办法啊。完颜习古乃不是个大度的人,女真人更不是个不记仇的人。 他们暗中招揽了这么多的辽国文武,那无论彼辈人是否答应,就没见过郭药师这般惹人恨的。兼之这郭药师的崛起,就是踩着已经投效了大金的杨罗二人的血骨登上福州刺史宝座的,女真掌权者深恨之。 正文 第六百二十五章 暂且忍耐之 高连山对着心腹之人是一个模样,面对完颜习古乃的时候就又是另一幅模样。 这人可是大金宗室,与阿骨打血脉挺近的,名冠完颜娄室与完颜银术可之上。那份量如何就不问可知了。 于高赵叛军当中是当之无愧的实际统帅。那高连山与赵辉就是面儿上的傀儡。 “小人明白。必发动士卒,多造平壕云梯,不日发动攻势,定破了福州城,斩了郭药师。” 这般信誓旦旦,让完颜习古乃甚觉的满意。但作为女真的高层之一,一样是一路拼杀出的现今地位的完颜习古乃,还不至于全然忘记了战争的残酷。“福州城防一般,但内里到底有那般多的兵马守卫,不可小瞧。扣城时,需多加注意,切莫大意。”高赵叛军折损过多,损失也兀自是女真的力量。 而至于高连山所请的,分兵一部去夺取远处,完颜习古乃也是认同。 如此高连山便与赵辉商议,叫他引兵先夺了原州,将大军的一应辎重c后勤都安顿妥当。赵辉次日便领兵绕过福州,向东行去。 高连山再引着三两万叛军合同女真兵马,拖着多日来打造好的长梯c壕桥等,向着福州前进。大军就在城外五七里处扎营,先派遣赵文泉部攻城。 福州城外大片田地都覆盖着无尽的青色,连绵不绝。更遥远的地方,就是被青草覆盖的草原,可也就这么一块,从福州西去,几百里内都是荒野戈壁,廖无人烟。 郭药师早就把人都撤入城中,任何可供敌用的物资,或转移,或破坏,连根毛也不留给高赵叛军。那大队的叛军过后,就是上千身披重甲,跨着高头大马的真女真精兵。余者与完颜习古乃留守营垒。 这些人无一不是顶着光溜溜的头壳,只耳后及脑勺留有发辫,模样怪异到爆,也丑陋到爆。 少许人左右耳朵穿金银环,那就是军中的将领和贵人了。 那当前的为首之人,虎背熊腰,身披重甲,鞍悬一张弓,腰佩一壶箭,手里提着一根四五十斤重的狼牙棒,神情剽悍,双眼凶光。正是阿里保。 “无山无水,确实非是艰险之地。”赵文泉打望着福州。他原为契丹汉将,高连山手下领军,高连山c赵辉造反时候,他是极力支持者之一。 故而被高连山依为心腹,手下兵将一度有上一万人。可是连连厮杀,叫他手下折损大半,尤其是对决耶律彦光c耶律余睹那一战,逃脱生天后查点兵力仅止五千有许,之前试图攻城,再折损了数百人,现又是他来首先扣城。纵然这福州城并无险要,赵文泉心中兀自烦恼暗生。 此时,阿里保引着百十人打马奔了过来,吱哩呱啦说了几句,身边便有人解释道,阿里保是让他速攻城。这些女真兵在叛军中过的日子非常之舒坦。每天都有好酒好肉,还有一个个妇人小娘,那日子过的不要太好。阿里保尤其喜欢蹂躏贵妇人,在叛军当中,都要乐不思蜀了。 那早前厮杀,自然也俘虏了许多契丹的贵妇美人,可最上等的货色可轮不到他区区一蒙安啊。 “直娘贼!这群秃头撮鸟,忒是狠心!”赵文泉在心里痛骂女真蛮子!你牛逼怎么自己不去?但在面上仍旧不得不向阿里保赔小心,打马上前指挥士卒。横竖高连山也是叫他攻城的。 “各营都有!整顿器械,准备攻城!”赵文泉一声号令,数千士卒闻风而动。十数辆盾车放置阵前,后头就是壕桥。最后就是长梯。 赵文泉望向福州城头,隐约可见守城士卒已经布满城头。那城楼处甚至可以看到穿铠披袍的武将们正互相议论着。大战之前,双方都紧锣密鼓地作着准备。只是不知道那郭药师是否就在城头,直想掏心窝子跟他说一句,俺真不想打仗。 “将军,阿里保让我等立即发动攻势。”一军将奔到他身边,大声说道。那休说是赵文泉了,就是高连山在阿里保面前也要恭恭敬敬。故而,阿里保很天经地义的给赵文泉下令。 “他娘的贼撮鸟!不把爷爷这点家当折腾净光,他们愣不罢手!”赵文泉小声骂道。 那军将也面露无奈之色,劝道:“金人遣这上千人兵督战,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赵文泉朝那上千金兵望了一眼,他娘的,全都是真女真,还全是骑兵,他真的招惹不起。又扭头见自己部下都已准备完毕,就直下令攻城。 “擂鼓,金兵!”军将放声高喊,话音方落,便听得战鼓雷鸣! 一声声雄浑的鼓声,回荡在福州城下! “攻城!” 军令一下,前头的士卒推起盾车奋力向前。他们后面,也排起一排长盾,一批弓弩手进到前,在盾牌的掩护下向城头射击,亦掩护着后头的壕桥。 背后,鼓声正盛! 赵文泉再度望向福州城上,只见守军的弓弩手也已经全部就位,此刻已经箭如雨下。 城头上利箭纷飞!赵文泉后头看到,不断有士卒中箭倒地,城上城下集皆是如此。所幸,那壕桥已经在掩护下推至城壕,紧紧卡壕沟之上。与此同时,后面的长梯部队就开始向前奔跑了。 城上守军,箭矢愈密!城下中箭者,倒地哀号者,比比皆是,更多是哀嚎不两声就旋即被利箭插满了全身。 可就在这时候,那背后的真女真忽的吼叫起来,赵文泉视之,却是那长梯部队已过壕桥,把一架架木梯搭在了福州城头之上。 长梯一靠上城墙,底下的士兵就齐声发喊,一个个奋勇攀登,极力向上冲锋! 赵文泉心头也不禁一紧,虽然知道这福州城不可能这般轻易的就被拿下的,即使这城池还不若南京道的县城高大。可心底到底是存上了一抹遐想,若能就此一鼓作气登上城头,那可就太好了。 但现实很快就告诉他,那是妄想。长提上,士卒虽蜂拥而上,怎奈城头箭如雨下,擂石滚木一齐招呼,那攻城军兵就如冰雹一般,纷纷坠落。虽有弓弩手于城下还射,可奈不得对方居高临下,更占优势。 攻城战便是这般无奈,无论攻击一方有多大优势,只说最初的短兵相接,兀自是依托城池的守方更占便宜。 赵文泉向后看了一眼,冷笑道:“郭药师果不是易于之辈。来人,传命擂鼓,以助军威!” 战鼓声再度雷鸣,这福州只是小城,此时已然尽被震天的喊杀声,轰鸣的战鼓声所笼罩。 赵文泉神色很阴沉,就这么一阵,他怕是又已经折损几百兵马了。回头看了一眼兀自没任何表示的女真人,心底里狠狠痛骂一声,却也只能下令军兵继续进攻。 大战持续,攻战之战切忌急躁,一座要塞,往往强攻数月而不得破。这都是常有事。 半个时辰过去,赵文泉深深吸出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城头。他有不好的预感,今天怕是要大出血了。因为至今那背后的女真人都没有叫停。 赵文泉心里虽恨,却深知现今他已经回不了头了,女真人对他,那是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万万得罪不起。 便是阿里保这混蛋,也有权力将自己一刀斩杀于阵前。 想到这里赵文泉心中就一百个不痛快。 他娘的,在契丹人那里做的不愉快,投效了金兵也是不愉快!直娘贼,一群全是腌臜撮鸟。 正这般想着时候,他忽的听到背后马蹄声响动,却是阿里保引着几名亲卫闯了进来,却是认为赵文泉军的进攻力度太小了。 “这还小?”赵文泉回头视之,心中再度骂起了p。但也正是此时,足足有四五架长梯的士卒竟然开始溃退下来! 这帮记吃不记打的混蛋!不知道女真人在背后做监军的么?死在城头是死,死在女真人手里就不是个死了么? 把心一横,带起三二百亲兵,打马就向前奔去。强令溃退之兵重返城下,违令者斩! “将军,打不得了。城头守军极是顽强!箭下如雨不说,便是有弟兄登上城去,照头来的不是大刀就是重斧啊!”有军官哭喊道。 “将军,城头守军端的厉害。咱们就是拼光了,也难以攻克啊!” 赵文泉嘴巴动了动,没能说出话来。那城头守军是不是真的了得,他还不清楚,鬼知道守军能否长久保持眼下的水准?可是他知道这个时候后撤,那阿里保保管能一棒把他砸成肉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们自己小心性命,只管驱使军兵上前。”无奈何,赵文泉就只能对手下的军将这般说。 而那福州城头上,郭药师看着退而又返的叛军,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沉重。就这种攻城的本事,那高赵叛军便是真有二十万人,也难讲福州城拿下。 事实上在攻城战进行了五天后,便是那完颜习古乃也明白,想要靠高赵叛军夺取福州城,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消息被他迅速传到了卫州,那里有完颜斜也坐镇。这人是阿骨打的五弟,在女真高层也是位高权重。如今坐镇辽金前线,为诸军都元帅。 后者的信后,径直传来命令,叫他看着办,能攻拔福州就拿下之,拿不下就退围而走就是。 金国已经在谋划着进攻契丹,可现在准备还未齐全,时节也有不对,尚要暂且忍耐之。 正文 第六百二十六章 气吞天下,横战八方 当郭药师处的消息传到陆谦手中时,时间已经进到了四月末。 此时陆谦已经从江陵移驾潭州,大军兵锋也早杀到了衡阳城,围城半月光景,却始终未拿下。衡阳城在湘水西侧,蒸水南岸,两面邻水。而那蒸水与湘水的交汇处,便是大名鼎鼎的石鼓书院。 创立于中晚唐的石鼓书院,是湖湘文化发源地和荆南第一胜地,即使如今时候,便就是集讲学问道c觅石探幽c修养休闲于一体的一大名胜。 但战争时候,这儿却是梁山军夺取衡阳的必取之地。拿下这里,至少是在衡阳城的东北角取得了一块立足之地。 赵桓早就已经离开了衡阳,已经在刘仲武c刘延庆c徐徽言等的拥簇下进入福建,留守衡阳的是种师中,他兄长种师道引万余西军防守桂阳c郴州。 后者多是山地,地处五岭地带,内多苗瑶之民,情况复杂,地势艰险,易守难攻。其中桂阳监在如今时代乃是北宋的一重要产银地,一个桂阳监,为中原唯一的州级矿监,只大规模银坑便有四处。同时桂阳与衡州的交界处,还有一茭源银场。再有大小铜坑二百余。李唐中晚期时候,盐铁使李巽于平阳复置桂阳监,以两炉日铸钱二十万。而当时李唐岁铸钱也才十三万五千缗。桂阳监占其半数。 更要重视的一点,桂阳处所辖三县外,更有诸峒。 彼处为五岭地区,为荆南与两广之间的道路要冲,襟带江湘,控引交广,岭开越硚通交趾,路转荆门入九疑。那陆路交通是四通八达,从桂阳监治平阳往东六十五里至郴州,经大道而北上衡潭直达京师,这也是桂阳监进京和货物转运的主要道路。故而种师道引大军主要屯驻于此。 而经桂阳往南通广南东路之道主要有两条,一条经监南九十里落星江而南下韶州,一条经临武翻越小桂岭进入连州,再由水路到达广州,这条路形成于秦汉,是荆湖南路通往广南东路的两条主要大道之一,亦是桂阳监白银海外贸易主要通道。后世在印尼海域打捞的印坦沉船上所载的原产于桂阳监的5000两银锭就是经这条道路流上海外的。 桂阳的西南面经蓝山c全州亦有大路可通广南西路,西北面同样有道路通永州。 北面经由平阳经常宁而下衡州的要道在眼下时候已经形成,庆历中桂北为黄捉鬼等亡命之徒盘踞,此路一度中断,由于此路要经过瑶民聚集区,故时至今日此路都未能成为桂阳监与北部地区交流的主要通道。想要进桂阳,最通畅的道路还是从衡州下到郴州,再转而向东。 而与陆路交通的四通八达相比,桂阳监的水路是比较落后,虽监内有衡塘水(钟水)通舟船北流会湘源水而达衡州,但受制于舂陵十八滩的阻滞,运力非常有限,故朱天锡在桂阳军创通惠仓省扎中云:“照对桂阳为郡,山多田少,重岗复岭,舟楫不通”。 也是因地处山区,故历来就是蛮瑶的聚集子弟。蛮瑶叛乱不断。尤其是临近之郴州的太平c宜章二乡和桂阳监临武乌峒等处,其地邻连广南东路之英c邵c连州之境,其间山岭峻险,其民多凶悍,素为盗贼藏身之所,岁有小歉,则小者百十为众,大者千数,出山劫掠。 现在梁山军还没拿下衡阳城,大小种却都已经拿着赵桓颁下的圣旨,大小官职不要钱一样向着苗瑶各部族的首领颁发了下。 那目的只有一个,尽可能的拉拢他们。甚至不惜给他们某种意义上的半独立待遇。 此时距离陆谦出兵南下,已经有四个多月,就是这小半年的时间里,中原形势大变,梁山军气吞天下之势已成,这怕是当初他大军出动时候,许多人都想不到的。 如今的钟相c王庆两军都被陆谦驱使,已然攻入了荆湖南路西南地区,陆谦坐镇潭州,大军直抵衡阳,摆明了就是要夺取此地,继续向南,一举打开岭南通道。 而受梁山军的刺激,兼之西军的分裂,及大小种等人的南下,使得摩尼教西侧压力骤缓。是以方腊就也迅速调转矛头,兵锋直指台州。李珙压力大增。 同时晁盖也以朱仝c李应为先锋,分兵两路,大军杀入江南西路。这般时候那大半区域已然尽数为梁山军所据了。 陆谦大军接二连三的获胜,简直势如破竹,席卷荆湖,纵横江南,是震惊天下。 摩尼教接连派出使者前来拜见陆谦,那目的之一,便是想要探明陆大王对他们的真正态度。 可以说,梁山军现如今的事态,叫除他之外的所有势力都为之胆寒。 那鲁智深也以索超c翟兴为将,督兵鏖战宝鸡。徐宁则趁机领兵走汉水,进逼汉中。这一系列的变化,叫刚在成都落脚的大艺术家如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狗一样,疯狂的调动川中的兵力c物力,向关中进援。同时还派出使臣出使大理,向大理借兵。 这对大理可是开天辟地的事情。煌煌大宋,中原之主,竟然向大理这偏僻小国借兵,那真的是叫大理国内不少人兴奋。 只是大理国内终究有人得大脑是清醒的,比如此时的大理国王段正严,也就是后世人非常熟悉的段誉的原型,他本名是段和誉。 这是一个较为贤明的君主,大脑清晰,大观二年(1108年),其父段正淳出家为僧,将皇位禅让给他。这人很清楚与宋朝建立友好关系是段氏“立国之本”。毕竟那高氏篡国才过去不久,即便是高升泰病重时,因云南诸部的反对,高升泰临终嘱咐其子高泰明还政段氏,于是高泰明拥立废帝段正明的弟弟段正淳为大理皇帝,但其大理国柄仍旧掌握在高氏手中,世称高国主。 段正严这人很聪明,于内勤政爱民,仁慈治国c多次要求减轻徭役赋税,以搏得声名。叫那大理境内的百姓都十分拥护他;于外则多次向宋朝进贡,献礼献乐,博得大艺术家的欢心。赵佶为表彰段正严的恭顺,册封他为金紫光禄大夫c检校司空c上柱国c云南节度使c大理王。 所以,段正严与大艺术家之间是素来有旧交的。 只是这个时候,段正严也好,实际掌控高泰运高泰明已病逝都清楚的意识到大理的弱小,根本无力支撑他们掺和进中原争龙。 那段正严即位时,各方入贡,贡金银c罗绮c珍宝c犀象万计,牛马遍点苍。然而好景不长,到了政和元年,大理地震,“损十六寺”,坏民居无数。后东方三十七部反,时相国高泰明用兵平定。高泰明死后,其八子中高智昌因罪流放而死。其下高伊c高何二人谋为执仇,趁段正严入寺进香,图谋弑杀段正严,结果事情败露被擒。段正严虽然嘉二人之义,赦之,为立义士冢。似乎平息了这段高之间的冲突,可实则兀自激化了段氏与高氏的紧张关系。 及至今年时,慕宁c远c矣c破c马等部落反叛。三月,大理军出师征讨,兵败。后三十七部蛮再次反叛。大理国内自己还在焦头烂额,如何能借兵给赵宋? 加之辽金之间暗地里的勾当,横竖是都受到了这刺激,各自加快着自己的步伐。 那辽夏之间也互动繁多。 大家都明白,一旦陆谦统一中原,那就要进军北方,辽国有幽云十六州的余下十四州,必然是惹梁山军侧目的;西夏则就更不用多说。而金国不但要继承契丹在草原上的地盘与影响力,也同样舍不得那繁华的南京道和西京道。 契丹正是占据了幽云十六州,具备了对中原进军的绝对地理优势,这才能压得赵宋抬不起头,女真人此刻是断没有南下中原,饮马长江的野望的,但他们一定希望也具备契丹鼎盛时候对中原汉家王朝的威慑力。 不知道辽金夏多少人在祈祷着陆谦能与赵宋‘相亲相爱’几十年,以便叫他们能得偿所愿。 方腊c钟相c王庆乃至是田虎,也必然在暗自诅咒着陆谦,希望他能英年早逝,就如当初的后周世宗一样。从继位到病逝,也就短短五六年光景,一如陆谦现下。上苍便收走了柴荣的性命,留下孤儿寡母被赵匡胤趁机窃权夺位。 可惜,陆谦的身体始终健康如一,这些年里甚至都没生过一场病。 三旬有六,也能道一声英姿焕发,文臣武将如雨如云,羽翼丰满,根基深厚。除了继承者尚且年幼外,陆氏王朝已然再无半点缺陷。 此时,潭州城内。 陆谦并未住在州衙走,而是落脚在一处富贾在地。其后院有一片半亩大小的水池,临着水榭,清风吹过,池水波动,回廊亭阁倒影在湖面上随波荡动。水池中偏偏荷叶随波翻涌,和着水声响成一片,自就带起凉意。 四月底光景,已经炎热。荆南之地倒是阴雨绵绵,然则气候不见半点凉爽,更多是潮湿闷热。 如不是梁山军后勤得力,更有严格要求,不准将士饮用生水,排便集中,注意清洁,军中卫生可说是绝冠当代,那军队之中难保已经起了病疫。 即便如此,从衡阳到潭州,到岳州,都有将士生病,且多是发烧c腹泻c呕吐等病灶,那一旦发现,便就立刻进入医护营中,与大军隔离开来。 “启禀大王,宋万将军已押解药子抵到潭州城外。” 陆谦正在水榭乘凉,忽的乐和来报。却是他叫后方转运的火药已经抵到潭州。 “告诉宋万,无须入城拜访,速速南下去。待到大战告捷,本王再予他接风洗尘。” 摸着天杜迁,云里金刚宋万,此二人早就退出了权力中心。当年梁山泊时候,他们就已经消无声息了,那山寨里的交椅名次是小二哥过年,一年不剩一年。 可他们二人却是陆谦信得过之人。 当初水泊山寨狭小,兀自无有位置妥善安置他们。可现在地域广大,部门更是繁多,这等能力不强,但忠心耿耿之辈,就多的是地方安置了。 比如说那益都城内外的粮仓武库,比如说益都城内的城防,需要的可信之人多了。 正文 第六百二十七章 悲喜两重天 济南府外,李忠的一处庄子上,之前由他亲手整地种下的两亩瓜田现在长得正好。 作为梁山泊时代的一员头领,李忠现在混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想他五六年前的区区一山大王,七八年前闯州撞府的江湖卖艺耍棍卖药之流,现如今竟已然是齐鲁行省的兵马副总管,再思之他上山前后立下的功勋,陆谦待他端的不薄。 纵然不能与韩伯龙相比,那也不逊于焦挺了。后者论官职尚且不如他高,只是戍卫宫廷,能时常见到陆谦罢了。 素来并无大志向的李忠,对于自己眼下的处境,就已然是梦里都笑的见牙不见眼了。对陆大王只有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的忠诚,再无其他可言的。 他平日里到也不是净天的忙于军务,齐鲁之地,在李忠上头还有雷横c黄信两个,那里用得着李忠去日日忙活表现?即便现下是老兵退伍新兵入伍的档口,有雷横坐镇齐鲁守备军,即便兵马左副总管黄信被调去南下,李忠兀自有时间来自己喜欢的庄子上歇息几日。 他出身落魄,流落江湖只靠使枪棒卖药为生,那时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赚上一笔钱财,而后返回老家置买上几亩田地,娶上一媳妇,生下几个娃娃,好安生度日。 上了桃花山后这些都被他埋在了心底里。他深知道一入绿林,身不由己的道理。 自己只一日做了贼,但凡官府不给过了明路,那就一辈子是罪人。故而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只求一个吃喝舒坦,过一天少两晌罢了。即使被逼无奈的入伙梁山水泊,也是如此心理。那时候恁地能想到能有今日? 现如今他‘功成名就’,光宗耀祖。早两年就去了濠州定远,衣锦还乡。将家中爹娘祖辈的坟墓全都大修一通,在祖宅的原址上盖起一处青砖乌瓦的小院,这是他爹娘的心愿。 而不是李忠没钱,而是他家祖宅就那半亩地大。 但却在街坊里捐赠了一处学堂,专供李氏一族子弟与街坊邻居家孩童进学之用,一应笔墨尽皆免费。这可是比李忠在定远城大摆了三天流水席,赚得的一时名声更多更久远。 李忠自觉的自己的本事和心劲,这辈子也就到头了,他也知足了。今后的日子就是办办差,而后就是享受生活。 于是他在不少地方置办起了田产,有的是农庄,有的是庄园,那就是为了一偿早年的心愿。 一如眼下的小庄子,那一时兴起了,还自去扛起锄头做起农活来。 如此之生活在有心劲之人的眼中,就如雷横c孙立之辈看来,那就是在虚度光阴,虚度年华。但人李忠知足常乐,日子过的自惬意。 在庄子上歇息了两日,缓了缓精神。今年梁山军大军纵然出征,可军中兀自有老兵退伍和新兵入伍事宜。齐鲁守备军内,可是叫他忙活了一阵。人雷横虽是爱钻机的,却从来不大权独揽。黄信在时,这类庶务多是由他领着李忠处理,只要最后整理出数据总结后,向他递上一份备报就是。 现在黄信不再了,那就由雷横领着李忠来做,他也跟人跑上跑下了一阵,待到事情处理了七七八八,这便瞅准了机会来庄上偷懒。 这养足精神,他就想下地去倒腾麦子了。已经是五月了,不仅西瓜输了,麦子可不也成熟了。 李忠不但自己想要下地,他养在身边的两个侄子和亲生的一儿一女,也都要下地。哪怕那一儿一女的年龄还不到五岁。 哪怕只是待在地头呢。 这可是他早年的心愿。那时候他没老婆,更是没一块田地。现在李忠是富贵了,但他也不想将自己的儿女养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兼之早前之心愿,如是便带着自己的儿女下地干活了。 只是一突如其来的客人,叫李忠全家一起来下地劳作一日的计划夭折了。 李忠引着侄子儿女,全都换上农人打扮,刚进到地头不久,便看到一随从跑到李富耳边一阵嘀咕,这李富是李忠在桃花山时候收拢的一心腹亲信,后来退伍在他家做了都管。 那李富当即就向李忠禀道,却是周通来访。 小霸王周通混的比李忠且还不如,乃在济州任兵马使。“他怎生到此?” 不待李富回说,便急忙从麦田里出来,叫人准备清水清洗。 但已经来不及了。 周通已经被人引着过来了。不多远就看到几亩麦地和一旁的瓜田,还有一处西瓜棚子。 棚子里坐着李忠和他子侄,全都一样打扮:头带斗笠,脖子上搭一条暗色棉巾,一身的短装,挽着袖子和裤腿,脚上兀自踩着粗布鞋。 周通没走近就笑了。他早听说李忠弄了好几处庄子,还在庄子上开田耕种,只是没亲眼见到他带着孩子们下地。 李忠见了周通,也不起身去迎,招手笑道:“兄弟且来,尝尝哥哥种的西瓜!” 他那两个十三四的侄子都清楚今日的下地已然结束,领着李忠的一双子女,起身给周通见礼。李忠将手一摆,李富自带着那四位离开。 “小弟来济南府接新兵,听闻哥哥也在此处,便自寻来。”周通与李忠交情莫逆,说话中就一屁股坐在了条凳上,随手拿起一块瓜来吃。 然而万事以公务为第一,周通与李忠的关系再好,也只能在庄上留宿一宿,次日大清早便打马奔去济南新兵营。 就是那李忠在庄上悠闲渡过了五六日后,也返回了益都。 原因不是他又要忙碌了,而是人李忠要过四十寿辰了。 这是整寿,自然要庆祝。如是当日的李府是好不热闹,休看李忠比之林鲁等人,是远远不如。可实质上,一省兵马右副总管,省常备军中的第三号人物,还是梁山泊旧人,那有的是人巴结。 以那李忠夫人的娘家人为例,可不是七大姑八大姨的全都来到了。这并不是看着李忠家富贵,占便宜来的,就是有那眼皮子浅显的,兀也早被人摁下去了。今日可是他们加深与李家感情的大好良机。 一上午都是欢欢喜喜,邻近午时,李氏的娘家嫂子是有点撑不住了,便于自己的妯娌去小花厅坐着了。茶还没换过一碗,外面突然热闹起来。 她们正想叫人出去看看,一侍女跑进来道,“王后娘娘有赏,快!都要出去!” 这位方娘娘的地位是有点尴尬,可那王后的位置兀自坚固。 俩妯娌在屋里自然不会再里三层外三层,外罩都取下来了。五月里的天,恁地炎热。于是再赶紧穿戴整齐,进到后院正厅时候,一应准备都准备好了,等人到齐,齐刷刷在院子里跪了一大片。 来颁赏的姑姑看着有三四十岁,甚是端庄,站在那里腰背笔直,运足气说了一长串特别文言的话,总之的意思就是恰逢吉日,想起李忠多年忠诚,尽职尽责,十分之感动,于是今天就赏赐了。 接下就是几套头面,绫罗绸缎,以及一些稀罕瓜果。比如荔枝和哈密瓜。 前者是商贾进献的,后者是高昌回鹘来使所献。 高昌回鹘很识趣的,在梁山军一统关陇之后,立刻就派出一使团出访益都。随行的还有黄头回纥和青塘羌不少部族使臣。 李氏在后宅得方金芝的赏赐,李忠就在前院得了陆谦的赏赐。夫妻俩都已经配合了许多次。 当初梁山泊头领的生辰,陆谦都叫人专门记着。到了日子便就有赏赐颁下,甚是能收拢人心。后来他成了陆大王,那一些人的生辰贺礼就省下了,太频繁了就也不值钱了不是?可是如李忠这样的整寿,那是必须要有的。如此惠而不费之举,他和方金芝做的都很开心。 李府这一日里也是高朋满座,欢喜不已。鼓瑟吹笙,喜气洋洋。这大后方之所在,兀的便半点感受不到前线战事的惨烈。 宋万将火药送到衡阳军前,又恰好天日放晴,林冲半点也不迟疑,直叫人使洞车在城下掘洞,当日下午起爆,便一举摧垮了衡阳西城墙。 巨响震天,尘土遮蔽了天日。 梁山军大军早有准备,当即擂鼓吹号,大军杀上。而那城内的西军兀自被震得头晕脑胀,惊慌失措,如何还能抵挡? 那城池的垮塌对于守军心灵上创伤太大,即便城内有小三万西军,即便坐镇衡阳的是种师中,兀自如那乌合之众般,被攻入城中的梁山军打的节节败退。 后者是如洪水泻地,势不可挡。 种师中绝境之下兀自要组织西军反击,最后被手下军将强拉着从城南逃出。端是兵败如山倒。 然而此时要要逃脱生天,谈何容易? 梁山军围堵追击,种师中如何逃脱的出去。最后合同千余残兵被围堵在一处小山上。 林冲知晓陆谦对大小种甚是欣赏,自然不愿意威逼过甚。使人前去劝降,可种师中如何肯临老而做贰臣?“吾结发从军,今老矣,安能折节忍辱?” 自知身陷绝境,乃十死无生也。自歇回力气,就抖索长枪,引甘愿效死之人冲下山去。 后者人丁不及三百也。 此时已到了已牌时分,只见山下东北角上,一簇旗帜,拥了一把红罗伞盖,隐约可看到一人,身穿紫金盔甲,手拿长鞭,东西乱指。 种师中在山上时候便已经看清方向,将手暗指去,对身边郭成郭浩父子道,“那里必是北贼大将所在之处。此为朝廷祸害,今日他亲临战阵,吾等岂可不与他打个照面?我欲引兵做最后一搏,出那贼不意,将他杀了,亦断陆贼一臂。” 郭成父子时到此时此刻犹自紧随种师中左右,那自是大宋忠臣,闻声立刻说道:“吾父子愿随相公赴死。” 叫种师中好不欢喜,当下叫喊山上军兵,愿意随他死战的,就尽数杀下山去。不愿的,待在山上,稍后投降就是。 言语罢,种师中就翻身上马,提起手中钢枪,策马直冲下山。 正文 第六百二十六章 气吞天下,横战八方 当郭药师处的消息传到陆谦手中时,时间已经进到了四月末。 此时陆谦已经从江陵移驾潭州,大军兵锋也早杀到了衡阳城,围城半月光景,却始终未拿下。衡阳城在湘水西侧,蒸水南岸,两面邻水。而那蒸水与湘水的交汇处,便是大名鼎鼎的石鼓书院。 创立于中晚唐的石鼓书院,是湖湘文化发源地和荆南第一胜地,即使如今时候,便就是集讲学问道c觅石探幽c修养休闲于一体的一大名胜。 但战争时候,这儿却是梁山军夺取衡阳的必取之地。拿下这里,至少是在衡阳城的东北角取得了一块立足之地。 赵桓早就已经离开了衡阳,已经在刘仲武c刘延庆c徐徽言等的拥簇下进入福建,留守衡阳的是种师中,他兄长种师道引万余西军防守桂阳c郴州。 后者多是山地,地处五岭地带,内多苗瑶之民,情况复杂,地势艰险,易守难攻。其中桂阳监在如今时代乃是北宋的一重要产银地,一个桂阳监,为中原唯一的州级矿监,只大规模银坑便有四处。同时桂阳与衡州的交界处,还有一茭源银场。再有大小铜坑二百余。李唐中晚期时候,盐铁使李巽于平阳复置桂阳监,以两炉日铸钱二十万。而当时李唐岁铸钱也才十三万五千缗。桂阳监占其半数。 更要重视的一点,桂阳处所辖三县外,更有诸峒。 彼处为五岭地区,为荆南与两广之间的道路要冲,襟带江湘,控引交广,岭开越硚通交趾,路转荆门入九疑。那陆路交通是四通八达,从桂阳监治平阳往东六十五里至郴州,经大道而北上衡潭直达京师,这也是桂阳监进京和货物转运的主要道路。故而种师道引大军主要屯驻于此。 而经桂阳往南通广南东路之道主要有两条,一条经监南九十里落星江而南下韶州,一条经临武翻越小桂岭进入连州,再由水路到达广州,这条路形成于秦汉,是荆湖南路通往广南东路的两条主要大道之一,亦是桂阳监白银海外贸易主要通道。后世在印尼海域打捞的印坦沉船上所载的原产于桂阳监的5000两银锭就是经这条道路流上海外的。 桂阳的西南面经蓝山c全州亦有大路可通广南西路,西北面同样有道路通永州。 北面经由平阳经常宁而下衡州的要道在眼下时候已经形成,庆历中桂北为黄捉鬼等亡命之徒盘踞,此路一度中断,由于此路要经过瑶民聚集区,故时至今日此路都未能成为桂阳监与北部地区交流的主要通道。想要进桂阳,最通畅的道路还是从衡州下到郴州,再转而向东。 而与陆路交通的四通八达相比,桂阳监的水路是比较落后,虽监内有衡塘水(钟水)通舟船北流会湘源水而达衡州,但受制于舂陵十八滩的阻滞,运力非常有限,故朱天锡在桂阳军创通惠仓省扎中云:“照对桂阳为郡,山多田少,重岗复岭,舟楫不通”。 也是因地处山区,故历来就是蛮瑶的聚集子弟。蛮瑶叛乱不断。尤其是临近之郴州的太平c宜章二乡和桂阳监临武乌峒等处,其地邻连广南东路之英c邵c连州之境,其间山岭峻险,其民多凶悍,素为盗贼藏身之所,岁有小歉,则小者百十为众,大者千数,出山劫掠。 现在梁山军还没拿下衡阳城,大小种却都已经拿着赵桓颁下的圣旨,大小官职不要钱一样向着苗瑶各部族的首领颁发了下。 那目的只有一个,尽可能的拉拢他们。甚至不惜给他们某种意义上的半独立待遇。 此时距离陆谦出兵南下,已经有四个多月,就是这小半年的时间里,中原形势大变,梁山军气吞天下之势已成,这怕是当初他大军出动时候,许多人都想不到的。 如今的钟相c王庆两军都被陆谦驱使,已然攻入了荆湖南路西南地区,陆谦坐镇潭州,大军直抵衡阳,摆明了就是要夺取此地,继续向南,一举打开岭南通道。 而受梁山军的刺激,兼之西军的分裂,及大小种等人的南下,使得摩尼教西侧压力骤缓。是以方腊就也迅速调转矛头,兵锋直指台州。李珙压力大增。 同时晁盖也以朱仝c李应为先锋,分兵两路,大军杀入江南西路。这般时候那大半区域已然尽数为梁山军所据了。 陆谦大军接二连三的获胜,简直势如破竹,席卷荆湖,纵横江南,是震惊天下。 摩尼教接连派出使者前来拜见陆谦,那目的之一,便是想要探明陆大王对他们的真正态度。 可以说,梁山军现如今的事态,叫除他之外的所有势力都为之胆寒。 那鲁智深也以索超c翟兴为将,督兵鏖战宝鸡。徐宁则趁机领兵走汉水,进逼汉中。这一系列的变化,叫刚在成都落脚的大艺术家如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狗一样,疯狂的调动川中的兵力c物力,向关中进援。同时还派出使臣出使大理,向大理借兵。 这对大理可是开天辟地的事情。煌煌大宋,中原之主,竟然向大理这偏僻小国借兵,那真的是叫大理国内不少人兴奋。 只是大理国内终究有人得大脑是清醒的,比如此时的大理国王段正严,也就是后世人非常熟悉的段誉的原型,他本名是段和誉。 这是一个较为贤明的君主,大脑清晰,大观二年(1108年),其父段正淳出家为僧,将皇位禅让给他。这人很清楚与宋朝建立友好关系是段氏“立国之本”。毕竟那高氏篡国才过去不久,即便是高升泰病重时,因云南诸部的反对,高升泰临终嘱咐其子高泰明还政段氏,于是高泰明拥立废帝段正明的弟弟段正淳为大理皇帝,但其大理国柄仍旧掌握在高氏手中,世称高国主。 段正严这人很聪明,于内勤政爱民,仁慈治国c多次要求减轻徭役赋税,以搏得声名。叫那大理境内的百姓都十分拥护他;于外则多次向宋朝进贡,献礼献乐,博得大艺术家的欢心。赵佶为表彰段正严的恭顺,册封他为金紫光禄大夫c检校司空c上柱国c云南节度使c大理王。 所以,段正严与大艺术家之间是素来有旧交的。 只是这个时候,段正严也好,实际掌控高泰运高泰明已病逝都清楚的意识到大理的弱小,根本无力支撑他们掺和进中原争龙。 那段正严即位时,各方入贡,贡金银c罗绮c珍宝c犀象万计,牛马遍点苍。然而好景不长,到了政和元年,大理地震,“损十六寺”,坏民居无数。后东方三十七部反,时相国高泰明用兵平定。高泰明死后,其八子中高智昌因罪流放而死。其下高伊c高何二人谋为执仇,趁段正严入寺进香,图谋弑杀段正严,结果事情败露被擒。段正严虽然嘉二人之义,赦之,为立义士冢。似乎平息了这段高之间的冲突,可实则兀自激化了段氏与高氏的紧张关系。 及至今年时,慕宁c远c矣c破c马等部落反叛。三月,大理军出师征讨,兵败。后三十七部蛮再次反叛。大理国内自己还在焦头烂额,如何能借兵给赵宋? 加之辽金之间暗地里的勾当,横竖是都受到了这刺激,各自加快着自己的步伐。 那辽夏之间也互动繁多。 大家都明白,一旦陆谦统一中原,那就要进军北方,辽国有幽云十六州的余下十四州,必然是惹梁山军侧目的;西夏则就更不用多说。而金国不但要继承契丹在草原上的地盘与影响力,也同样舍不得那繁华的南京道和西京道。 契丹正是占据了幽云十六州,具备了对中原进军的绝对地理优势,这才能压得赵宋抬不起头,女真人此刻是断没有南下中原,饮马长江的野望的,但他们一定希望也具备契丹鼎盛时候对中原汉家王朝的威慑力。 不知道辽金夏多少人在祈祷着陆谦能与赵宋‘相亲相爱’几十年,以便叫他们能得偿所愿。 方腊c钟相c王庆乃至是田虎,也必然在暗自诅咒着陆谦,希望他能英年早逝,就如当初的后周世宗一样。从继位到病逝,也就短短五六年光景,一如陆谦现下。上苍便收走了柴荣的性命,留下孤儿寡母被赵匡胤趁机窃权夺位。 可惜,陆谦的身体始终健康如一,这些年里甚至都没生过一场病。 三旬有六,也能道一声英姿焕发,文臣武将如雨如云,羽翼丰满,根基深厚。除了继承者尚且年幼外,陆氏王朝已然再无半点缺陷。 此时,潭州城内。 陆谦并未住在州衙走,而是落脚在一处富贾在地。其后院有一片半亩大小的水池,临着水榭,清风吹过,池水波动,回廊亭阁倒影在湖面上随波荡动。水池中偏偏荷叶随波翻涌,和着水声响成一片,自就带起凉意。 四月底光景,已经炎热。荆南之地倒是阴雨绵绵,然则气候不见半点凉爽,更多是潮湿闷热。 如不是梁山军后勤得力,更有严格要求,不准将士饮用生水,排便集中,注意清洁,军中卫生可说是绝冠当代,那军队之中难保已经起了病疫。 即便如此,从衡阳到潭州,到岳州,都有将士生病,且多是发烧c腹泻c呕吐等病灶,那一旦发现,便就立刻进入医护营中,与大军隔离开来。 “启禀大王,宋万将军已押解药子抵到潭州城外。” 陆谦正在水榭乘凉,忽的乐和来报。却是他叫后方转运的火药已经抵到潭州。 “告诉宋万,无须入城拜访,速速南下去。待到大战告捷,本王再予他接风洗尘。” 摸着天杜迁,云里金刚宋万,此二人早就退出了权力中心。当年梁山泊时候,他们就已经消无声息了,那山寨里的交椅名次是小二哥过年,一年不剩一年。 可他们二人却是陆谦信得过之人。 当初水泊山寨狭小,兀自无有位置妥善安置他们。可现在地域广大,部门更是繁多,这等能力不强,但忠心耿耿之辈,就多的是地方安置了。 比如说那益都城内外的粮仓武库,比如说益都城内的城防,需要的可信之人多了。 正文 第六百二十七章 悲喜两重天 济南府外,李忠的一处庄子上,之前由他亲手整地种下的两亩瓜田现在长得正好。 作为梁山泊时代的一员头领,李忠现在混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想他五六年前的区区一山大王,七八年前闯州撞府的江湖卖艺耍棍卖药之流,现如今竟已然是齐鲁行省的兵马副总管,再思之他上山前后立下的功勋,陆谦待他端的不薄。 纵然不能与韩伯龙相比,那也不逊于焦挺了。后者论官职尚且不如他高,只是戍卫宫廷,能时常见到陆谦罢了。 素来并无大志向的李忠,对于自己眼下的处境,就已然是梦里都笑的见牙不见眼了。对陆大王只有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的忠诚,再无其他可言的。 他平日里到也不是净天的忙于军务,齐鲁之地,在李忠上头还有雷横c黄信两个,那里用得着李忠去日日忙活表现?即便现下是老兵退伍新兵入伍的档口,有雷横坐镇齐鲁守备军,即便兵马左副总管黄信被调去南下,李忠兀自有时间来自己喜欢的庄子上歇息几日。 他出身落魄,流落江湖只靠使枪棒卖药为生,那时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赚上一笔钱财,而后返回老家置买上几亩田地,娶上一媳妇,生下几个娃娃,好安生度日。 上了桃花山后这些都被他埋在了心底里。他深知道一入绿林,身不由己的道理。 自己只一日做了贼,但凡官府不给过了明路,那就一辈子是罪人。故而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只求一个吃喝舒坦,过一天少两晌罢了。即使被逼无奈的入伙梁山水泊,也是如此心理。那时候恁地能想到能有今日? 现如今他‘功成名就’,光宗耀祖。早两年就去了濠州定远,衣锦还乡。将家中爹娘祖辈的坟墓全都大修一通,在祖宅的原址上盖起一处青砖乌瓦的小院,这是他爹娘的心愿。 而不是李忠没钱,而是他家祖宅就那半亩地大。 但却在街坊里捐赠了一处学堂,专供李氏一族子弟与街坊邻居家孩童进学之用,一应笔墨尽皆免费。这可是比李忠在定远城大摆了三天流水席,赚得的一时名声更多更久远。 李忠自觉的自己的本事和心劲,这辈子也就到头了,他也知足了。今后的日子就是办办差,而后就是享受生活。 于是他在不少地方置办起了田产,有的是农庄,有的是庄园,那就是为了一偿早年的心愿。 一如眼下的小庄子,那一时兴起了,还自去扛起锄头做起农活来。 如此之生活在有心劲之人的眼中,就如雷横c孙立之辈看来,那就是在虚度光阴,虚度年华。但人李忠知足常乐,日子过的自惬意。 在庄子上歇息了两日,缓了缓精神。今年梁山军大军纵然出征,可军中兀自有老兵退伍和新兵入伍事宜。齐鲁守备军内,可是叫他忙活了一阵。人雷横虽是爱钻机的,却从来不大权独揽。黄信在时,这类庶务多是由他领着李忠处理,只要最后整理出数据总结后,向他递上一份备报就是。 现在黄信不再了,那就由雷横领着李忠来做,他也跟人跑上跑下了一阵,待到事情处理了七七八八,这便瞅准了机会来庄上偷懒。 这养足精神,他就想下地去倒腾麦子了。已经是五月了,不仅西瓜输了,麦子可不也成熟了。 李忠不但自己想要下地,他养在身边的两个侄子和亲生的一儿一女,也都要下地。哪怕那一儿一女的年龄还不到五岁。 哪怕只是待在地头呢。 这可是他早年的心愿。那时候他没老婆,更是没一块田地。现在李忠是富贵了,但他也不想将自己的儿女养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兼之早前之心愿,如是便带着自己的儿女下地干活了。 只是一突如其来的客人,叫李忠全家一起来下地劳作一日的计划夭折了。 李忠引着侄子儿女,全都换上农人打扮,刚进到地头不久,便看到一随从跑到李富耳边一阵嘀咕,这李富是李忠在桃花山时候收拢的一心腹亲信,后来退伍在他家做了都管。 那李富当即就向李忠禀道,却是周通来访。 小霸王周通混的比李忠且还不如,乃在济州任兵马使。“他怎生到此?” 不待李富回说,便急忙从麦田里出来,叫人准备清水清洗。 但已经来不及了。 周通已经被人引着过来了。不多远就看到几亩麦地和一旁的瓜田,还有一处西瓜棚子。 棚子里坐着李忠和他子侄,全都一样打扮:头带斗笠,脖子上搭一条暗色棉巾,一身的短装,挽着袖子和裤腿,脚上兀自踩着粗布鞋。 周通没走近就笑了。他早听说李忠弄了好几处庄子,还在庄子上开田耕种,只是没亲眼见到他带着孩子们下地。 李忠见了周通,也不起身去迎,招手笑道:“兄弟且来,尝尝哥哥种的西瓜!” 他那两个十三四的侄子都清楚今日的下地已然结束,领着李忠的一双子女,起身给周通见礼。李忠将手一摆,李富自带着那四位离开。 “小弟来济南府接新兵,听闻哥哥也在此处,便自寻来。”周通与李忠交情莫逆,说话中就一屁股坐在了条凳上,随手拿起一块瓜来吃。 然而万事以公务为第一,周通与李忠的关系再好,也只能在庄上留宿一宿,次日大清早便打马奔去济南新兵营。 就是那李忠在庄上悠闲渡过了五六日后,也返回了益都。 原因不是他又要忙碌了,而是人李忠要过四十寿辰了。 这是整寿,自然要庆祝。如是当日的李府是好不热闹,休看李忠比之林鲁等人,是远远不如。可实质上,一省兵马右副总管,省常备军中的第三号人物,还是梁山泊旧人,那有的是人巴结。 以那李忠夫人的娘家人为例,可不是七大姑八大姨的全都来到了。这并不是看着李忠家富贵,占便宜来的,就是有那眼皮子浅显的,兀也早被人摁下去了。今日可是他们加深与李家感情的大好良机。 一上午都是欢欢喜喜,邻近午时,李氏的娘家嫂子是有点撑不住了,便于自己的妯娌花厅坐着了。茶还没换过一碗,外面突然热闹起来。 她们正想叫人出去看看,一侍女跑进来道,“王后娘娘有赏,快!都要出去!” 这位方娘娘的地位是有点尴尬,可那王后的位置兀自坚固。 俩妯娌在屋里自然不会再里三层外三层,外罩都取下来了。五月里的天,恁地炎热。于是再赶紧穿戴整齐,进到后院正厅时候,一应准备都准备好了,等人到齐,齐刷刷在院子里跪了一大片。 来颁赏的姑姑看着有三四十岁,甚是端庄,站在那里腰背笔直,运足气说了一长串特别文言的话,总之的意思就是恰逢吉日,想起李忠多年忠诚,尽职尽责,十分之感动,于是今天就赏赐了。 接下就是几套头面,绫罗绸缎,以及一些稀罕瓜果。比如荔枝和哈密瓜。 前者是商贾进献的,后者是高昌回鹘来使所献。 高昌回鹘很识趣的,在梁山军一统关陇之后,立刻就派出一使团出访益都。随行的还有黄头回纥和青塘羌不少部族使臣。 李氏在后宅得方金芝的赏赐,李忠就在前院得了陆谦的赏赐。夫妻俩都已经配合了许多次。 当初梁山泊头领的生辰,陆谦都叫人专门记着。到了日子便就有赏赐颁下,甚是能收拢人心。后来他成了陆大王,那一些人的生辰贺礼就省下了,太频繁了就也不值钱了不是?可是如李忠这样的整寿,那是必须要有的。如此惠而不费之举,他和方金芝做的都很开心。 李府这一日里也是高朋满座,欢喜不已。鼓瑟吹笙,喜气洋洋。这大后方之所在,兀的便半点感受不到前线战事的惨烈。 宋万将火药送到衡阳军前,又恰好天日放晴,林冲半点也不迟疑,直叫人使洞车在城下掘洞,当日下午起爆,便一举摧垮了衡阳西城墙。 巨响震天,尘土遮蔽了天日。 梁山军大军早有准备,当即擂鼓吹号,大军杀上。而那城内的西军兀自被震得头晕脑胀,惊慌失措,如何还能抵挡? 那城池的垮塌对于守军心灵上创伤太大,即便城内有小三万西军,即便坐镇衡阳的是种师中,兀自如那乌合之众般,被攻入城中的梁山军打的节节败退。 后者是如洪水泻地,势不可挡。 种师中绝境之下兀自要组织西军反击,最后被手下军将强拉着从城南逃出。端是兵败如山倒。 然而此时要要逃脱生天,谈何容易? 梁山军围堵追击,种师中如何逃脱的出去。最后合同千余残兵被围堵在一处小山上。 林冲知晓陆谦对大小种甚是欣赏,自然不愿意威逼过甚。使人前去劝降,可种师中如何肯临老而做贰臣?“吾结发从军,今老矣,安能折节忍辱?” 自知身陷绝境,乃十死无生也。自歇回力气,就抖索长枪,引甘愿效死之人冲下山去。 后者人丁不及三百也。 此时已到了已牌时分,只见山下东北角上,一簇旗帜,拥了一把红罗伞盖,隐约可看到一人,身穿紫金盔甲,手拿长鞭,东西乱指。 种师中在山上时候便已经看清方向,将手暗指去,对身边郭成郭浩父子道,“那里必是北贼大将所在之处。此为朝廷祸害,今日他亲临战阵,吾等岂可不与他打个照面?我欲引兵做最后一搏,出那贼不意,将他杀了,亦断陆贼一臂。” 郭成父子时到此时此刻犹自紧随种师中左右,那自是大宋忠臣,闻声立刻说道:“吾父子愿随相公赴死。” 叫种师中好不欢喜,当下叫喊山上军兵,愿意随他死战的,就尽数杀下山去。不愿的,待在山上,稍后投降就是。 言语罢,种师中就翻身上马,提起手中钢枪,策马直冲下山。 正文 第六百二十八章 生擒活捉 种师中身著一身古铜铠,手使一杆錾金枪,骑下一匹黑云乌骓。郭成身穿青罗文山甲,手使一杆虎头大刀,腰悬竹节钢鞭,跨下一匹青鬃马。另一侧的小将郭浩则最是精神,浑身穿红,身长六尺有余,淡红脸,手中攥着一条酒杯口粗的铁棒。 炙热骄阳,照着平地金晃晃地直刺眼,梁山军步马齐齐排开,在旌旗影里,布了阵势。将山头围得是水泄不通。 种师中怒马当先,郭家父子和三百余将士紧随在后,从山下向上看去,就见是一团黄尘滚滚,如是长龙一样,拥了一支兵马向梁山军阵里飞奔去。 山下兵马看到山上有人冲下,自然上前拦截。那种师中不曾打得旗号,黄尘掩蔽了身影。也看不清楚是谁,当下一波波箭雨射了下来,就听得黄尘中尽是惨叫连连。 只是种师中与郭家父子舞起兵器来,上护己身,下掩战马,于箭雨弩矢中催马疾进,兀的半点不伤。待到近兵相接时候,种师中那錾金枪尖,像雨点也似,在马前拨动去,且不管面前梁山兵有多少,只是对着那看定方向上冲去。 那梁山兵近被马踏,远被枪挑,看那当头一员老将威风凛凛,如何不知道是那种师中,当下纷纷闪开,让出一条通道,种师中三将看到那红罗伞盖下面立着人,相距已经不到十丈,疯了一样对着直冲过去。林冲这才确定这三员宋将端的是来对付自己的。 啊呀一声,心中好不惊奇。暗赞一声虎胆英雄。再看那当中一员老将,年到六旬,须发皆白,然身躯高大,自威风凛凛。当下便知晓他是何人也。 “来人莫不是小种经略相公当面?” 林冲止住士卒,兀打马向前去,身边只跟着小李广与大小眼二人。 豹子头表现的坦亮,种师中也自收住了长枪。左右郭成郭浩父子,三双眼睛齐齐盯向对面人。就见是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六尺长短身材,四十不到年纪。 头戴大红结顶金盔,身披黑金明光铠,手拿丈八蛇矛,坐下一匹白玉嘶风马。威风凛凛,相貌堂堂。 而再看那左右二人,一个是银盔银甲,坐下一匹雪白宝驹,提一杆亮银枪,年纪不大,可生的身材魁梧雄健,一双大小眼尤为醒目。 另一人则是一副风流好样貌,齿白唇红,星眸有神,两眉入鬓,腰细膀宽,头戴一顶熟铜狮子盔,脑后斗大来一颗红缨;身披一副铁叶攒成铠甲,腰系一条镀金兽面束带,前后且有两面青铜护心镜;左带一张弓,右悬一壶箭,走兽壶中箭比星,飞鱼袋内弓如月。 正是岳飞与花荣。 这二人看着就是不俗。再有那素有勇名的豹子头,种师中忽的感觉自己想的未免太简单了。 他的武艺自然不俗,却也不是盖压天下,举世无敌。可事已经到了如今地步了,是骑虎难下,更需要破釜沉舟。 种师中大叫一声道:“老夫正是。你旁话休说,且拿性命来。”说时迟,那时快,快马加鞭,錾金枪枪尖,在太阳下闪着电炬也似光芒,直向林冲心窝里就搠来。 林冲见了也不畏惧,自将兵马远远的挥退开外,横枪立马,等候种师中到来。两骑接近,更不多话,各各舞动枪枝斗在一处。 林冲骑的是白玉嘶风马,种师中骑的是黑云乌骓,一白一黑,八只马蹄,在阳光照晒的滚烫的黄土地里,踢得尘土飞溅。人影尘腾,加上两杆枪的影子,犹如两只蛟龙,上下飞腾。 梁山军这边,只是一味的擂鼓助威,并无人上前助阵。那郭家父子被花荣与岳飞一并对着,亦不敢上前。 一片白光,一团黑影,东闪西烁,南冲北撞,那里分得出人和马? 约莫斗了百十回合,种师中一拨马头,跃出圈外,将枪横隔了门面,大喝一声道:“且住。”林冲勒住缰绳,笑着说:“种相公是要降还是要逃?”对比那枢密c太尉,大小种在林冲心中还更多是经略相公。 种师中道:“哈哈,老夫已是花甲之年,身陷必死之地,焉能有逃走之理?更不会降于尔等,只是有一事要说。你我拼斗,老夫若能侥幸胜过一招半式,就敢请林将军放了背后相随之人。他们皆是相随老夫许久之人,不忍叫他们今日阖死。老夫自可与他们言语,叫他们各自归乡卸甲去了,断不会与贵军于新朝再有半点的不是。” 林冲扬天一阵大笑:“这个好说,林某应下了。只是你若输了,却要待怎的说?” 种师中也是一阵大小:“老夫少年从军,数十年声名在此,决不食言。我若输了,听凭处分,死而无怨。” 如此说定,当下二人就再度斗了起。 这二人都是使枪的名家,一个枪如蟒离岩洞,一个枪似龙跃波津。这个雄似猛虎吞羊,那个俊如云雕扑兔。 银光夺目,寒气凝空,又是一番景象。 直叫梁山军兵纷纷呐喊喝采。是马军踏镫抬身看,步卒掀盔举眼观。 那种师中急于求胜,一枪紧似一枪,只管向林冲逼将来。林冲却只是左右上下招架,并未奋力还击。小种倒也想到了林冲是在使计策,然他到底年老力衰,不能久持,稍后气血衰败,那彼时要败在正当壮年的豹子头之手的。 故而也不管林冲如何想,只一味的抖擞精神,枪尖似雨点一般,向林冲刺来。 眨眼又斗了百十合,种师中满脸充血,额头青筋暴露,已然是强弩之末。 林冲故意装做招架不周,种师中见了大喜,脑子里已经无暇去想是否有诈,是一个倒提枪法,斜刺林冲的腹部去。眼看枪去人身,不到一尺,那白玉嘶风马四蹄一纵,直跳起来。种师中枪尖直插入泥土里去,林冲的坐骑,却抢上前两步,他的马头,与种师中的马尾相并。 林冲左手抱枪,一横枪身,鸭蛋粗细的枪杆如根钢鞭一样直向种师中肩上横扫过来。种师中一枪虚刺,身子也向前栽去。见枪杆打来,便就要鞍里藏身,伏在马背将鞭躲去。但他人躲过去了,马却躲不过去,马臀部早着了一记,战马负痛不过,两后蹄一撅,便就把种师中掀在雪地里,种师中本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一闪跌,只跌的两眼一阵发黑,浑身若散了架一样,骨肉都要零散,那里还站得起来。林冲勒马止在一旁,身后已经闪出十几名亲兵来,抢步向前,伸出若干把饶钩,不间上下,钩住种师中身躯就把他拖了过去。 生擒活捉! 郭成郭浩父子看了就脸色大变,提起刀棒,打马就要来抢种师中。小李广张开硬弓,连珠射出两箭,分中郭家父子坐骑。战马始一中箭就疯狂的蹦跳,将郭成郭浩具撺下马背。 军兵上前摁住二人,捆绑下推到林冲马前。 豹子头饶有兴趣的看着郭家父子,“两位也都是军中战将,理当看得出,那小种相公手下不留情,实恨不得能一枪挑杀了俺。那所谓之约定,如今看更是他虚晃一招,是有意在赚我。” “你父子兀的要来抢他,宁不知我若死在他手,则尔等必无性命存活。” 林冲不相信郭成郭浩父子看不出来。 却不想那郭成把眼睛一翻,“国破危难之际,不能平贼荡寇,生有何意?今朝死便死了,何惧之有?既随种帅下山,吾父子便就没想着能活过今日。要杀便杀,无需多言。” 另一郭浩,口不出一言,闭目待死。 林冲能说什么呢?看着被人推攘过来,也是不发一言,闭目等死的种师中,甚个话都不想说。 没必要! “来人,将他们好生看押。”只等这衡阳城内外具都稳妥了,才好连同其它被俘诸将,一同送到潭州。 但他可以先叫人去潭州报捷。 而老种得报噩耗的时间比潭州城内的陆谦更是提早,听闻衡阳城破,三万西军毁于一旦,种师中更是了无音讯,整个人发出一声穷途末路的悲吼,吐出一口血来,当下病倒了去。 此刻蓝山县东部的连绵大山之中。 耀眼的翠绿色覆盖着山川大地,一座接着一座的大山,长远的叫人看不到头首。而这种朝廷官府鞭长莫及,汉人生民不去顾及的地方,那便是古百越之族的后人,苗瑶侗土等民族的存身之地。 立在一座山岭上,向远处望去,可清晰的看到点缀在大山之间的一片片水田。远处的高山上,那浓郁的绿色似乎也更加浓郁了。 赵桓殿中侍御史——何栗抬头望一眼远处高低起伏的山脉,面上的表情古怪而略显自嘲。 煌煌大宋终究是落到了何等境地,才来相求于这些山川野人,外化之民? 他实是心中痛苦极了,方才情绪流露了少许,但也只是少许,转瞬即逝。 因为与他一同的还有一云岭瑶峒的青年,这就是云岭瑶峒峒主蓝贵的儿子,叫蓝邝深,年纪只二十出头,却是云岭瑶峒最雄健有力者,一双大眼炯炯有神,时不时的会望着周围警惕的注意着。周遭也簇拥着一批汉瑶武士。 何栗要提防着自己的真情流露不被蓝邝深看到,而蓝邝深也深怕他们一行被其他势力所伏击。 桂阳监境内的苗瑶侗土各溪峒间的关系,可不是亲如一家。 云岭瑶峒首先与汉人官府接触,这不仅是对云岭瑶峒是件大事,对于桂阳监极其周遭其他的苗瑶峒主们来,也是一大触动。 蓝贵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么。是一口吃成个大胖子,还是被螃蟹毒死,这还都是未知数。 然而在一些苗瑶老人看来,云岭瑶峒这般做,却一定是大逆不道的了。 那桂阳监境内且还有着奖中c白水c太平c浮竹c钦景c石硋c水头c孤浆c黑风等多个峒,内中又以华阴峒和黑风峒之人最敌视山外的汉民官府,被赵宋官府称为郴桂蛮瑶巨患。蓝邝深不可不谨慎。这位何相公可是他爹都十分尊敬的人。 正文 第六百二十九章 贤君仁主 陆谦当然不知道赵宋为了抵挡梁山军,甚至都与苗瑶土侗有了勾当。要知道他们可是素来敌视这些化外之民的。 在宋代官府中,苗瑶土侗被他们称为峒寇c瑶獠c蛮猺,将桂阳与郴c连c贺c韶四州环行千余里内,居住其中,不事赋役的少民,通通谓之猺人。 那内里甚至不少人本为汉人,只因为赵宋税赋逼压太甚,走投无路,而被迫逃入大山。 可谓是主动的‘变夏为夷’的典型了。 就像前文提及的黄捉鬼。此人是吉州人,纯粹的汉民,但却与苗瑶土侗混迹一处,给赵宋带来许多许多的麻烦。 那赵宋官府把居住于内地,要缴纳赋役,由政府编户的人叫“省民”,而脱离政府管辖,不向政府缴纳赋役居住于溪峒的少民叫“峒民”。因桂阳监地与蛮瑶相接,故边境地带的赵宋“省民”与“峒民”杂居相处,往来密切。有时“峒民”向“省民”购买田产,那边境的一些汉族豪猾大姓为逃避赋税就纷纷把田产寄匿“峒民”身上,官府为此逼税,便就往往会发生直接向“峒民”征收赋税的情况,亦或追捕因逃避赋税而逃入山峒的省民而引起对峒民的骚扰,致使峒民对赵宋官府极是敌视,对汉民也多有仇视,如是也往往是起而为寇。 以桂阳监为例,“峒民”作为”化外之民”,其居住地桂阳监周遭的广大山区自然就成了“王化”所不及的“化外之地”,成为各种反抗政府之人的藏身之所,或是逃犯c是逃兵,逃税之人,或强盗犯罪,不齿于乡里之人。 以至于很多汉人也逃入衡州之南的山岭地带,彼处广袤百余里,与苗瑶接境,大木蒙密。国人逋逃其中,冒称夷人,出寇常宁诸邑,官军不能治也。 那黄捉鬼就是个例子。只从他的名字上便可看出,这人乃是一神汉,而苗瑶愚昧,多有信者。一遭犯了官司,便就纠集信者百数人藏身今桂阳与常宁交界的大山之中,啸聚为寇,同时引诱峒民贩卖私盐,反抗政府,截杀官军,成为宋王朝的心腹之患。 庆历三年(1043)衡州知州陈执方假借招安之名设计捕杀了黄捉鬼叔侄,余党走匿山中,官军进山追剿,欧阳修再论湖南蛮贼宜早招降札子中言:“推其致死之因,莫猺之俗,衣服c言语,一类正蛮。黄c郑初起之时,捕贼官吏急于讨击,逢蛮便杀,屡杀平人,遂致莫猺惊惶。”至是,其党遂合五千人出桂阳蓝山县华阴峒,害巡检李延祚c潭州都监张克明,遂演变成宋代最大的瑶乱。 所以,陆谦得军前奏报,大军南进桂阳监受当地少民困阻,其人与宋军同气连声时候,那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呢。 然而对于蓝贵来说,这也事出有因。大山虽然让瑶族勇士剽悍英勇,可狭窄的耕地却限制了部族峒寨的发展。蓝贵不是没见识的人,他知道只有占领着更多平原地区,才能和汉人一样,不断繁衍壮大族人! 但对陆谦而言,这却是一个完全没有想过的敌人。 赵宋与西夏的关系有多么恶劣,苗瑶土侗与赵宋的关系就有多么恶劣。现在这两家竟然说和平就和平了,陆谦当即下令解宝c邹渊引本部兵马前来。 但这一时半会儿的,梁山军在打破郴州之后,那西面的桂阳监与郴州州治西南的宜章便就都恢复了平静。 无奈何,用现下这些关于平原决胜的精锐来打桂阳监与宜章,在崇山峻岭中跟当地少民缠斗不休,太不划算了。 更重要的是,梁山军厮杀至今,已然有五个月了,师老兵疲,陆谦已经有暂且休兵的盘算了。 那晁盖也打不动了,杨志c秦明更是早就歇兵。 后者是打无可打,但好歹夺取了大半江南东路,也算有所得;而前者却看着赣南的绵绵大山和一个个神出鬼没的少民峒丁好生无奈。再说,整个大江以南都在降雨,还绵绵不绝,那高级军官自然无碍,普通军兵许就要以为自己整个人都要发霉了。 就是鲁智深c徐宁针对宝鸡c汉中的攻势,也困于地势而长久无有所进。 郑居中虽非用兵大才,却也中规中矩,使人据险而守,又多多筹备粮草物资,以安守军军心。鲁智深几次督兵厮杀,都未能如意。徐宁对汉中的攻势也被阻在了石泉。那地方,北依秦岭,南接巴山,汉水自西向东穿境而过,“两山夹一川”之势再明显不过。境内地形复杂,山峦叠嶂,河流纵横,北高南低,海拔高低悬殊大。只做经济,便是到了后世本处也是国家秦巴连片扶贫开发重点县。可是只军事上说,这儿也太便易防御了。 如此,这多路大军的攻势便都到了极致,陆谦也能观察到军中士气的降落,心中若再不生出撤军之念,就是脑袋有坑了。 从潭州一路冒雨抵到江北,那潮湿的天气叫他仍是不舒服,再从荆北经过襄阳,进到南阳城,这才感觉到一丝干爽来。 他人抵到南阳时候,那乘着联袂战船,溯江而上的杨志部,也已经进抵江陵。青面兽引几十名亲卫,快马加鞭,直驱南阳而来。 这却是陆谦北撤行到岳阳时,那身侧有人进言,大军主力固然师老兵疲,然诸路大军却非皆是如此。看那关西,战将云集,战兵十万,可这遭里却并无大的战果。休说那甚个战略震慑,世人看的却只是‘真凭实据’。故而,那关陇一干军将必然内心窝火不已。 而再看江南,杨志一军在早春时候战果丰富,然他们早早就停下了兵锋,更多是用来震慑摩尼教军,至今已然有段时日。想必军中将士也是会闻战而喜的。 兼之那右军都督府上下坐镇扬州久也,还当早早挪动一二为上。 一名贤君仁主,并非只是单纯的爱护手下,等手下人捅出篓子了好去宽宏大量。而是根本不给手下人犯错的契机。 陆谦相信萧嘉穗说的话,右军都督府坐镇扬州许多时日,杨志在淮南行省的影响力恐是不弱于郭永的。 于大局而言,这算不得甚个事儿,但它却是个不好的苗头。 陆谦不会再要杨志坐镇江南的,好让他的影响力渗透到江南江北么?他只会将右军都督府整个撤回齐鲁,换秦明去坐镇。 但现在听萧嘉穗一言,陆谦觉得这个主意不失为一个妙策。 旋即就也把萧嘉穗也派遣去了关陇。“即如此,你且也去关陇走一遭,参赞军机,辅佐大军攻伐西夏。” 而后大军徐徐北返,留花荣督军坐镇潭州,徐宁引兵继续屯驻襄阳。后者性情温和,攻伐汉中无功,也兀自不羞不恼。 以李梁为鄂北巡抚,这人是最早投效梁山军的文官,这几年固然是不显山露水,可政绩c资历却都是有了。与那就任岳阳太守的时文彬是一个模样,都是人精。只因为无有靠山背景,始终徘徊知县位置,久久不得升迁。 原淮南巡抚郭永迁为湘南巡抚。这却是某种形式上的贬官,那湘南岂能跟淮南相比?于是陆谦将他的官儿升任为正二品。这般做不是因为郭永在淮南位置上做的太失败,或是太成功了。而是因为他接手淮南之时,便就多历经战事。现如今这湘南巡抚职位,正合适他。 而郭永空出的位置则是由从东海回来的宗颖替代,他所空出的海东总管职位,便交由阮小二。 说到底,在高丽c日本没有彻底摆平之前,这海东总管治下事物,更多是在军事上。 除了这些,朝中一些位置陆谦也趁机调换了不少。比如说那宣政司,吴用的一把手被樊瑞所取代,后者是重新杀了回来,智多星则被调入了都察院,接替许贯忠这名不符其实的御史台老大任左督御史。 许贯忠则被调入御前司,任马步军都虞候。后者实则便是亲军,现下被改为御前司。 刑部尚书裴宣也该换了位置,与次辅闻焕章互换了位置,后者由吏部尚书变成了刑部尚书。 陆谦手中有一张老大的图纸,可以说那便就是陆齐朝堂的英雄谱了。他看着那张图纸,再叫人收揽诸多情报,凭能力选官择位,那自然就可以随自己心意了。 就像前世玩策略游戏,那一个个位置,自然是要选最适合的人去了——数值最高,效果最好。他现在就很有这种感觉的。 当然,这话说来简单,做起来却难。等他将需要调整的一干人的位置调整了七七八八后,大军都已经返回齐鲁,他人也已经回到益都了。 那刚刚喘息一口气,便受到了西边和北边的急报。消息一好一坏。 好消息是关陇大军已经收复了灵武,西夏军面对着逼来的梁山军,根本无力也无心去抵挡。 李乾顺只叫李察哥领兵且战且退,在鲁智深领兵抵达翔庆府后,他便引着兴庆府内的军马和党项族人跨越贺兰山,沿着贺兰山西麓,进入河西走廊区域。 李察哥也旋即北撤,途径兴庆府时,一把火将这座党项人八十年来的都城焚烧殆尽。而后直直向北,那里还有右厢朝顺军司和白马强镇军司。 可不管西夏人如何的恼怒和不甘心,李乾顺与李察哥是如何要反攻回老家,灵武之地已然被关陇大军收入囊中了。 这必须是一大好消息,坏消息却是女真终于撕破了与契丹的假和平,露出凶残面目,挥大军杀奔上京道了。 “传文武重臣觐见。”因为关陇捷报而产生的欣喜,这一刻完全消散了。 他对于女真灭契丹的经过已经有些模糊了,但他脑子里还有个印象,在女真歇息几年后再次兴兵征辽之后,契丹没有几年便就被扫入历史的尘埃中了。也就是说,这一次女真人能灭了辽国 正文 第六百三十章 陆谦要称帝 “时隔三年,女真二度伐辽,必有所持也。” 奉天殿内,齐国文武重臣齐聚,陆谦将北地传来的消息与诸人分说,一时间大殿内议论纷纷。众所周知,女真人与契丹议和,实乃是以蛇吞象——由一完颜部,一统粟末江(今第二松花江)以北,宁江州(治所在今吉林省扶余县东石头城子)东北,方圆千余里,户口上十万的女真各部。而后马不停蹄的大军直直南下。短短两年的光景,便夺取了整个东京道,更击败了契丹军的反扑。 这可不就是现实版的蛇吞象么? 这吃撑了,迫不得已的与敌人议和,以好给自己消化战果的时间。 上天便是再庇护女真,那最基本的万物运转规则也是无法改变的。想要实力强大来,那就要吃食与消化相配合,二者相辅相成,这才能叫‘人’强健壮大来。 三年前的女真已然吃撑了,他们只能停下自己的脚步,努力消化腹中的食物,以叫自己越发的强壮强健。而当女真人彻底将早前的猎物吸收消化,那时候就是契丹的死期。 这已然是益都朝堂上文武重臣所共鉴的认知。 “天祚皇帝,耽酒嗜音,禽色俱荒。亦如那赵佶一般,已然遭受大难,偏偏尤不醒悟,斥逐忠良,任用群小。拒谏饰非,穷奢极欲,盘于游畋(打猎),信用谗谄,以至于宝贵时日白白浪费之,喘息之机尽数错过。现今契丹内部倾轧剧烈,纪纲废弛,人情怨怒,金人乘其敝而攻之,又有我军为后合,必能一举扫荡乾坤。” 盖因为陆谦对契丹的南京c西京两道念念不忘,早完颜希尹出使益都时候便于他们明着说来,故而这女真人一起兵戈,契丹真的想要不灭都难啊。 “大王之意,莫不是现下便要整兵备马,好夹击契丹?”林冲为首的一干武将,这时候眼睛纷纷明亮起来,摩拳擦掌道。 陆谦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宗泽c闻焕章他们。二人也没去开口,先出列的乃是赵明诚也。 “臣以为不可。此刻便整兵备马,林都督未免操之过急也。那契丹好歹是北疆大国,纵然国力颓废,亦不是轻易便可铲平的。臣以为我军现下且坐山观虎斗,更是得利。” “臣附议。”陈观上前一步道。“今日我国与北辽贸易繁多。如是契丹战事吃紧,那刀兵战甲定然更依赖于我国,期间有大利益,不可不慎重。”已经是户部左侍郎的陈观,眼光很能着重于商业利益,这是他与宗泽c闻焕章他们这些正牌士大夫出身之人最大的不同。他是唯利是图的豪强。 一番争论说道了这儿,闻焕章开口了。“大王容禀,那女真已生一同塞北之念,我朝亦当加快步伐,早日一统天下。如此才好整兵北上,勒石燕然,直捣黄龙,收复辽东,再现汉唐之雄风。” “臣且以为可使人出行杭州,直言上意,再让秦将军扬兵耀武,逼摩尼教就范。同时大起海上舟师,进逼东南沿海各地,叫南宋顾此失彼,招架不堪。逼南宋主势穷而降。如此这中原大地只剩偏居川地的蜀宋也,岂还能为祸中原?”这攘外先安内,可是中国自古以来都传承的一思想,可不是常凯申发明出的。虽然陆谦上辈子知道这句话的时候,真就是因为常凯申。 “闻相所言甚是,老臣附议。”宗泽年到六旬,但真没见有一丝苍老姿态。整日精神抖索。 “然老臣且以为,今日大局已成,天下抵定指日可待。大军南征北伐势如破竹,捷报频传,形势一片大好。大王更兴文治,劝农桑,天下亿民归心,此众望所归,天命所定也。故而,万事皆以俱备,大王当早日登基为帝,定元肇始为上。” 这话一出,那是满殿文武重臣先是一愣,这种劝进之功竟然被素来守正的宗泽给拿了去,不少人这一刻都想扇自己的耳光,随后是纷纷齐声附和。以陆谦如今之声势,早就应该称帝建元,这大王与皇帝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更休说这皇朝一立,必然要大封群臣,对于满朝文武军兵都是一巨大之激励。 在眼下时候,确实该筹谋登基大典了。 “中国自三代以后,得国最正者,惟刘汉与我大齐。匹夫起事,无凭借威柄之嫌;为民除暴,无预窥神器之意。” “故如此,开基创业,既宏盛世之兴图,应天顺人,宜正大君之宝位。既膺在躬之历数,必当临御于宸居,伏冀俯从众请,早定尊称。” 当日的廷议并没有传播开来,然而八月初一,大朝会上宗泽c林冲牵头,满朝文武百官联名上书陆谦,请他即位称帝。这事儿就再也遮掩不住了。 按中国自古的规矩,陆谦自然是三请三谢,三进三辞,以表虔诚倨恭。虽然他觉得这真是有些过度的虚假了。但人都已经走到现今这一步了,大势已成,自然也就有闲心来玩这套虚活儿。 这些日子,那各地飞来的劝进奏疏,疏通雪片一样将书案都给堆满。 这三请三谢,三进三辞,未尝不是在给地方上的文武臣僚以及田虎c王庆c方腊c钟相他们一心里建设的时间。这一套虚活儿完全走下来时,时间都已经进到年底了。各方面都有好的回馈,那田虎c方腊等人,甚至是高丽国的使臣,更都已经亲自到了益都。 摩尼教在大势之下不得不低头,在过去的半年时间里,阮氏兄弟已经在琉球站稳了脚跟。当地的土著根本不是刀甲鲜亮训练有素的梁山水师的敌手。即便水师部队的陆战能力比不得陆师,可这半点妨碍都没有。 琉球之北的澎湖列岛,在唐末宋初开始有汉族人定居。当然,那台湾岛上也零星的有汉人在上耕耘。 阮家兄弟的到来自然打破了这儿的平静,可是强权之下,弱者是没有反对的余地的。阮家兄弟更是沉寂已早,如今得以征战,正是那猛虎下山,蛟龙入海。心中正流淌着炙火,一门心思的与南宋拼杀,那里有闲暇去照顾琉球岛上的生番和汉人移民的心情? 那是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所有的异声,全都镇压;所有的反抗,一律抹平。 大军轻松击败了福建路和广南东路官府仓促纠集起来的船队,后者根本没有正规的水师部队,只能向当地大户征集海船和水手,可岭南之地的士绅巨室又不是都傻,岂能不明白南宋政权的摇摇欲坠?他们这个时候欢快的支持南宋,保不准就是日后让家族覆灭的根源。 但迫于赵宋的压力又不得不如此,那样的一支船队若是还能有强大的战斗力了,就有鬼了。 而阮家兄弟南下,李俊部却兀自留在长江口,隐隐威胁着摩尼教水师。再加上江南的秦明部,以及江南西路的晁盖部的威胁,方腊还能如何呢?他只能乖乖做到谈判桌前了,心中祈祷着陆谦能看在翁婿一场的份儿上,手下留情。 结果出面与柴进商谈事宜的方天定,听到陆谦准备把他们送去西域,甚至是比西域更远更西的地方时,当场便炸了。 “没这般欺负人的。” 但不同于去西域是一码事,对于陆谦要他们独自建国的指导思想,却是赞赏有加。他们本还以为陆谦是要将摩尼教彻底吞吃,都不曾想竟然有此等的好事。那方腊都已经有了颐养天年的准备。 然而整个事情到了十月里,这事儿还未能谈下。差别太大。 摩尼教愿意南下,就好比阮家兄弟占据的琉球,那琼州还更在琉球之南呢,那儿都能有百姓生长立命,琉球如何就不行了?但益都传来的消息是,陆谦可以容忍摩尼教不向西去,但琉球却不能给了他。那儿距离大陆太近,地理位置更是关键,他是要收为己用的。摩尼教若是不去西面,那就向南去吧。 万里石塘的南端还有爪洼王国和三佛齐国。 那些地方王国的实力且不可小觑,土著更是众多,而又地处热带,气候大异于中原,中土最南的岭南之地,所谓的潮热湿闷,也远不能与东南亚相比。 想要彻底的征服这片土地,未来兀不知需要付出多大的伤亡和钱粮。治理更是麻烦。 故而将手下的功臣大将分封去,陆谦半点也不可惜。 甚至于这些外封诸国,还能成为新朝的‘垃圾倾泻地’。国内的失地c破产的农民c小市民,留在国内就是负面沉渣,送去海外那就是为‘开疆扩土’流血出力。 那些封国的拥有者为了得到更多的汉民,就需要大肆宣讲移民的有利,以及许诺下大好条件,如此才能叫中土诸多过活不下的百姓们心动,甘愿为了前者而背井离乡,迁居海外。 这对陆氏王朝而言,不仅是一次清理自身社会沉渣的机会,更是对治下富户巨室的威慑。 ——你给出的条件不好的话,为你耕种的佃户就可能远走他乡了。 这般自就能最大程度的缓和阶层矛盾,减轻社会矛盾,那得益收益的必须就是陆氏。 海外诸多封国想要立稳脚跟,并不断扩大,那不仅是要增进人口,更要有一支强大的军队。而为了维持自身的武力和民生经济,就必须要巴结着中土的陆氏王朝。 后者是他们最大的依仗,也是他们的根源。 陆谦不知道在他有生之年,那些海外封国的人口能增长到多少。但他知道,要在现如今的东南亚建立起一个个封建制的国家,其中所需要的各类物资将会是一个天文数字。这可不是一个巨大的市场吗? 想来那些海外封国必然是要与国内保持着频繁的经济商贸往来的。 如此一个大框架若是搭建起来,叫中原有了倾斜垃圾的地方和巨大的经济市场,陆谦觉得自己所建立的皇朝寿命,那是必然要跳出那个“三百年怪圈”。 正文 第六百三十一章 海外荒蛮之地 十月中旬,方腊抵到益都。此时北地飘雪,已然冰寒入骨。陆谦在逼仄的齐王宫中摆下大宴,郑重相迎方腊一行。 席上双方不谈正事,只闲话家常。宴后他又独留方腊c方毫父子在宫中安歇醒酒,一觉醒来天色都已经暗下,陆谦又留方家父子用了晚膳才放出宫。 后者就摆在方金芝住处,算作翁婿间的一场私宴。那一些话自然就可以说出道出来了。 方腊再度相求琉球而不得,知晓陆谦心思已定,是万难有改,心情郁郁不乐。待与陆谦夫妻告辞,被人送出宫时,北风停止,满天无半点星光,黑暗之中虽有点点火光照明着,却是冷气加重,此时二更将近,清扫积雪的小太监早已经回屋去,地面上的积雪要在明日黎明时候才做打扫,如今已铺上了薄薄一层。 父子二人回到国宾馆,都毫无睡意,方腊遂叫人在房间里点起了两枝大烛,和方毫隔案对坐。再叫人搬来一瓮西域进献的葡萄酒。 “如今这般局面,二郎以为当做何解?”方腊的头很疼。 他一百个不想离开中原,中国人恋家,人离乡贱的观念根深蒂固。所以前一章才说,那海外封国必须需要大利益才能叫国内的破产失地之人甘心远赴千里万里之外。但局势所迫,他无能抗拒梁山军的重压。那陆谦那一副想把他们赶得远远的样子,叫他潜意识里就有些发毛。 江南并不闭塞。那紧挨着杭州的明州之地也有无数海商。方腊早就把爪洼和三佛齐给打探清楚了。有称王建制者,且尊崇佛教,这再是荒蛮之地,也似是可行。 且多有人言,彼处物产丰富,无有寒冬,无有严寒,一年四季如春夏,故而遍地的果林,各类瓜果繁多,随手可摘,食之不尽。若是只说如此,可以算是一天堂之国了。 可有好就有坏。那里的坏处就是全年高温多雨,以至于瘴厉弥生,毒虫遍地,夜里睡觉,保不准第二天枕头边就盘着一条毒蛇,稍有不慎便就无可挽救。 “形势不由人,也无可奈何。”方毫看了父亲一眼。他知道方腊不愿意离开中原,去那荒蛮瘴疠之地,谁想去啊?他也不想去。但对比去南洋那立国,方腊更不愿意去死。 “现今等待我军的只两条路,其一是听从陆国亨调遣;其二便是与之为敌。”何去何从,在陆谦打定主意不改变时,那很容易做出选择。 前者好歹有着生机,还兀的不少;后者却是十死无生之路。 “我摩尼教能顺利起事,席卷江南各地,势如破竹。靠的便是陆国亨之策。”摩尼教鼎盛时候的地盘远比正史中的地盘广大,比之水浒中的地盘也自广大,陆谦当年忽悠他们的《太平大法》是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的。 但也就如历史上的洪秀全他们一样,起义成功后的摩尼教首领,纷纷被荣华富贵所腐化。吃穿用度都讲起了排场和奢侈,可当地底层小民的生活却不见起色。 “固然如今的江南之地比起赵宋时候是没了花石纲和供奉局,在税赋和压榨上可谓压力大减。然我等的造反也让江南民生经济陷入了绝境。江南鱼米之乡的民生经济走的从来都是外向型。” 方毫嘴里冒出一个从益都这儿学到的词汇——外向型经济。 江南的丝绸c瓷器与粮食等,那都需要运转起来,才能聚集起巨量的财富。但方腊的造反叫江南商路断绝,向南向西和海外是全都完蛋了,只有向北与陆谦交易。而这南北交易在早期还径直掌握在两边政权的手中。 经济的局限和摩尼教内政内治方面的糟糕水平,已经将方腊的‘民心’消磨个七七八八。特别是在有江北做对比,现在又有被梁山军控制的小半江南做对比后。“人心是不知足的。一山望着一山高。那陆齐治下的百姓日子过的愈是红火,我等就越失民心。” 现在民心都已经快没了,或者说是民心向北。如此的摩尼教军与梁山军厮杀,那就是拿鸡蛋碰石头——自寻死路。而不想死,就只能乖乖听命。 “父亲,胳膊扭不过大腿。以我看,与其在这儿跟陆国亨较劲,倒不如请妹妹说项一二,叫陆国亨给我们划一块好地方。”方毫说着就用手指沾酒,在桌面上划出一副南洋的大致轮廓图。 那可不仅是三佛齐和爪洼,还有麻逸,也就是菲律宾和中南半岛。 “这看着巨大,但父亲别忘了北朝朝堂上的文武重臣。自然,他们不可能个个都就藩于海外,称孤道寡。可细细数来却也为数不少,兼之陆国亨的儿子,那怕是要有十人之多。” 如此看着这堪称广袤的南洋就也不大了。 陆谦并没告知他们,自己的儿子是不会分封到南洋的。北面和西面有的是广袤土地,就是日本都可立为一国。彼处此时还只有五百万人口,想要征服和消灭并不很困难。 方腊长叹一声,“我辈且是这等去处,孰不知那王庆c田虎c钟相之流,又当被赶去那里。”潜意识里,方腊觉得陆谦是不会叫他们得意的。 却不知道被他念叨的王庆,此时刚击败杨再立。夺取沅州c靖州两地,让荆湖南路之地彻底为梁山军所有,之后兴冲冲的向益都赶来。 沅州c靖州与那桂阳监c郴州一般,多溪峒州蛮。实则就是后世的侗族。 与瑶族c苗族等一般,都是古百越人的一支。从春秋到秦汉,在这里活动的少民就被唤作“越人”c“黔中蛮”c“武陵蛮”;魏晋南北朝至唐宋时,又被侮称为“五溪蛮”或“蛮僚”,唐宋时则被侮称为“溪峒州蛮”。 而作为一单一民族,侗族始于隋唐。那是侗族中的上层人物c酋长或首领开始归附中央王朝。唐王朝在“峒区”开始设立州郡,建立羁縻政权,任命当地的大姓首领为刺史。唐末五代时期,封建王朝衰落,无力统治边疆地区的少数民族,侗族中的大姓土豪自称“峒主”,分管诚c徽二州,辖十个峒,后世的靖州c会同c芷江c绥宁c通道c黎平c锦屏c天柱等地均属“十峒”范围。 太平兴国五年(980年),十峒首领杨通宝向宋朝“纳土”。直到大观二年(1108年),靖州西道杨再立献土地,周围三千余里,户四千五百,有民一万一千。 时至今日,“峒主”们创立城池,比附王民,也就是汉人,建立学堂。已经从“峒丁”慢慢地变为“熟户”。但峒主的权利却从不曾有过变化。他们就好比明清时候的土司,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他们就是一切的主宰,他们就是土皇帝。 陆谦年中撤军,却不意味着将衡阳以南的广大地区尽数放弃。而是叫郭永着手组建省守备军,与解宝c邹渊所部相互配合,攻伐桂阳监c郴州c道州。叫钟相c王庆二人从邵州出兵,征讨西南诸州。如沅州c靖州c武冈军c全州c永州等地。 这段日子王庆固然更多的心思放在征讨之上,却也不是真就两耳不闻窗外事。那陆谦与方腊之间的暗自勾当,他早就有耳闻。陆谦对他也没有遮遮掩掩,只是在最终的分封之地上有所隐瞒。 陆谦对他说了一声大理,叫王庆欣喜若狂。 大理虽也是域外小国,然彼处立国已近二百年,百姓久沐王化,多受中原熏陶,可是比海外要胜过十倍。 至于陆谦所说的,二虎竞食,胜者可居大理。叫他与钟相竞争,王庆是半点不怕的。 那钟相军之手下,许是多在洞庭湖周遭过活,惯于了操舟弄舵,这离开了洞庭,离开了水流,南下厮杀,进展远不及王庆。后者自是高兴。 陆谦对于地方少民的态度一律是顺者昌,逆者亡。他到不是要立刻就改土归流,但也不是以其酋长赴阙,定其地之可以立官者,与其人之可以入官者,大处为州,小处为县,授官世袭,许以羁縻。而是要设立州县,土流并治。 且对于各峒主授官极小,又叫他们名义上归于州县之下。综合考之,这是很触动少民贵人自身利益的事情。 他们这些人当然知晓土流并治就是改土归流的前奏。许是这一前奏会持续很久,待到结束时,他本身,他儿子孙子都可能不再了。但这终究是坏苗头。 各个峒主自然不满。 如是就要挥兵征讨,王庆不及年底,便就彻底扫平了沅州c靖州和武冈军,完成了任务,对比旁边一团糟糕的钟相来,如何不振奋不高兴? 与方腊更是没有共同言语。就像李助劝说之言,“历朝历代争龙时候,擅自僭号者,多难有善终。主公尚且能称孤道寡,自称一国,何其之幸也。”此话深合王庆之心。 这般进到十一月末时,挨了王庆一击后再也无心去坚持的方腊,终于与陈观谈妥。待陆齐混一天下后,摩尼教军南下三佛齐国。 眼下,摩尼教军于陆路让出杭州以南地区,让出歙州,于海路上,让出舟山群岛,集结水陆军马,全力进攻台州等地。 大事敲定之后,陆谦听闻结果,笑的就如偷了一只鸡的狐狸一样。只见牙不见眼。 如此时候那“三请三谢,三进三辞”已过其二。 北地早就被严冬苦寒给湮没,因女真与契丹军的开战,且局势明晃晃的对契丹不利,以至叫更多的难民在冬季时候涌入了涿州。 而西北地区,陆谦以修渠有功,擢孙昭远为咁肃行省巡抚,正是以李弥大为关中行省巡抚。 加鲁智深为镇西将军,自江南归附的西军,过半归入鲁智深治下,为关中c咁肃两省守备军。余者编入五军都督府,使其辖下兵马达二十万众。 增正白旗,以靖州侗人首领杨再立为旗主,编户为奴,添为山地劲旅,助齐军征讨不臣。 腊月,北地再传急报。辽上京城陷。 正文 第六百三十二章 祭告上帝 与正史中,女真兵进伐辽上京道即势如破竹的态势不同。如今这个时代的辽军,明显要比正史中的‘同袍’更强。 完颜阿骨打直用了四个多月的时间方打到了临潢府下。而在正史里,金军四月动兵,五月里就已经把临潢府拿下了。那辽上京留守挞不野自恃上京城池坚固,屯积丰厚,企图据城固守。完颜阿骨打亲临城下督战,大将完颜阇母率军首先登城。不到半天功夫,外城即被金军攻破,挞不野知城难保,遂率军出降。 可如今这个时空中,坐镇上京道之人变成了耶律彦光。女真兵在上京道广袤的草原上与辽军反复的厮杀c周旋,倒非是鏖战了数月,而是耶律彦光针对此时的女真金兵尚不擅攻城的缺陷,以上京道里的多座州城为战略支撑点,教步军防御,骑兵扰袭,同时集结大股骑兵进行局部反击。而并非是集结大军与金兵做正面决战,成功的呆滞了金兵脚步,将时间拖入了冬季。 胡天八月即飞雪。大草原上的寒冬总是来得甚早,耶律彦光的策略可谓是成功了。他只是没有真切认识到女真人的顽强。 寒冬算甚?白山黑水里奔出的女真人从来就不怕冷。他们生活在辽东那个一年中有半年光景在飘雪的鬼地方,自幼就已经习惯了冰天雪地。 如是,即使飘着雪花女真人也一样逼到了临潢府城下。但临潢府由耶律彦光坐镇,主将意志坚定,城池坚固,储备丰富,更有不少军兵。如此直到了十一月里,金兵付出不少死伤,方将这座孤城拿下。也是因为久战兵疲,兀的还叫耶律彦光在破城之际,引着万余残兵成功逃脱。内里就有郭药师他们一伙的三四千怨军残兵。 金兵来的太突然,他们又不准备向女真人投降,那要退都不及,只能硬着头皮与金兵厮杀。 怨军自北去上京道后,物质上固然与陆齐已断开了联系,可情报上却还是互通有无,精神上更是联系的密切。 这些人在福州这鸟不下蛋的烂地方喝西北风,那南面传来的一次次报捷与陆齐愈发广大的体量就成为了他们的精神寄托。 看陆齐这架势,那一统江山,席卷天下是必然之事。而再看看齐军之威势,打契丹,扫西夏,好不威风。 来日一统中原后,必会大举北上,扫荡不平。 他们可就等着那一天了,成为了大齐功臣,日后也好得享荣华富贵。 如此听着杨林c石秀讲述中原之繁华,尤其是陆谦使人照着清明上河图画了一赝品,可赝品也是清明上河啊。艺术价值可忽略不计,内容却是实打实的。拿到了福州,其上之繁华,瞧得郭药师他们一个个眼睛直发红。 这些人在没了家乡后,多年流离失所,那能过上几日安定日子,已然是心中的执念。 更休说陆谦在得知辽金二度开打的消息后,使人传来了确切消息,收拢他们为臣僚,赐四人‘国士’之爵,册封官职,那敕书盖着陆谦的大印,可半点不假。而后叫他们好生的为契丹效力。 辽金开战于陆齐而言是坐山观虎斗之事,二者拼杀越狠,对中原越是有理。 对于郭药师一伙儿,陆谦第一次吐露了胸意——北定草原,东复辽东,他陆大王是要扫中原之颓废,兴汉室之威仪的。 那不只是要干掉西夏,而是辽金夏一发要收拾的。 很直白的对他们说,怨军之牺牲,他尽都记在心里呢。叫郭药师一伙儿当下鼓起了无尽勇气。 从福州推到化龙州,从化龙州到永州,一次次失败却败而不溃,退而不乱,最后退入临潢府。数月的守城后,一万多怨军只剩三四千人逃出,如此大的代价,自换得了耶律彦光的绝对信任。 便是完颜阿骨打处,都印下了郭药师这个名号。实乃怨军打的忒顽强。 其人尚未到辽中京大定府,便被天祚帝封为东北路统军使。这是一质的飞跃,可以说是从一中层将领,一跃变作了方面重将。 陆谦心里也为他重重的记了一大功。郭药师爬的越高,对于中原越是有理不是?横竖被他杀得都是女真兵。 而至于郭药师在将来时候会不会摇摆不定,他相信后者是个聪明人。 这般,时间进入十二月里,那田虎c王庆c钟相c方腊,陆齐四大诸侯是悉数到了益都。便是高丽国使臣金富轼也抵到益都。跟随他们一起抵到的自然有大把的部下亲随。就只剩下日本人了。 早前陆谦发出国书,叫铁扇子宋清为使臣,出使平安京。按照道理,日本人是会乖乖来朝的。 这个不说,就说前者。那四大诸侯的随从多是底层人物出身,起事至今也看多了被他们打破c侵扰的州县惨样,沿途一路走来,见荆南荆北诸州县已恢复民生,南阳等州府县城更是肉眼可见的安定祥和。中原州县,市井热闹,商户众多,百姓面色红润,穿戴整齐 而再向北走,从归德府进到齐鲁之地,就愈发感觉这里的百姓更是安居乐业,生活安定祥和,甚至是富足。直以为是做梦一般。 整个路途,就是从南到北,按照并入梁山军治下时日的长短,是由坏到好,渐入佳境。等到来到益都城时候,只说那王庆,就都有种梦回汴京之感。 他们也深切的体会到了自身与陆齐的差距。看看他们治下的州县,再看看人家这 官道平坦宽阔,两侧且载着树木,还有排水沟,沿边更有着客栈酒馆。越是临近益都就越是繁荣富足。道路上行人繁多,随时都可见到大小不一的商队。内中甚至还可看到些外族人,只穿着也有不一,叫他们认不出具体是哪一方的。但他们在来到益都前,在沿途驿站便就听说,益都城是物华天宝,商贸繁盛,不仅是汉人商队往来如梭,高丽人c契丹人c女真人,甚至是青塘的羌人,都有出没。 但不管是那一边的,那内里的牲畜每一头都负重累累。 而越近益都城,那大道两旁的人家就越发众多。并不是都自营生做买卖,很多只是普通的农家小院。 就好那左手处,几户农家小院错落有序地分布在树丛后,几棵繁茂的树木种类相同,高度也大致仿佛。一看就是同一时间移植的。农院里各都有着石碾子,分家别户也各有副业。比如这家的羊圈里养着几只羊,那家院子里就圈养的很大一群鸡,还有人家牲口棚里养着骡马和耕牛,都好一幅恬静的乡村图景,却是他们辖下州府里断然无有的。 再向里走就算是益都郊区了,酒家客舍也越发的多来。更有一些挑着担子c推着小车的货郎。 益都没有水路,故而陆路交通发达。几年时间里,那围绕着四方道路,已然形成了名为四关,却也可叫做四城的四处商贸区。 内里人口稠密,商铺云集。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茶坊c酒肆c脚店c布行c肉铺c公廨等,该有的尽数都有。 道上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他们还都清楚地看到了一个现象——如此发达繁茂之处,竟然看不到一个乞讨之人。倒是偶尔可看到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或是头带单纱抹眉头巾,身穿葛布直身,撑着一把遮阴凉伞,伞下挂一个纸招牌儿,大书“先天神数”或“铁口直断”四字的卖刮之人。 却不知道陆谦对于乞儿早就有安排,那些已经成人,并且手脚健全之人,一律扔到工部下属的劳改营中,劳动改造。待遇等同各州府的犯人,连战场上的俘虏都且不如的。 而老弱则或归入各地善堂,或捡入童子军。 实乃是前世看到的那些关于乞儿团伙的报道,叫陆谦心有余悸。如此即使矫枉过正,也活该后者倒霉。 这才是王庆c钟相c方腊他们在益都城内看不到一个乞丐身影的最大原因。可不是说陆谦治下真就没有穷的揭不开锅,只能取要饭的人了。 如此的一座城池叫王庆想到了当年的东京汴梁城,叫钟相与方腊尽都开了眼。后两位可是以均富贵等贵贱为口号拉起的队伍。但天底下的老百姓若都能如现下这般生活,他们除非是先散着大把银子将人拉拢了,否则是不会有人听他们这套的。 这也同样说明了一个事,彼此的治国牧民之能力,实高下立判。他们这个时候当然不知道早期陆谦在内政和财政上又废了多少的心思。 年中时候官职调整,那吴用为甚能从宣政司卿一跃而成为御史台左都御史?原因就在于过去的几年里,他真居功至伟。 宣政司是政策宣讲部门,看似没有实权,却偏又能涉略到诸多部门。自始至终都由陆谦垂管。 想要聚拢民心,想要政通人和,宣传部门就要多重要有多重要。必须是红朝时候的宣传部,而不是超级兔时代的战五渣。宣政司一定是要打得起硬仗,经得起考验的。 故而,吴用在踌躇了多年后,一举成为了朝中一方巨头。 御史台的老大,内阁大佬见了也要礼让三分。 待到一切事物齐全,宋清倒是回来了,可日本使臣却没到,他船上只栽了几个日本贵族。后者的使船与他在大海上失散了。也是奇了怪,没大风大浪,就是夜里起了一场风,天亮后日本人的使船就没影了。 陆谦倒也不气。因为“三请三谢,三进三辞”的最后一哆嗦已经在益都城内上演了。这般来城中军民官僚便就都知道,陆谦称帝之时已近在咫尺。 前后数月光景,那登基大典的仪式已经编订并操练妥当,一应服饰c依仗和卤薄也尽数准备。 一切就只等着陆谦率文武百官祭告上帝了。这里的上帝可不是西方的那一位,这是华夏自古传承的昊天上帝,玉皇大帝的前身,真正的老天爷。所以,上帝这个词汇还真不是舶来品。 陆谦已经定下了时间,便是年底时候,他就带领文武百官祭告上帝,颁布继位招数。而登基大典的日子便就定在了新年的正月初五日。 此前一日,陆谦第一次穿上了天子冕服。 不类唐宋,而更似两汉时的冕服,确切的说是东汉的,西汉的完全寻不到史料了。 文彩十二章,玄上纁下,由冕冠c上衣c下裳c靴组成,并加上蔽膝c绶c佩等配件。 并且因为他的那个‘分封’大计,此番被定下的不仅是天子冕服,更有诸侯五爵之衣冠。 天子十二旒冕十二章服,十二章。 太子c亲王九旒冕九章服,郡王c亲王世子八旒冕七章服。 国公七旒冕五章服。 侯五旒冕三章服。 伯 次日,陆谦率文武百官祭告上帝,“惟我中国人民之君,自唐运告终,帝星照于塞北,胡风大兴,沙陀入中原为地主,其臣僚子孙乱中原半百之年,即运而终。续后周崛起,中原运兴,赵氏篡位,顿遭遏制。以至北胡鼎盛,凌逼中原,中国健儿百年间无能昂首视北。中原风气大变,汉室威仪尽丧 及至宋运破败,其天下土地c人民,豪杰分争。惟臣帝赐英贤为臣之辅,遂连破宋军之剿杀,败尽宋室之精锐,降服河东田虎c淮西王庆c荆南钟相c江南方腊等。今地幅员万余里,披甲带兵百万众,诸臣下皆曰:‘生民无主,必欲推尊帝号。’臣不敢辞,是用明岁正月五日于云门之阳,设备仪,昭告帝尊,惟简在帝心。如臣可为生民主,告祭之日,帝尊来临,天朗气清。如臣不可,至日当烈风异景,使臣知之。” 如今这个时代,没有人能预测到几个月后的气候变化,但是却能大致判断几日后的气候。陆谦能定下正月初五,这是公孙胜与冲和子王文卿联手保证的。 而他手中还有系统,内里的符箓就是他的第二重保险。 正文 第六百三十三章 登基称帝,大封群臣 因为登基大典,这个新年都过的甚没滋味。人人都盼着正月五日。 既至吉日这天,果然是天朗气清,和风柔云。 陆谦心里大喜,这气象司果然不俗。但是,美中不足,如此隆重的日子里,只是一单单的晴朗未免有所不足。 开国大吉当有祥瑞降世也,就好比那天降祥云,紫气东来。他心中自有成算,只是不与外人说罢了。 这日,整个益都城都前所未有的整洁。 天色微明,东方天际一抹绯红初现,黯淡的月亮兀自隐现高空之上时候。整个益都城内便就打扫了来,大街小巷黄土铺路,无数盆盛开的菊花在街道绿带里摆放着,一株株梅花傲寒而立,清香得气息渲染开了,随着晨风飘溢,叫整个益都城都变得更美了三分。 陆谦早早的沐浴焚香,便是餐食汤水都不敢多用。早听人闻说,官员上朝时候不敢多用饭食汤水,唯恐人有三急,贵人当面现出不雅来。而个个府邸里有头有脸的长随侍女,在主人面前也是如此。都怕了那屎尿二字。可现在陆谦却也体会了这么一把。 从醒来后,便就只用了一碗白粥,渴了只含水而不吞咽。待会儿,他要去跟老天爷唠唠嗑了。身为穿越者,那也是不敢大意的。 静室中,陆谦一个人在独自端坐,一旁的香炉里袅袅有轻烟飘起,清雅淡泊,满屋的香气随着房门被打开瞬间弥漫了院中。 “陛下,吉时已到!”乐和的声音传来。今日他为礼赞官。 乐和话声落下,外头的丝竹之声就已经响起。陆谦把眼睛睁开,脸色端重,深一口气,再长长的吐了出去。他起身对着侧手放着的大铜镜看了最后一眼,稳步迈出了房间。 天不亮他便起身沐浴熏香,不敢进饮食,唯恐仪式典礼当中那啥,有失体面。现在身着玄衣c纁裳,白罗大带,头上戴着亲王九旒冕冠,丝带系颔,一派的威武容贵。 礼部登基典礼已排练娴熟。陆谦走上玉辇,“铛!”金钟声响彻耳边,乐和高喝道:“起驾!”卤簿甲士随之而动。 沿途,黄钟大吕,琴瑟和声,搏拊柷敔,石磬钟铜,箫笙长笛,夭夭雅乐。 齐王府朱门大开,才出宫门,就扑面而来山呼万岁之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每一声呐喊都仿佛电流一样从他身上穿过,叫他不禁生起了鸡皮疙瘩。这种呐喊与被群臣高呼万岁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在侍卫簇拥下,仪仗自王宫而出,街道左右无不挂彩,整个益都城无论是黎民百姓,还是富商贤达,都翘首以望着队伍中那架玉辇。临街道路人家门前都摆上了香案,家家户户都老幼一起出动,远远见了仪仗过来,就像是遇到了天大喜事一样跪拜高呼。 陆谦随意抽查了几位百姓,有贫有富,有贵有贱,头顶气柱尽是浓白。这叫他心中很是得意。这些年的经营,可不是白费的。这公道果然自在人心。 皇帝登基是有着一套固有的流程的。自古皇帝登基,都要封赠列宗列祖,然后祭告社稷。待到龙袍衮冕,在奉天殿接受百官朝贺,山呼万岁,南面而帝,始为“中国主”。历朝历代可以在这个大框架之内更变一些小细节,但大体是都不会差的。那可不是换一套服装就一声皇帝就是皇帝了,就是王庆c田虎之流的草头王都历经了登基大典,更勿囵是陆谦了。 站在天坛上,陆谦俯视着文武百官,四大诸侯和高丽来使,看着周边簇拥的御前司数千军士,还有无数士林贤达,名儒雅士,乃至于张叔夜c刘法c种师中这种被俘宋臣文武,心中百感交集。 穿越至今,六七年光景,多般周折始走到今日。恍惚里,当初杀高坎亡命东京之一幕,还清晰在目中。 男儿好汉,登基称帝,南面称尊,天下权柄尽操于手掌中,人生之盛,莫不过如此。那穿越归穿越,系统归系统,管他背后有着何等的神圣,陆谦尽数不怕。便是身死,比之前世的那小白领,这辈子都值。 文武大臣分列两侧,神情庄重,目光低垂。军士c百姓,和那些被邀请来的各阶层人物,皆默不出声。这一刻除了呼呼风吹刷着旗帜的声音,他再也听不到一丝儿一毫儿的杂音。 风吹拂着冕服,冕旒相互撞击作响,清脆悦耳。陆谦打开系统栏,毫不客气的在一道白银符箓上点了下。刹那间清风吹起,有五彩祥云显于东方,紫气浩荡满乾坤。 陆谦倾尽所有,方购买下这道白银级的符箓。那花费是巨大的,可他也知道这都是值得的。 有了这等异象,那可不就是真正的天降祥瑞,以来证明他陆谦是真正的天命之主?! 投资是巨大的,可收益指挥更大。 天降异象,时间很短,只显于他念祷词这短短时间,可这不也正应证此异象乃是天应? 错不是他荣耀值不够,陆谦非买上更好的不可。比如神龙天降之类的,那才更叫人拜服。 当然,对于现下而言如此已经足以。不看就是那张叔夜c刘法等人都震惊的睁大眼睛,四大诸侯和高丽使臣更是如白日里见到了鬼一样。而后再看陆谦的眼神就变得大不一样了。 而本就忠诚于他的大齐文武军兵百姓就更无须多言。 祭天礼毕后,陆谦登上玉辇,再度回到王宫,沿途路上的欢呼声直若滚雷一样,连连不绝。 而此时的齐王宫已经被改为紫禁城看。他被拥簇到奉天殿内,面向南,宗泽c闻焕章强制按下内心的激动,分捧冕服和重宝玉玺上到前,余下内阁重臣和林冲等重将取衮服披在他身上,再戴上十二旒冕冠。 如此就是万岁万岁万万岁了。 陆谦喜不自禁,心里不去想甚个天命眷顾,子孙万代福寿安康,那终究是怎的回事,再没第二个人比他更清楚了。接下他只需要享受此遭事后那丰厚的成果便是。 稍后是封赏宗亲,进爵功臣。立妃方氏为皇后,太子暂缺,封国丈方腊为明国公,田虎为霍国公,王庆为庸国公,钟相为罗国公。横竖对于他们是不能用大国之名的。方腊的明国公在于其摩尼教之明教之名,霍国c庸国c罗国则尽是春秋小国。位置许进他们起家发迹之处。 四人早有准备。当下跪拜谢恩。 稍后就是陆谦的自家人了。 众臣首推宗泽为文臣之首,封越国公,加开国。 以林冲为武臣之首,封郑国公,加开国。 鲁智深不受册封,与公孙胜一般,都有荡平天下后再入佛道之念。故而这朝中文武中,便只此二人封国公。 稍后那闻焕章c许贯忠c杨志c阮小二c秦明等等,各文武功臣是尽都加官进爵。没有国公,还有候伯子男四等勋爵和国士。 爵位在这一刻就像是地上的黄土,唰唰的向外大批发。 而皇亲国戚,陆谦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还有同宗近亲,那都全都封爵。王爷公主国公候伯,不要钱一样册封了出去。横竖他们必是全都死了。否则这般时候如何不来寻他? 益都城内外一时间纷纷攘攘,喜气洋洋,新朝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充满了蓬勃生机。大齐王朝“奉天承运”,洪武世运“如日中天”。 这国号之事,几个月来群臣争议了许久。有人要改,有人支持原名。陆谦几经思索,还是作罢。亏他当初选用‘齐’字作为王号时候,心中还想着来日称帝时候再行改变。 但现在,计划没有变化快啊。其实是作者君怂了。那国号一出,选哪一个,异议都不会小 而至于年号,定元洪武。本着拿来主义,陆谦毫不客气的替朱八八用了。 而这陆谦称帝定元之后的第一件事,那便是广撒檄书,叫南宋c蜀宋早日投降。 同时还有一个事情被提上了日程,那便是迁都。 益都城作为一个中央集权帝国的都城是愈发的不合适了。 而对于陆谦原本要定下的都城——金陵,则是遭到了近乎所有在朝文武臣僚的反对。 盖因为彼处地势太过偏南,而作为一个必然要一统江山的中央集权制大帝国,以金陵为都城,显然不合适。中原的主要威胁在北部,而那里距离西域与塞北太遥远了。 简直是要横穿整个帝国了。 而中国从来都是一个陆权帝国。如今这个时代,以中国之国力,纵然可以海陆并行,可那大海之上比之陆地上,于中国而言犹自无敌手。 如果是近代史中,南京作为帝都是合适的。可在如今时代,满朝的反对声,叫陆谦都只能无奈的被“说服”。 而再看中国地图,若是论距离适中,故南挟北,看西望东,那必须是河洛最是合适。且彼处还有山河地利之险,水源也自充分,若是不考虑粮食的问题,河洛最适合不过的。 然而粮食这一问题就径直将它所有的分值都扣个精光了。无奈何,彼处的漕运较之汴梁漕粮运送之耗费尤甚。那汴梁漕运之害,已经叫赵宋受苦连连。洛阳比之汴梁更向西,可不是耗费更重? 陆谦本身就没在洛阳定都之念,否则便不会册封林冲为郑国公了。 如此朝堂上就议论纷纷,己方人都相互争执不下。 有支持大名的,因为此时黄河下游水道尚且通航,大名府就在黄河河畔,负水运治利,又靠近北地。 虽然现下看此处地处平原,无险可守,实在太过于靠近北地了。然大齐若能将幽云十六州尽数收回,再恢复辽东,经营塞北,这般大名可就半点也不靠北了。也自有了防护! 有的支持济南。济南水运更是便利。不管有运河相通,更有济水直通到海。且此地距离济州近在咫尺,有种家乡的味道。 要知道,当初国号之争的时候,可是有人提出了‘济’字而不是‘齐’字的。 原因是何? 首先济字有水,水灭火,赵宋为火德,这是符合五德之说的。虽然后者的影响力实是不高。 其次陆谦的龙兴之地为济州,就好比赵匡胤兴于宋。这又是一给力力证。 第三,济者,一意过河;二意救济;三意对事有益; 陆谦举兵吊民伐罪,乃是有普济天下之意。故而,当日颇有一些人赞同‘济’字为国号。 只是被陆谦一意否决了。因为‘济’字不好听,大济帝国?这听起了恁地违和。 “诸卿且听朕一言。”陆谦眼睛看着奉天殿一侧被被悬起的地图。眼光闪了闪。 正文 第六百三十四章 勿要辜负了朕一片厚望 “此地处大江中游,西连巴蜀,东接吴越,北至中原,南抵湘桂,可谓“四通八达”。”说话中陆谦站起身,接过教鞭点在了长江的中心位置——江陵之上。也就是老赵家二次迁都所在。 此地也算是得天独厚,水陆交通尽数发达,在后世着有‘七省通衢’之称。比不得大武汉的九省通衢之称,但后者与江陵相比,只一个洪灾,便能把它所有的得分全部扣光。 但那朝堂上的一干文武重臣看清楚了陆谦所指之地,竟然是前宋行在江陵的时候,那是一个个睁大了两眼。无奈何,在一干重臣的心目中,江陵城虽然不错,但那从来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历史上,除了几个短命的割据势力,那儿也从来都不是一大一统王朝的国都所建之地。 那地儿切还不如金陵,没王气! “陛下三思。彼处地形平坦,水路又非常便利,无险可守,一旦战事燃起,其祸不可预计。”宗泽第一个站出身来反对。齐军是如何打破荆襄的,在场众人可都心知肚明。 接着就是林冲c闻焕章等人,那就像早前的金陵一样,就没一个人以为它是适合立都的。 陆谦哈哈一笑,他既然考虑在江陵立都,那自然是有通盘考虑的。别的不说,就说这般立下都城之后,那饮水问题和粮食问题是都不需要忧虑了。可不能轻易地叫人堵住口。 “彼处临近长江,自是水源充分。日后都城周遭的农业用水,城池内的百万军民的生活饮水,大小宫苑之用水,城濠c漕渠之用水,是全都无忧。又处在江汉平原腹地。朕本就准备在接下时间里对两湖地区进行移民,这般将都城立去,那效果更大。” “鄂北c湘南两省平原广袤,水源充足,本该是鱼米之乡,富饶之地。至今日之惨淡,实赵宋之过也。”虽说那洞庭湖沿岸已经得到不错的开发,但比之明朝时候的“两湖熟,天下足”,却还是差得远了。 那鄱阳湖沿岸如今的经济地位是远胜过洞庭湖的。 今后这江汉平原与洞庭湖平原,以及鄱阳湖平原尽数都开发出来,休说江陵日后的人口数量会是有百万计,那就是再翻上一番,也兀的不怕。 当然,日后的江陵水况陆谦也是有所耳闻的。来自后世的他,生活在那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杂七杂八的欣喜可是知道很多的。大名鼎鼎的荆江分洪区么。 ——所谓荆江,就是指古荆州一线的长江。是自湖北省枝江至湖南省岳阳县城陵矶段,自然也报过现下的江陵。 那时候还刚建国不久,朝鲜战争都尚未结束,国内关于荆江水患的治理方针是:大堤挡水,分洪疏水。即是腾出一块地方让洪水淹没,“蓄泄兼筹,以泄为主”。无奈何,两害相权取其轻,好以保护下游的武汉c九江等大城市安全。 而如此做的原因就是因为荆江河道蜿蜒曲折,素来有“九曲回肠”之称。这一旦夏季爆发洪水时候自然是会排泄不畅的。 荆江一段河面以北是古云梦大泽范围,以南是洞庭湖区域,地势本就低洼,故而长江带来的泥沙在此大量沉积。东晋时代就有百姓开始筑堤防水,围垦云梦大泽,时至明朝,方在江北俺筑起那连绵不绝的荆江大堤。但如今时候却是没有的。 泥沙自也在沉积,却也没把长江河床高出两岸平原,成了“地上河”。 可以说,只从水患的角度上看,正史上的江陵城是自明清时候才有踪迹的荆州水灾,如今一丝半毫的也怪不到江陵身上。 水陆交通便利,又无水患之害,乍然一看,挺适合的么。 “这儿地近巴蜀,北有大道直通中原,南可控向南,自就能隐隐压制两广。而东侧又有长江相连系,江淮c江南之地也尽在掌握。” 江陵讲真,地理位置还是有些偏颇。过于靠近内陆了一些,对南面的掌控力会很强,可对于塞北草原,对于辽东,对于西域,那控制上真有点鞭长莫及之感,同时也有些向南了。地理位置真不如武汉。但武汉有水灾啊。武汉在后世都还年年抗洪,如今这时代,威胁只会更大。鄂州从来就不再他的考虑范围。 江陵城除了无王气,唯一的大缺陷就是无险可守。但不知道有那么一句话么,江山之固,在德不在险。 这句话要说有没有道理,那是端的有道理。就像当年的秦始皇的咸阳城,人硬是没城墙。只可惜这句话被赵老二用臭了。有了赵宋这一前车之签,当朝一般文武还真不敢忽略了‘险’这一字。 然同样是这一个‘险’字,也把大名与济南全都盖了进去。二者一样是无险可守的。 看到满大殿的文武都在反对,陆谦就笑了。好吧,那就接着往下吵,向下争吧。相比起江陵,他是更愿意建都金陵。但金陵被满朝文武反对,反对的他自己都觉得那地儿有些过于偏僻了。 这不要紧,横竖是个四选一的选择题。洛阳c汴京已经被踢出,就剩下四个选项,且看他们日后继续来撕逼。 这益都固然是愈发逼仄,可他也没想过立刻就迁都。 在陆谦称帝之后,发出一封封叫人投降的檄文。而在他称帝之前,却就已经派出使臣,横渡重洋,抵至日本,入平安京,正式向日本发出了诏书。叫日本乖乖臣服,如此陆谦会册封日本主为日本国王,等同高丽国王,爵同郡王。 这在世人看来并无藐视的意思。 唐宋期间,日本始终对中原毕恭毕敬,视之为师。而后者的真正称谓也不是甚劳子‘天皇’,而是倭王。其缘由是由来已久。所谓的日本二字,乃遣唐使所改,意是日出之地。而日本国王则是正史上的朱明所赐。 陆谦愿意册封鸟羽为日本国王,这是一种善意的表示。顺应日本民意了么。所谓的天皇这根本就是暗面的存在,就像正史上的高丽c安南等处国主一般,外王内帝,乃是东亚地区各国一种普遍存在的现象。 只是其他各国都是号称皇帝,比如西夏主,在庆历和议后接受宋朝册封为夏国王,还接受辽c金的册封,但对内称皇帝,使用庙号c年号。大理君主对内亦称皇帝,使用自己的年号,与宋朝交往时则称国王。 天皇这个称呼是李治和武则天捣腾出的。所谓天皇天后,二圣临朝,如是也。日本人的遣唐使将这一称呼传入东瀛,那其内部便就开始这般自称了。其实质说穿了不值一提。 后世中国人如此之反感,原因就在于两国间的血海深仇,就在于对日本的痛恨。如此才会联想到天皇>天子and皇帝。天皇么,字面意思,上天之皇。但其从本质上讲就是皇帝,就好比天方世界的哈里发。 后者若是胆敢拒绝,那是最好不过了。陆谦正有借口去正式讨伐之。可惜,日本人很乖觉的,甚至是欣喜若狂。 齐军水师主力固然南下,但留守各岛的战船在日本人眼中,兀自不可力敌。而佐渡岛对岸之后越国,时常发生海贼入侵劫掠事宜。其身材无不孔武有力,健壮过人。虽无几人披挂甲衣,更非是个个都手持刀枪,然人人手持粗棍大棒,坚固不可毁,武士刀劈砍中其声如击败革,不是其国民丁壮所能力敌的。 平安京接连收到信报,他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那些所谓的巨海贼,就是佐渡岛之中国贼犯。 那一干掌权人物正是头疼时候,忽的看到中国在摇旗呐喊招募小弟,心中是一百个愿意。就像立刻派出使臣前往益都,好早日向上国禀报日本之苦难。结果他们派出的使臣,乘船跟随汉使一同入益都。但是在大海上却生生失散了。 就是那一夜之间。昨日黄昏时候还在近前的日本使船,第二天就船影儿都没了。当夜虽然起大风,却也不至于遇难啊。 无奈,宋清只能先独自回益都了事。那日本的国书与使臣自然也没能在登基大典时候赶到。 “臣宋清见过陛下,吾皇万岁。” 宋清这日刚回府邸,便被陆谦宣入了紫禁城。以他的官职,这皇城他是轻易进不到的。一路上宋清睁大眼睛,瞅的眼睛都发疼,愣是没看出这所谓的紫禁城与早前的齐王宫有甚个不同。你好歹也动一动土啊。 “宋卿平身,赐座。”陆谦早已经从黄潜善口中知道了事情,但先前多日的忙碌,叫他片刻不得空闲,想来寻宋清聊一聊,兀自没有时间。 今日终于有了空闲,宣宋清觐见,那说到的就是日本。 “入平安京如入中土汉城也。”一水儿唐式建筑,看在宋清一行人的眼中虽然有觉违和,毕竟宋时建筑特征与唐时已然不同,但大体还是觉得亲切的。错不是大街上人群汹涌,却都是那人高五尺,甚至都不足五尺之人,宋清都兀的会以为自己身在汉地。 作为日本的政治文化与经济中心,这座城市中的日本武士也就特别的多。走在街道上的行人,随时随地都可看到腰佩长刀者。 “其军事如何?” “臣观其军士,倒也健勇。然倭人多身材矮小,身高五尺便是高大。又因不食禽肉而生的瘦弱,远不如辽东女真那样的粗壮。”对治军多少有些了解的宋清很清楚,日本人那般的体魄是披不动重甲,拉不开劲弩硬弓,更耐不住久战。要是上了战场,双方列阵而战,以齐军健卒之高大,以中原军兵之武备,必然可以一当十,不在话下。 当然,这些倭人虽体质单薄,但其人不失悍勇,只要一段时间好饭好肉的吃食供应,再教之战阵之学,就是将身板养结实了,从低矮单薄变为粗壮有力,恐怕就不易对付了。 日本人有五百万啊。纵然这‘武士’一道刚刚兴起不过百年,幕府还未登台亮相,也是不可小觑的。想想后世忽必烈的两次征日失败 “现任日本主宗仁,可还成器?”那白河法皇为了权利已经逼死了自己的儿子堀河,现在眼看着长孙从一蓬头稚子长大成人,现今已经十八岁,连儿子女儿都已经诞下,他能不心慌意乱吗? 陆谦对日本历史毫无所知,并不知道白河法皇在宗仁二十周岁的时候,就逼迫之退贤让位给他年仅五岁的儿子。以至于日本历史上出现了法皇c上皇c日本主三皇并立的奇特现象。 但他虽对日本历史了解不多,可他对白河的了解却不少。观其作为,这是一个权利欲望熏心的主儿,是绝不会看着大权旁落的。故而,“待日本使臣抵到,朕会命你为使,二度出行日本。册封宗仁为日本国王。你且要好生做事,勿要辜负了朕一片厚望。” 宋清闻弦歌而知雅意,当下按捺住心中的惊喜,领旨退下。 正文 第六百三十五章 天降异象的影响力 “三山起落碧云间,一水东流日上悬。这福州,果然是有福之州。” 福州城外,何栗笑的好不开心,仿佛所有的烦恼随着马车的驶动,都消散了去一样。他月前从崇山峻岭间返回到皇帝行在,这出行在外走了一遭,整个人都像是得到了一种升华。 什么都是假的虚的,自己的小命才是真实的。错不是他机警,他早就葬身在那绵绵的大山之中了。如此看,还是能有逍遥,就且逍遥一日的好。 陈公辅呵呵笑着,何栗的变化,作为至交好友,他如何察觉不出?却也不加多言。这南宋是早一天晚一天都要完的。多一个忠臣,少一个忠臣,又有何区分? 何栗翻看着新近发行的士林,这是报纸。赵宋朝廷发行的第一份报纸,一种很直白的要发行给读书人看的报纸。 只是困于技术水平和成本,印刻粗糙的很。头版头条,字迹虚实不一,但染色深浅不一的一行大字还是能清晰的映入他眼睛。 “国佐兄且以为此法可行乎?”能为南宋小朝廷续命几时?何栗并不觉得这般会有甚个作用。 只是他官位尚低,朝堂上一些消息见闻远不如陈公辅来的广泛,故而相询。后者与陈过庭等可是交往紧密。 陈公辅微微一笑。“此所谓之结社团练,乃是福州城内的官儿们看到北地传来的消息后,紧急磋商出来的,目的是安抚士林人心。 那陆贼登基告天之时,竟然有异象而出,天降五彩祥云,紫气弥天,始一被皇城司报来时候,气的官家与满堂重臣都要砍了提举皇城司谭稹的脑袋。” 后者跟随大小种他们南下,种师道种师中兄弟留在荆南,他却随着赵桓来到了福州。受命提举皇城司,行刺探c检查之职责。 但随后传来的消息却证明了这一异象是真的有的。那北地士林都已经尽数归附了,陆谦登基,天降异象,这还有甚个比此般更能应证天心人意的? 故而,归附新朝,依附陆谦,乃是顺天之举也。 “短短时间里,这事儿就在闽地传的沸沸扬扬,其中必有谍报司之力。”陈公辅说的坚定。 何栗眼睛里却闪着亮光,“国佐兄,你且以为那天降异象是真是假?”这开国皇帝出生时候都伴随着异象,就好比赵宋太祖皇帝,出生之时赤光绕室,异香经宿不散,体有金色,三日不变。故而得乳名曰香孩儿。 而历朝历代的祥瑞之事也多不胜数,尤其是早前的那位赵官家。 可是,何栗不信啊。他早前还信道,深信,现在却不信了。那赵宋江山都要败得干净,漫天神仙也不见一个下凡来救,可见神仙是没用的。 陈公辅眼睛里亦浮现出一抹迷茫。“当日陆贼在益都南郊祭天,那异象出世,为全城数十万军民所共睹。连张叔夜都当即归顺新朝,北地民心爆棚,军心炙热之。”没有说真假,可话中之意,却已经点明了。 这就是影响力。福州城里的赵桓等人是如临大敌,连夜磋商,便即拿出了眼下之对策。 ——宗族c同窗c乡党。 结社团练不再是那些卑贱的泥腿子,而是遍布赵宋治下的读书人。以他们的名望为引子,以宗族为基础,同窗好友c弟子学生为骨干,乡党邻里抱成一团而成军也。就如那常言所说的: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也。 能拉出百人的,便授以从九品的承务郎c迪功郎;三二百人的,便授以保义郎;更上者还有从义郎c秉义郎,乃至训武郎c修武郎,最高可至正七品的保安大夫c武翼大夫。 “此乃安定人心之策。士大夫自行招募乡兵,他们或许有人望,可安能领兵打仗?即使招募些勇武之士,又安能镇服人心?故而这军中之大小头目,亦当是读书人也。如此才好如臂指使。” 何栗想到了当初自己在战场上的表现,冷笑道:“如此队伍安能打仗?”上了战场,看到那淋淋鲜血,怕是先就要软了腿。 陈公辅半点不意外,“大浪淘沙使见真金。自销打上几仗,兀是人杰,兀是废柴,便就一目了然也。”这是刘仲武说的。他当日拉起队伍与洞庭湖里的钟王两贼厮杀,可不就是以战练兵,一点点的练出一支可战之兵的么。 何栗断没想到陈公辅会如此回答,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可过了半响他有想到了一事,“这般练出的军队,军兵上下悉归于上官掌控,岂不是兵为将有?”这可是有背祖训的啊。 说话中马车已经行到了福州城外。就看道旁左右人家,编户植榕,绿荫满城,叫人眼目一清。即便是岭南之地,于这开春时候,这般绿荫也是独福州一处也。 此处已经近乎福州外城,商贸繁华已然可见。赵桓入福州数月光景,又带来了一波畸形繁荣,叫福州变得愈发有福气了。 怡山西门外面,临着西湖便是高达五层的西湖楼——这是福州城内最高大的酒楼,如今虽非饭点,但是兀的顾客盈门,丝竹歌舞之声阵阵不绝。 不要奇怪福州有西湖。事实上这处西湖的历史还很是久远,据史载,晋太康三年(282年),郡守严高筑子城时凿西湖,引西北诸山之水注此,以灌溉农田,因其地在晋城垣之西,故称西湖。彼时的杭州西湖许还依旧被叫做钱塘湖呢。 唐末,王审知主闽,建闽国,在福州子城外筑罗城和南北夹城,北面横跨越王山(即屏山),并将南面九仙山(即于山)c乌石山围入城中,开凿了绕护罗城南c东c西三面的大壕沟,奠定福州城“三山鼎峙,一水环流”的城市格局。 夹城建立以后,和罗城连接起来,城市具有相当规模。当时所建七座塔,均围在城垣之内。 因为扩建城池,而将福州西湖与南湖连接。王审知其子延钧称帝,在湖滨辟池建水晶宫,督造亭c台c楼c榭,在王府与西湖之间又挖设一条复道,便于携后宫游西湖。西湖成了闽王朝的御花园。此后渐成了游览区。所谓:十里柳如丝,湖光晚更奇。这可是福州城一大盛景。 湖堤上面,往来的行人是摩肩接踵。何栗与陈公辅是多次看到那引车贩浆的小商小贩们都穿着绸衣踏着丝履,二人嘴角直咧咧,叫那不知道的看了,还只会以为是一派富足盛世景象呢。 郴州桂阳城桂阳监与桂阳县不是一回事。这是郴州境内最东南的一个县,也是少民们的聚集之地。 彼处位于南岭北麓,山岭陡峻,高差悬殊。毗连三省,水注三江(湘江c珠江c赣江)。到了后世时候,汝城森林覆盖率犹能接近75,保有原始次生林13万亩。那在如今这个时代,还不是遍地都是深山老林啊。 故而郴州州治早就被齐军拿下,可偏偏这桂阳城却始终插着赵宋的旗号。从桂阳监翻山越岭,退到此处的蓝贵父子,被种师道任命为荆湖南路东道兵马副总管,驻守桂阳城已经多时了。 就是杨再立投降,老家云岭瑶峒被解宝领兵攻了下,兰家父子也没准备投降。 他们在赵宋身上下的本钱太大,大到他们父子已经舍不得撤出了。就像股市中被套牢的股票,很少有人能真的敢去断尾逃生。 兰家父子非但不会投降,还会更英勇的为赵家卖命。 “儿啊,咱家与赵官家,这就是一笔买卖。”砸进去的太多了,现在若是跳槽便就血本无归。蓝贵眼睛里全是凶光,“咱们现在是赵官家捧起来的一块牌位,打出去的一块幌子。这自然叫咱们在陆官家眼里多有不是,可这也是一个机会。” 蓝贵读过书,他脑子很聪明,胆量也很大。不然他不会去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咱们父子做的官儿越大,手中的实力就也越大。做买卖,那就要在最合适的时候,把自己手里的东西卖出一个最好的价钱。”那杨再立之流都能做的一旗主位,他父子如何就不能? 只是如兰家父子这般的人终究是少。 与桂阳县间隔直线距离不到一百里的宜章县,这儿也是少民的巢穴。素来对汉人持仇视态度的华阴峒和黑风峒便在彼处。那的峒主罗绍东和李巍二人,在实在看不到希望,且又谣言风传,天降祥云,紫气弥天,叫他们是胆颤心惊。兼之杨再立的再三保证,二人遂绑了宜章的宋官,灭了驻扎于此的一营西军,将俘虏的官兵三百余人,尽数绑送对面的湘南兵马左副总管张仲熊处。 “总管虎威大德,罗绍东/李巍情愿归降。”接着就说,“吾等皆早有降意,只困于早前失了心窍,襄助伪宋屡抗天兵,深恐朝廷不肯定赦,故而迟疑。幸杨旗主宽宏大量,不于小人们计较,再三作保。叫我等心悦诚服,感激涕零,今日请罪于帐前,愿听凭总管处置。” 随着张叔夜的归顺陆齐,张仲熊这肩膀上的压力陡然一轻。整个人活似年轻了十岁。心胸中更多出一股稳重。若是早前时,对于罗绍东c李巍之流,他唯一的想法就是砍了脑袋去请功。但现在他却愿意给杨再立时间和机会,叫他去做那水磨工夫。 遂双手将二人扶起道:“天下英雄,皆为时事所迫,失身甚多。本总管当年亦是如此,与官军几番争斗,如今想来兀的汗颜。我当年即做得些不肖事,今日何来责备两位?当今天子敬贤爱才,将军既能改邪归正,就是朝廷的臣子了,都在张某身上,保举二位尽入白旗,共扶新朝,立功显亲,也不枉了人生一世。” 低矮破旧的宜章县城,这个时候已经升起了高高飘扬的陆齐旗帜。 拥有上万居民的县城,处于骑田岭北麓的宜章县,如今已经兵不血刃的被张仲熊所带领的湘南守备军所占领。这个时候县城内外的主要街道上,依旧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相反比往日还更加热闹的三分。一进入宜章县城,张仲熊就叫辎重官去广收山珍野味。 整个县城内,是该做生意继续做生意,该干苦力的接茬干苦力,该种田的继续种田,该看热闹的看热闹。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 番商 二月里,海上的风儿已然温和。两艘海船打广州行到了明州,彼处已经被齐军接手,明州船舶司都已经开张月余。 那商人的鼻子是最灵敏不过,早就嗅着味道围了上来。不只是江北,更有岭南。包括广州的那些番商。 后者可是真正的中国对外海贸第一窗口,唐朝时候就聚集了无数天方来的番商。甚至居住广州的番商还曾一度聚众造反,夺占广州城。资治通鉴有载:肃宗乾元元年(758),广州上报朝廷,称:“大食c波斯围州城,刺史韦利见逾城走,二国兵掠仓库,焚庐舍,浮海而去。 实则就是拥有大批私人武装的海商作乱。 从天方到中国,那茫茫大海上没有法律,每艘商船上都备有大批刀枪箭矢。海商一个个都在兼职海盗。待到唐末黄巢攻夺广州时候,就一举杀尽了广州皮满城的番商异民。有记载者,达十二万或二十万众。 由此可知广州在彼时番商之众多。 宋朝海贸兀自发达,就如那正史上在南宋末年一举屠杀南宋宋室宗子三千余并淮兵两千余人在泉州的天方后裔蒲寿庚,其家族如今便就在广州生活。 两艘从明州转而北上的海船终于望见了长江口。 来自天方半岛的海商费萨尔本阿卜杜勒一阿齐兹和来自波斯的沙鲁克阿夫沙尔,各乘一艘海船,作为天方和波斯两大集团的代表,向着秀州驶来。天方与波斯本就有着激烈的矛盾冲突,二者的关系在他们本土非常之尖锐,来到中国也不可能亲如一家。 它们是天方世界最强大的两个民族分支,他们的竞争从来都是全方位的。 分裂中的天方帝国,哈里发的权势早已经名存实亡,然而早年中下的苦果,却仍旧在发酵中。 在如今这个东西方还尚未真正开始沟通的时代,天方人的存在,做一个沟通东西世界的桥梁,他们的影响力影响着整个世界的发展。可惜因为陆谦对后者的印象着实太差,这些人今后在中国的日子明显不会有之前舒服。 还专门供番商聚集的番坊,番坊之中再设立由他们自己推选,经官府认可的番长 这小日子过的太舒服了。 虽说中国在外也喜欢抱团取暖,各处唐人街必然也有被公推出的头面人物,但中国人是中国人,天方人是天方人。能在陆谦心里被一视同仁吗? 费萨尔本阿卜杜勒一阿齐兹很早时候就想北上了,他是天方帝国分裂的十余个封建王国之一——阿曼王国的一位贵族。 阿曼王国的实力很弱小,地盘小么,还远不如后世阿曼的领土广阔,位于半岛东端的东北角,然因为地理优势,这儿商贸发达,财富聚集,故也经常受海湾对面的波斯人和控制着大半天方半岛的贝都因人袭扰。可以说在天方世界当中的地位是相当低下的。 可再是低下,费萨尔兀的还是一贵族,身份不一般,血脉高贵,与执掌阿曼王国的巴努内布罕家族有着丝丝联系。故而在天方海商中有着不小的威望。 梁山泊的存在很早时候就传到了广州。讲真的,费萨尔从没想到有朝一日大宋帝国这般庞大c强大而又富饶的国度,会被一波强盗给打破,这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在天方世界,至高权利的争夺依赖的都是以部族为根基的家族。就好比阿曼的巴努内布罕家族执掌的巴努内布罕部落。从来不曾听说有一窝匪寇数年内神速崛起,最终推翻一个强大的帝国的。 北方不断传下的消息,让他心中生起了无尽的好奇。尤其齐军水师抵到琉球,在他们立稳脚跟并压得八闽当地的一些海商大户乖乖听话后,被齐军水师笼罩的就不再是八闽地面了,更有广南东路沿海州县。 那广袤的大海上,就是他们天方世界的商船,被齐军水师撞上,兀的要割肉放血。 无奈何,齐军水师战船犀利,高达坚固,载兵众多且不说,更安置有床弩与石砲,武力之强大根本不是天方商船所能企及的。 赵宋仅有的一支海上舟师还布置在了登州,那广袤的东南沿海,始终是有海无防。天方人只见过中国的商船,其高大坚固是非他们的商船所能及的,由此可推测出中国海上战力断然不俗。却从没有一个具体的对比。 阮氏三雄引着齐军外海水师主力抵到琉球,横行闽粤海疆,方叫天方人见识到了厉害。 那天方世界的人也是爹生娘养的,自己的小命如何不珍惜?何况是在离老家万里之外的地方,你强他就弱,你硬他就软。 陆谦得阮小二来报后,脑子里就想到了一个名字——郑芝龙。 崇祯六年,郑芝龙于福建沿海金门海战击溃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从此控制海路c收取各国商船舶靠费为己用,如此富可倾国。 史载:凡海舶不得郑氏令旗者,不能来往。每舶例入三千金,岁入千万计,以此富敌国,自筑城安平镇。从此海氛颇息,通贩洋货,内客外商,皆用郑氏旗号,无儆无虞,商贾有二十倍之利,芝龙尽以海利交通朝贵,寖以大显,八闽遂以郑氏为长城也。 郑芝龙之计策,如今齐军水师亦可拿来一用。 当阮氏三雄引着战船横行闽粤洋面时候,那是挡者披靡,简直此刻闽粤洋面的些许海匪,非是被三雄收为己有,便是被他们沉入了海底,是一家独大。故而令旗一出,短短时间便收入数十万贯之多。却也更叫他们的威严印刻到了番商的心目中。 如今眼看那窝贼寇已经打到岭南,眼看就要一统中国,一种‘强大’的感觉就已经在他们心底里升起。更不要说这短时间里在岭南流传的消息。 信仰坚定的天方人是不愿意相信那种‘鬼话’的,但这并不耽搁他们心中生出畏惧。尤其是有着齐军强大的战斗力映衬,那种畏惧就渐渐转变成了敬畏了。 这也叫费萨尔对北方更生出一种好奇。 当然,这些都不是他和沙鲁克亲自北来的最主要原因。他们此行最大的一目的还是因为中国人要在长江口开设商埠。那位置就是后世的沪市。 很多人都说,沪市在开埠之前只是个“小渔村”,其实这是个误传。那百多年前北宋朝廷就已经在沪市设立了“上海务”这个榷酤机构,就是朝廷在沪市设立的征收酒税的办事机构。吴淞江下游有“上海浦”和“下海浦”,因为酒税机构紧靠上海浦,以“上海务”得名,到宋神宗宋熙宁十年(1077年),因其紧靠上海浦,滨江临海,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人气很旺,交易繁忙,税收大增。正史上,南宋于此建立了镇,蒙元建立县。 所以,传闻真的不见得可信。 在明州停留的时候,费萨尔让船上的水手上岸为他买来了尽可能多的报纸。从明州行到秀州,他就在不停地看着报纸,看着报纸。 “中国人要在秀州的北部建立一座全新的贸易港市!” 费萨尔看着报纸,沙鲁克自也能看到。何况二者在来此之前就已经人听到了风声。中国人认为秀州处在长江入海口,还在中国东海岸线的南北分割点上,有富饶的长江黄金水道作为它的经济延伸区,只要中国皇帝的意志得到落实,这里的前景将是不可限量的。 文章中对于海外贸易虽然只是简单地提了一提,更多提及的是这座城市对中国内贸的重要性,那是江海齐备,黄金口岸。毕竟日后的中国其发展绝不是单纯的陆上,而是海陆兼并。 沪市如今这个时代着实是一片荒芜,原因很简单,海岸形成时间短暂,海岸线不定,沿海数十里范围里,积水坑洼甚多,且海潮上涌时——潮来一片白茫茫,潮退一片芦苇荡。沿海线遍布着都是盐碱地,更生长着大量的芦苇,故而只能煮盐,而不能聚集更重。 沪市在历史上的发展之初期,亦是南宋后期彼处海岸线稳定后,才初有沪镇。蒙元时候又始建县,明朝时候发展甚快,到了满清时候便是江海通津,东南都会。 康麻子的禁海与雍老四后的开海。故而,港口盛,沪市就盛;港口衰,沪市就衰。西方人刚刚到沪市的时候,看到黄浦江上往来穿梭的全是沙船,俨然是一个沙船世界。 但现在的彼处,却还是一片无法居住的泥沼海滩,幸亏那后世大沪市的基本盘已经有了。没有南汇川沙,但是有宝山和吴淞口。也有一条黄浦江,但与后世的黄浦江却截然不同。 不过这个不怕,想要造出一条后世的黄浦江并不难。工部对之已有了初步的勾画,疏浚吴淞江南北两岸的支流,原因是吴淞江水深颇浅,此时它是太湖最主要的出海通道。但显然是不堪重用。如引太湖水入浏河c白茆直注长江,再疏浚上海务东北的范家浜,使黄浦向西北流至吴淞口入注长江,就可冲刷其河床,那问题便就解决了。 可以说,只要陆谦打定主意发展沪市,后者就一定能够迅速发展,迅速崛起。上海有这个条件与优势,他也有如此之能力。 这对每一个海商而言都是一次难得的机遇。 他们在岭南早就听闻了江南之富裕,这儿才是中国最富裕的区域,中国人在这儿建造一座专门用于江海商贸之港市,那想想就叫人激动的不能自持。这里将会是黄金之城,能叫每一个商人都趋之若鹜,他们固然是番商,也毫无例外。 正文 第六百三十七章 百工兴,明算起 二月春风吹拂着北地,冰雪消融,大地回春。池塘边的柳树都生出了萌新的嫩绿芽,但春寒料峭,夜间兀的发凉。 一脸忙活了五七日,郓城邮局的邮丁丁明终于能回家喘一口气了,这没到换季时候,就是各地邮局最为忙碌的时候。比过年时候都忙。 盖因为每每此时,军队里的军兵就会将换下的冬装打包邮寄回家。那军中是每年发一套冬装,后者自用料厚实,又结实耐磨,一个冬季如何能够磨破,即便是破了,内里的棉花拿回家弹一弹,兀自能用。外头的衣服面还能改作短装,碎布也能胡鞋底鞋帮。 且军款模式的冬衣,在民间当中可是抢手货,比之更抢手的就是真正的军装。尤其是沾染着血迹没能洗涤干净的军装。那就像是一种荣耀,闪闪发光,在民间被无数青壮后生追捧。 丁明这次就赶上了这遭,忙的他直连轴转,如今终于可松一口气了,赶着一辆平板大马车慢悠悠的回到唐庙老家。 丁明是乡下人,虽是县城邮局员工,在城中也有一小居处,可这不等于他家就在城内。 他哥哥丁伟是早年上梁山泊的诸多小喽啰之一,纵然与唐伍c唐氿有着同乡之谊,兀的也不顶大用。机遇比不得唐家兄弟,只是命大,几次伤而不死,混到今日不能说是大富大贵,但在中原某地任兵马副使,于他们这等家庭而言,已经是功成名就了。 丁明没有哥哥丁伟大胆,更因为家中就他们兄弟俩,爹娘乃至老奶奶都还在,俩兄弟一起上梁山泊,一同折进去了,丁家可是连根都断了,就算完了。是以,他就始终在家侍奉爹娘血亲。这几年日子也不难过。 唐庙就在水泊边啊,始终触在陆谦的势力范围所笼罩。丁家人只能算是心里担忧,而不能说是受罪。甚至因为丁伟的缘故,吃食用度在头几年还颇为宽裕。待到陆谦席卷齐鲁之后,那日子就过的更有滋味了。丁明也因为他哥的关系而被安排去了邮局,吃上了一份公粮。 他家早就推平了原先的土坯方,三年前就起了两进的青砖大瓦房。正脸三间,左右加有耳房。外带东西厢房,以及大门一侧的倒座房。 足够一大家子,祖孙三代人住。 陆谦当初在水泊内建起的房屋就是如此,后来在二进后加盖了一排罩房。算是三进。 但如此规格在水泊上是只此一例,更多的是二进小院,以及一进的小四合院。 这般的布置与宋时的民间建筑是不同的,但现如今这般的布置却成了北地民间,尤其是齐鲁c中原一带百姓,新建民宅最受追捧的样式。无论城中乡下。 还无师自通的进化出了四进c五进院落,就是在二进院子的后面的罩房拉大到等同二进,后头接着盖。 现如今的唐庙几乎家家都起了砖房,每家每户的大小格局也近乎一致,七八成的是小四合院,有钱的,如丁家这般的,就是两进院子。就是最发达的唐伍那一支,祖宅兀的也都是二进的小院。盖因为唐伍c唐氿兄弟都不愿‘僭越’,在规格上超出或达到水泊时候陆谦居住的院子。 从高空上往下俯瞰,能够清楚地发现,这一片建筑群,就像岭南瑶人中的排瑶盖的房屋一般,那排列的不是一般的整齐。 整个唐庙建筑的布局,早就不是当初陆谦半夜里带人杀进来时的模样了。走在的寨墙倒是没有被推,汶水岸畔的码头规模更大了。变得是内部。一座座小四合院排成矩形,内里一条条两丈宽的道路干净整洁。 马车进了胡同,在第一家门口停了下。这里不是丁明的家,而是一户阵亡将士遗属的家。不是所有人都像丁伟一样幸运的,能顺利活到现在。但见他跳下马车拍响这家的大门,很快从里面出来了一个老人。 “大爷,唐平哥哥在么?”丁明手中提着一包熟肉,一坛酒水说着就进了门。 “哎呀二郎,来家坐坐就是,还提这甚个,家中都有。”靠着儿子的抚恤,这户人家日子也过的不错。 老人忙将丁明让进屋内。 他的大儿子已经三十了,是个地里刨食的本分人,小儿子则死在了战场上,受军烈遗属的光,唯一的女婿倒也吃上了公粮,在本乡做个小吏。 谁叫他家老大大字不识一个,人也兀的本分老师,根本不是吃官粮的料。 如此,就也没让给本家侄子,而是坚持给可没爹娘的女婿,如此还在宗族里闹出好一场风波。这却是不相干的,不需多说。 灶房里的人听到动静,一老一少两个妇人出来看。年纪大的那个就是这家大嫂,小的则是已经在说亲的孙女。那大嫂把沾水的手在腰间围裙上攒着,看着丁明先就是笑。 “嫂嫂,侄女,且做饭呢。”丁明跟两妇人熟悉的打着招呼,一边把手里的酒肉递了过去。 “家里还有。军爷们送来的时候,你须见到的”如他家这种烈属,那待遇端的很好。除了一笔为数不小的抚恤金外,还能享受十年的烈属津贴。以及五年里各种的生活补助。米盐酱醋,肉禽蛋糖,每月都有,过节还要另加。那有的是径直邮寄过来,有的就是折成金钱发下。再兼之他们三年内农税全面,之后五年农税减半。这般好的待遇下烈属若还是难以糊口,那就有问题了。 这家大嫂口中说着破费,结果酒肉带闺女转回灶房,赶紧整治来。而此时那屋里头已经钻出来一个健壮大汉,可不就是这家的大儿。 这人老实本分,但粗糙汉子最是不耐虚套。只管招呼丁明进屋,高声叫灶房里的母女快点整治酒菜。这说话中他母亲就有出了来。双边道了声礼,大汉将丁明让入房内。 片刻后他婆娘捧着托盘,内里两个熟菜是丁明带来的,再有一冷一热,却是一个炒鸡蛋,一个水果罐头。身后小娘抱着一酒坛,拿着酒碗。 接下是男人吃酒吃肉,女人且去灶房里忙咯。 吃过两碗酒,丁明将嘴一抹,开口说道:“今日过来且是有事相商。”却是工部下属的施工队需要招募劳工了。 话说工部下属的建筑司,那修路铺桥,开山筑城,所需要的可不只是大批的无有甚个技术的劳动力,更需要一批成熟的技术官员。 这些技术官员/官吏下面也需要有着一定数量的小工,乃至是小小工,甚至是小小小工。 实际上就是一个被不被录取的事儿,但凡有些基础,进到里面历经一段时日的熏陶,就也是工匠了。只有那真正的“匠才”才能被选入工部下属的营造学堂。后者与度支司和厘金局原先组建的财算学堂一般规格,只是现下里后者牛气了。 不再是一所单单的学堂,而是下属分校无数,从各省省城到下头的州府治所,甚至是一些经济繁华的县城,都有财算学堂挂牌。很多分校都已经自给自足,还能上交部分钱款。 那丁明对营造学堂倒也有所耳闻,说是宗首辅始终想将后者推而广之,一如财算,但朝中阻碍不小,钱财方面是一大问题,始终只听风声不见实际。不然他都想将旁院的侄子都送进去。 人能有一技旁身,那是走到天南地北都不怕的。 “据说这次招的人都要去江南的越州,朝廷要在越州修个大港口,要的人多了去。唐平哥哥虽是捯饬田地的好手,但种地有甚个出息,去越州不是更有前途?” 唐平除了种地,也算半个泥瓦匠,还能做点木匠活,更是编筐的好手。在丁明看来,这些都是在越州能用得到的。 但凡能更进一步,那就能有一份官粮吃。也不用担忧会被调离郓城,远赴他乡。这县中一样有工房啊。等到越州的差遣结束,唐平这种人是可以回乡的,那官府必有安置。 “唐平哥哥是烈属,这身份就是保障。”多的话不用说。就算是郓城这地方,也不是军烈属遍地都是的。更不消说他们唐庙还出了俩能人。比不得晁家,也比不得宋家,更比不得阮家,却也是不同凡响了。 丁明转回到自己家里,婆娘怀里抱着个小的女娃,手里牵着一个四岁大的男娃迎了上来。 有老婆有家,有儿有女,爹娘在世,一大家人和和美美,还不愁吃喝,这样的生活至少超过了现今中国九成以上的人。 把给带回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搬进房里,再把给儿子买的拨浪鼓拿出来逗着孩子玩,给老婆扯的几尺新布拿出来,给父母长辈带回的桃酥,看着妻儿喜滋滋的脸容,长辈们高兴的笑,丁明心里跟吃蜜了一样甜。人活一世,图的不就是这个? 他比他哥还没奋斗心,这辈子能这样过活就心满意足了。 还是长江口。两艘海船自北向南返回。正是费萨尔和沙鲁克的座船。高挂白帆,两艘天方商船在蓝色的海面上划过两条白色的水痕。 碧海青天,阳光普照,和风吹拂,多舒服的时刻啊。 只是这两艘海船的主人却都或喜或忧,神态不定。实乃是这新鲜出炉的陆齐,对于他们这些番商有好有坏。 首先,今后的番坊是不会存在了,自然也不会再有番长。番商之信仰亦不能当地广为传播,尤其是诱导当地中国百姓入教。胆敢擅自传教者,一经查除,严惩不贷。 二,市舶税的额度之高叫人肉疼。北宋赵二时候,船舶税为百中抽二,到了真宗c仁宗时候就是十算一。神宗朝又改为十五抽一。到了大艺术家时代,官制败坏,官场腐败,便又恢复到了十算一的程度。 现下齐国船舶司规定,凡是进口之奢饰品,如珍玩珠宝,象牙珊瑚一类,十中取二;其他一些珍贵物品,像是金银器品,各类香料,则一律十取一。一般商品,十五取一。额外再征收舶税,三十取一。 这是在生生割番商的肉,他们却兀自要忍耐着。更别说卖出要交税,买进一样要交税。 但其中数额又有不同。 比如珍玩珠宝c金银器品,一律是十取一。上等的瓷器c丝绸c漆器c药材c茶叶等,也是十取一。可普通的海外瓷c丝绸c茶叶等大宗货物,为二十取一。 如此规定叫人如何不肉疼?但费萨尔和沙鲁克却不得不忍耐。因为即使如此,他们将货物运回天方后,那仍旧是利润丰厚啊。而且中国也承诺,他们会对船舶司的条例制度进行更规范的制定。 更不要说,新朝沿袭前朝的制度,对于番商并无确切的限制,后者可以在港口贸易城市自由活动和居住,只要他们能够服从新朝的法律。即使他们愿长久居住,也只需在当地官府办理一张居住证即可。 总体而言,中国人对于他们仍旧是友好的。不像欧罗巴那些异教徒,野蛮粗鄙,而又带着浓浓的贪婪。叫人呕吐! 本书来自 正文 第六百三十八章 简单的一个人 束手立在长江口畔的白日鼠,并不知道被历史长河深刻记忆的一幕就在自己的脚下诞生了。 沪港。自从它指挥使式建成的那一日起,在中国的经济版图上就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它崛起之迅速,经济之繁茂,远远超出了苏杭c扬州等自古以来的繁华之地。在日后之中国,那就是一颗光芒璀璨的明珠。 而白胜就是沪港攻城的一个分支——吴淞港堤坝攻城的总负责人,他可是连日里忙的连轴转,今天好不容易空闲下来,便也赶到工地上视察。 此刻他指挥使睁大眼睛盯着手下的劳工队。 这些人有是战俘,有西军有当地士兵,更有从各地征调来的罪犯,内里就包括了那些被清算的士绅富户们。后者中自是有被处死了不少,但也有不少人罪不至死,染死罪可免活罪不能饶,就都被送入了各地的牢营里了。 内里有江南人,有淮南人,有齐鲁人,也有中原人。身份有高有低,刑罚有轻有重。 其中后者的数量已经远超出了战俘了。实乃是现在的宋军都已乖觉,见势不妙就利索的投降,很少再有那种对老赵家忠心耿耿的强项了。 然劳改犯们的出身有变动,劳改营的规矩却不能有变动。早前是如何差遣战俘的,现下依旧是如何使用这批人。 不存在任何的争议。 没有人是劳动改造所不能改造的,要是有,就让他劳动再改造。 劳改营以陆齐的建制为例,五百人为一营,设营指挥使一名,副指挥使一名,教导一名。其下设五队,一队百人,正副都头各一名,指导一名。一营再额外配有二十名军兵负责监管。内里充任长官的,多是退伍军人,内里还有少数是轻级伤残将士。比如少只耳朵,断半个手掌,甚至是掉了条胳膊,之类的。 行动无妨碍,身体健康,头脑不糊涂的。 而这营之上为团,一团下属五至十营,长官为团指挥使。团之上为军,五团为一军,长官为军指挥使。 白胜现下就是编号为第十八军的军指挥使,只是啊,他手下现今一共才六个营,且还不满员。刚从第三军第二团整体升格而来。 这第十八军是沪港多支建设大军中的一员。日后还会有越来越多的新建军团和更多的劳改犯人被集中到这儿。 白胜本是在盐业体系的,他早年就跟着晁盖贩过私盐,与晁盖之间的交情就是那时候打下的。但他不认识几个大字,也不会算账计数。早年还行,等到那盐业部门愈发广大,受于才学,白胜就真的前途黯淡无光了。 再在盐业里混当,也冒不出头来。一处盐场的盐监他都无法胜任。 还是晁盖有远见,也念旧情,直接叫人将白胜弄到了身边,叫白胜在战场上跟着混迹点功劳,再很逼着他读了两年书。自然没甚大学问,但横竖能提笔写字,会打算盘算账,能写会算,如此就足够了。 此后方将人安排进牢营系统。靠着早前的资历,白胜一进去便做了一团团指挥使。熬了两年,也就升到军指挥使了,就是编制停靠后的,连军副指挥使和军政都还没配备。 “七郎,且来。”白胜在工地上转悠了一圈,挺满意的。工程进展不错,可见他在外忙活的这几日里,这些个家伙没人偷懒。周七郎就是白胜手下几个营指挥使中的一个。在战场上受过重伤,伤势转好后也落下了残疾,胳膊腿都不成了,只能退伍。 这人在军中历练多年,过惯了令行禁止的日子,回到家中初始还好,三四个月后就浑身不好,闲的了。他年纪三十且不到,哪里受得了那废人一样被养活的日子?后托人进入了“工程部队”。 在军中做营副指挥的他,劳改营里转升一级。 白胜很看好他。盖因为手下的几个营指挥使里,这周七郎身上的军人味道最浓。隐隐满足了白胜心底里那一个窝了很久的龌龊念头。 他也想从军啊。如他这般的闲汉,如何不向往一呼百应,横行战场的风采? 兀的晁盖对他太了解了,武艺不成,早年上阵厮杀,晁盖自己都每每要起大刀冲锋陷阵,就白胜那能耐,十个也不够战场上折的。当初晁益便不就是折了么。 白胜呢,也有自知之明,知道晁盖这般是为了他好。但那心底里终究是个念想,多少回做梦时候都梦到自己一身鲜亮战甲,骑高头大马,舞一口大刀,引着千军万马,冲锋陷阵。 如是他就尤其看周七郎顺眼。看他有种看到军官的感觉,调遣他也有种异样的满足感。 这劳改营到底不是军队,那些调配来的军人,最初时候都是一副军人做派,可时间愈久,就便越发与当官做公差儿的相似。周七郎是个例外。白胜如此就高看了他一眼。 他们营抵到越州已经一个多月了,手下的五个队,初来乍到时候全是战俘,慢慢的调出调进,现在就是各色人等汇聚了,还有刚刚从赣西转来的苗丁呢。 经过着一个月的磨合,周七郎手下的这个劳工队工作效率总算恢复了来。因为人周七郎始终按照军队的那一套径直操练,每日里划定基础工作量,完不成的,轻者减少饭食,重则不光没吃的,兀自还要受罚。而超额完成的则有奖励。 这办法简单粗暴有力量。以至于他手下的人马,甭管是早前的战俘,还是稍后的混杂,吃过厉害后全都如兔子一样乖乖的。 劳改营内自然也有劳作规则的,但长官性格不一样,很多事儿的处置方式和结果也就不同了。横竖时间内没完成任务,那是当官的遭殃。上头就也不去多管。其劳作规则大体上也都本着一“多劳多得”的理念。 看到白胜在召唤,周七郎赶紧过去。“我不在这段日子,工程进展不错。哥哥奖赏你一二。”白胜部升格为军,原先的团副指挥使手和团政可就没那么的好运的随班胜了。此刻是都不在越州。白胜叫周七郎立刻回去捯饬整齐了,跟他去宝山县城。 后者是新建的一个县,城墙都还没修,县衙都还没建。整个县境里,连个镇子都没。最繁华处就是上海务,整体百姓居民数量不足千户,也是没谁了。 但这里却是沪港建设的总指挥部。 周七郎受了抬举当然高兴,连对白胜道谢。 白胜现已不是团指挥使了,而是军指挥使。手下光是团便就有五个之多。 那指导c教导和各级官政,这都是宣政司所派之人,归后者垂直管理。舍去他们,却还有好多的空位置呢。 阳光照在长江口岸,白胜与周七郎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蓝天,树木,草地,江水,清风拂过,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就如白胜此时的心情。有时候,他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人 没有大的报复,偶尔做做白日梦,另一种意义上的知足常乐。唯一的遗憾就是,除了早年慧眼识英雄的看出了张俊,这么多年里,他就再没找到另一个张俊来。 正文 第六百三十九章 靠谱! “老将军快快请起。”陆谦满脸欣喜的拉起刘法。这位大爷被俘的憋屈,有着浑身的力气却不得施展,束手束脚的被人装进了套子里。 陆谦初见到这人,瞧了一眼他头顶的气柱,就知道这又是一个张叔夜。 万幸还有系统,一个天生异象,便就解决了所有问题。张叔夜硬了这么多年,不也乖乖臣服?这人才五十有五,身体强健,如今已在咁肃行省做了右布政使兼兰州太守了。刘法却要考虑儿子的安危,是以左右为难,都为之生了一场大病。 还是陆谦善解人意,叫人好生宽慰之。刘法大病一场,养了许多日子才缓过进来。且通过谍报司与刘正彦也联系了上,倒也不劝儿子投降,更不提当日的天降异象。只是通了一封家书,内中尽诉家常,对刘法来说却无疑是打了一针鸡血,儿子家信抵到不过半月,就神清气爽,恢复如初。 “老将军能恢复如初,实乃一大幸事。日后西北战事,朕还要多赖老将军之力。” 刘法别看与齐军战事打的窝囊,但人在西北真的是鼎鼎大名。西北军若是有他坐镇,只是一个震慑力,就十倍于鲁智深。 陆谦至今也不敢叫花和尚轻易率军攻杀西夏。他领兵收复灵武,那是枝头上熟透的果子,伸手可及。但要向西攻取河西走廊,那就有点叫人担忧了。 刘法连忙自谦道不敢,陆谦却不是在故意夸人,而是真心话。那西北部族繁多,大势力下往往套着小势力,一如后世民国之军阀一般,若不是对之了解深透的,实难做到最好。陆谦想要拿去西北的不仅是刘法一个,还有小种。只是这小种性格更刚硬,当日都没去郊外,没能亲眼目睹天降五彩祥云,紫气弥天的那一幕。即使稍后听人说了,可顾及他兄长,还有种家一门老小,兀的强项。 “老将军所书之言,尽真知灼见,朕近来屡次翻阅,每每都有新意滋生。那西北战事,日后当多有烦劳将军的。”是日后,而非是现在。 齐军已经在准备着新一轮的攻势,争取在三到五个月内,彻底扫荡南宋。也便解了刘法的套。 “也就是今岁秋冬季节,老将军若还愿征战沙场,便可重新出山。”那南宋在陆谦口中就像是已经被注定了命运的死囚犯,说他啥时候死,他就要啥时候死。 可偏偏这般话被他用一种很平常,就如家常唠嗑的语气讲出来,仿佛轻松的摁死了一只蚂蚁,刘法直觉的扑面吹来了一阵王八之风,叫他都不觉屏住了呼吸。 刘法喝的满脸通红的走了。因为陆谦向他吐露了胸意,人陆洪武的野望远比他想的要大,不仅是要收复河西走廊,更要攻入西域,经营七河,重返河中。 他这画大饼的技术是更加娴熟了,惹得刘法血气沸腾,心中竟是第一次生出了赵宋早点灭亡之念。酒不醉人人自醉,他是满脸通红的去了。 刘法走后,陆谦看看漏壶,还不到两更。深蓝色的天际肃穆悠远,一轮上弦月挂在天边,四周吹来静谧的晚风,让人心底陡然升起一丝平静。他酒劲上头,有了困意,可在书房睡不安稳。 去潘金莲那里吧。陆皇帝是个念旧的人。 到了北苑,潘金莲一看陆谦模样,心理面的喜意都被惊散了。她早让侍女去打听过陆谦在前庭做了什么,听到是在忙正事,就觉得今晚那后宫诸人是都要守空房了。早就沐浴净身,躺下睡了。陆谦进来时,潘金莲被身边侍女叫醒,忙要起身伺候,陆谦止住了她。自己脱了外罩在圈椅上坐下道:“不用起来,我坐一会。” 说话中还有一股酒气,脸上也有些发红。他的酒量实不如刘法的。这东西跟身体强健没直接的联系。潘金莲知道,陆谦这是醉意上来了。 那没话说了。潘金莲让侍女进来侍候陆谦脱靴倒水,然后直把人拉去床榻歇息。再给侍女使了个眼色。陆谦这一躺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醒来呢?但醒来后定是要用些汤水的,先去厨房吩咐着,让里头的师傅都准备着。 侍女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细无声息的走出房间,临走还轻轻合上了门。 里外屋就剩下他们两个了。 潘金莲说是睡了一会儿了,可躺下也是一会儿就睡着了。陆谦脑子晕晕的也很快就鼾声大气。 一觉安睡。醒来时,陆谦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晨起,手中不再是报纸,而是一份御史台内刊。这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不对外公开的,有点像早前的邸报。只是保密性要更好一筹。 已经有段时间了,陆谦对于报纸已然不再去关心,而是更多去留意各部门的内刊。纵然这玩意儿与报纸有着某种意义上相同的特征,但也兀的比报纸真实。 传上早膳,一桌上是清一色的香米粥,一盘对半切开的咸鸭蛋,一瓮虾仁炖豆腐,一盅山药炖排骨,还有醋溜白菜和凉拌海带丝。 一顿非常非常有家常风的菜肴。而且全都是养胃爽口的,陆谦拿起筷子就吃,把半个咸鸭蛋用筷子将蛋白蛋黄全剜到粥碗里,潘金莲也见怪不怪,兀自没精打采的喝着豆花。她就喜欢豆花,还是甜口的。 昨日晚上陆谦就睡在她这里,破晓时候醒来,精神饱满的陆皇帝当下是大展雄风,让潘金莲都要虚脱了。 陆谦扒了两碗白粥,再叫人端上一盘水饺包,人就急忙忙的出了去。等到睡了个回笼觉的潘金莲再醒来,起床梳妆打扮时就被侍女告知,陆谦已经去济州了。 从益都到梁山泊,快马加鞭,直走了一日。半夜才到了梁山驿。就是当初朱贵经营的那家水畔酒舍。 次日清晨,万籁俱寂,东边的地平线泛起的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新的一天从远方渐渐地移了过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中的梁山泊,陆谦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晨曦下,水泊被薄薄的晨雾包裹着,他却似乎透过薄雾看到了当年水泊大寨上的旗帜在迎风招展 吸一口凉气,陆谦只能期盼,“但愿那金钱豹子能靠谱!” 正文 第六百四十章 国库余款 快马出城,直奔水泊。乘兴而去,扫兴而归。 陆皇帝回到紫禁城都小十日了,每每闭上眼睛,兀自能清晰的‘看’到那一支支被炸开了膛的破铁管。 那或扭成麻花,或直接短程两半,兀的还有开了喇叭口 真是辣眼睛啊。 还有金钱豹子那臊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猪肝脸,恁地叫人无奈。那时他又能如何?只能叫汤隆今后将更多的精力用在造炮上。虽说他的本身是个造刀枪的。 但梁山泊都变成了如今的大齐朝,金钱豹子兀要升级一二又如何?何况这无论冷兵器还是热兵器,钢铁质量是第一。与他可息息相关。 或许他这大脑被热兵器一激,保不准还能溅出一朵璀璨的火花呢。 像之前的火枪,单发已看似合格了。不然汤隆如何可能叫来陆谦?然耐久呢? 不说一百发都不能坚持,甚至很多都不能超过三十发,连射更是无有一支达到五发的,这种枪管制成的火枪,根本不具备实用性。何况那成本也超出了陆谦的底线。 是以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回到益都的陆谦兴致难免有些低落,幸好他立刻就接到了一个喜讯。 “陛下,安保司卿朱贵有奏。”早在陆谦出益都的时候,旱地忽律就已摸到了一点蛛丝马迹,这些日子又顺藤摸瓜,放长线钓大鱼,现如今已然掌控了不少皇城司在益都细作的信息,朱贵觉得应该可以收网了。 陆谦将奏疏放下,对于这种有一定专业性的事宜,他一般不发表甚个意见,由朱贵自己做主,而他只要结果。 益都城内从无宵禁和戒严,但大半夜的忽的过兵,也是很久时间里不曾有的了。 城市中的夜生活与普通老百姓从来不相干,那花红柳绿处自然灯火通明,可偌大的益都城内,更多的还是早早已经入睡的普通百姓。此刻就只听到夜里哗哗的大军过城的声音,好奇心重的人,纷纷透过门窗缝隙向外头探看一二,而更多的老百姓这是搬起桌椅将门死死顶住。 益都城从来都是繁荣祥和的。 白天城中的街头巷尾c酒馆茶楼,就连个寻衅滋事的都少有,打架斗殴的都少见。此处驻军虽多,但却在日常生活中甚是又没存在感。更勿囵忽的大举出动,奔入城中了。 这自叫无数百姓惶恐。 就好比后世的小区里,半夜里忽的被外头的警笛声吵醒,拉开窗户一看,楼下尽是荷枪实弹的武装警察,那瞬间会被吓尿的。 这是安保司与皇城司的斗法,再吸引人也只是吸引人的一双耳朵,引动人们的好奇心,可千万别将自个真真的牵扯进去了。这个时候要因为瞧热闹而被官府给抓了,那多冤屈啊。 “哔哔” 城北半夜里,尖锐的哨声在延鄜坊响起,大队的士兵和城内公差举着火把,拿枪持刀c弓弩,随着尖锐的哨声猛地向着一处小巷扑去。 “哥哥,快走”两个短装打扮的汉子,托着胖子李三翻墙而逃。 隔壁是一处普通小院,实内里有一处地道,却可以钻出十多丈去,开口是一个没人住的民居。李三从那里逃脱,要比眼下更是安全。 “兄弟”外头已经想起了拼杀声,李三骑在墙上泪水横流,他知道自己这波兄弟只是地痞流氓的水准,与陆齐官兵硬碰硬是鸡蛋碰石头,根本拖延不了太长时间,可他舍不得走啊。院子里的人都是他最亲最亲的弟兄。 他李三能从一介流民混到如今地步,全仗着弟兄们帮衬。 “哥哥快走啊。你活着,弟兄们的死才值得”那背后的金主,只认李三,不认他们啊。 没有人会去记着他们这些小虾米,院子里的人就是死一百遍,也是一文不值。只有李三这个已经是大宋正七品官身的带头大哥活着,他们的家口才能有念想。 不然,他们就是活着逃出去了,兀的也与背后的金主联系不上。 “快,快”院子外响起了呐喊声音。一支轻箭飞射而来,直把一身富态的李三射下墙头。 顽抗到底的几名汉子或死或伤,稍后李三也在奋力挣扎中被捆绑着推攘进来。几支火把照在他身上。 朱富走到他跟前,看着依旧在恶声咒骂的李三不屑的笑了笑,“把脸漏出来。”押着李三的两个士兵,一手抓着李三一个耳朵,将那张染着灰土和血迹的脸暴漏在火把的光照下。一个缩缩嗒嗒的人这个时候被推到朱富右手边,“看清了,他就是李三?” “是,是,朱相公,他就是李三。” “王徹”李三看着眼前指认他的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因为这是个读书人啊,据说还是高门子弟,是他的顶头上司的副手,在李三心中,这等人自该是大宋朝的死忠。怎的? 李三心中忽的翻腾起来,就像是暴风来袭时的海涛,翻腾颠倒。 “呸。你这贪生怕死的腌臜鸟厮,阿爷做鬼也饶不过你。爷爷的兄弟也不会放过你的” 他觉得自己兄弟死的可怜,这等人物竟比他的官职更高,那赵官家实是有眼无珠的紧。李三大力的挣扎着,一口带血的吐沫喷在王徹脸上。 朱富把手摆了摆,眼前这个地痞无赖出身的家伙,并非是益都人。据王徹交代,这人乃是应天城里的地痞,因家人在战火中遭了难,故而对陆谦十分不满。此人在应天府无依无靠,没个吃食,就随着逃难的难民抵到了齐鲁。先是被安排到了济南,因为言语里对陆齐多有不满意,这才被扩充期的皇城司看上,吸纳为刺探。之后几年里,方才一步步走到今日。 “这可真够有讽刺的。李三一个地痞出身的混子,倒有几分骨气,王徹一读书人,当知道何为忠孝,何为廉耻,被轻轻一吓唬却就全都招了”朱富身边一人说道。 叫笑面虎脸上直带出了嗤笑,说道:“且先别将李三想的太硬。这贼厮对伪宋是否真有忠诚,先进刑房过一遍大刑且再来说道。” 朱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读书人里的叛徒,那从来都不会少的。”早前他在谍报司里做差时候,可是见多了士大夫的丑陋嘴脸。那时候陆谦势力且尚未成,读书人即便如此了,更勿囵现下时候了。 次日天亮,陆谦就接到朱贵送来的喜讯,皇城司在益都城内外埋下的人手,一夜之中已然被拿下了七七八八。 抓获了不少人,身份各异,有富有贫,更有几个被拉下水的官吏。后者自会被严惩不贷。陆谦也能表示‘理解’。林子大了还啥鸟都有,况乎是人呢? 但看到其中的性命,心底里却兀的骂他们太笨。也不看看赵宋都是甚个鸟样了,还暗中与皇城司勾勾搭搭。 “经受不住诱惑,意志不坚,一步错,步步错。”朱贵总结的很到位。他相信这些人在最初的时候也不愿意去跳槽到一艘要下沉的船的。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明知道是错,仍至不能割舍。 种什么挂的什么果,如此意志薄弱之辈,死了也就是死了。 放手叫朱贵去顺藤摸瓜,尽最大努力去收割成果。陆谦心里却已经给这事儿划上了句号。虽说这算是他这么多年来,所经历的第一次的成功的反间谍案。 宗泽手捧着奏疏来见陆谦。 陆齐经过这几年的积累,尤其是最近两年,地盘急剧扩张,额外收入不菲。对外贸易额大增,以及佐渡岛的金银,这般的叫益都纵使连年动兵,还是多路大军齐出,却兀的能攒下一笔钱来。 对于这笔钱的用处,朝中是争论不休。有的是要留着,有的是要花出去。 中国自古就有一个理念,国家储满无数的粮食,粮食都变黑了,钱库里穿钱的绳子都烂掉了,这才是国库充盈,这才叫盛世年华。是以,持留字的臣工绝不算少。 可陆谦的理财理念却略有不同。有钱尽可能花出去。他不怕借债,或者说他已经在计划着发行国债了。而且有信心大规模的发行出去。 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他陆皇帝的名声不是凭白来的。 兼之,齐鲁现下的财政很是健康,几年来也早已经形成了规则。每年的财政预算与实际支出,虽然有不小差异,却也可做个大致参考。 宗泽是个心中有成算的人,也就是因为他心中有成算,故而,他才想动一动国库里的那笔钱。 赞成花钱的人也有不少,在他们看来,把这笔钱投到修桥铺路,投到学政,甚至投到修护黄河河堤,浚通汴河等赵宋旧时的漕渠,那都是很有意义的。 然宗泽的想法确实不同,这几年他心中始终有一个‘大蓝翔’梦。 想要在各地设立技校,如此好教授百姓手艺。铁匠c铜匠c皮匠c石匠c木匠c秤匠c篾匠c绳匠,泥瓦匠c成衣扎作等等。百姓但凡能学的一技之长,对自身就大有益处。 而中国固有的师徒传承,较之成规模的授学,显然过于狭隘了。 宗泽两年前支持户部与税务总局联手办学,现如今效果已经显露了出来,就更给他动力。 他如是就像叫工部一样操作。而不是像原先的支度司与厘金局那样,办个小学堂,只一门心思打自己的小算盘。那样的学堂所培养出的人才数量,与规模扩大化后的结果相比,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只是后者的花销可就大了。 户部与税务总局所置办的财算学院,那可再不是一处单一的学堂,而是一整个体系。又不是培养了人后就都能当公差吃公粮?如何能免费教育?那是收费的。很多分校已可以自负盈亏了。而百姓们也自有热情。 在那等分校分院中,呆个一段时间,在已有的基础上加以深造,结业出来的学员个个都能写会算,都能去做账房。 从益都到各省的省城,再从省城到州府治所,甚至一些繁华的县城都有了下属学堂,这是很大一笔花费。倒也不全是国库拨款,且还有户部与税务总局的小金库支持。 但其效果,即便只是短短两年光景,却也叫宗泽看到了那巨大的利弊。年复一年的持续下去,是能叫民间多出许多能写会算之辈的。 这种人但凡不是人情世故全然不通的,他们的日子就过不差。 这是已经被证实的现实,就叫宗泽对工部下属的营造学堂更是上心了。也让他盯上了国库的余款。 正文 第六百四十一章 最狠辣的报复…… 夜色当中,几条火龙仍然在湘南南部的山林小路上面弯弯曲曲,滚动着向南前行。 湘南南部的地势如同前文述过的,非常复杂,山岭遍布,溪流湍急,森林与小块的谷地平原间而有之,最南端南岭地形却无需多说。横竖是崇山峻岭遍布,然而山峦之中又多有崎岖的山间小道可通行,这才是最大的麻烦所在。 那山地少民熟悉地理,正面厮杀是鸡蛋碰石头,但只是袭扰呢? 陆谦为什么大军集结东南?原因就在于此。 就像那黄捉鬼一样。 由平阳经常宁而下衡州的要道在唐末时候就已经形成,庆历中桂北为黄捉鬼等亡命之徒盘踞,此路一度中断。原因就在于此路要经过瑶民聚集区。那地理地势对于大兵团展开作战,就有着先天上的限制。 除非是大军切实掌控了这片山林!可那要废多大力,又要留下多少兵马驻守?这都是问题。 在杨再立把湘南的山地少民全都忽悠成八旗兵之前,他宁愿去强攻八闽,也不会叫大军从这片陌生的山林间通过。 大军行进涉及的可还有物质后勤补给,那一旦有动作,齐军这可就是上十万人的大部队,若是因为后路不畅而生出麻烦来,陆谦会给恶心坏的。故而啊,还是打闽地的好。后者有海上舟师在,更有摩尼教的‘五十万’大军。 方腊为了抽调出这等的兵力,都已经把杭州抽空了。都在叫着要秦明快点派兵来接受防务了。还有摩尼教的水师,一干人也从杭州湾与舟山群岛启程,南下去往大琉球。 陆谦才不愿意翻阅南岭去打两广呢。若是阴沟里翻了船,损失多少且不去说,先就败了锐气。要知道,他现在可是有‘天命’光环在身,将士们士气高昂着呢。若是遭遇败阵,那光环的成色可就一下子便弱了啊。 当然,湘南之地固然没有大军,却也有本省的守备军在,还有杨再立的这个正白旗。后者有着不小的自主权,对向南厮杀也有着迫切心里。这就像鲁智深一样,陆谦并没对他定下甚硬性指标,是他自己拍板定下的,对卓啰城的攻势。 那李乾顺西逃后,党项人纷纷向西迁移,在韦州以西的西寿保泰军司,就成为了夏齐之间不时交锋之地。只是那西寿保泰军司着实叫人头疼,后者坐落于柔狼山以北,惟精山以南,杀牛岭以西,零波山以东。同时柔狼山以南有屈吴山,杀牛岭以东有胡芦河,以南有兜岭。 同时这里又少有妇孺,多丁壮兵丁,当是一块硬骨头。杨可世c杨可胜兄弟已多次兴兵攻杀,但困于地理地势,一时间也难以打破。 鲁智深此番就索性弃了西寿保泰军司,而径去取黄河北岸的卓啰城。此处为西夏卓啰和南军司的治所,就在黄河对岸,与兰州城隔河相对。此兰州即后世之兰州也。 当初张叔夜便是在兰州城立下边功,此后官场方一帆顺风。直到张氏吃罪了蔡京。 卓啰城位于黄河北岸,陆谦若是稍微对兰州有所了解,就该知道这地方就是后世的兰州新区,也就是秦王川盆地。李乾顺在此处的布置与西寿保泰军司相似,都是多丁壮少妇人。 汉人对于兰州对岸的地理地势是陌生的,便是那些西军宿将也不是了如指掌。可现下不同了,齐军把灵武都拿下了,李乾顺狼狈逃窜,李察哥在灵武以北艰难支撑。如此不妙的态势下,那党项要恁地强项,才一个愿降的都没啊? 顽强如二战时候的鬼子兵,尚有日本反战同盟会呢,何况是党项人。 如是现在,有熟悉地形的党项人带路,本来陌生的黄河对岸就如鲁智深的后院儿一样。闪万大军大胆的穿行其间,不但不用担心被党项人伏击,甚至可以不被党项人察觉! 只是这一路还是走的有些辛苦。 毕竟这地方满是山沟土山,党项人又从来不知道修桥铺路,从来都本着‘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的宗旨,至少在卓啰城这儿是这般。 如此就可想而知这行军有多么的难了。连一条直通卓啰城的道儿都没有。倒是在一些地方可以看到破败废弃的零星基础设施,以及烽火台一样的存在。但没人敢保证它们就是西夏人修的,更多人觉得它们可能出自唐朝。 一路上辎重营的军兵都忙着在前方开路,逢山开路遇水填桥,可不是说笑的。 就像早前的黄河浮桥,四十张的大木簰,首尾相连,束之铁链,再以上千张羊皮筏子在两旁绑缚,废了两个日夜的时间,总算完成了这条浮桥。也亏得时间进入了三月,黄河上游不止没浮冰c凌汛,更没有桃花汛。后者刚刚过去。否则大军是万难过河的,鲁智深也万不敢轻易犯险。 兵马距离卓啰城越近,鲁智深就越是激动。他可也是西军出身的,看党项人兀的比契丹人更是可恶可恨。而当日小种镇守的渭城,那向北径直就是韦州,距离卓啰城还有多远吗? “大将军怎的瞧看比恢复灵武时候更难按捺?”王进看着鲁智深一脸的激动,颇觉好笑。 当日大军恢复灵武,破西平,如兴庆,也不见鲁智深如此的沉不住气。 大手在蹭亮的光头上摩挲了一把,鲁智深略有不好意思的道:“叫教头见笑了。”鲁智深视史进为兄弟,对王进便多出了一份郑重。不唤他名号,也不唤他官职,只叫教头。 “却是当今陛下有言,最狠辣的报复,不是一刀干净的杀了对方,而是叫它活着受罪,活的生不如死。” “当年在水泊梁山,俺们说起杀高坎一事,陛下就曾言语,说一刀宰了高坎,太过便宜他了。兀的就该去掉他的是非根,叫他入宫做那太监,有心而无力,方才正对。” 王进c李彦仙c王渊等将听得哈哈大笑。牛皋就道:“大将军莫非是说那西贼?” 鲁智深道:“可不是这般。去岁破西平,入兴庆,洒家尚且可惜那李贼早逃,然今日里想来,兀的要他过上一阵颠沛流离的日子,整日里草木皆兵,诚惶诚恐,吃尽苦头,方可解我西北数百万子民心中之恨。” 周遭诸将再是一同点头,想到那惊弓之鸟,想到那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皆深以为然。 齐声说道:“正该如此。” “捉那李贼前,先杀其兄弟,叫他知道断手足之痛;再掳掠其妻,杀其之,叫他知道何为家破人亡,甚个是痛不欲生。”折彦质说话中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叫李乾顺尝尽人间痛苦,才是痛快。折家与党项人,二百年之血海深仇,此仇不共戴天。 折彦质如此话叫鲁达他们人人听得畅快,“这话洒家听得高兴。”直如大夏天里饮下了一壶冰水,爽透! 鲁智深转头就向折彦质道:“折将军莫若便请调来陇西罢了。陛下目光高远,心胸广大,那西域且不去说,只道那西贼却首先要彻底剿灭。折将军来陇西,正是用武之地。” 他今年底线就是拿下西凉府,也就是汉时的武威郡,是汉武帝为彰显大汉帝国军队的武功军威而得名。丝绸路上的“金武威,银张掖”说的就是这里。 而在西夏人手里,这儿兀自是一繁华之地,是西夏的西都,两大经济中心之一。无数回鹘商人在此交易,向西夏人购买中原的瓷器c丝绸等,自古就是控制三大高原黄土c青藏c蒙新和西域的中心城市。也是后世超级肌肉兔一带一路的节点之一。 李乾顺早前径直逃去了宣化府,也即是汉时的张掖。但他是要脸的,定下心神后便返回到了西凉府,倒是叫党项人惶恐不安的心镇定了少许。 “拿下了卓啰城,西凉府就也不远了。” 也所以,鲁智深必须进攻卓啰城。那是西夏卓和南军司的核心,也是西夏用以控制黄河北岸的重要据点。不论向东还是向西,不将卓城控制住,不将卓和南军司铲平,粮道和后路随时会可能被截断。 然后就直接能威胁到西凉府了。 “打下了卓啰城后,就溯喀罗川北上洪池岭。西贼在洪池岭乌鞘岭下设有一寨,名为济桑。过了此处,便可望到西凉府了。” 自古以来,乌鞘岭即为河西走廊的门户和咽喉,古丝绸之路要冲,系军事要地,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后世的兰新铁路c甘新公路(312国道)都从乌鞘岭翻山而过。同时也是也是季风区和非季风区的分界线。 卓啰城且还有拿下,鲁智深就想着西凉府的,这志向端的不小。 夜色笼罩着大地。 一轮玲珑的弯月挂在梢头,氤氲的月色透过树叶儿,洒在大地的每一片土地上。在那漆黑的天空上,无数颗闪闪发光的星星不甘寂寞出来展示着自己的魅力。一片透明的灰云,轻轻地遮住了月光。 自西北流来的喀罗川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皎洁的月光撒落在水面上,映衬出了河岸上那支匆忙行进中的军队。 鲁智深立在水畔,整个人仿佛一块岩石,双目凝神的打望着已经可朦胧望到一个黑乎乎的轮廓的卓啰城了。眼角的沟壑是岁月的风霜,始终不变的是他那颗蹭亮的光头。 正文 第六百四十二章 就这么大点儿的“天下”! 桂阳县城的上空正被一声声炸雷一样的炮鸣所笼盖。 自从虎蹲炮被投入进战场上,最先响起连连的炮声的便是湘南赣南。 前不久凌振带着炮兵一营出现在了桂阳战场上,兰家父子的日子就一日不如一日。蓝贵多次向刘延庆求援,等到的却只是何栗带来的千民勇,这济个屁事。 而且何栗本人也没有进到桂阳先,他是荆南团练大臣么,继续坐镇广南韶州城,筹措民勇和粮饷呢。恼的蓝贵直想吐他一脸,亏得这何栗才进溪峒的时候,他还对他分外尊敬呢。这个政和五年的状元高才,蓝贵早前是非常非常之尊敬的。可现在看来,读书人也就一张嘴皮子。真到了国难之时,嘴皮子是靠不住的,还要看手中握着刀枪的武臣。 “副总管,北朝的人马又涌上来了。少将军要支撑不住了”北军的火器最初时候被苗瑶以为是神仙道法,闻风披靡。也就是岭南多雨,这让蓝贵有了喘口气的时机。再兼之何栗从后方运来爆竹无数,整日里噼里啪啦的燃放,就也叫一干苗瑶习以为常了。这才在宜章的华阴峒和黑风峒投降北朝后,兀自能坚持到此时。 “支撑不住就退下来,告诉邝深,将汉人的民团推上去。到了晚上我们就退” 蓝贵看着西边天上的太阳,最多再有一个时辰天就要黑下来了,那个时候他就能趁机走人了。这茫茫的大山中,北军是拦不住他们的。 昨天晚上蓝贵没下定决心撤退,今天一日苦战,折损的士卒计数让他只觉得心如刀割。 齐军的火炮根本不能压制住了城中的弓弩。虎蹲炮的射程连投石都且不如,只是配合着盾车,齐军的虎蹲炮移动到了前线,每一发那都是天崩地裂,打出的弹子都如弹珠大,却比劲弩更犀利,洞穿重甲不在话下。 蓝贵能在桂阳城挡住了齐军的进攻靠的是什么? 山上的小型石砲床弩,上下的强弓与劲弩,合着一条条深挖的沟壕,贯通前后的胸墙石垒。还有一箱箱的震天雷c火球c猛火油柜c毒火烟球等。赵宋吃过火药的亏,那震天雷又非是多么复杂的武器,很轻易的便被南宋仿制了出来。包括配重式石砲,陆谦小心隐藏的秘密,在齐军规模不断扩大的现下,也最终瞒不住人了。 而蓝贵也别觉得赵宋对不起他,没有后者的支持,他凭甚能叫手下军兵披甲?凭甚能得到那般对的武器?以至于能硬抗张仲熊部这么多日子。 当然,这也有桂阳周边地势复杂的缘故。若是单单一座桂阳城,张仲熊早就得手了。 在湘南这地方,城池所在之处皆是崇山峻岭中的一片平地,桂阳城也是如此。其险要不在城池本身,而在于城外的一片片山头山岭。 蓝邝深缩头躲在胸墙后头,灰头土脸的,仰头看着蓝盈盈的天空,欲哭无泪。 北军的这种武器着实不讲道理,一炮打过来,就如千百张弓弩齐发。力道又大的很,重盾长牌都能崩碎,打中人身了更是了不得。轻者骨头断,重则当场毙命。 就恍如狼牙棒c铁骨朵一样的钝器,击打在重甲兵身上一样。隔着厚厚的重甲,犹自能够一击致命! “少将军,北贼又攻上来了。”一名亲卫在蓝邝深耳边叫着。 蓝邝深伸出头去看了一眼,半山腰处人影憧憧的,兀不知来了多少人马。“扔,都扔下去。”留着也每个屁用,把这些震天雷c霹雳弹c毒火球都扔下去,走的时候也自干净。 齐军的虎蹲炮实是山地作战的一大利器,个头小,重量轻,移动快,更便于安置,便于操作。这种小炮在山地作战时,都不需要有炮车,只要两侧装上挡板,可遮挡箭弩,两个壮汉就能提着它在山地上奔走如飞。 每每都能教宋军叫苦连天。 当然,齐军的进攻速度是很缓慢的。不提被宋军挖的那些大坑深沟的,在石砲床弩强弓劲弩的覆盖下,齐军光是填平那些个沟壑,推平那些个胸墙,就废够了时间了。一辆辆盾车在如此糟的地势上移动,速度该是多么的坑爹啊? 但再慢的速度也是前进,也能走到终点。打仗不能求一时之快,攻城战更要有愚公精神。 横竖主战场不再这儿。 就在张仲熊对桂阳发起进攻的时候,江南的齐军已经正式对福建路发起进攻了。 南征大军共兵分三路:一路由晁盖率所部主力从江南西路的杉关出击为疑兵。此地为入闽第一关隘,可控江右而扼瓯越,枕赣闽之界之冲,凭全省金瓯之。自古就有“闽之有仙霞c杉关,犹秦之有潼关c临晋,蜀之有剑阁c瞿塘也。一或失守,闽不可保矣”的说法。 李俊则与摩尼教水师联兵,由明州以舟师取福州为奇兵;同时阮氏三雄亦会与之配合。 方腊亲率摩尼教‘五十万’大军由浙南攻建州为正兵。 李珙c徐徽言二人据南剑州和福州掎角,建州则为南剑州北面之屏障,驻有重兵。 南征大军三路兵马同时出击:正兵寻敌人主力应战;奇兵使敌人不明所以;疑兵使敌人判断失据,分其兵力,乱其决策。 虽那最终的结果还没传入蓝贵的耳朵,但蓝贵却不认为那闽地能保得住。如此看,南宋的赵官家必然是要逃入两广的,这般想着那连州是不能去了。那里的苗瑶再多,现下也不及韶州的地理重要。 毕竟只有到了韶州,到了那儿,他才有机会将折出去的本钱,一举捞回来。 而再说对面的张仲熊,宋军在桂阳这场防御战中的布置措施,很是让他吃惊。宋军吸取教训和总结经验的速度,超乎他想象的迅速。虽桂阳之战是有地势缘由,却也不得不说这对宋军来说已经很难得很成功了。 天黑前,齐军打到了桂阳县城的西大门,宋军在城下城上的抵抗跟薄纸一样,被人一捅就破。这种厮杀,有利的是齐军。小小的桂阳县城可比城外的山头好打多了。 唯独遗憾的是,天已经黑了。就算拿下了城池,也无法追击残敌。 齐军现下全面占优,但张仲熊却不愿意轻易犯险。 他爹那个老顽固总算回头是岸了,且还得皇帝的赏识,委任咁肃右布政使兼兰州太守,这官职自然不能与首辅次辅相比,但这也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对比早前,张仲熊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现在肩膀上的重担大减,因为现在他只需要为自己奋斗即可。 张仲熊不愿意黑夜里跟死追着宋军不放。即使军前有不少军将向他请战,这场桂阳之战他们打的可是很们的,限于地势,总是有劲使不出。现在好不容易大局已定,可不就想要痛打落水狗了,趁着这机会好好教他们做人。 只是张仲熊坚决不肯。这种地方,夜间追击有太多的不可预测了。 这般天黑后才不过半个时辰,一群红衣士卒如众星拱月般,护着张仲熊那并不高大的身影踏上桂阳城头。 正军衣玄,守备军衣绯,这就是齐军军制。 尸体已经被清理了大半,楼台阶上片片紫黑褐色的血迹,一股浓浓的尸体臭味和血腥气却是如何也盖不下去的。 不过这些气味对于张仲熊是半点也没影响的。他经历的战事多了去了,甚样的惨景是他没有见过的啊?不提以往,就说眼下这一战,桂阳温热多雨,每当厮杀,时日耽搁长久一些,那些山洼洼里,就都能看到腐烂变质的尸身,无数白白的蛆虫在破开的肚皮c脑壳里钻动翻滚,还有的尸体肚皮胀的跟怀孕十月的孕妇一般,里面尽是黄褐色的尸水,一经搬动,那臭气恶心才叫够味。 “将军,要不要把他们”杨再立说着比划了一个手势。“这些俘虏多是两广赶来的团练,若是他们都死了,消息传扬过去,量当地之人再入团勇时,就该多思量几分了。” 张仲熊眼睛不由得一眯,杨再立所言甚是。“好计策,我当速报衡阳。”后者是湘南兵马总管翟进坐镇之处。 连正史上的紫禁城十分之一大都没有的益都紫禁城里。 陆谦正在看一副刚刚制成的地图,一副囊括了此时的地球八成以上力量的地图。一副覆盖了大半个亚欧大陆的地图。 这幅地图不仅是陆谦在观看,方金芝等五女也在旁边观看。 此时她们的嘴巴张的大大的,一双双眼珠子恨不得掉出眼眶来。“这这”方金芝第一个叫出声来。出身江南的她自然知道海外自有国度,且数量还不会少了。却也没想到数量会是那般多,更没想到煌煌中国的地盘,竟然那么小。 扈三娘最是直率,用手在巴掌大的“中国”上头比了一比,“就这么大一点?”那声音中充满了震惊。 没有人能够接受,她们一直来的‘天下’赫然就只那么大丁点。 陆谦倒是一番兴致勃勃的模样,指着地图说道:“这里就是齐鲁,这个红星便是益都。这里是汴梁,这里是江南。这便是关中和陇西” “是不是觉得很小?” 正文 第六百四十三章 一块流着密的宝地…… 陆谦今日就要给自己的女人们上一节课,开阔开阔她们的眼界,也叫她们清楚自己儿子未来的出路在何方。 看到一后四妃齐齐点头,便又扯开了一幅画卷。“你们且再来看这” 却是又一副乾坤地舆图。只是这图中的中国却与上一副是大大的不同。 整个东部都被正红和绯红所笼罩。 “这”五女又一次被震惊了。整个地图的东方都被红色笼罩,看不到辽,看不到夏,也看不到金,甚个吐蕃c大理c高丽c日本,通通便做了红色。 “这就是朕心中的陆家帝国。”相对比华夏c中华之类的,陆家会叫他们更有归属感,也更方便理解。 这幅地图暂且的说来就是后世‘秋海棠地图’的放大版。向南多出一细溜,那是安南。向北就一直抵到北冰洋了。 别以为这是妄想,这个宏图远略与陆谦的整个布置都有着密切的联系。 陆谦很早就定下了心中盘算,将手下功臣名将多安置于南洋,而将儿子安置在西域c塞北。 当然,还要有一个布置到日本去。 这般原因何在?自然就是更便于发展。 “虽说从南北力量言,高昌回鹘c东西喀喇汗国c伽色尼王国c克普恰克汗国,还有大草原上的那些游牧民族,力量远远胜过南洋的吴哥c蒲甘c三佛齐国。可南洋闷热潮湿,瘴疠毒虫遍布,环境之恶劣远超北方。后者就是一个寒冬酷冷,怕的甚个?中原有的是棉花,夺了塞北后,更有数不清的皮毛毡毯,男儿好汉岂能怕冷?”要是怕瘴疠毒虫这还情有可原,冷算个甚?苏武可是在贝加尔湖畔放了十九年的羊。“且北地辽阔,前途更甚于南方。”而日本确实要向大洋对岸探索的。 这方面的事儿女人哪里懂?她们只是知道南洋遍地毒虫,瘴疠横生,但也物产丰富,整日里晒太阳不干活的懒鬼也兀的饿不死。更是四季如夏,不见冬日。 而北方的大草原呢?在他们的脑子里,那就是龟不拉屎鸟不下蛋的烂地方。 扈三娘第一个道:“北地荒芜,有甚个前途?”真有前途了,那北地的蛮子何以每每南下? “哈哈,你们啊。”陆谦拿起教鞭,点在被标记为塞北大草原上。“此地与中原相比,固然苦寒冷僻,民生艰难。然这里却绝不贫穷。” 北方草原土城浅薄,降雨稀少,不适合大面积农作物耕垦,那般做的后果是甚,21世纪时候已经清晰可见。 但茫茫的大草原上却是发展畜牧业的好去处。如今时代,没有冷冻技术,虽说有了赵宋每年花大笔钱财从辽国购羊这一事例,可那点钱财与整个辽地的牛羊相比是九牛一毛的。陆谦要发展的是毛纺织。想要拉动塞北的经济,那唯一的办法就是毛纺。只有这一产业才能叫塞北之地的牧民在经济上对中原产生出无法分割的依赖。也能让塞北牧民从游牧状态,慢慢的转入定居或是半定居。 就像是生番转成了熟番。 但即使如此,想要叫他们如汉人一般,乖乖服从中原王朝的指令,这是很难得。 这是一种思想上的差异,故而,塞北草原还需要教化。 同时他们也需要一种威慑,一种武力上的真要。陆谦想要他们听话,就首先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害怕。就像正史上被沙皇俄国征服的中亚和西伯利亚各民族。 谁觉得自己的骨头比刀还硬?那直杀到你骨头软了。 契丹人是如何统治草原中东部的,给了陆谦一提示。在茫茫的大草原上建起一座座城市。思考之,这与后世俄国人征服西伯利亚时候立下的军事据点,何其相似? 要说有区别,那就是双方都处在冷兵器时代。中原军队对于游牧民族,在武力上还没有形成碾压性的优势。甚至后者还更具优势。 也所以啊,陆谦才想到软手段控制蒙古,而硬手段在日后则只更多作为一震慑。 当然,中国羊种先天上受限制,在正史上,及至红朝建国后方才培育出了中国第一个细毛羊。那原产的根本没有。 而没有细毛羊,想要大力发展毛纺业,那就是痴心妄想。 纵然现今的毛纺技术与后世根本不能相比。可陆谦还是早早就让谍报司渗透到广州,或是扮作商客与中国海商同行,或是与天方商人定下合同,高价求取细毛羊。 而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此时世界上最好的细毛羊,那都在英吉利。 英国人在毛纺织业发展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英伦三岛的气候c日照和水土,非常适合细毛羊的生长。 那地球上的细毛羊原产地,近乎都在英国。 放在中国不可一见的细毛羊,在英国的南部丘陵地带却是遍地都是。南丘羊c牛津羊c汉普夏羊c萨福克羊c雪洛普夏羊和多赛特羊等,还有林肯羊c莱斯特羊c边区莱斯特羊和罗姆尼羊等。 在欧洲,英国是传统的养羊大国,也欧洲最重要的羊毛产地。是的,此时的英国还仅仅是羊毛这种毛纺业最低端位置的原材料输出国。 陆谦是不知道这些的,他还以为那细毛羊在天竺或更西的天方会有呢。不然他一定会一边嫉妒英国,一边耻笑英国。 也正是因为他不知道这些,故而才会这般自信自己能用羊毛叫草原民族态度软化。这与他在棉种改良上的把握全然不同。在后者上,陆谦的目标一开始就放在了印度和埃及身上。 虽然他对此只一知半解,可他却知道近代史上约翰牛是如何压榨印度棉纺织工的,与埃及的长绒棉的大名。 可是于羊毛上,陆谦注定会大失所望的。只是此刻陆皇帝还根本不值情。 很多话陆谦是不能跟方金芝她们说的,也没必要解释的过于清晰,这些还需要保密。他只是用手中的教鞭一点七河和河中地区。 “我自不会叫儿子们孤身前去塞外,他们会各带着一支军队去,这些军队的眷属,还有从中原征调c迁移的百姓,林林种种,总要上十万的。有这班人打底儿,再有中原为之后盾,若是还不能将草原上的那些蛮子收复”陆谦险些蹦出一句——老子还要他们作甚!在分封诸子之前,他肯定已经先把草原给扫荡几个回次了。 “这些地方亦有国度。不少还是李唐时候西迁的突厥后裔。但说来终究不是富裕之所在。” 只能说是矮子里拔高个。与周遭比来自然胜过许多,但是与中原江南相比,与陆谦最终给儿子们选定的地方,就差的太多。 “天竺!”这里才是陆谦最终给儿子们选择的落脚点。后世的中国人很少有能对印度起好印象的,提及印度必然会想到某神油和恒河圣水,脏乱差这个戳盖的是牢牢地。但在如今时候,这可是仅次于中原的好去处。 五女都知道天竺是甚地方,相传中佛教祖庭啊。能诞生出佛教的地方,潜意识里五女就把之与蛮夷荒野僻地区分了开来。 “这可是一块流着密的宝地。亿万土著温顺驯服,人人低贱如泥。都不需你去骂,他们自己就先把自己看做了污秽。”陆谦就觉得理学那一套真就是最适合天竺那块土地不过的。 士大夫们不需要再烦恼贫民穷鬼为什么不饿死在家中而跑出来给他们添乱,那印度的贱民们都不用理会,该饿死的时候,他们自己都能乖乖的找地方去死,省的污了贵人们的眼睛。 “他们要做的只是引着塞北的骑兵,向南罢了。” 这时,外头传来乐和的嗓音。“启奏陛下,首辅已在殿外候着。”宗泽是陆谦诏来的。几个月都过去了,国都兀自没能定下。陆谦觉得自己可以给宗泽透漏一些自己的盘算了。 闻声他就放下教鞭,陆谦从一旁的书案上拿起一门书,这是他叫人特意收集整理的外国资料。内里就包括了印度和西域塞北诸国。 “这些你们都带回去看。且注意保密,现下还不是对外透漏的时机。你们要自己去认知天竺,看看那地方究竟如何。也想想以后儿子们要外封了,都需要些什么。” 陆谦现下都还没有定下太子。所以,他的儿子虽还每一个人都有着继承大统的可能,却也人人都要有被分封出去的准备。毕竟那龙椅只有一把。 “臣宗泽拜见陛下。” 方金芝五女晕晕的从侧门走出大殿,就像喝醉了酒一样,脑子里似乎有种‘咔嚓咔嚓’碎裂的声音。近日里的所见所闻,给她们早已经形成的三观,来了一次重击。 但每个人都紧紧地抱住手里的书籍,就仿佛搂着她们自己的孩子一样。陆皇帝是不择嫡,不择长,而是择贤而立。她们可没把握叫自己的儿子成年后能超凡脱俗,独立鳌头。 故而,这书的重要性就无需多言了。虽然在她们的有生之年,很可能根本看不到儿子进入天竺的那一日。毕竟他们的爹心狠着呢,打算先叫儿子收拢了草原,而草原与天竺却一在南,一在北,相隔足足万里。等到儿孙们带着大军南下天竺的时候,她们怕早就在地下了。 就是没儿没女的邬琼英,现下也万分宝贝之。当然,她心中也更生出一股渴望来,一种对儿子的渴望。 五女虽不是如此?后宫的女人,没谁嫌弃儿子多。 且这段时日迁都之声沸沸扬扬,她们也多有耳闻。那就更有中紧迫感了。 若是迁都,换了一宽敞的地儿,便是陆谦不主动去纳妃,扩充后宫,外头的臣工也会有人主动提出来的。 却不知道陆谦真真的打算,从来没有改变。所谓之江陵,只是他见到金陵被群臣众口否决后,拉出来的一替死鬼,转移视线的。 偌大的中国适合定都的地方就那几个,洛阳不行,开封也不曾,长安更是不行,如此就只剩下南北二京了。然而燕京城现下还在契丹人手中,南京又因为地理位置,而饱受君臣反对。 叫陆谦一时间也没有了头脑。 只好拉出江陵做个挡箭牌,由着大臣们去你争我吵,他自己再慢慢的布置。横竖迁都也不急一时半刻! 正文 第六百四十四章 赢得生前身后名 “陛下的意思是”赎宗泽老眼昏花,他被眼前的这张地舆图给打的眼冒金星。一时半会儿的真定不下心,稳不下神来。 “就如宗卿所见,朕欲分封诸子于塞北西陲,镇压草原各部牧民。” 宗泽的眼神充斥着荒唐,即使他看到那地图上北c西两个位置的颜色较之南洋更为贴近中原本色,心中揣测着陆谦的用意,也万想不到是这种安排。 “陛下何不将龙种置于南洋”后者纵然潮热多雨,兼有瘴疠,毒虫遍布,可在很多人眼中彼处仍旧是比塞北西陲那荒蛮之地更好的去处。 能够站立在一朝一国顶端的人物,那皆不是傻瓜。什么瘴疠弥生,毒虫遍布?中国对长江以南地区的千年大开发,已然证明,那些都不可怕。 想想千年之前的南国,何尝不是气候炎热潮湿,毒虫滋生么?但现在呢? 故而,陆谦说过——疫障流行与土地之开发休戚相关。当大片的森林被开发为城镇c农村和阡陌相连的良田之后,蚊虫c毒虫的数量自会大为减少,疫病也相应的减少了。那长江以南就是个再明显不过的例子了。 再有一个对比便是琼州c安南与琉球。前二者不比琉球更向南,更热更湿?但为何他们那儿就早早有人立稳了脚跟,而琉球却是在三阮抵达后方正是进入国人的眼中? 说到底就是一个“人”。 所谓的瘴疠就是痢疾c霍乱之类的传染病,而地区温热潮湿,正是蚊虫的滋生之地,蚊虫叮咬防不胜防,自然就传播迅速。那看在外人眼中,可不就是瘴疠滋生了。实则是卫生条件不够。 事实上只要处置得力,主意卫生安全,尤其是在饮食饮水上,那就能很大程度的减少疾病的滋生与蔓延的。例如阮氏三雄,他们一上琉球,就使人大规模的砍伐树木,一是为了获取木材,修筑营垒和晾晒干木。 琉球这里植被葱茂,又因为本地只有少量土著少民,树木皆生的高大。苍天大树,触目可及。内里不乏杉木c松木c柏木c柚木c榆木c赤木c樟木等造船之材。 二则是减少蚊虫。砍伐树木,清理草滕,填平有些小水洼水坑,再于营寨营帐周遭撒些石灰,夜间则点燃蚊香。中国算是蚊香的发源地,汉代时候就有了真正的烧香,也因此汉代出现了香炉。 齐军的蚊香配方是安道全所献。由松香粉c艾蒿粉c梧桐树皮c少量的砒霜和雄黄混合而成。驱蚊虫效果极好。现在不仅是在军中,更已经广泛流传于民间。 早前阮氏三雄率军南下时候,兀不知多少人的眼睛盯着他们,就是怕瘴疠毁了这种齐军的海上舟师主力。然事实证明,只要处置得当,就算是荒蛮如琉球之地,兀的可以活人。如此就更不须说南洋之地了。 “朕并非要让他们长久待在一地,待塞北西陲局势安稳,则可合聚众人之力,以中原为后盾,向西入七河,进河中。更可以向南,直入天竺。” 宗泽乱糟糟的大脑如此才豁然开朗,怪不得那天竺之地也被染成嫣红,原来陆皇帝是如此的打算。他闭口不言,因为对于天竺,宗泽的了解着实不多。 他倒是更知道南洋。想来陆皇帝宁愿把儿孙送去天竺,也不放在南洋,那儿必是一块福地的。虽然那一幕还要等到几十年后。 陆谦又叫人拿打开一幅地图,扩大版的秋海棠静静的处在地图的中央,除去东面的大海,北面的茫茫冰原,南面和西面尽数被红色包裹。而代表着未来中国的版图上面,五个红星被标记出来。宗泽一看就看出了它们是哪里。其中四个可不就是争论中的国都预选地么,剩下最北的一个,则是契丹人的南京析津府。但其上的名号表示的是燕京。 宗泽一眼就能看出定都燕京的好处,左环沧海,右拥太行,北枕居庸,南襟河济,地理地势上可谓远胜过大名c济南c江陵。就是陆皇帝素来重视的漕粮,只要开通海运,也能远少过赵宋漕运之耗。何况陆皇帝还准备收复辽东! 且定都于此,兀的能对塞北草原兼辽东地区形成重压。彼处但凡有事,数日内消息便能抵达,便于应对急变。 但坏处也有。 首先就对南方有鞭长莫及之感。将来大封国开启,那南洋可就不再是今日的南洋了。纵然他们现在很弱小,那安不知百年之后不会强盛? 陆皇帝的这个大分封,与两千年前宗周的“封建亲戚,以藩屏周”何其相似?可那时候的周王与周公,必然不会想到只短短的三百年不到,他们的子孙后人就要仰他们分封出去的诸侯大臣们的鼻息而过活。甚至最后还有不肖子孙“创造发明”了‘债台高筑’这一成语,可谓丢人至极。 再次,陆皇帝都已经在塞北c西陲设立藩国,那地儿距离燕京也过于亲近了。 藩国一立,自然就有镇压。那与定都燕京便就有所重复作用了。更隐隐对中央形成威胁。 “陛下不是要叫诸位大王移师征讨”那些龙种们的最终去处是南面的天竺,或是再有变更也只能去那更西之地。到时候这塞北与西陲,可不就正需要燕京镇压么。 陆谦哈哈大笑,手指河中之地,再一点中原,相隔何止万里。在如今这个时代,如此庞大的帝国实难有效的控制。蒙古人都还一分为四呢。 陆谦野望是不小,却不会过度的贪婪。帝国极壁的道理他是懂得的。与其建立一个不牢固的大帝国,他更希望叫华夏之民迈开双脚,踏足中原以外的土地,成为半个欧亚大陆的主人,叫华夏文明传播的更广泛,让泛华夏文化圈的范围变得更大更广阔。 “太远了,太远了。便是定都长安,能打进河中就已是极限。”何况他还不可能定都长安。 中亚的这些土著民族可没有天竺土著好欺负,人家是有信仰的啊,星月教可是很那啥的,未来中国的势力能在彼处立足,兀不知要面对多少的麻烦呢。 但这就跟驯马是一个道理,敢反抗一次就碾碎一次,碾碎的次数多了也就没人敢反抗了,这匹‘马’也就驯服了。 到那时候,帝国的就可以再次进入到对外扩张之中,就像约翰牛在印度的征服之路一样。 但是对于一个封建王朝来说,要做到这个程度,那可不是一般的艰难。 “与其是如此,何苦不去分封?如宗周先民一般,变夷为夏?”他陆皇帝能把自己的儿子封为陆大王,那些个陆大王如何就不能把自己的儿子封做陆国公? 封建亲戚,以藩屏周。古人都能明白的道理,如今之人如何就不明白了?又非是在中原! 当中原帝国的边缘有着一连串的‘自己人’的时候,看看那时候的大草原上,兀的谁还敢反?虽然要达到那个程度,还不知道要用去多少年。陆谦难道会看着草原上的一个个部族无动于衷吗?看着那些部族的首领在自己脚下规规矩矩的跪上一回,然后返回自己的部族里去继续当老大? 推恩令知道不?加之编户齐民和八旗,加之密宗,四管齐下,陆谦不信搞不定大草原。何况几十年过后,齐军的火器化必然会更胜一筹,双方间的实力差距只会拉的更大。 要知道,横山一带的好铁现在已经向汤隆供给了。何况现在有了棉花,让中原大军的抗寒性更上了一层楼。 如今这个时代,北方的气温绝对比后世要冷上许多。是以,在灭掉女真金国后,陆谦是要在东北建立八旗兵的。就是为了对付那些深山老林中的渔猎民族。 不需要把他们斩尽杀绝,因为那是不可能的。只需要勤劳收割,压制他们的人数,就足矣了。 汉人在眼下时代是不可能控制整个东北,乃是更遥远的远东滨海地区的。太冷了!且还没有足够的动力去开发大东北。后世闯关东是为了讨生活,就如走西口一样。但现在的中原百姓是没有活路的么?是以,陆谦口头上说的只是收复辽东。后者与东北可是两个概念。 以现在的环境,能够充分开发的只有辽东半岛南部,沈阳以北地区都要慢慢开垦 别说这般做有可能叫东北的渔猎民族重新崛起,中原帝国若是自己不成样,就是大西南的少民也有可能席卷神州。陆谦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抑制这种可能的出现,而根本做不到断绝。就是他定都燕京,以此时东北的气候,汉人能涉及的,兀的还是那么大块!与定都在哪儿,没直接联系。 宗泽终于明白陆皇帝的意思了。——他还是想要定都南京啊! 只是这一次他却不反对了。因为陆谦解说的已经很明白,有了那般多陆氏藩国在,定都北方最大的意义还真不怎的存在。 至于南方文化兴盛,南人抱团结党一类的,说的就好似北方人都粗直爽快,人人君子而不党一样。何况今后还会有八股文啊?还会有八股取士的可能吗? 陆皇帝始终是事功之学的拥趸,更是文武兼备的支持者。虽然他不会去学汉唐时期文武不分家那一套。 回到家中,宗泽心情犹自不能平静。他早就知道陆谦要分封群臣,可他万万想不到陆谦的所图是那般的广大,想想就叫人激动地不能自己。 如果这一切都能实现。就像陆皇帝说的那样,不停地将中原的贫民迁移出去,减轻朝廷压力,同时变夷为夏,扩大中国之‘天下’。那陆皇帝自可称得上盖世明君,一代天骄,而他宗汝霖自也能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想到自己的身后事,想到后世史书对自己的‘盖棺定论’,宗泽再也坐不住,拔腿去了官衙。他此刻浑身都有着无穷的力气,无穷的精力,他要工作,他要比过去更努力更认真的工作! 正文 第六百四十五章 全县停电,崩溃啊 李珙乃是文人出身,聪明好学,发愤上进,但三次礼部会试均名落孙山,如是经武举入仕。 大观元年他应试武举,至状元及第。此人允文允武,多次镇压两广地方起义,尤其是以平定刘三花之乱,功劳卓著。后方腊起义,李珙提闽地之兵,先与建州方向虚张声势,实则经海路杀奔了温州,一举袭城得手。稍后兵分两路,一收复温州各县,沿清田溪杀奔处州,一边引水陆军再次向北攻打台州。此举虽未能得手,因为台州城池位在内陆,李珙领兵偷袭时为台州摩尼教守军察觉,如此引军而归温州。但李珙之举动却把摩尼教军搅得不得安宁,彼时两浙路内部也多有混乱,遂使得方腊无能把全部的兵力集结于江宁之战。 徐徽言则也是武状元出身,衢州西安人。少怀壮志,学文练武。15岁时即“武举绝伦及第”,成为衢州第一位武状元。 方腊某乱时候,徐徽言年不过三十,却已经是武功大夫,也叫皇城使。虽然没有具体的职掌,但这是一个迂转的官阶,是朝廷随时可以委以重任的待命官。稍后他果然被命为两浙路兵马钤辖。 两个武状元齐心合力的后果是,摩尼教军空有数量优势,历时数年,却从未能一窥八闽之地。便是连温州都未能夺回。 还在最危急的时候被李徐二将引兵直打到了越州。 陆谦并未与李珙c徐徽言交过手,他相信二人的能力,但他更相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抵抗都是纸糊的。 方腊的“五十万大军”水分自能比得过钱塘江,可水分再大,挤干沥净,那能战之军也挑出个十余万众。 这可是一股重压,更勿囵江南西路的晁盖与海上的舟师。此次陆谦水陆并进,三路同发,是闽地是志在必得。 及至消息传来,福州建宁已经先后失守,李珙c徐徽言部被尽数堵在南剑州,而此地又尽数失去外围屏障,想来二次报捷是不会叫陆谦等待许久的。 卓啰城内的厮杀声已经平静了,老天下起了小雨。 天色大亮,鲁智深策马直入城内官衙。就看李彦仙正立在门庭前,大门c侧门c角门悉数打开来,一队队的军兵正将府邸内的尸首一具具抬出来。 门前停着的一溜板车,上面堆砌着一具具尸体,甭管他们之前的身份是贵是贱,红的发黑的鲜血随着车板缝隙直向下流淌。 城头变换大王旗。西夏的旗帜被一面面拔下,换上了齐军的大旗。但西夏人的卓啰和南军司,却并没有被全部消灭。 卓啰城固然是军司核心之所在,整个秦王川盆地就是党项人的地盘。这地方地势较平坦,属山前的洪水冲击盆地盆地内的平原地带,地势落差有几米到几十米,开阔平坦,自成一川。 当年金城(兰州)校卫c山西万荣县人薛举,在兰州起事,号称西秦霸王,建立起地方政权,秦王川成为西秦霸王薛举屯牧之地,并将原来的晴望川改名为秦王川,如此名字就自薛举而来,并一直沿袭至今。 是以,这般的屯牧之地,党项人如何会让与旁人。这片牧场南北有小百里,东西也有三十里,尽是党项人之牧场。 “驾,驾驾” “驾驾” “驾” 万马奔腾,上万匹军马疾踏在泥泞的草原上,老天爷适时的下了一场雨,洗去了卓啰城浓重的血腥味道。 厮杀了一阵后的齐军不见停歇,所属马军立刻出动,向着秦王川更深处扫荡。 凉凉的雨丝落在齐军马军将士的身上,却一点也冷不下激扬在万军心中的那股峥嵘战意,和他们对战争的渴望。 “杀,杀,都杀了——”王进望着陷入彻底混乱中的党项营地,心中涌起无限的快意。眼前是一处至少有着一千人的驻地,这些人可都是青壮,卓啰和南军司作为西凉府外的一道屏障,这里的党项人只有极少是妇人,九成以上是青壮,也就是部族兵。但他们在这遭突如其来的急袭下立刻就分崩离析了。 上千齐军马军被投入进了战斗,如是石头砸鸡蛋,将毫无防备的党项驻地给彻底年岁,那可不是摧枯拉朽一样了,痛快,真是痛快。 王进在西军也混了多年,那就从没想过能有今日这样的畅快淋漓。他一边大声命令着手下军兵一直往前,一边手持长枪将前途几个抵抗的党项人一一刺杀! “痛快!痛快!真痛快!哈哈哈!”与王进一样心理的还有牛皋,猝然急袭下,这处千人左右的党项驻地,完全放了鸽子。两支分头进袭的齐军铁骑只用了少许的时间,和少量的伤亡,就获取了丰厚之极的硕硕战果。 少数幸运的逃脱一劫的党项人,疯狂的抽打着战马,沿着喀罗川向着西北逃去。那边的济桑还有这他们的驻军。 一个个齐军铁骑提着手里的刀枪在后追赶,锋锐的兵刃在两两的雨丝里兀自闪烁着冷冽寒光!犹存的血迹混合着淋漓而下的雨丝,顺着刃口滴滴落下 踏遍了秦王川,齐军却半点不见停歇。他们本就是人配三马,给养充足,这连日的厮杀,也都赢得干净利索,还远没有到人马俱疲的地步。 而从卓啰城到济桑也就二百里不到,他们人配三马,错不是要收拾沿途的党项驻地和亲近党项的羌人部落,只一日就能奔到济桑去。 济桑城下人嘶马鸣。 城头点燃的油脂火把与篝火照亮了城门下一小块空地,一个接一个浑身泥泞,狼狈不堪的党项青壮涌入城中。济桑城大门畅开,如一个大型蜂巢吐纳着数不清的蜂群一样收纳着不时来到的党项青壮。 卓啰和南军司是西凉府前的最后一道防护,这里现下已经很少有党项妇孺,而更多是党项的青壮年。他们耕耘放牧,就如驻屯军一样,防备着黄河对岸的中原军队。倒是那些依附于党项人的羌人部落,是无甚改变的。 一波波的败兵,不管是西夏擒生军,还是部族兵,亦或是亲西夏的羌人,进入城中的第一件事就是涌入边上房屋,涌向火堆。第二件事就是寻觅吃的,即使是劲道的都咬不动的肉干,也大口的往嘴里面塞。 卓啰和南军司统军嵬名阿保站在城头,看着下面黑压压遮蔽视线样儿的残兵败将,一片黯然神伤。惨败,彻彻底底的惨败! 卓啰城一夜间丢失,损兵折将,自己该怎么向大王交代啊? 傍晚时候,天空中的雨突然加急了,从毛毛雨这一档次跳到了中雨。油脂火把虽然能烧,但在中雨密集的雨点下很快就熄灭了。被济桑城内接应到的残兵败将已经渐渐稀少。 嵬名阿保甚至都能听到外头雨声里掺杂的马蹄声。这么大股人马,必然是汉人赶到了!因为济桑城已经有段时间不见败兵了,城门都关了。 “啊呀,咱们来晚了一步!”将手中一顶党项皮帽抛下,牛皋看清楚济桑情况后,叹息不止。 白瞎了他剃个秃头了。兀的还背熟了大批的情报。 如果能提早赶到,保不准他就能领着人混进城去了。那般后续的大军抵到时候,他们在城中忽的发起难来,杀这般的胡狗,可不就跟杀鸡一样简单? “速速回报将军,快去――”牛宝摩挲着光头,凉凉的雨滴叫他发热的大脑冷静下来。济桑城大门都已经关闭,只城头上亮着火把,其余再无一支正在进城的败兵,他安敢去赚人? “听说昔日梁水泊里有个惯于暗中行事的好汉,唤作鼓上蚤时迁。何以近来不曾听闻了?” 牛皋很感遗憾,那时迁手下还有好多的人,若是能有一支在此处,现下怕已经进的城去了。适时的做起乱来,他们再在城外趁势夹击,保不准还能拿下济桑呢。 “这个小人倒是有耳闻,听说是受了重伤,陛下舍不得他再犯险,伤愈后留在身边听用了。”一个出身郓州,据说堂兄是紫禁城三等侍卫的小校,在牛皋身边说道。 当下左右响起了一片针对陆皇帝的赞叹声。仁义啊。他们的陆皇帝果然是仁义。亦不知道陆谦闻知此事后,心里会不会羞惭。只是那鼓上蚤实在是可惜了!伤到哪里不好,偏偏在小腿上。 正文 第六百四十六章 带路党,狗腿子 喀罗川西岸,一座废弃的军城里,突然聚集起了不少人气。草木纷纷被铲除,一顶顶帐篷坐落于城池那残破颓废的土墙之内,人头攒动,一片各路人马汇集的热闹场面。 这座城池在历史上有一定的名气,它叫令居。于西汉元狩二年(前121年),武帝开辟河西,而正式纳入中国版图的。元鼎二年(前115年)在此建县。 唐武德二年(619年),更名为广武县,乾元二年(759年),又改广武县为金城县。直到宋初仍为广武县隶属于兰州,为吐蕃唃厮啰统治。但景德年间,又为西夏占领。至此被废弃! 最繁荣的时候,这里曾经生活着上十万的汉民。可是现在,这座有着上千年历史的城池却已经破败成了人烟罕至的荒废之地。城中的居民,早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历史长河之中。 周遭大片的肥美农田,也尽皆成了党项人c羌人放牧的草原。 正史上,百多年后的蒙古铁骑横扫天下如席卷,这儿的一切都成为了不可追忆。党项人c羌人全都烟消云散掉。但现在,党项人已经在这片土地上被驱除c屠戮了,羌人部落却兀自还在。 当然,他们都是小部落,依附于西夏,受卓啰城管束。 这些人就是随风摇摆的墙头草,早前李唐势大的时候,他们乖乖如狗。回纥崛起时候,他们就又是人家手下的犬马,到早前的吐蕃唃厮啰统治时期,那就是做吐蕃人脚下的泥土也甘之如饴的。西夏人取吐蕃而代之,他们的主子自就只能是西夏人。 西夏叫他们向南他们不敢向北,西夏人叫他们学狗叫,他们不敢学鸡走。 如此,夺取了卓啰城,将西夏党项人赶得背井离乡的汉人,向他们发出了召集令,这些人自也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就乖乖前来报到。 最终的聚集地是卓啰城,此处只是一个分区集合地。 之所以会有那么多人,更多是因为羌人们在借此机会开卖场,互通有无。 虽然他们都是羌人,但各部落的情况却有不同,因为地势有不同。是以有的部族是游牧,有的却是耕种,更多的又是半耕半牧。粮食c皮革c牲畜和布帛c盐巴c药材等等,都是交换的商品。 此刻一支队伍也在向着废城进发,这是一支且还不足百人的队伍,为首的是部族头人和他的儿子日渥布与日达木父子。身后尽数他们部落里的丁壮,颓靡的行进着。 在父子俩的眼中,汉人发布如此召集令,那必然是要他们随军的。日渥布也做了些准备,可到底管不管用,却还是两说。而随军厮杀固然会有缴获,却更会有伤亡。现在汉人牛起来了,武功赫赫,打的党项人抱头逃窜,可这却不意味着他们羌人兀自能赢过党项。何况卓啰城再向西就是党项人的西都西凉府!那可是一座坚城。 “汉人已经夺了卓啰城,西夏人的西寿保泰军司是不战自破,接下就是西凉府了!那可是一座大城。你阿爸我年轻的时候,还在西凉城里面住过呢!住的可是富丽堂皇的羌王府,那时候你阿爷还在,角厮罗是没有了,可你阿爷是有能耐的。党项人要倚重你阿爷的。”日渥布的父亲就是溪赊罗撒。 当初瞎征和其他首领纷纷往宗哥城降宋。瞎征出走,青唐无主,大首领心牟钦毡父子迎溪巴温入青唐,立瞎征之子陇拶为主,陇拶不能控制早已造成的残局。于是在同年九月同契丹c西夏c回鹘三公主以及大小首领出城降宋。宋军占领河湟后,由于遇到吐蕃人的反抗,兼之后方供应不继,和哲宗的病逝,宋军如是于次年开始撤出河湟,当地首领又立溪巴温第三子溪赊罗撒为主。到建中靖国元年(1101)十一月,宋朝授溪赊罗撒为“西平军节度使c邈川首领”。 只是好景不长,仅仅是两年后,打算继承父兄遗志的大艺术家,就叫宋军于六月中再次出兵河湟,次年四月取青唐。高昌公主及诸大首领开青唐城出降,溪赊罗撒走投奔西夏。 但溪赊罗撒在青塘地区兀的还有一定的影响力,兼之溪赊罗撒纠集手下追随者合夏国四监军之众,逼宣威城,使得西军名将高永年出城抵御。方出行三十里就爆出了大变,他帐下的羌人亲兵,皆是永年昔所纳的羌人熟户,却是狼心狗肺的。趁高永年对他们无有防备,遂执高永年叛投西夏,使得这员宋军的西陲大将遂为溪赊罗撒手下心腹多罗巴所杀,还探其心肝食之,谓其下曰:“此人夺我国,使吾宗族漂落无处所,不可不杀也。”时任高永年副将的刘仲武也厉此劫而险些被流配岭南,低调了多年方才重新崛起。 溪赊罗撒为西夏立了大功,兼之他在青唐地区的影响力,故而为西夏倚重,是享尽荣华富贵。只是他心高而命短。日达木尚不满两周岁时候,溪赊罗撒便早早死去。他这一死,于其家人那就是大厦倾倒,一遭荣华富贵如流云了。 日渥布是个没大本事的,现如今还能拉起一股人,坐上一部之主,还是赖于他老爹的遗产。 先前多次跟着西夏人与中原厮杀,现在回过头来听从中原的调遣,日渥布半点不觉违和。这本就是他们这些小头人的生存法则。 过去那种舒舒服服,前簇后拥,几十人围着斥候的好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还了。西凉城里多热闹啊,就是早前的青唐城也是热闹得很。 那时候他是人上人,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好看的,多的不得了。就是从府里随便拉扯一女使女都是娇滴滴的惹人疼。 那样的日子才是真正的过日子,哪像现在啊。也所以那种日子尤其的叫人怀念! 满脸风霜,还不到四十岁就已经花白了头发的日渥布赫然还是有来头的人。只是角厮罗早已经成为过去,溪赊罗撒更是昨日黄花。现在他就只是一个仅仅百帐的青塘羌头人。 只见他身上裹着一麻衣,发式已然不是羌人的模样,而是绾了个发髻,还插着一根乌木簪子。衣装甚是整洁,头发也没有半点油汪汪之感,不像其他羌人头人那要油迹斑斑的邋遢腌臜。 说真的,这并非都是他特意打扮出的,除了头发外,其他都是日渥布几十年来的习惯。而能保持这样整洁,于日渥布看来,许也就是他最后的一丝体面了。 毕竟他与旁的部族头人不同啊。有过曾经美好的一段时间!甚至他还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认识不少的汉字,甚至能背几首汉人的酸诗。 说着说着,日渥布眼泪就下来了!昔日的繁华真的只能在梦里回味了,日后见到了汉人大爷们还得表现狗腿,可不能有分毫怀念往昔的意思! 相反,他还要用自己的‘汉化’来向大爷们表明自己的态度。否则真开罪了汉人,就凭他那不算是秘密的家势,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距离废城越来越近,路上已经可以看到其他部落的人了。“阿爸,别说了,小心让人听了去告汉人!”日达木拧起眉头,小声提醒自己老子,说的也是汉话,不过却不甚流利。 这个日达木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矮壮粗旷,顶着一秃头。却是日渥布硬将他那头发全剃了。照他的说法,就是一光头,兀的也比秃发结辫叫汉人看了欢喜。他身后的部族丁壮,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光头。身上的衣裳也是麻布的,但行为举止上就带着一股野性,也他老子迥然不同,一看就是个野蛮子。 日渥布也不看这小儿子,只是叹气:“告个屁,他们那些玩意儿能听懂汉话?直娘贼的,都是些一群目不识丁的腌臜撮鸟!你小子也不是东西。老子叫你学说汉话,写汉字,你就是耍滑,现在知道厉害了吧?汉人东山再起,党项人已经是江河日下了。这天下日后是汉人的天下。你个崽子,汉话兀自说的结巴,更大字不识几个,还能有屁的前途?” 日渥布是历经过当年青唐之乱的人,很清楚‘带路党’或者是“狗腿子”是甚个意思。无论宋军打入青唐,还是西夏人要反制宋军寻找他爹,那都离不开这类人。当然,他是总结不出前者的意思的,他只是明白这个意思,并且现在也准备着去做。 日达木摇摇头,一脸鄙夷的表情:“认字有个鸟用?就跟你说的,俺五叔c七叔,都是读了一肚子书的,可还不是死在了乱军中?俺二伯也读书识字,可他活着的时候,人都废了”“唉!”日渥布两行热泪流了下来,他们兄弟之间并非一母同胞,早前也不是没起过龌龊的。可现在十多年都过去了,就是走的最晚的二哥也有小十年了,一切都过去了。脑子里剩下的反倒全是兄弟们的好了。 “阿爸,你别叹气!”日达木看到老爹这个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儿子还不成,您可以啊。你才四十岁。兰州城里的很多官儿,年龄比你还大呢。”照日达木说,他爹的脑子比他强。而他爹若是能混出头来,他不也跟着享福么。 看到老头子志气消沉,日达木勉强挤出几分笑容,转移话题道:“阿爸,也不知这汉人召集俺们作甚事儿?该不会要带着俺们出兵打西凉府吧?听说那西凉城里可富了,财货堆积如山,美人如云如雨,那西夏的皇帝都在那儿。肯定是有着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和美女!” 日渥布嗤的一笑,摇摇头道:“尽胡扯,西凉府是挺富裕的,可要说金银珠宝,且不说西夏还又是没有,即便是有也肯定不在西凉了。” “不过要真打破了,倒也能赚上一笔。至少能寻几个娇嫩的小娘”而要是真能做上汉人的狗腿子,那可就更了不得了。 父子俩正担忧遐想着未来的时候,一行人马已经到了废城外。平常这一带,是连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的荒芜地方,现在已经闹闹哄哄的聚集了大几百人。 土墙之内罗列了不少营帐,但都是很纷乱。东一堆,西一团的毫无章法。望之就是乌合。 正文 第六百四十七章 瓜熟蒂落 梅花帐里笑相从,兴逸难当屡折冲。百媚生春魂自乱,三峰前采骨都融。 情超楚王朝云梦,乐过冰琼晓露踪。当恋不甘纤刻断,鸡声漫唱五更钟。 紫禁城内,陆谦抱着邬琼英一翻行云布雨,亿万点雨滴挥洒大地,滋润着肥沃的良田,溪谷中浊流滔滔 邬琼英昏睡了过去,次日醒来,打手去摸,哪里还有人在。召来侍女一问,原来是半夜有事,陆谦披衣就去了。 整个后宫无人知道陆谦在忙些甚个,只知道接下一连五日,人陆皇帝都宿在了宣德阁。后者实际上就是陆谦的书房。 五天过后,陆谦又神清气爽的露面上,若不是他左右乐和与黄潜善等人人都眼底青黑,眼泡肿大的浑如吸了阿片的烟鬼一样,大家都直以为陆皇帝是去哪儿偷懒呢。 实则是高丽国,这颗挂在枝头上许久的果实,终于成熟了。如此怎不叫他高兴? 陆谦登基,高丽遣派正使金富轼与副使胡宗旦前来朝贺。而后二人被天降异象给彻底降服了。这其中胡宗旦是高丽王王俣的近臣,而金富轼不仅是王俣的肱骨之臣,更是庆州金氏的保王派之领袖人物。 庆州金氏,仁州李氏,罗州李氏,乃高丽国内地方上最显赫的三门士族。早在梁山军从开京撤退时候,就与之有所勾搭。但这些年过去,高丽国内则始终平静,原因多在其内部。 例如庆州金氏。后者的态度始终摇摆不定,以金富轼为领袖的保王派在家门中的声势半点不弱造反派。如此,庆州金氏不动,仁州李氏,罗州李氏亦是这般,就也都偃旗息鼓。 王俣也不是无能之辈,自然察觉到了危机,遂着手重建中央军。然高丽国年年要对陆谦上供,兼之地方上虽没有乱起来,可各个世家大族已然不如早前安分,把制地方权柄,截取税款,都是常有之事,这般的来,高丽国的中央军是重建了来,却如何能顺利扩军强军? 那陆谦登基大典时候的异象传到高丽之后,更是在暗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没人会以为是假的,那么多人所共睹。如此,陆皇帝天命加身,就已经是板上钉钉。 也幸亏高丽与中原不同,二者不是同一片‘天’么。但即便如此,王俣也能感受到看似平静如水的高丽国暗地里的汹涌波涛。 如此他也就更是着急了。而这厮的身体本就不是很好,不是谁都有赵佶赵桓父子的忍功与耐操性的。王俣自从开京一役后,连惊带吓,更是憋屈愤怒,这身体就一直不好。这些年里他心中窝着火气,那身体就没利索过。 今岁二月二十三日,王俣在香林亭与宰枢大臣宴会,忽然发现背有微瘇,便赶紧回宫,由于内医崔思全的误诊而恶化,到三月中旬已然病重,消息传入陆谦前,据说连遗诏都已经备下,要传位于年近十二岁的王太子王楷。 王俣的死是必然的,他的死具有很多的戏剧性,直到数百年后,崔思全乃是受人指使,有意害死王俣的传言也还屡见不鲜。只是那时候早已经没有了高丽国罢了。当然,这封来自海东的急报,送到陆谦手中的时候,王俣还没有死。 陆谦只是在心里把他当做死人来看到。这厮中年病逝,留下如此烂摊子给年仅十二岁的少年,这对于大齐而言,乃是天赐良缘。 尤其是金富轼态度的转变,早前他还对王俣‘旧情难忘’,但对于王楷,那就笑了。 可以说,此时此刻的高丽,那真就是一颗熟透的果子。 陆谦自然期望能夺取朝鲜半岛,后者可是他日后制衡白山黑水里的那些渔猎民族的重要棋子。 看半岛的位置,可以说是与辽东半岛互为犄角,从朝鲜半岛启程的水师,轻易就可覆盖整个东北亚海域。 那完颜女真的发源地,兀的还在混同江以北,那地方就是后世的松花江啊。也即是说,女真蛮子的地皮是在黑龙江乃至更北区域。 在眼下之中国又处于小冰河时期,陆谦尤记得早年他看过的一“中国近5000年来气温变化曲线图”,可以说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中国中原政权是别想着把触角渗透到松花江以北地区的。 短暂的驻兵不算。 只要中央王朝实力强大,别说那里,就是东北更北边的滨海区域,也早就能开拔去。但要形成长久并稳固的统治,这却是很难很难的。 只因为一个“冷”字。 今后几百年里,中原怕都不会有穷苦百姓愿意移民彼地。难道陆谦还能叫人强制迁移吗?那可就不是缓解压力,而是制造压力了。 在陆谦眼中,今后齐军灭掉女真金国后,对于混同江以北区域,兀自还要以羁绊为主。就是凶残如蒙古人,不一样也不能将女真人斩尽杀绝么。 ——1234年,蒙古人摧毁了金朝。蒙元政府在松花江下游和黑龙江设斡朵里c胡里改c桃温c脱斡怜c孛苦江五万户府,管辖当地女真人和水达达。到明朝初期,女真分裂为建州女真c海西女真和东海女真三大部。 可见那混同江以北地区情况之恶劣。 陆谦也不奢望他建立的大齐能传承万万年,但他相信,一二百年内齐国的国力不会差了。等到‘元气恢复’的东北渔猎民族,能够再次强横,准备再次南下摧毁文明世界的时候,就如同后世的满清一般。陆皇帝相信那个时候齐国的军队已经从冷兵器时代,转入初步的热兵器时代了。即便那都是火绳枪,那也不是冷兵器的鞑子可以战胜的。 别拿明末的明军火器部队来说事。 陆皇帝现下推崇的是事功之学,在未来时间里,他会把理学的根基更进一步摧毁。 而没有了操蛋如明朝中晚期那样的文官集团,把持政治,把持军政大权,陆谦觉得他建立起的这个帝国,真不可能被一群野蛮人给摧毁。 当然,子孙后代谁也不能保证就不会出个败家子。他身上的这个系统是能购买寿元,但他不认为这种逆天的东西能无限制的购买去。何况那高昂的价格叫人肉疼。 略过这个话题不说,就看朝鲜半岛的地势。其北部山峦叠嶂,道路崎岖难行,实数易守难攻之地。而沿海又多有港口,与主要屯驻辽东地区的汉族军民互为表里,如此情况下,那东北的渔猎民族若还能如正史上的满清一样崛起,那陆谦数百年后的子孙该操蛋昏庸到何种地步啊? 这般作死的人,死了又有何痛惜的? 要说后世穿越者与本时空土著,对于自家基业的看法有何不同的,其中就必须提及一点。那就是在基业的传承上面,穿越者几乎不信有千年不坏的王朝,万年不败的帝国。而土著们却纷纷想把自家江山传承千万代。 陆谦的思想就很穿越,他能顾着自己儿孙就行了,再远一些的,想那般多作甚! 高丽开京,宫城“满月台”内殿。 巍峨重重的王宫,在深夜里寂静而无音。就像一头沉睡中的巨兽,安静的趴伏在地面。 又是一天如常的过去,开京王都里官宦权贵,小民士卒都如此想着进入了睡梦中。然而满月台内殿,高丽一国最最重要的地方,高丽王王俣的住处,内内外外的空气却低沉阴冷的近乎凝固。 满月台是名称,就好似紫禁城一样。 新罗国初期在金城(庆州)建有“新月城”(因形状如新月而得名)作为王宫,偏城市之南。后来新罗王朝统一半岛,都城建设大力模仿唐长安,在城市北部新建了“满月城”作为正宫。于是“满月城”一时间成为正阙法宫的专称,沿用至高丽王朝。 一个多时辰前,正在聆听奏疏的王俣突然昏晕了过去。整个内殿瞬时入进入了寒冬腊月。 殿内周边所有人都被限制走动,王俣的心腹侍卫行走,忙招来始终在外殿后者的御医,诊断c开方c煎药,王俣服送下去后脸色总算红润了一些来,睁开了眼睛。 “烦劳诸卿了。”王俣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胡宗旦c李资谦与参知政事高令臣。那胡宗旦虽然是中原人士,王俣却信任如初。李资谦是王太子的外祖父,这个时候更是最值得信任的人。后者是朝堂上数一数二的保守派,但王俣也相信他的忠心。 不需要多说,在场的都是高丽重臣,也是他的贴心人,他病情加重的消息不觑会外泄的。而至于内殿里的耳目,也早已经清理干净。 一场危机就这么过去了。等到天亮,表面看依旧是好好地又一天。大王虽然病重,却还没有到病入膏肓,在很多人的眼中,王俣只是被庸医给耽搁了时日,故而加重了病情。修养一阵还是可以恢复来的。 谁都不会知道,这高丽头顶的阴云已经又深邃了一分! “父王。”次日天亮,十二岁的王楷一早便来内殿。 这是一个很聪慧的人。照金富轼的说法,那就是少多才艺,晓音律,善书画,喜观书,手不释卷,或达朝不寐。又性俭约。可以说是一个不错的继承人。 事实上王楷真的很聪慧。从内殿回到自己住处,很快李资谦就到了。 “外祖,父王的面色更差了。” 正文 第六百四十八章 国家多艰 李资谦脸色很不好看。在三大家中,仁州李氏的态度是最摇摆不定的,原因就在于王俣对他的态度总是时好时坏。 谁叫仁州李氏有前科呢,且李资谦又是国丈,是王太子的外祖。在局势平稳的时候,如此身份总是招惹忌讳的。当然还有仁州李氏的实力和其地理位置,这儿距离开京太近了。 但王俣再是猜忌李资谦,那也不会是红果果的排斥,而是一手大棒一手红枣。打一棒子就给个枣吃,如是就也维系着时好时坏的关系。叫仁州李氏始终下不定决心。何况他们兀的也不愿意做出头鸟,唯恐为王先驱,做了开路的替死鬼。 现下王俣病重了,就对李资谦再度倚重了来,因为他是王太子的外祖父,有这层关系,很难说李资谦不会对王太子忠心耿耿。 这就更叫李资谦左右摇摆不定。他清楚造反的后果,很难说就能笑到最后。须知道庆州金氏与罗州李氏也非易于之辈。而不造反,扶持着幼主登基,借着保王而撷取权利,强大自身,那就是一条更安全也更便易的道路。如果外头没有中原大齐这把悬在头顶的利刃的话。 三大家可是很早就与中原有着勾搭的,近几年暗中做了不少腌臜勾当,挖了高丽王朝不少的墙角,齐军对于高丽的真实态度他们是心知肚明,那始终是虎视眈眈,垂涎欲滴的。 如此一来,他们仁州李氏“保王”又还能保到几时呢? 王俣这么一倒下,那地方上的世家大族,是纷纷蠢蠢欲动。王室的根基每日每夜里都在一点点的瓦解中。谁叫他的外孙子今年才十二岁呢!这般艰难时局,没人会信任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不过现在也就是想想,在王俣彻底眼下最后一口气之前,中原是不会发动的。而他也同样不会下定最后的决心。 “太子殿下心中有数就是。”李资谦知道自己这个宝贝外孙从小就是个聪明的,何况十二岁了,也不是岁的小儿了。 事实上作为一个在正史上十八岁就掀翻权臣外祖,且是在欲除李资谦未果,自身失势被看押起来的情况下,成功策反李派大将拓俊京,这王楷的心智远比寻常的十二岁少年成熟的多。 王楷眼睛里隐隐浮现泪花,他知道自己父亲是真的难以好转了。但失去父亲的悲哀与恐惧一时间却并没有压倒他心中所有的思虑,只是有那一瞬间的悸动就理智重新回归,因为这一点他早就想到,泪水在之前的日子里已经流的足够多了。 “外祖,父王若是病逝,这高丽的江山,孙儿还能保住吗?” 王楷的话叫李资谦心中泛起了刹那的心酸,对于这个外孙,他也是真心疼爱过的啊。 早前齐军没有打进来的时候,这个外孙在李资谦眼中那就是维系着家族希望的宝贝。24k纯金的金孙。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我大高丽江山,千秋万代,万世不易。”李资谦忙说道。 王楷笑了。看遍史书,这天下哪里有万世不易的社稷? “外祖休要以为孙儿年幼,便这般说话。我高丽突遭横祸,以至于王权衰弱,地方士族做大。时至今日,内有地方世家大族为祸,外有中原上国虎视眈眈,实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孙儿非狂妄之人,知晓天下大局。那陆齐已然在攻伐南岭,一旦得手,中原便就只剩下蜀地未平,其赵氏乎不是在螳臂挡车?此番中原平定,以陆洪武之势,岂能不挥军北上,届时其与辽金之对决难说胜负,可于我高丽,却定是泰山压顶,势若破竹也。” 王楷现在最发愁的便是将来。他老爹已经是风中残烛,保不准明天就到了大限,而后他是能登基继位,但想要保全王氏的江山社稷,却是难上加难。更不要说是自己的一条小命了。 以那时的人心混乱,保不准宫内生出异心的,一剂药便神鬼不知的叫自己一命呜呼了呢。 就好比那崔思全,谁敢说他就真是误诊? 所以,细思极恐。王楷现在就是惊忧兼具,每日里惶恐不安。 李资谦心中再度泛起酸楚。这才十二岁的小儿,竟是看的如此通透。高丽地方上的世家大族,都已经生出反义,王俣的这一倒下将高丽的最后一丝国运也带去了。 李资谦面色憔悴,这天下颠覆,最是倒霉的莫过于王室,自己这外孙今后的命运,着实堪忧。可是他也断不能拿整个仁州李氏去保全其姓名 这就是兴衰啊。 “大王有旨,拓将军功勋卓著,麾下将士,忠勇卫国。是,特命奴婢前来告知,大王今备都城大阅,着将军选部下雄健军校兵丁万人,御街宣武! 届时,上国与金国使臣亦会出席,望将军万分用心。” 就在李资谦在慢声细语的安慰王楷的时候,开京城外礼成江畔的拓俊京部接到了御旨。 一辆挂着王命金牌的马车在数十名宫廷护卫的簇拥下来到了军中。却是王宫内侍,带来了这份让拓俊京大感荣耀的旨意。 ――御街宣武! 这可是高丽一朝,对武人从未有过的褒奖与荣耀。虽然他更震惊的是‘金国使臣’。 “请公公转禀大王,俊京必不负王命!”有中原的使臣不意外,可还有金国的使臣,这一句话可就很有深意了。拓俊京是现下高丽朝的中央大将,对于朝政和高丽国内的局势可不是半点都无所察觉。 现如今的半岛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个时候病榻上都不能起身的王俣忽的要耀兵宣武,内中的深意很值得考量。 拓俊京两拳一抱,正色答道。 传命的车马稍作停留就立刻打道回了王都,但是御街宣武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大营,还有那万人的兵额限制。 高丽中央军中可不是只拓俊京一个山头,很快崔宏正与李英高二将最先来到拓俊京处,接着就是洪敏胜和林开鸡。礼成江大营是高丽朝的中央军所在地,现今内中兵力足有两万余。兼之城内的禁军和王宫戍卫军万多人,这就是高丽王朝现下所能直接掌控的全部兵力了。 后者剃除,前者也有两万多人呢。两个半中选一个的的机会,甚至这还可能是他们这一生中仅有的一次机会,整个大营都骚动了。 “我本部兵马取四三千人,崔将军c林将军所部取两千人,余下二部各取千五百人。此分配如何?”拓俊京本来想说四千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原因就是李资谦于他的示意,低调一些,安静一些。 不管是地位还是战功,一万兵额拓俊京取五千人,任谁也挑不出理。他可是在边疆杀出的‘当世名将’,实打实的功勋。而余下四名统兵军将则水分大大的有。现在拓俊京主动让出两千人来,好了,中军帐里即将进行的纷争巡检就平息了。 崔宏正与林开基更是高兴,另外二人的表情也高高兴兴的。 而只留下一脸玩味表情的拓俊京,这事儿他越想越觉得值得深思,当下先着人传信李资谦。 五日后,太阳初起,如洗的碧空几乎见不到几朵云彩,这绝对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王俣带着一脸的惨白强正气身来,“大王” 满月台内殿里,一名年过半百的内侍眼眶含泪的看着王俣服下了一颗朱红色的药丸。这都是虎狼药啊。吃多了身子就被掏空了,何况王俣身子本来就破的如筛子一样。 药丸不是丹药,人王俣大脑清晰的很,对于长生不老药历来嗤之以鼻的。纵使他主动使人从中原请入了道教,但对于丹药之态度却是半点不变的。 王俣服用的是一种王宫内秘传的秘药,并不能治病,只能管一时之需,后果却是透支生命。这药丸子是催命药,但现在王俣却是在主动吞服之。 身边的老奴眼泪直流,多少个夜晚,他在内殿里值夜的时候,就想过要真到了那一日,他是直接撞墙呢,还是上吊呢,还是用别的什么法子来了断了自己呢? 反正,等待他的命运就是一个死! 而吞服了一枚药丸的王俣却就仿佛打了一针鸡血,脸色都燥红起来,只是太红了,太得有些不正常了。王俣拉开了自己的领口,他热。但旁边的老奴通过他敞开的领子口,看着那凸出的锁骨,却觉得王俣的命是不久了,而自己的小命也快完了。 但接下整个阅兵礼中,王俣都表现自如,叫无数开京军民官员欢呼不已。 “呼!”走出满月台,拓俊京呼了一口气,两目中一片艰涩。 他的官位从大将军升做了上将军,名义上统辖整个礼成江大营,了所将兵马却反自一万降到了六千,王俣分出了他手下四千兵送到了崔宏正他们麾下,后者也都从将军升上了大将军,内里林开鸡还会被遣往罗州。 “朝廷真是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了!” 王俣叫军中再一次裁撤骑兵,这消减骑兵就是在放弃反击啊,只取步甲守城。且王俣那面相,看起来是红润发亮,却生生给拓俊京一种极不放心之感。那红润的不正常,不似大病初愈的模样。 唉,总的一句话――国家多艰!日后多事也。 正文 第六百四十九章 霹雳手段?!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听了行高丽正使黄潜善就这几日开京城内的情况变化后,陆齐海东总管府属参军兼驻高丽安抚赵彦叹息着发出如此感慨。他现今已是东海总管府里有数的人物了,尤其是阮氏三雄随水师主力南下后,这东海总管府无了正堂官,实则就是赵彦在监理。 但他的资历太浅,显然不能立刻接手总管职位。 仅仅是几日的变化,高丽就有了如此变化,这是出乎他的预料的,要知道那开京城早前还是较为平静的。“看来王俣走了一步妙棋。”一个御街宣武,一个忽然驾到的金国使臣,就能掀起如此大之波动。 “如此看来那王俣命将不久也。”刚赞赏了王俣的赵彦如此断定。 黄潜善亦是点头,可不是这么。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王俣忽的一改早前的沉寂,这自必有其因。“只是不曾想他暗中已与那女真有了勾当。”要知道这厮继位之初,可是筹建精锐军队,要雪他老爹之恨的。 可现在却是与女真人勾搭了上。虽说环看高丽国四周,能真正与之襄助的,就只能是女真了。 “王俣倒是一位有为之君,只是惜哉,生不逢时。”偏偏遇上陆皇帝这位怪胎。看那青史上的历朝历代,有谁如陆皇帝一样的?赵彦只能感慨王俣时乖命蹇。 “为兄常侍奉陛下左右。倒是听了一句陛下于高丽王之评:君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 此时高丽文武大臣的节操比之明末也好不了多少。这些人就如汉末三国两晋的门阀高弟,对比朝廷社稷更爱惜自己的家族。 即使如金富轼这般的人不也是只按捺住庆州金氏的造反派,而不是大义灭亲么?当陆谦有了天命加身这一光环后,不也是顺着杆子爬上来了么。当然,天命光环对于如今这个时代确实很有影响力,但这绝对不可能主导一个成年人的思维。至少不会是全部!不然庆州金氏已经起兵了。 是以,高丽国的那些臣子们,也真的是很够呛的。 正史上,王楷除李资谦未果,李资谦之亲家拓俊京,亲率军攻进宫中,乃不顾王楷亲至城楼命军士解散的御旨,纵火焚宫。王楷在十多名侍从的护卫下逃到山呼亭,为了避免被害,甚至下诏将王位禅让给李资谦。李资谦却自知其他贵族大臣不可能支持他取代王氏,涕泣还书于自己的外孙,说什么:“臣无二心,惟圣鉴谅之!”拐过头来却把老臣金仁存c李寿与内侍祗候金粲c内侍录事安甫鳞c同知枢密院事智禄延c上将军崔卓c吴卓c大将军权秀c将军高硕等斩杀殆尽,王宫也被付之一炬,只剩下三个亭子和内帝释院廊庑数十间。随后王楷被挟持到南宫,后又被挟至李资谦祖居重兴宅西远软禁起来。 可是他终究是小看了自己的外孙,王楷采取了离间李资谦c拓俊京两人关系的对策,透过内侍的穿针引线而成功拉拢了拓俊京。拓俊京虽成为功臣而获得重赏,但很快就遭到兔死狗烹的命运。很快就在西京平壤两班的朝中代表人物郑知常的攻击下获罪。 李资谦c拓俊京两个权臣虽先后被铲除,然而他们称臣金朝的对外政策则被王楷延续下来。那时候金兵已经历经了第一次南下进攻东京城,国威大胜。故而改金国与高丽兄弟之邦之约,为宗藩上下有别。这叫大多数高丽贵人感到耻辱,尤其是与女真有着宿仇的西京两班权贵。 后者是王楷铲除拓俊京的重要助力,因而在高丽朝中一度得势,压过了开京两班。 双方由对金关系生出裂痕,又因为西京势力所主张的迁都平壤而彻底对立。王楷先是宠信后者,转而又因宋金局势明朗而倒向了前者,这不能说人言而无信,而只能说王楷能审时度势。如此却叫西京两班大怒,造起反来。历时小两年光景,可谓是高丽建国以来最大的内乱。 这就是高丽的地方权贵,这就是高丽的世家高门。何况那半岛早就有谶语流传:龙孙十二(王)尽,更有十八子(李)。 那王楷自然不会是高丽王朝的第十二位君王,可他是第十二代子孙。唯独不一样的是那个十八子,陆谦若是姓李,那民众基础就更好了。 而这也能说明其内部早就有着反对势力在活动。 横竖这高丽王朝怎么看都是那兔子的尾巴,它长不了。 但现在就是这短短的几天中,那士气似乎猛地蹦跳了起来,一个个都与女真来使是打的火热。之前用在赵彦c黄潜善身上的劲儿,加倍的花在了女真人身上。珠宝珍玩,美女佳丽,装梁塞栋。莺歌燕舞,堂堂高丽驿馆,都快要变成女真使臣的私宅了。 “啪嗒”被赵彦拿在手中把玩的玉龟狠狠摔在了地上,玉龟贝壳与地面磕的啪叽一声响,登时四分五裂。 开京城内,天上下起了小雨,但往来的路人和马车依旧寸步难行――实在是人太多。 以阅兵为一个,整个开京仿佛活了过来。百姓也好,军兵权贵也好,当日看到满面红光的王俣,便都不再担忧了。 坐着马车准备去拜会尹彦颐(尹瓘之子)的金富仪(金富辙),尽管起了个大早,可想避开拥挤的行人,却也不可能。马车走得比蜗牛还慢。金富仪也不急,马车慢慢的走他却也能趁机再梳理梳理今日与尹彦颐谈话的内容。而且再急,他也不可能丢下马车,举步去尹府吧? 尹瓘是两朝名将,早已经恢复了名誉,其对女真的仇视是毋庸置疑的。故而尹彦颐在高丽国内也是有名的对金强硬派。 去岁末,阿骨打派宣谕使高伯淑c乌至忠来到高丽,要取走保州(高丽义州)居民及流入高丽的契丹边民,而后同意赐保州之地于高丽。 高丽朝廷自然不能答应。他们答应了,他们头上的阮小二也不会答应。在高丽权贵的心目中,阮氏三雄可是红果果的粗鄙军汉,与出身两班高门的尹瓘这种人是全然不同的。 而尹彦颐就是高丽朝堂中最坚定的仇金大臣。 金富仪一行车马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到了尹府。淋淋春雨中,风就有些发凉了,车边护卫们纵然个个强壮,此时也四肢冰凉。 尹府众人,绝没想到金富仪会这时候前来拜会,侍金富仪亲随进名刺递上后,门房里的上下都是一呆。尹彦颐得到消息后连忙亲至二门相迎。金富仪的官儿还不够他亲自去大门相迎接的,他又不是他哥金富轼。 一行人入得尹府。进了客厅,金富仪身子方感觉到一丝温和。遂笑向尹彦颐道:“让侍郎见笑了。想当年下官也是在北疆塞外的冰天雪地里摸爬滚打过的,如今真是老矣,就是京城里这么点路程,且是坐车而来,兀的这般狼狈,实让侍郎见笑了。” 尹彦颐是尹瓘的第四子,其上还有尹彦仁c尹彦纯c尹彦植三兄,其下还有尹彦旼一第。 尹家是大家族,尹瓘出身坡平尹氏,这是尹氏在半岛的本贯,也就是祖籍吧。是以,别以为尹瓘死了,尹氏就一蹶不振了。这依旧是一个大家族,影响力兀自强大。尤其是尹彦颐,与西京两班走的甚是亲近。 几句闲话略过,尹彦颐就知道金富仪前来的用意了,这是来试探他对女真金国的态度的。 遂笑着望着金富仪,道:“我何尝不是如此,年前深秋时候,书房c卧房便一直无断过炭火。只是人虽可用炭火取暖,却仍要强健体魄,壮骨锻身,方不忘根本,不忘初衷也。” “侍郎可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成。”金富仪笑道,“如今朝廷须臾离不得侍郎。”知道了尹彦颐的态度,金富仪畅快的满饮一盏酒,肚中暖意上升,更觉得舒服。 正要说话,却听尹彦颐先开口道:“知事早早前来,怕不是只来叙旧的吧?”金富仪官路远不如其兄金富轼得意,现如今也只是长兴库知事。后者隶属户部,从五品,掌管席c纸等事。 “一自是为了拜见侍郎,二是有些事情,我兄长每每愁颜不展,夜不能寐,却又从来不与下官分说,是以,叫下官也思来想去,不能安寝。今日特来请教侍郎。”尹彦颐可是礼部侍郎。 二人的称呼,一叫侍郎,二唤知事,而不是年兄表字相称呼,这是因为金富仪今日代表的是他兄长金富轼。如此尹彦颐,自也要以礼相待。 尹彦颐望了金富仪一眼,低头拨弄酒盏,做洗耳恭听状。便听金富仪接着说道:“我朝局势艰难,大王求助心切,竟牵连出金国女真来,此端行事必会惹来上国厌恶,且我国与女真亦有宿仇,朝堂一干汲汲小人为祸,阻断大王视听,宁不知满朝文武早已经非议声不绝。以下官之见,此许就是我兄夜不能安眠之因。下官亦不知道揣测是否为正,自觉的大王此行实是欠思虑,更有失国体。侍郎以为,那女真野人端的能涉入我朝内政?” 尹彦颐可很是后世棒子的老祖宗,高丽与女真约为兄弟之国时候,就曾高声说过:“女真本我朝人子孙,故为臣仆,相次朝天,近境之人皆属我朝户籍久矣,我朝安得视为兄长乎!”却是高丽有那么一说,据传完颜氏实出自高丽。哈哈 那高丽不愿事金,主要是因为臣属关系颠倒的巨大落差,从过去女真部落对高丽的臣服以及高丽对女真的优越感,到眼下约为兄弟之国,实是让高丽人心理严重失衡。 “大王举止虽欠妥当,但不到迫不得已之时,还是维稳为上。不然,我高丽朝野动荡,必天下难安也。”尹彦颐虽对王俣引入女真人的举措很不满,但他还没有下船的打算。当下又说:“如无有海患,朝廷费上数年时间,非不能恢复元气。但此时之情形下,实在是难上加难。”王俣的身体状况叫人担忧,一旦出事,高丽的情况只会更加恶化。所以啊,还是维稳的好。 “侍郎苦心一片,下官自知,但有人是否能体谅呢?且那女真野人粗鄙,如果他们执意妄为惹怒了?”金富仪今日前来的任务已经完成,他已经探明了尹彦颐的态度,但话题则还没结束。 “那也只得行霹雳手段了!”尹彦颐平静的回说,“女真人如何行事我不敢说。但若涉及江山社稷,孰轻孰重,尚还很难抉择么?” “霹雳手段?!”金富仪猛地睁大了眼睛。尹家是这般态度么? 正文 第六百五十章 大齐武举必能出将种也! 高丽变局且不去说,于陆谦言,那已是囊中之物。且来看那岭南之势。 陆皇帝眼下半数的精力都钉在了闽地战事。而至于西北与东海的举措,一是痛打落水狗,一是采摘熟透的果子,有必要始终盯着么?只是心里想着王俣早点死,那李乾顺也早点死。后者的身体在西逃后,就也不怎好了。 闲话不说,只看方腊督军破建州,李俊与摩尼教水师合兵一处,再取福州。西侧再有更名为赣西行省的原江南西路之晁盖军杀奔到,南剑州三面受敌。 李珙c徐徽言束手无策,只好死守此地,以遮掩后方,让赵桓一路安稳退去广南。 而至于李珙与徐徽言二人的安危,以及南剑州两万余八闽军兵的存亡,那是不在赵桓等人的思量范围之内的。 人赵桓可是皇帝,那些人为他尽忠效命,岂不是理所应当的? 赵桓就是这么脸大。 只是苦了李珙c徐徽言。那派驻方腊军中的李道就早早来报,方腊已经多次使人招揽李徐二将,只是不得成功罢了。 晁盖c李俊也纷纷使人去招降李珙c徐徽言,可惜二人也是不降。倒是二将手下军将,动摇者甚多。这般一遭发难,待李珙c徐徽言闻报时候,那南剑州的西城门已然洞开。 李珙c徐徽言对此都早有防备。就是怕手下有人被策反,可千防万防防不了那有心之人。 城中兵马大乱,幸晁盖军一时人少,可李徐二人已知大势不可挽回,旋即又闻摩尼教已经驱兵数万余,从余下三方杀奔而来。徐徽言暴跳道:“江南贼孰是可恨,待俺引兵其杀他个片甲不留,破开一条血路。”却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事不可为,要早早退身。今日之仇且等日后再报! 李珙言道:“以我之军力,破开一路方贼兵马,并无困难。但千万不可贪功。贼兵大军在后,若与之死拼,呈一时之强,非智者所为。”言罢便令全军撤往南去:“可与至尤溪的苗傅将军互为犄角,以变接应。”一面传令,叫人速速南下去报急,一边又遣心腹小校,急往泉州c漳州,给兵马都监孙昂与徐徽言之兄长徐昌言送信,教二人急带兵马粮草前来接应。 正在收拾,又见南剑州知州蒋炳文闯入来,问李珙道:“李相公何以迟缓,南剑州势不可挽,且早早突围为上。” 李珙道:“蒋知州所言正是。贼军军马势强,我等若死守城中,必寡不敌众,全军尽矣。死不可畏人,无奈事倍而功半,甚是不值。故本官已经决定,撤往沙县,整备士力,以图后来。” 蒋炳文道:“如此甚好。李相公只管速行,下官拼了性命,必为相公遮掩一二。”他的办法很简单,放一把火就是。 横竖闽地潮湿,前日刚停了梅雨,便是放火也难酿成大祸。却能绊住敌军的手脚,至少是齐军的手脚。“知州万万小心。”李珙向蒋炳文郑重的一拜。蒋炳文这一把火放了去,可是踩了北军的红线了,日后不死也必有大难的。然后者眉宇含着坚定,可见心思已定。 李珙也不多言,叫徐徽言先率军出城去,自己一边组织兵力依靠城内地势阻挡齐军入城,一边整顿粮草辎重船只,出城南行。 待到兵马出城,徐徽言已经先杀散了南路的摩尼教军,控制了沙水水面,南剑州内的闽军虽措手不及下被打的伤亡不小,可兀的沿沙水水路南撤了小万人来。 行无三十里,天色已亮,水陆军刚刚抵到西津镇北,西侧邵武溪方向便烟尘大作,却是朱仝c张俊等督兵追杀而来,当先一将正是郦琼。 却是这南剑州地势险要,为沙水c建阳溪与邵武溪的交汇地。三水合流,便是闽江是也。 那沙水与邵武溪合流处就在西津镇,与建阳溪合流处就在南剑州城。后者北c东两面邻水,南路又有西津镇,只西路一片坦途。错不是谍报司暗中策反了闽军的军将,就南剑州城内两万余人,兀不知能将城池守到几时呢。 闽地多山地丘陵,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称。此时的交通皆是依赖于水路,便是境内官道也是依靠水畔而建筑。闽军守住南剑州城,便是守住了福州内河水道的枢纽,不说彻底阻慢外军的攻势,也能给陆谦制造不小麻烦。 看到齐军追来,李珙也是不怕。叫手下运船上的弓弩手齐齐准备,而后大批军士上岸,西岸原有警惕之兵马则撤回运船之上,步军布下偃月阵,背靠溪河列阵以待。 朱仝c张俊自不会放过机会,可李珙c徐徽言二将能成为岭南支柱,又岂能没半分能力? 二人极得军心,个人魅力爆棚。此时此刻兀自跟随二将的尽是忠诚之辈,纵使看到齐军杀来,也自厮杀奋战。如果是游戏当中,这二人的魅力属性必然是最顶级的。 内中徐徽言,武艺超群,战阵当中势如猛虎,披甲提枪,引身后三百梯己军士,亦人人披甲,是冲锋陷阵,挡者披靡。 齐军可是追了一路,几十里路,体力已疲,只是因为士气高涨方不显颓势。但看到闽军战力仍在,徐徽言又势不可挡,张俊上前去只三十来回合就被一枪戳在了大腿上,错不是周边亲卫给力,又有朱仝飞马赶到,性命都保不准丢掉。而朱仝兀不是徐徽言的敌手,也亏得身边亲兵给力,方才可以造价。 两边厮杀,胜败不分,朱仝见闽军余威尚存,不敢进逼,于是先退兵折返南剑州。后者中可还有不少降于齐军的闽军的。 李珙也自率众赶到沙县屯扎,留徐徽言屯驻西津镇。便向赵桓请调援军。 稍后摩尼教大军逼近西津镇,徐徽言稍作抵挡,就撤入沙县。方貌引兵来夺城,却被李珙两个在城中坚守,摩尼教攻打竟日,损折上千军马,无有寸进,又被徐徽言引精兵从别门杀出,焚毁云梯盾车无数。 如此倒是叫闽军振兴了一下士气,可大势难回,区区小胜,又有何为? 方貌虽然受挫了一阵,可那点伤亡比之摩尼教的‘五十万’大军来只是九牛一毛。当方腊军大兵压境的时候,休说沙县,就是尤溪的苗傅军都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儿。 赵桓一路从闽地奔到了广南。进到梅州后方松了一口气,感觉着在头顶上飘着的魂儿悠悠荡荡的又落回了身体里。太吓人。 他本在福州城里静等战报呢,闽江口忽的被摩尼教水师夺取,很快齐军也登陆了。听到消息他是拔腿就跑,先到南剑州,后奔到广南,进入梅州城后方松了一口气。 却转眼又接到了报丧的战报,刘仲武病逝了,随后闽军大败的消息也传了来。 四月末的益都城更是繁荣了。因为广州的番商都已经有进到齐鲁了。对比向北的登州港,自从商业上言,他们是更喜欢胶州港。但拦不住益都才是齐国的心脏啊。 是以,现下的益都城中,一个个满带异国风情的番商,也在城中商业贸易区域,频繁出没。 他们向齐国输入的商品一如早前的与赵宋贸易,输入品主要是珠宝和香料。 玳瑁c珊瑚c犀角c象牙c宝石等等,以及檀香c茴香c丁香c降真香c胡椒c肉豆蔻等。 更恰逢今岁陆谦广开恩科,那从二月里,就陆陆续续有各地文武士子汇入益都。以至于城内的客舍房租都平地里上扬了三成。那城外的寺庙道观,更不知道被多少人投宿寄居。 是的。陆谦此次行恩科,可不只是文,更是有武。 所以,这益都城内涌入的士子人数是远远多于以往的。也是的天禄阁的人流之多远胜往昔。 须知道这无论是从文从武,那皆需要识文断字。若是大字不识几个的,想要从武,且是进了军队更是有前途。 而天禄阁内便存有历朝历代的诸多兵书,甚至还有武略院编撰的战例详述。内中不凡一些战例是那百战精解上的选材。 后者据悉是武略院的正式教材,根本不在外流通。 是以,诸多武举士子就纷纷盯上了战例详述。那些有心人,通过这些战例,就已然可对齐军的组织和作战了解个五六分了。 一辆青幔马车从天禄阁前慢慢压过。车内坐着陆谦与刘法。这眼看着赵桓的日子是日渐窘迫,而益都城内的皇城司力量又刚被重创过,刘法出来透透气也无有不可。陆谦也来相陪,可见他对刘法的重视。 “果真是有几分太平气象。”转回到住处,刘法提着酒肉来见种师中。说到起益都城内的繁荣景象,直叫他有种梦回汴京之感。 稍后再与他说起武举事宜。相比起赵宋之武举,陆齐的武举规则似更加合理。 宋代规定武举不能只有武力,还要考问军事策略,比如孙吴兵法(孙子c吴起)等。 那武举第一等,步射1石弓,10发3中;马上能射7斗弓,并掌握5种马上格斗武艺;孙吴兵法10道题答出7道的,“时务边防策”5题“文理优长”,法律题10道答出7道,就可以出任低级武官。 第二等步射8斗弓,10发2中,马上能射6斗弓,有3项马上武艺,答出一半兵法题目和法律题目,可以见习低级武官。 第三等,步射6斗弓,10发1中,只有两项马上武艺,兵法c法律只能答3题的,记录在案。 这真叫人笑掉大牙,兀不知是在选文官还是选武将。事实上,赵宋武科举出身的人大多不愿当军官。只因重文抑武的风气下,很多人应武举试只是为谋一当官出身而已,考取后并不愿从军。 而陆谦定下的武举,却是初场试武艺,内容包括马步箭及枪c刀c剑c戟c拳搏c击刺等法;二场试营阵c军纪c火药c守城等项;三场各就其兵法c天文c地理所熟悉者言之。最后附以时务边防策。 “故而大齐武举必能出将种也。”刘法很满意。看着一脸发青的种师中,心里直做坏笑。 正文 第六百五十一章 陆谦日常 种师中可没有他兄长的本事,人种师道虽是因祖上功勋得以补三班奉职这是武职,但通过锁厅换试,得以文官入仕途。毕竟老种是早年拜师关中张载的人,比始终在武官位置上打混的小种是强多了。 种师中长于军中,长期戍守西北边疆,于文采诗书上,是无有甚个值得称道的。 但他现下的日子却比他兄长种师道要舒服的多。后者此时此刻,已经恨不得喷出一口血,好一命呜呼了去。兀省的被眼前的耿南仲辣眼睛。 广南东路,南雄州衙。 “耿相莫非不知兵不在多而在精?”年近七旬的老种须发怒张,厉声喝问。 广南团练集中于此地者足有两三万众,然尽皆是一群乌合之众。带兵之人多文人儒士,此辈之人去主动厮杀,非去找死,再无二途。 这般与种师道看来,团练军只管安心防御就是,何以要跨出易守难攻的梅岭古道去进攻那大庾岭以北的南安军呢?难道拿下了那儿就能让当下局面转危为安么? 更休说大兵出击,战事胜负难料,耿南仲是趁了谁的势头,火气这么盛?以为胜券在握? “种枢密休要涨敌人的威风灭自己的锐气。那南安军处的北逆仅止两千人马,且泰半为湘南土兵,何足为到?我南雄现有广南健锐五万有余,灭之易如反掌也。”张浚先叫道。 耿南仲曾为提点广南东路刑狱,于广南东路多有故旧,此番聚集于此的两三万团练军,不少便是他那些故旧拉起的。自从人数看,可谓实力强劲。一个个文人名士也最好吹嘘,翻看过些兵书,就只以为文武双全也。 内中不乏有拿陈庆之c韦睿自比的人。那被后世太祖都深深推崇的陈庆之,别看以7000之众,从铚县北至洛阳,前后作战47次,克城32座,破北军数十万,所向无前。但人是不会射箭c不会骑马的。 而韦睿呢?那更是有范儿爆了。军伍之中也穿戴像个儒生,即使是临阵交锋,也经常穿宽松的官服乘车而行,手执竹如意来指挥进退。这简直是宋儒所梦被以求之景,装逼装到了极致。 只是人韦睿c陈庆之都是真牛逼,而现如今的宋儒,在战阵之上却更多是傻逼。 且那耿南仲也是团练之策的最初定策者。那齐军在湘南屠戮团练兵数千众,消息传来,广南为之大震。各地本来蜂起如潮涌的团练,猛然为之一遏。这是耿南仲万分不能容忍的。 他必须尽快做出反击。那连州c韶州的正面,都有齐军汇聚,他也不敢轻易招惹,那就只能柿子捡软的捏,挑中了南安军。 种师道心中猛地有种前唐时候哥舒翰在潼关城下“恸哭出关”的感觉了。 可这一切与种师中无关,甚至于齐军的大方针都无有丝毫阻碍。即使广南团练能顺利夺取了南安军,全歼两千守军,与天下大势也了然无补。 就如那紫禁城内,文华殿内,陆谦正在听人汇报,处理公务。 “启奏陛下,今春船舶司税项,已经统计和核实下来,计关税一百七十万贯,及收香料五万三千二百四十九斤,珍珠十七斛,玛瑙十斛,象牙百六十六根,犀角五十斤,珊瑚二百一十四株。”薛绍根本不拿着折子念,内里的一些数字他早就烂熟于心。 齐国的海关税收是财货通用的,而普遍说来,商人们都是愿意交钱而不愿拿货物去顶的。必然也有那偷税漏税的,但这种黑货交易时候便不能走明面上的官契,卖家就最好祈祷碰上的都是守信之人吧。 陆谦听了这话,笑着:“不错,短短一季便有愈二百万贯财货,船舶司大有可为。”这一百七十万贯税金却不是都来自海外的番商,很多是南北互通有无的国内海路贸易。但这又如何?只要交钱就是。且如此数额还只是一季! “国库尚且有多少钱粮?”陆谦再去问蒋敬。 后者答道:“国库存粮且有三百七十万石。”这是中央直属的粮仓,不算地方州府粮库。不是很多,却已经够用。再过一月,夏粮便也就到了收获时候了。 “棉布一百一十五万匹;麻布七十万匹;丝绢三十万匹;棉絮三千三百石,茶一千五百石。”这当然没有把所有的分类说完。 “在录钱财计有一千九百三十万贯。其中铜钱一千五百五十万贯。金银三百八十万贯” 这数字看似不少,实则不甚顶用,也就在一个安全线上。不然,那就计算一番整个大齐月薪之耗是多少,那数字能吓煞人的。 陆谦现下的地盘很多还没有进入收割期,他也就只能按捺着花。不然只怕连维持军费都不够。所以,他转头看向了朱贵。“伪宋皇城司一案,现下处理的怎么样了?”之前朱贵有报,那很是牵扯到了一批人的。 “回禀陛下,各地安保局已经上奏,共斩杀c逮捕贼子六百五十一人,为首者多已落网,涉及地方士绅c商户等一百零三家,还有些零星的正追查。”朱贵连忙躬身回着。 “差不多就可以。不要矫枉过正,不要进一扩大牵连了。”陆谦说着。 朱贵称是退下。那就转而进入下一个议题,新币的推广。 这金银币的推广已经有几个年头了,可以说是效果甚好。就如前者所言,金银币的重量c成色统一,按数使用一目了然。 而民间的金银锭呢?或者更改说是金银碎块,如电视剧上的那一锭锭金元宝c银元宝,现实中是很少有的。而且元宝本也是蒙元时期的所处。 民间的块银碎金大小不一,重量不同,成色亦不用。那一贯铜钱兑换的可是一两纹银,而纹银就是现下时代的一种标准银,成色在九五左右。那么说来,谁若是拿着成色只有九成甚至是九成且不足的银块来买卖交通,那岂止是一丁半点的费时费力啊。 世上流通的成色不一的银两很多,有元丝c青丝c白丝c水丝c西鏪c石鏪c柳鏪c茶花c茴香c单倾c双倾等等。这着实是金银类贵金属在现实中流通的一大障碍。现下陆齐银行将这些种类不同需要折算的贵金属,化作全国统一的金银币,那何止是一个方便啊。 “回禀陛下,铜元和金银币,都已流入世间多时,先是充当官员和将士俸禄而发放,因此在百姓中甚是有信誉。兼之朝廷威望日隆,其流通逐渐增多,反响很是不错。”虽然还不至于取代了铜钱,但已经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钱荒带来的压力。 这是真的钱荒。雷打不动的银铜兑换比额,在去岁秋后竟从1:1000变成了1:900,甚至更进一步的爬倒了1:850。虽然这只限于齐鲁,并且很快就恢复回了原样。到是纸币,因为有官府背书,币值始终坚挺。如此倒是如同打了一个好广告一般,为纸币市场开拓出了新空间。 如此情形只持续了两个月,因为如此情况一出,那中原c冀北c淮南的银钱就都流通进来了。如是便就在年前时恢复了原样,还叫陆谦趁机小赚了一笔。 可是齐鲁之地的钱荒却并没得到实质的解决。监管银行的柴进提议加印纸钞,被陆谦否决了。他对纸币抱以厚望,不敢叫它受半点波折。那般情况下他更倾向于维稳。谁叫他对经济学是懵懂无知呢。因为不明白,才有敬畏。 “今岁春季各地分行c支行共收聚各色金银一百一十四万两,出黄金十三万两,白银八十一万五千两。较之上一季,同比增幅227。”最后那个表达方式明显是陆谦带来的影响。 “那化金化银化铜私铸c造假一事,情况又是怎样?”陆谦再问。 “有利可图自然有人犯险。然峻法严刑之下,谁个不怕?今春因私铸金银币,已有百多人获罪被捕,更抓捕造假币者二百余人,按陛下旨意,已各有处置。此等事儿,臣想零星或许有,但成规模者断然无有的。”柴进当初一样玩过私铸,很清楚此间的利润和便利。而现在铜钱变成了金银币,期间利润之大,足可以叫人不顾一切。 一事议过后再有一事,这就是陆谦的日常事。 其内有不少重要的事,就好比江南各行省的划定与正堂官员,比如那税务c户部的季度总结,但也有许多杂事。 “黄潜善。” “臣在。” “你随在朕左右,多有功勋,不可不赏。”陆谦手中拿着一道奏疏,却是宗泽送上的,其上标志出了一个个空缺,和相应的州府情况。县一级官员,是不需要陆谦来操心的。 “我这儿有两个选择,一在苏州,一在明州。你欲作何决断?”陆谦不给黄潜善多余的时间,这实则也是对他目光的一次考试。 那明州也就是宁波,虽名气远不如苏州,但在早前时候,赵宋开市舶司诸多,可其中最出名者却是广州c泉州和明州,堪称如今时候中国的三大外贸港。 尤其是陆齐现下的贸易政策,那是极大地激发了番商的积极性。须知道,早前赵宋对于番商虽多有优待,比如在各外贸港口设立规模巨大的番货市场,时称“番市”,定番商聚居处为“番坊”(也称“番巷”)。甚至还允许番坊兴办“番学”。赵宋还制定“番商犯罪决罚条”,番商犯罪,徙罪以上者,由地方官决断;杖罪则由地方官府审查核实后,送交番长按海外国家管理惩处,因为宋朝杖罪打臀部,海外国家则打脊背。 而陆齐却即废番坊,又废番商犯罪决罚条,还禁止传教。态度上与赵宋是云泥之别。还定下了关税,甚是叫人肉疼。 然而司法上的严格,换来的却是商贸上的自由。 之前中外贸易,输入中国的舶来品,都必须由当地市舶司按规定“抽解”(征税)和“博买”(征购)。抽解就是税金;博买就是官府以低廉的价格收购大部分舶来商品,再编纲运送榷货务,由官方掌管其流通和交易。 赵宋政府对海外舶来品的主体部分实行禁榷政策,即官府垄断大部分输入商品的运销业务以获取厚利。剩下小部分舶来品才由中外舶商自行销售贩易。 但现在却全然没有了如此限制。可以想象得到,这今后年景里,中外贸易必然会迎来一空前繁盛时期。 临海的明州,现在不如苏州,未来却未必不如苏州,甚至还能超过苏州。 “臣愿赴明州任!”黄潜善激动的道。他终于等来了外放! 正文 第六百五十二章 新旧之争 仲夏时节,天热得厉害。紫禁城内外值守的亲军,鲜亮的刀甲之下,浑身早就如水洗一般。 然应召入宫觐见的礼部尚书赵明诚与宣政司卿樊瑞,却浑身半点热气也无,整个人滴汗不见,只暗怀着紧张c忐忑,步入宣德阁。 “臣赵明诚/樊瑞,拜见陛下。” 陆谦抬起眼睛瞄着下方两人,半响才道:“尔二人可知道朕找你们来因为何事?” 没有第一时间赐座,这就已经表明了陆皇帝的态度,他那声音固然平和,但目光落在赵明诚与樊瑞身上,却教二人直生出一种无所遁形之感。仿佛是赤身裸体立在大庭广众之下,太暴露了。 “臣等已有耳闻。”那陈瓘与任伯雨等人都恨不得去敲登闻鼓,赵明诚与樊瑞还如何不知。 “且等着。”说罢陆谦就继续低头看江南行省首任巡抚陈文昭的奏报。 这陈文昭较之张叔夜更识时务一些,陆谦叫他在扈成手下效力,后又转益都府尹。此人为官公正廉洁,且胸有城府,德量之懿,而谙练事机,是以陆谦先擢其为中原按察使,后迁淮南左布政使,最后放才升为江南行省巡抚。 赵明诚与樊瑞一个眼神都不敢交汇,恭恭敬敬的候在堂下,直到头发胡子白了一大把的陈瓘与任伯雨二人,与范正平结伴而至,陆谦这方才抬起头来。 陈瓘c任伯雨是何人,前文都有叙述。范正平则是范纯仁的长子,范纯仁则又是范仲淹次子。范正平是标准的名门之后。可惜开罪了蔡京,被其构陷妄传二圣虚伫之意,以至于被羁管于象州,也就是后世的广西来宾,家属死者十余人。将他与赵宋的情分消磨的干干净净。 后范正平回归乡里,著书立传,有荀里退居编与宋史本传。 陆谦登基后使人邀其入朝为官,并无重职,于国子监任教。基于相性相合,其来到益都不久,便与陈瓘c任伯雨c常安民c毕仲游等昔日元祐党人碑上的‘旧友’交情大好。乃后者所组至诚学社之骨干。 此番至诚学社与赵明诚c樊瑞一派代表的新派曝出矛盾,与他们看来,那就是后者欺人太甚。 “启奏陛下,臣等以为新编教书评选有弊,且不可引为纲目。赵明诚c樊瑞二子系包藏祸心,心有叵测之念也。”范正平当先开炮,这一是他性格所致,二是因为此系理念之争。陆皇帝的事功之学一出,他们就知道周程理学式微已属必然。 这中国的学派理念之争,历来都是以皇权意志为标杆的。早前理学也没被定为官学,但它同样没受朝廷的打压,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都被皇帝所接受了。 若是时局一直这般持续下去,百年之后理学正式大兴,乃属必然。 可陆皇帝的出现打断了这一切。人陆皇帝不仅高声唱着‘事功之学’,更对理学之意嗤之以鼻,那理学式微,甚至是如很多历史上的学派一样最终湮没在历史当中,也属必然。 陈瓘c任伯雨他们没有跟皇帝顶牛的勇气,但也不愿意自甘没落,他们要做的就是将理学的精华渗透进事功之学中。这是一个浩大工程,且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将两者彻底融合,并且能从道理上压倒事功之学。 这新编教材就是二者的一次较量,甚至可说是革新后的旧派,对轻易占据了朝堂制高点的新派发起的第一波挑战。 “这等粗鄙之人,占据朝堂高位,立于国家教化之所在,蝇营狗苟,弄权舞弊” 陆谦已经把耳朵闭上了,范正平的嘴炮威力不小,但谁叫人陆皇帝早就心意已定了呢。 “陛下为一国之君,万不能感情用事,以至纲常败坏。纵使宣政司卿为您旧日之心腹,亦不能放纵这才轻德浅之辈,贻害江山社稷。” 乐和人早退到宣德阁门口,低头不语。心里头直对范正平表示感慨,甚个话都敢说,很强大! 这可是扣了一定大帽子给赵明诚与樊瑞啊。 乐和久在陆谦身边,如何不知道这俩人的份量?那赵明诚是当初的陆大都督竖起了一块招牌,但不曾想这人端的识趣,且甚是和陆谦的意。故而这几年来,从一块招牌变成了朝中重臣,即便是六部中排名最次的礼部尚书,那也是尚书啊。何况人赵相公还娶了一好老婆。 早两年前就在后宫那几位主子的资助下,在城中办起了一处女学。内里尽是权贵重臣之女也,据说不日,长公主也将被送入去。 从某种意义上,那位李夫人都已然等同王傅了。不然四时八节的,怎的宫内贵人每每都会赐下重礼去? 而樊瑞就更不须多言,那是当年梁山泊上的旧日兄弟,与薛永c阮家兄弟关系密切,也是圣上的心腹之一。与公孙胜也极是亲密。只是那入云龙有着一颗向道之心,而樊瑞却早已经娶妻生子,年初更是受封鄄城伯,加号开国。 这都是朝堂上的重臣。一个六部尚书,一位是宣政司卿。范正平这般出口伤人,日后就不怕礼部与宣政司联起手来找茬?后者要扩大自我的影响力,办报就是第一要素。现今朝廷已经逐渐放开了报纸官制,除了官方报社,在益都c济南c沧州等地,已经出现了民营报社。 现在范正平他们照死里得罪赵明诚与樊瑞,就不怕拿不到报社名额?要知道新闻署可是宣政司的下属机构。 陆谦看着脑门上青筋都暴起的范正平,真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此一正人君子尔。而不远处一个房间中的李若水和赵鼎两人,挥退了前来禀报的内侍后,一个一脸悠闲,一个笑着摇头。 “元镇兄果有识人之明,吾不如也。”李若水轻松的笑着,他先前还那么的担忧范正平,如今看真的是杞人忧天了。 “此一呆人耳。陛下何等气量,岂会不容?”何况范正平还有家势,范仲淹大名足可庇护之。 赵鼎放下手中的茶盏,这清茶喝的久了,也觉得更是受用了。再说道:“你当知道旧派后嗣子弟当中,站立于朝堂者繁多。那陈正汇c常同且不提,任象先c壬申先亦不是庸才。可他们偏偏推出范正平来开炮,人也不是没有计较的。“治学之争,从来非是一时片刻即可见到结果的,日后且有的撕扯。” “但陛下乃天生之雄主也,不喜道德说教,乃属天性也。”谁都能看出,陆皇帝是个爱动手胜过动嘴的人。这般人物天生就对‘以理服人’排斥的很,一如汉武帝对狄山。“但后世帝王又是甚个品行,却是难以确定。谁不愿意做帝师?”现下新编教材,就有传闻是要用于皇子公主教育的。须知道,皇长女至今已满三周岁了,那李氏营办之女校,入学年龄为六岁,可这是虚岁,实岁也就是五岁。何况皇长子也快三岁了。 就只剩下两年时日了。两年时间看似很长,实则很短。因为那新编教材还要用实践来检验,而后根据反应再做更改。 所以,这是新旧两派都必须抓紧的机会。 按照陆皇帝吩咐,幼学分国学c数学c武学c历史c自然c才艺六大类,一年分上下学期,各有课本一册。那可是极重要的。 因为你只有编纂了教材,方有可能被选入宫中授学。 何况那赵明诚与樊瑞的手段也叫人无语,俩人用手中的权利不止一次挑至诚学社所编教材的毛病,有那么几次都算是鸡蛋里挑骨头。然后用屡教不改这个戳,将旧儒所编纂的教材分入了乙类。 编纂教材这事儿,可不是只有新旧两家在做。这两年陆谦放任‘知识分子’成立了不少学社,这些学社中名头响亮者虽然不多,却也有一些个,那是近乎都掺和进了此事中来。 故而教材来源颇广,那就要初步筛选,分出甲乙丙丁四等。末等直接淘汰掉,前三等,对应的审核待遇自也有高下之分。那集中了旧儒一系相当多精华力量的‘至诚学社’所出教材竟被落到了乙等,那就不只手段龌龊,更是叫内里的一干旧儒们深以为耻。 陆谦这里的脸色很精彩,他今日将两边聚集在一起,自然是要断案子的。元祐学社所出教材自然不能落入乙等,水准在那放着呢。也是因为知道陆皇帝必然是知之甚详的,赵明诚与樊瑞才会一副小样儿。 “哈哈,子夷先生息怒。至诚学社编纂之教材,实有可取之处,落入乙等,实一过也。” “你且放心。本朝问责条例非是摆设,朕已发往大理寺最高法院,叫其重查。如是有违法乱纪之事,朕必不姑息,必然重惩。”陆谦相信赵明诚与樊瑞不会那么蠢,留下把柄给人抓。 范正平没能得到确切的答复,当然不满意。可再多的不满意他也只能憋着,“依法办事!”有什么错? 你范正平跟赵明诚c樊瑞有什么仇什么怨?能比国法还要大? 范正平一行三人退了下去,陆谦看着赵明诚与樊瑞,“尔等可知错?” “臣等知错,请陛下恕罪。”这事儿在法律上是无有违背之处,但实是钻了法律的漏子。估计二人做时也没想到至诚学社的那些黄土埋到脖子上的老头子,还有如此的胆量,将事情捅到陆谦这儿来。 说到底这是二人‘因私废公’了。 “你等退下吧。”惩罚很快就会来的,但也不重。在赵明诚与樊瑞退下去后,陆谦又使人招来了宗泽。法律既有了漏洞可钻,那就要把之堵住不是? 正文 第六百五十三章 陆皇帝也不懂啊 送走宗泽,陆谦刚走进后庭,长女陆梅就跟一颗肉球一样撞到她的腿上。“爹爹,爹爹,我要滑滑梯,我要滑滑梯” 陆皇帝是很没有起名字的天赋的,所以简单粗暴,闺女的名字全是以花为名,儿子的名字全都是照后世省分的简称。比如说他的长女叫陆梅,长子叫陆豫! 虽说后者的这名字很叫他想到后世的某个大头 但咬咬牙,陆皇帝还是捏着鼻子认了。 “我要滑滑梯,我要滑滑梯”复读机在继续。 三岁的陆梅是个标准的小胖妞,生活条件好啊。人是公主,要吃的有吃的,要喝的有喝的,还每日喝牛奶。后者是陆谦定下的。这般情况下若还能养出苗条,那就是基因的问题了。 小陆梅现如今的日子快活着呢,无拘无束,自自在在。陆谦不叫潘金莲拘着她,虽然一定的自主性要培养,可如后世传闻中所见的鞑子公主那样,见个驸马都要被身边的嬷嬷拿捏着,陆皇帝是十分鄙夷的。能教养出那样的皇室公主,鞑子还真不愧是鞑子,叫人眼界大开。他的闺女就是死,也不能成那个模样的。 陆谦看着前方刚从走廊转过来的潘金莲一行人,低头拍着胖闺女的头问:“什么滑滑梯?” “爹爹骗人,爹爹知道滑滑梯的。李先生那里的滑滑梯,爹爹定是知道的。”陆梅抓着陆谦的下摆,仰着头,两个黑珍珠一样的眼睛直视着陆谦,小脸红红的,气呼呼的看着自己的“坏爹”。 紫禁城过于狭小,真是连叫儿女痛快玩耍的地方都没。是以,在小陆梅能跑能跳,身体健康的情况下,陆谦也允许潘金莲偶尔带着她外出游玩。今天她们去了李清照营办的女校,他是知道的。“在学校玩滑滑梯了?好玩吗?” “好玩。”陆梅生气的小脸瞬间变成了笑,跟一个红苹果一样,“爹爹,你给我也造一个吧。我要天天玩。” 陆谦前世还没结婚,自然更无儿女。对于今世的儿子女儿都是一百个疼爱,更视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血脉延续。小陆梅并不怕自己的父亲,却怕自己的娘亲。因为她如今的样子在潘金莲眼睛里,真的好多那啥。言行举止,通通辣眼睛。 “陛下。”身侧传来潘金莲强压着火气的声音。陆梅立刻绕到了陆谦屁股后面。 “怎地啦?”陆谦笑了起来。一看这母女俩的样子就知道小家伙在外面绝对闯祸了。 “你问问她!小小年纪就知道仗势欺人,自己一人独占滑滑梯。把”潘金莲想起女校里的那一幕就恨不得晕过去,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陆梅丢光了。尤其陆梅对着一群年龄比她还要大三四岁的孩子叫嚣着说,“我爹爹是皇帝,比你们的爹爹都大,我就比你们大,你们都要听我的。这里只准我玩,你们谁也不准玩!” 叫潘金莲脸上的表情当即就碎掉了。 要不是顾忌在外面,潘金莲当场都要抽陆梅了。在回府的路上,小陆梅就已经被狠训了一顿。可看样子似乎并没甚用。不然这孩子也不会刚听到皇帝回后庭,就欢快的来找陆谦要滑滑梯了。 众所周知,一后四妃之中,潘金莲的身份最是不堪。故而,她就也是最好颜面的。近日,小陆梅却是将她娘最重视的颜面给丢光了。 她都不敢想这事儿传开后,自己的名声会怎样。或是来日宫廷大贺时候,那些外官命妇看自己的眼神,该是多么鄙夷。 有其子必有其父,自然,有其女就必有其母。能教养出小陆梅这样的刁蛮公主的母妃,其本质又该是这么个模样啊。先前示在外面的贤淑端重,恐怕会被人看成是装模作样。 横竖潘金莲是一开脑洞,脑补出了一番事儿来,那就整个人都不好了。且她更担心小陆梅如此作怪会惹得陆谦怒气,毕竟陆皇帝的作风始终是很接地气的。三观如陆皇帝这般正的人,该是很反感人仗势欺人的。小陆梅身为皇家公主,若是不得皇帝喜爱,可就事大了。 她是还有一儿子不假,但这并不妨碍她对小陆梅的喜爱。这可是她第一个孩子。而且她的名声坏了,闺女的宠爱也没了,她的儿子就还能得好? 陆谦有点头疼了,陆梅的“叫嚣”确是有点过了,他固然不希望女儿胆小怯懦,但也更不希望闺女胡作非为,无法无天。可是怎么教育孩子,他还没有潘金莲有心得呢。不给孩子立规矩,怕孩子好习惯养不成!给孩子立太多规矩,怕影响孩子的自由成长!当家长对于立规矩这个事儿,还真是挺头疼。而且陆梅还是陆谦的第一个孩子,是他在这个世上的第一个血亲。 “爹爹,爹爹”小陆梅还不会告状,可她能看得懂潘金莲的脸色,本来是扯着陆谦手的,现在是直往陆谦的身后躲藏。 陆谦自然能看到潘金莲脸色变化,那可不只是在强压怒火,怕是还有担忧呢。这就更不能叫她们母女回北苑了。否则,于内于外,北苑都要给出一交代,小陆梅今儿一定会有一场排头吃。更会给朝野发出一个信号 陆谦固然疼闺女,可更不愿意有那信号发出去。 “莫气莫气。闺女还小,日后加以教导就是。”陆谦身体力行,径直抱住小陆梅大步向北苑走去。边道:“传告照办处,依照女校的规格,在北苑建造一架滑滑梯。”照办处隶属于内务办。 想来如此做足以打消一些不必要的谣言,更会叫潘金莲安心。这一晚他也就歇在了北苑。床榻上潘金莲果然热情如火,叫陆皇帝深觉畅快淋漓。 南安军城外,鼓声大作。无数身穿布衣,头戴毡帽,甚至是只裹着红色包巾的团练兵,手持青竹为杆制成的枪矛,开始往城墙涌去。 喊声之大,几里之外都能吓到村寨鸡飞狗跳。 耿南仲一脸希冀与憧憬,心中也有许多自信,这份自信来自于漫山遍野的军汉,也来自于文人对于军兵战争骨子里蕴含着的轻视。那心中早前还有的忐忑与忧虑,在如今时候已经荡然无存了。兴许他还会想到童贯。 一个宫闱里只会伺候人的粗鄙阉宦都能在边塞立功无数,他耿南仲又何弱与他人? 耿南仲身边列这一溜名士文官,比如年纪轻轻的张浚与提点广南东路刑狱司的程大器,还有北来的逃官俞向。 这前者方才二十三岁,此时的张浚还嫩的很,何况他就是成为老油皮的时候,在军事上也是个扑街。 程大器却是一个官场老油子,当初被起兵造反的刘花三打的不敢出城一步,而俞向更是在李珙出头平定刘花三起义之前的宋军主帅,如此可知二人的军事才能。 还有周敦颐的孙子周茂盛c周茂思,及广南当地名儒数人。 没甚计划,也没有多少谋略指挥,耿南仲是领兵直进到来。种师道几次进言,人家不听啊。 也就是到了战阵上,耿南仲才来倚重种师道。双方的相处模式就是种师道临阵拿出主意,耿南仲再拍板定断。 现下,种师道是一脸担忧,不断前后打量。耿南仲却微眯着双眼,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似乎已然胜券在握。 前军足足五千人,抬着赶制出的简易长梯,向着南安军城就扑去。这些团练兵的士气似乎还很充足,喊杀不断。周茂盛拿着千里镜打望城头,此刻开口笑道:“看来城内贼兵已然心虚,否则,我大军已然开始攻城,何不见城头有甚动作。依老夫之见,此战定矣。” 种师道只如听到了天大笑话,闻言是施展全力方压住了嘴角,再忙说道:“周先生不知战阵,那大军冲锋过早,徒耗了许多体力。现下还未入得弓弩射程之内,守城贼兵自是不会有动作的。” 弓箭的有效射程也就百十米,在后方大阵看去,那是很短的一点距离。不是经验丰富之人是很难判定的。 在种师道看来,攻城之战,哪里是这般一开始就一窝蜂往前冲的。应该是举着盾牌稳步向前,直到箭矢射程之内,站稳了根脚,让弓手分批次入城下仰射,一是耗费城内守军箭矢,二是疲惫守军之战力精神。直到能以下压上,这时方是攻城部队发起冲锋的时刻。这样的安排才是合理的。 可惜,耿南仲不听啊。直以为可灭此朝食呢。大军直逼城下,一出手就是五千人打头阵。 那一姓叶的广州名士闻言,转头开口问道:“敢问枢密相公,贼军弓弩可至多远?” 这位叶名士倒是并不在意暴露自己的无知,很是有点现场学打仗的意思。 “叶先生,朝廷军中弓弩可至百多步也,强劲如神臂弓,更可射三百步。床弩居高而下,射程更可达五百步。”种师道开口解释道。 周茂思立刻高兴的笑了起来。“种相公你看头前,我军将士必已进入三百步内,老夫虽不识兵革,却也分得清长短。”三百步就是一里地,这目标就大了。“如今兀不见城头床弩发射,想必是城内贼兵军心已乱也。” 周茂思很想当然,觉得自家几万大军翻山越岭的忽的来到南安军城外,必然叫城内贼军胆寒。如今这一幕可不就应证了么。 种师道皱了皱眉头,都恨不得自己是聋子。这措大莫不以为床弩是弓弩一样随处可见之物么,南安军守军只有两千人,内里还过半是湘南的土兵,这些人许是连兵甲都无,安有床弩这等利器?横竖他们是兵不血刃的夺下军城的。 他都敢保证,那城内必然无有床弩。适才他已经持着千里镜打望过了,没有看到。而神臂弓定然也不会大规模的配给这等的队伍,可是强弓劲弩与火炮呢。 一辈子都在与北宋最精锐的军团——西军打交道的种师道,现今忽觉得心好累啊。 正文 第六百五十四章 团练本色 种师道对于军阵事宜自是了如指掌,但若说要解释的对象是眼前这些个,他心中涌起的却更多是无力之感。 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但是当兵的遇到那些个秀才,又何尝有理就能说得清呢?他种师道并非大字不识几个的武夫,虽历经战阵数十载,可他骨子里还是一个士大夫更多于武人。也所以他对于周茂思等更多出了一份耐心,而即便如此,他此刻内心里都已经被乱草塞满。 团练兵继续在向前,很快就进入了百五十步距离,种师道看着城头,手指轻轻弹动起来,似是在寻找着某种节奏,而就在耿南仲等人不解的望着他的时候,种师道猛地将手指一弹,嘴里喝道:“击鼓放箭!” 言语未落,就听得对面城头忽的响起“咚”地一声鼓响,接着就见城头上一片黑点腾空而起。 耿南仲傻傻的张大嘴,目光跟着那一片黑点由远及近,由高到低。然后落在了人群之中。 顿时团练兵哀嚎大作,蜂拥而上的紧密人群之中倒下了不少人。就算后阵的耿南仲他们,看不到前线那鲜血横飞的惨状,也能发现大批的团练兵倒在了地上。当下就开口喊道:“叫将士们加快速度,先登城头者,赐官保义郎,赏钱百万。” 军事,耿南仲是不懂的,但是鼓舞人心的最基本手段,他倒是信手拈来。 只是就不知道当如此许诺传达到军兵耳中时候,那先前的攻城部队是否已经溃不成军了。 团练兵被射的哭爹喊娘,顿时就势头为之一遏,那有的人想退,有的人却还要向前,更多的人则茫然不知所措。前进吧,他们胆怯;后退吧,不提甘不甘心,也不提后头又没督战队,就更多是觉得丢人。他们那么多人却连挨到城头都没,就败跑回来了 如此一来整个队伍立刻涣散来,更不要说有许多伤兵在哀嚎,就让城下兵马更是乱作一团了。 看到城外的团练兵如此模样,城头上的守军都不需要被督促,便一个个卯足了劲儿的放箭。罗绍东身穿一身比旁人兀要厚重许多的甲胄,提着宝刀,在城墙上来回巡视。 城上的弓弩手已经全力攒射起来,那准头许是感人,但城外那么多人,朝着人多处射去就是。城下的团练兵弓手们也有开始仰射的,然他们的准头就更是感人了,很多都落不到城头上。 不需要檑木滚石,只需箭弩攒射就足以退敌。 守军的兵力是不多,但在广南的团练兵之前,已然就是天堑一般。 连着几轮箭雨之后,阵中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兀自要向前冲击的团练兵纷纷被钉在了地上,其他人胆子都给吓破了。 周斌咬着嘴唇,眼睛渐渐发起红来。“你且去告诉罗绍东一声,本将要开城门杀将去。” 虽然据城而守,就城外团练兵那怂样儿,根本无忧被其打破城池。但不开城冲杀一阵,如何能获得更大的战功? 他年龄已经不小,现如今却还兀自处在中不溜的职位,这时候且不去拼一把,更待何时? 陆谦把他从北地调入亲军做团正,却每每都选择叫他留守益都,周斌知道原因为何,陆谦这也是为他考虑。可周斌不甘心啊,当初给他打下手的史文恭现今都是北疆大将,他就要一生都这般不上不下的么?所以他才要请调南下,本是要去赣西或是江南的,但最终被分到了湘南。 这也不算甚,赣西与湘南相差仿佛,只要是不被分去江南,赣西或是湘南都一样,他是来做最后的努力的,而不是纠结于分到那里。 “快回去,快去攻城,快上!”不论团练军官如何呼喊,也止不住后退的团练兵。 如是当城门忽然被打开,吊桥放下,周斌身披重甲引着五百兵马直冲出来时候,真就是饿虎扑羊群,苍鹰逐紫燕。 大刀阔斧,杀得团练兵人马,大败亏输,星落云散,七损八伤,抱头鼠窜。军兵们一个个抛金弃鼓,撇戟丢枪,觅子寻爷,呼兄唤弟。 如此的溃败,其实并不是士卒的过错。一群从来没有接受过真正军事操练的士卒,却要他们如精兵一般来冲锋陷阵,攻城拔寨,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宋朝时候汉人丁壮的身体素质并不差,看后来的岳飞等抗金名将的手下,那些人手中握着的悍勇军士可不就多有靖康年间的溃逃之兵么。只要得到应有的待遇,得到了应有的作训,再有一个值得他们信赖的将军带领,找钱的溃逃之兵尤可沙场立功。这与后世的抗战时期,中日官兵身体素质上的巨大差异,是完全的两码事。 耿南仲猛的站起身来,口中怒道:“贪生怕死之辈,辜负皇恩之徒,着实可恨,于我传令下,胆敢后退者,皆斩之!” 耿南仲还没有看出大势已去,只想着要狠狠惩治那些后退的团练兵。就是杀鸡骇猴了,以便叫其他各部团练有所惊醒。 种师道已经在摇头,溃败的是只一部,但其他各部现下如何还能有战心?前遭人不成,他们就能成了不是? 周斌勒马收兵,他脑子还没混掉,对面的团练再烂,也兀自有几万人。他身后才五百人,且又是白昼,还是见好就收为上。“可恨爷爷麾下无个骑兵,否则必在万军中斩了那耿南仲的狗头。” 身侧心腹答道:“宋军遭此一败,必然要在城外安营扎寨。将军何不今夜里去偷营,量其军上下尽皆乌合,安扎的稳营垒?只需使人悄悄投入,待到夜间放起火来,将军再引兵前去,必能得手来,那便是一大功也。”团练兵的素质太差,若是能叫他们惊乱来,恐怕真就会不战自败的。 周斌当下大喜。“言之有理。” 当下就坐视城外团练兵收拢败军,重整人马,在城外安营扎寨。自己与罗绍东一番密谋,当即就在军中挑拣起胆大之士。 到了夜里,星月当空,兀自带着燥热的晚风呼呼吹刮着。这是一个难得的晴朗夜空。 四门紧闭的南安军城中一个个精神抖索的军兵已经蓄势待发,当黑夜中,只能借着星月光亮隐隐望到一个轮廓的宋军大营忽的燃起火来,周斌与罗绍东四目立刻亮起。 “事到临头,由不得迟疑。我等就破釜沉舟,杀上一遭!”周斌看着面色带起了三分迟疑的罗绍东,心中有些揾怒。这个撮鸟,白日里不见反对声,事到如今才露出这幅嘴脸,叫谁来看? 当下不再看他,只高声叫道:“开城。” 当先引着汉兵出城,罗绍东只能就范。不然周斌失败,他就是陷近千汉军于死地的帮凶! 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家人,为了族人,罗绍东就是自己死,兀自不愿看到周斌有伤。当下按捺住心中泛起的苦涩,喝令手下土兵向城外奔去。 宋军营寨里已经起了多出火点,小小的火苗被风一吹,立刻就变的势大。岭南山地见的晚风虽不比北地,却也不小,尤其是今夜。 无数团练兵从慌乱中惊醒,看到被外头的火光映红的帐篷,一个个都慌忙逃出来。 就是这个时候,周斌引兵杀到了宋军大营面前。 “开炮,开炮!”看着乱糟糟的宋营,周斌快意归快意,却知道这时候正是那趁火打劫时。 他手中只有四门虎蹲炮,隆隆声里,四门小炮先后喷出成百上千枚弹丸,在十丈距离内,这些弹丸可是能保持着可怕的破坏力的。 那辕门处正在集结的团练兵——周斌他们已经被发现,正依靠着辕门前的拒马鹿角而列。被忽然响起的爆炸吓了一跳,尤是那营门前的一拨人,象是被镰刀收割过一圈般,顿时全部矮了一截。 四门虎蹲炮啊,哪怕是威力有限,然近距离霰弹轰击,那被笼罩在弹丸之下的团练兵,也只能全都变成血葫芦,死的不能再死。当余音未消,周斌已经扬起兵刃高呼:“杀,杀进去——”引领着兵马直冲过去时候,营寨前的团练兵登时崩溃了。 种师道气的只想吐血,他将一部分团练兵集结在营寨外,本就是做一隔断。其营垒里的火势,还不至于无法收拾的地步,他只要守住这大营辕门,左右的分寨兵马再出来夹击敌军,黑暗中纵使难以全歼来敌,甚至宋军的死伤还要远多于敌人,可也兀自能打退城里的敌军。 可现在呢?只是小小的四声炮响,五岭的峒人都且不惧怕的东西,广南团练们却如见恶鬼了一般,实叫种师道忍无可忍。 身旁的孙子种彦崇也是目瞪口呆,看着外头发疯疯狂的败兵,如决堤之水般,将辕门内集结的团练兵尽数冲垮,这百十步之内,全部都是转头往后逃奔的人群。 “祖父,势不可挽,且要护着耿相公脱离险地才是啊。”种彦崇叫道。他是种师道的独孙。 年已经六十有九的种师道,如今就只剩下这一个后人。他两个儿子,种浩官迪功郎,种溪为阁门祗侯,皆已早死。孙种彦崇c种彦崧,如今却也只剩下种彦崇还陪伴他左右,那种彦崧则已经早夭。正史上,在绍兴年间,赵九妹令其侄种浤奉祀。 耿南仲已经从大帐中冲出,看着营内的一幕是目瞪口呆,口中大骂:“朝廷对练勇即以厚望,开拔时候加之重赏,却不想尽是些贪生怕死,不堪一用之辈,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已经赶到的张浚表现得比耿南仲更着急,口中直道:“相公当速速派人招拢兵勇,挡住这些溃逃之兵。”不然就是以他对军阵那浅薄的见识都也知道,大事不妙也。 种师道与孙儿已经赶到,闻言只是摇头。这练勇白日里败得可笑,黑夜里败得就更可笑了。 耿南仲不断呼喊下令,兀自还想力王狂澜,然大营内有过万练勇,就如千万个意识同居一体,‘思维’之混乱超乎想象,岂能是他几声叫喊就能止住的?那眼看着就是全营练勇大溃败。 场面已然乱成一锅粥。 正文 第六百五十五章 广纳后宫,开枝散叶 益都城内刚刚上演了一场好戏。现实用事实打脸陆皇帝,他之前想的过于简单了。 长公主殿下在女校中上演的霸气一幕,在极短的时间里传遍了整个朝野,可见那背后有推手。 此为主脉,紧接着便就延伸出了无数分岔。 比如长公主如此霸道无理,可见修养规矩之差而后就延伸出陆谦不喜长公主蛮横无理,这位自从出生之日起就享尽帝王宠爱的长公主殿下,失宠啦 再有,长公主这般无礼蛮横,可见其生母是多么的粗鄙,可笑那位还偏偏爱贤淑示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是把污水直泼向潘金莲的。而后就有歪歪道,陆皇帝本就后妃寥寥,现在又出了这么一个货色,那宫廷内的嫔妃就更是稀罕僻见的了。 最后就是潘金莲的儿子 这是一套连一套,虽然大体不出陆谦所料,可宣扬出来了,总归叫人脸上不好看。即使紫禁城里很快就有消息透出,说是宫廷照办处奉旨在北苑里修造了一副滑滑梯,且当日陆谦就留宿北苑,次日还赏赐了那位。 可即便如此也只能洗去北苑失宠的谣言,却不能消除北苑狐媚惑主,毫无教养,粗鄙无礼,甚至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印戳。 可以说潘金莲诞下的皇子,这还没开启争夺皇位时呢,先就被人看扁了一分。 “阳谋啊。”陆谦叹道。这是明明白白的手段,偏就防都防不下。事儿先就是小陆梅有了错,陆谦能洗掉北苑失宠的谣言,却洗不去小陆梅所犯的错。这等事儿也只能用时间来消磨,毕竟陆梅还小。 “不要哭了,哭了也没用。也不许回去罚咱闺女。”陆谦拉起跪在脚下的潘金莲,美人就是美人,泫然欲泣的模样也叫人心疼。“晋儿还小,日后读书,丢去的分数再捡回来就是。” 陆晋日后进学后,若是读书习武全都出类拔萃,兀的还有人记得今日之事。 女校里。 李清照拿着一叠诗词慢慢翻看,字里行间的意味让她笑了起来。“较之去岁,倒强了不少。”女校里不仅有幼学,更有成人班。内里学生年岁小至十二岁,大至十六岁,交够了钱财,身份地位清白无差,那自可以入学。 成人班又可以叫做家政班,却是与后世的家政学有所不同。现下家政班之教育,首先不涉及教育学和心理学,家庭人际关系方面也涉及很浅。主要是分三大类:一经济,二才艺,三卫生。 这经济就是内外两块,内者是看账查账的本事。能进入女校的,都是非富即贵者,今后嫁人,自也是当家主母。这账本不可谓不重要外者却是指她们的嫁妆。 如今这个时代,女方的嫁妆是受法律保护的,不算入公款里。像后世的红楼梦穿越文里,一个贯用的设定就是王夫人从官中搂钱,给进宫的大女儿打点上下而被坑的侄女王熙凤却被架的高高的,担着管家的重任,掏空了自家的嫁妆填进了官中。 而贾母却死死握着自己的嫁妆,以至于要荣府的大老爷贾赦都要求取母亲身边的大丫鬟鸳鸯,好走曲线救国之路。谁叫那鸳鸯拿着贾母库房的钥匙呢。 现在这经济于外处,便就教了理财之学。 而才艺自也就是琴棋书画,针绣女红,言谈举止,世道规矩。只是与往日大家闺秀所学相比,就还多了一住宅c室内布置c家具与装饰,及家庭动植物养殖。 最后的卫生就更是简单了。就是教导一些简单的病灶和预防,以及生理卫生知识和食品安全。 其他的体育等科目,都尽是副科也。 李清照所办的这所女校为何名头响亮,每每招生时候,都能叫未婚贵女削尖了脑袋钻进来? 原因就在于她们在这儿可学以致用。 经济c才艺c卫生三分类,对于她们的日后生涯,都有着巨大的作用。 李清照此刻拿着一叠诗词,就是学生们所做。已经五月中旬了,很快便要休假了。暑假! 李清照就在翻阅着手中的诗词,一个身穿翠色长裙的侍女从院廊边走来,步伐显得有些急切。到得厅外,福了一礼,开口说道:“夫人出事了。”端的不曾想到,短短两日不到的时间,就已经传出了这般多的消息。 她得赵家都管送来消息的时候,人都傻了。 “怕甚个?还怕皇帝怪罪到我们头上不成?”李清照淡淡的扫去一眼,口气轻描淡写。 侍女脸上的焦虑半点没下,“夫人,事情由头,到底是出自” 说一半留一半,意思却很清晰。可侍女的话却惹来了李清照更大声的嗤笑,“事情由头可不在女校。这事儿,要怪就怪皇帝去。”说着似乎就想到了甚个好笑的事来,眉眼一挑起,整个人都生动了。 紫禁城内。陆谦无奈的看着一脸促狭的看着自己的扈三娘,这有个人在益都的机灵哥哥,就是不同啊。 那程婉儿的老爹兀的也是个聪明人,可人不在益都,在中原,相隔千百里,就也无奈何了。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陛下正好顺水推舟,广纳后宫,多诞子嗣,叫皇家开枝散叶,岂不是好。” 北苑所遇到的糟心事,那是查不清的,因为出手的人太多,且身份不一。也是因为这事儿的吸引力太大,别人只是一个顺水推舟,就足以成事。根本不用多费手脚。自然也就无有多余的蛛丝马迹留下了。 只是陆谦虽查不出源头,却很轻易的便能排查出后宫那几家是否有人在动作。结果是没有。 那原因便就简单了。 静等着看吧,不出几日就定会有人上书言事,恳请陆皇帝广纳嫔妃,开枝散叶。 这些上书之人极大可能还根本就与谣言毫无瓜葛。人家是一片公心! 这能怪谁啊。只能怪陆谦自己。这皇帝位都且坐上了,怎的就没选妃呢?这不叫很多人等着心急心焦么。 现如今难见北苑送出一个把柄来,如何不叫他们掀起风浪?能黑掉一人是一人,一共也才五个人头啊。 “所以啊,朕要搞个事儿来,转移一下百姓的注意力。”上层人物的八卦是底层小民们最爱谈及与传扬的。且往往以讹传讹,自己听来的本就水分众多,他们自个偏偏要再来添油加醋。 陆谦在用强硬和柔软两种手段平息事端的抉择上,选择了后者。那般就必须用一个更具有轰动性的消息,来把此事压过去。就好比后世的娱乐圈,这都是惯用的手段,也是最有效的手段。 翌日。一道新的传言就在益都城内暴起,并且很快就吸引去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 痘疮能治了 这一消息可以说是在最短的时间内风传全城。所谓之痘疮,即使天花也。 在眼下这小冰河时期,天花主要侵袭的对象是儿童,成年人几乎不得这种病。因此中医把“痘疮”归属到了“小儿科病类”。 在如今时代,痘疮看似远没有满清时候叫人谈之色变,却依旧是天下闻名的恶疾之一。 叫无数家长闻之色变的,无奈何,孩子可是无数人家的命根啊。 这消息可说是叫无数人惊喜的。要知道痘疮这种病,具有很大的致命性,以及传染性。这并不以人生活之富贵贫贱而论。就像真宗朝的宰相王旦,其子嗣就多有死于痘疮者。 那富贵之家的子嗣门,自幼娇贵,体质柔弱,对于痘疮的抵抗性且还不如贫家子弟,死于痘疮者不在少数。 正文 第六百五十六章 落井下石 益都城内沸反盈天。 官民军商,那有一个是一个,尽都坐不住了。沉稳如林冲,莽撞如李逵,都主动进宫求见。 前者他与张氏成婚多年,至今也只有那一个孩儿,待得真如宝贝蛋一样。后者刚成婚没两年,媳妇肚子争气,一举得男,那也是宝贝蛋一个,可都不愿意教孩子有半点闪失。 当初梁山泊诸人,许多都是近几年局势安稳后始成的亲。孩子尽都处在年幼时候,对于痘疮这种小儿恶疾,是人人畏如猛虎的。如今听到竟有此等的好事秒事之后,那里还按耐得住? 陆谦稳坐钓鱼台,看着城内沸腾起来的议论声就仿佛长江里的后浪,确确实实的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无声的笑了。 他心里很是感慨,当初在谣言凶猛时候,陆谦也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很想用强硬手段展开反击。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柔软”。 毕竟,就是神仙也管不住人是怎么想的,至高无上的皇权在谣言面前也相形见绌,要不然后世的雍老四就不会名声那么坏了。 而如今看来,至少这效果是不差的。 “诏曰:医者,通天地人之理,以保身,以保人。今太医署上下汲汲苦心,始成牛痘,功在千秋,利福百代” 当时间进入六月,事情发酵到一定程度时候,这一日的新闻报头版头条正式刊登出了关乎痘疮的正式消息。 “牛痘”二字正式进入了天下人的眼睛。一时间,总领太医署的安道全身上的神医光环更加浑厚三分。若是要用一个成语来表示,那是再没有“万家生佛”这四个字更合适的了。 虽说这个‘攻坚战’的起始是陆皇帝,是他在两年前提点安道全主意牛痘。而后安道全带人,经过前后两年时间的反复验证,取得了牛痘之可靠性c安全性的大量实例证明。事实会说话,这个东西的的确确就是‘痘疮’的天然克星。 “臣实是惶恐。此事多赖陛下,臣有何功劳,却贪天功为己有”安道全额头上都冒出一层冷汗来。这事儿他真的贪‘老天’的功为己有了。错非知道陆谦断不会有意挖坑埋了自己,他两腿都能软成面条了有木有。 实是因陆谦在这件事上,把自己摘得过于干净,全部的功劳都推到了安道全身上。 “安卿不必惊慌,此事朕自有计较。”陆谦安慰着安道全,便道:“你我有兄弟之义,朕就不瞒于你。 讲实,民间百姓对于痘疮是深恶痛绝,又深是恐惧,如此一头无比凶残之病魔为我大齐所降服,那于整个朝廷的威望上都将有一波大幅度提升。朕本人,作为大齐的皇帝,岂能无利? 这方是大实惠。其已为朕所得也。” 陆谦没必要去沾这儿的功劳,他可不是人韩冈,有那孙王传人的名头。陆皇帝现今头上只盖着‘百战名将’与‘仁义’两个戳,若忽的来沾医学上的光,反倒有可能弄巧成拙,被人看做是贪臣子功劳为己有,甚至扩大化到他所有的功勋都是抢夺来的,而声望为之一跌。 陆皇帝实没必要冒此风险,“朕实是希望安卿身上的‘神医’光环能更加明亮,如此日后于朝廷当有大用也。”这天底下的很多事儿,皇帝老子说了许都没人会听。可若是有大名望的人说来,那就会被臣民们深以为然。 尤其是术业有专攻之事。 而至于这“牛痘”,陆谦用屁股想也能知道后世的评价,中国医学上的一巨大进步么,但他真不觉得有甚稀罕的。小小一个牛痘又不能叫中医跨越式的进入化学时代,还能有个屁的巨大进步。 他更关心的是朝廷和他个人的声望,关心的就是此举能够凝聚到的人心。 太医署上下参与了“牛痘实验”的医官们一个个都受了重奖,种痘的工作也将在接下的日子里于全国范围内推广开来,以此来最大限度的凝聚人心! 毕竟这可是痘疮啊。 从“痘疮病毒”进入中国的那一日起,任你王公贵族也好,平头百姓也罢,碰到他全要听天由命。如果陆谦只是这个时代的一屁民,那么当头上的朝廷忽的发明出“牛痘”这一根本性解决痘疮威胁的“疫苗”时,那安道全在他眼中便会成为活菩萨,成为神医中的神医。 种牛痘第一批被推广的地方是益都和济州。 一个现在的国都,一个过去的老根据地,意义非同一般,从这两个地方最先开始无可非议。 而这个消息被传播了后,益都城内的百姓们可谓是载歌载舞。尤其是消息传来说,那第一处接种牛痘的就是承福坊小学堂,第二处接种牛痘的便是女校。那是最后一点的顾虑也没了。 只是如此消息传到广南的时候,赵桓却险些没一口血喷出三丈去。 他一路仓惶逃到广州,颠沛流离,如是惊弓之鸟,一路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可谓是吃够了苦头。偏到广州的第一日,三阮还自海上向广州发起了攻势,趁宋军一时无备,沿着水道,一路势如破竹,险些杀到了广州城下。 赵桓当即就病倒了。 等他知道北面传来的消息后,心中更气的不可遏制。“废物,废物!”他赵家是多么重视医学啊。至今九位皇帝当中,有六位熟悉和爱好医学,并加以个人实践行动。宋太祖就曾亲自为其弟治病。宋太宗远在登基之前,在自己的封地也非常留心医术方药,并多年苦心收集经营。其后的真宗仁宗等,那是尽通医术。 范仲淹一句: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就足可以证明赵宋皇帝和士大夫阶层对于医学的看重。 甚至大艺术家还把医官从武官改为文官,这是实实在在提升了其社会地位。 如此重视医术,却从来无有这等大发现,而陆谦对医术有甚个重视?只是凭着一个安道全来,先是‘开膛破肚’,后是‘牛痘’,赵桓心中都要呕血。 恰恰这个时候,闽地与粤北又都传来败讯。李珙c徐徽言漳州大败,徐徽言靠着一身出众的好武艺,在乱军中杀透重围,倒是逃了出来。可李珙的武艺相比徐徽言来,就逊色多了。至徐徽言上报之时,兀自没有听闻其消息。这多是要没于阵中了,一同没有消息的还有闽军猛将孙昂。 南宋小朝廷是如折一臂!而闽军丧失了灵魂人物,也注定要就此没落。 李珙与徐徽言,一文一武,配合无间。前者智谋过人,后者武艺超群。就如是有一个聪明的大脑与一身强暴的肌肉,配合来是一加一远大于二。但现在脑子没有了,只剩下徐徽言一人,闽军就再也不是昔日的闽军了。 论徐徽言的武艺强是不强,其人武艺绝伦,可比肩五虎级。然偌大的赵宋,武艺出众者,何止一徐徽言?他与李珙能成为南宋之支柱,原因更在于二者久在闽地,数年间与摩尼教军厮杀,威望高深,根基牢固,牢牢把持着闽地兵权。赵桓初来乍到,轻易不敢动之。 毕竟赵桓在福州实时日见短,且都不及怎么琢磨李徐这对王牌组合,便无奈的逃奔广南。 是以,李珙c徐徽言方始终实权在握,在外人看来是深受南宋朝廷信任。 闽地恶讯,粤北也是噩耗。且对广州的威胁更直接!那粤北门户韶州,丢了。谁能想到蓝贵父子会反呢? 张仲熊明明只是领兵在外头转悠一圈,两边就是一个对峙。谁也没能力把重重大山视作等闲。偏偏一直来对赵宋忠心耿耿的蓝贵做了妖。 可是将何栗给坑惨了。人径直被叛军活捉,当做礼物,被蓝贵送给了张仲熊。叫后者喜欢的只见牙不见眼。这捉到的大官也是多了,但能捉到一个状元,那也是荣誉。 这消息传到广州,一干重臣尽数吐血,这是完全意想不到之事。本就有病在身的赵桓,又惊又怒又气,直昏了过去。 却不知道人兰家父子也是被逼无奈,孰叫闽军不给力,眼看着就要让方腊军杀入粤东,他们父子就怕自己再不起事,那别说是赵桓了,就是一根毛儿都摸不到。 横竖现今的韶州还是一军事重地,有着不俗的份量。而方腊军若是打入了粤东,韶州的重要性便要荡然无存了。 广州官署。 南宋小朝廷一干朝堂大臣,领兵重将,悉数聚集一堂。 众人按职位高低列坐。现如今皇帝病重,可国势危急,该当如何处置,领议朝政的宰臣陈过庭必然是要召集文武大臣参政的。时候他兀自要通禀朱皇后。 陈过庭面色肃穆到极致,比被赵桓拜为尚书左仆射的时候还要庄重。 按照赵宋官职,最初时候是设中书c枢密c三司分掌政c军c财三大务,宰相之权为枢密使c三司使所分取。宰相c枢密使c三司使三者的事权不相上下。后又设参知政事,以分宰相职权柄。后神宗朝时元丰改制,撤销中书门下,恢复唐初三省制度,置三高官官——尚书令c中书令和门下侍中。不过,这三个官位只是虚设,从不授人。又仿照唐制,用尚书左仆射c右仆射代行尚书省的职权;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代行侍中的职权;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代行中书令的职权,他们是正宰相。这时,参知政事的名称被取销,而增设了四名副宰相,即门下侍郎c中书侍郎c尚书左丞c尚书右丞。 后来大艺术家再次改革,蔡京任宰相,自称“太师”,总领门下c中书c尚书三省之事,改尚书左c右仆射为“太宰”c“少宰”,由太宰兼门下侍郎,少宰兼中书侍郎。 赵桓上位后,便横竖拿下了他老爹的改制,恢复了他爷爷时候的制度。 以陈过庭为左仆射,耿南仲为右仆射。但现在耿南仲人且是回了广州,他与种师道在南安军吃了大败仗后,就叫也不停的直奔广州去了。而后整个人就病了。老种是真病了,耿南仲却是在羞于见人。 陈过庭自然知道他这是羞病的,十多倍的军力没能打下南安军,反而吃了回大败仗,这人都丢死了。可今日的议政,他兀的去使人请了耿南仲。后者也知道轻重缓急,顾不得害臊,人就来了。此刻就坐在陈过庭右手,一副道貌岸然。 “事态紧急,本官就也长话短说。韶州失守,广北门户洞开。北军已然南下,顺始兴江而来,怕是只需旬日,便可抵进广州。”谁叫北部宋军的主力都集中于边线。现在韶州一破,英州空虚,大军可不就直奔广州了。 且他们面临的难题还非只眼下北面的威胁,还有来自南面的。 “再则就是,广南西路有报,南越李朝发来国书,要以割邕c钦c廉三州为酬,换得李朝出兵北援。据邕州知州报,李朝已在发诸道军兵集结广源州c思琅州c苏州c茂州等地。 诸位有何见策?” 正文 第六百五十七章 身在宋营心在齐 什么叫落井下石,南越就是如此。 陆谦看到岭南传回的消息,怒气勃发。这南越国,当初熙宁战争的血仇且还没算干净,今日又来撩拨,真是不知死活。 “只需哥哥一声令下,俺铁牛这就带兵砍了那南越国王的头来!”李逵起身叫道。 只因为陆谦向他灌输的一个理念——中国虽大,却无一尺一寸多余之土。现在,南越国这是要趁机夺中国的土地啊。岂能饶了他们? 黑旋风这两年也有长进了,虽还在故作糊涂的把陆谦喊着哥哥长哥哥短,却知道南越是国王,而不是甚个皇帝。这一点且还是重要的。 林冲c卢俊义等彼此对视了一眼,纷纷起身请命。 他们是知晓陆谦的暴脾气的,更知道那南越国本就是被陆皇帝定下了神州之沃土。 “昔日熙宁之战,李朝兵马血洗邕州,以至于数万百姓遇难,兼之被其所杀的钦c廉二州人,南越兵杀获不下十万众。可恨赵宋怯懦,竟与南越议和。”陆谦在前世就知道那场战争。战争之起因且不去提,只说战争之结果,就叫他甚是不满。 如今时候,他崛起齐鲁,能够被招呼到的就也是东海二国,及辽金夏而已。对于南越国,且还鞭长莫及。本是准备把广南两路给荡平了,局势安定了,再出兵攻打南越。 他也查过当年一战的经历,赵宋集结的尽是江南各路的兵马,甚至都有不少乡兵c土兵,战力着实不强。可即便如此,正面厮杀也打的南越国节节败退,可见其兵马战力之弱。 宋军未能一举杀奔升龙(河内),原因只在于中越之间的复杂地形地势。 如是,陆谦就想着走海路。陆海齐发,那升龙离海不远,又有大江相联,三阮舟师可直入升龙城。如此,破南越易如反掌。 实不曾想,他都还没调兵遣将,南越国先就来撩拨中国,真是不知死活。 “越贼实自寻死路。”陆谦眼睛里泛着寒光。所谓的南越国,也只是借着五代十国之乱方才所以起的,朱明时期中原兀自不忘收复,他陆皇帝起兵南征,收复中原失土,这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之事也。 更不要说他从心底里对于那片土地上生活的人来,都是反感之极,此番趁定两广之际,发兵南越,已是定局。“朕欲借灭南宋之际,亦灭南越,诸卿以为如何?” 益都城内,因为广南的一封急报,猛地叫原定的战略目标,发生了巨大转变。这种忽然间的变化,于陆皇帝言是只动一动嘴,但在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甚至是转运司来说,可就是绝大的麻烦。 那各地的兵力驻扎,以及清剿残兵游勇事宜,军需粮草的调运等等,都需要重新核算和计划。 陆皇帝到现在为止也没正式设立参谋部,因为他觉得这个时代不需要成立一个事事俱全,万事尽在掌握的总参谋部。那通讯联系上的困难就使得这一制度没有了根本。而没有了独揽一切的大权,所谓的总参谋部制度,跟中国传统意义上的‘军师’也就没甚两样。 前者的意义在于——凡有关战时军队部署的一切事项以及大部队的统率,均在其职责范围之内,同时,他要与其他各部门配合,处理所有涉及部队作战条件和国家防务的问题。 就好比赵老二时候的枢密院。在大后方拿着阵图指挥前方军队作战的赵老二,也是很人才了。 而后者的作用就好比明清时期的师爷,出出主意,真正拍板做决定的还在于军事主官。 所以,这‘参谋部’的名头就没必要出现了,参画司就足够了。有参军c参赞c参谋,如此就已经足够。 如今齐军的‘参谋部’叫参画司,没有独立指挥部队的权利,他们的任务就是应对军事主官的咨询。主官为军师! 以五军都督府为例,每一部本事设有左右参军,左右参赞,下方各有参谋数人到十数人不等。 每省守备军处亦是如此。 然那许贯忠早前是御史台的老大,后给调入武职,在亲军御前司,任马步军都虞候。可旋即陆谦就嫌弃这名字太不伦不类,索性改为了军师。五军都督府日后也会相继设立军师一职,只要找到那合适的人选。 军师就是总领左右参军,左右参赞,以及无数参谋。所属参画司,地位仅次五军都督。 但是与传统意义上的军师又有不同,齐军‘军师’对于军事主官的咨询与答复,通常是一批或多或少的人的共同思考的结果,他们大多数是有一定知识与战阵经验的中低层武官。他们的学识和经验使他们能针对军事主官的询问做出一个相对正确的判断,或者是罗列无数选择,而后交由军事主官去判断。 从某种意义上说,齐军的‘军师’体量变大了。从单一的诸葛亮,变成了无数个臭皮匠。 广州城东,校场之上,佝偻着腰背的种师道,站在了将台之上,刻满深沟的枯瘦脸皮上布满了担忧。 之前北上,广州府在册的团练乡兵足足有万人之多。合同周遭数州,那是号称团练十万众的。就是分出一半北上,留下的兀自有‘五万大军’。实则是能有一两万人。 可现在再来统计,到场的人数且不过五六千。合着从南雄退下的团练,总人数也只才万人。 后者在南安军被周斌打的大败,但因为是黑夜里,实则杀伤俘获却不是甚多。更多是黑夜中自我践踏,以及逃散去的。更有一些历经了惨事,就再也有不愿掺和兵事的人。 以至于被封做了广南团练大使的种师道,能够领导的就只有眼前的这些。可即便是如此,也尽是些不堪用的,看得种师道连连摇头。 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练兵之事,关系南宋小朝廷“江山社稷”的安危,如何不大事?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种师道看着眼前的万把人,自觉的浑身上下都没力气了。 这些人尽是土地里刨食的农民,放到过去,着实是上好的兵源。只要有足够的时间,那就能练出一支能战敢战的队伍来。可是啊,种师道就缺少时间啊。 好在此时种师道身边还有孙子,种彦崇本来是带着数百铁甲立在将台下的。这些铁甲都是来自渭州庆州延安府之地,是种家这一世代将门最后的本钱。任凭总管御前司的刘延庆如何垂涎欲滴,也调不动一个人前去。 种彦崇本是在台下站着的,但看到祖父越来越佝偻的腰身,忙上台去搀扶住了。种师道泪水都要流下来了,他大病未愈就被赵桓赋予如此重任——赵桓西去,带走了御前司所有的兵将,留下这些人叫他守广州,且不提广州能否坚守住,只说赵桓的这份心,就叫他哇凉哇凉的。 对比刘延庆,赵家这心真是偏到咯吱窝了。 种师道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汉子,汉子面相不满三十,却是站在种彦崇左侧,地位显然甚高。这人就叫陈佑,杨惟忠之婿也。 后者历经了淮南之败后,是元气大伤。早已经退出了一线,也就是陈佑手中兀自还握着一点兵马,现在他即是广南东路团练大使,他老丈人杨惟忠则成为了广州兵马钤辖。虽然只是个空头。 对比种师道的满心愁苦,陈佑就洒脱多了。“老相公,如此兵将,短短几日,如何操练得来?练之何用。”横竖是一哄而散的模样。 陈佑说话极为直白,便也是军汉的脾气。 种师道闻言,摇了摇头道:“且先筛选一番,老弱者剔除出去,留下精壮操练。”虽说有消息传来,北军已打破了英州。但他们一日没抵到城外,那就是一日。 种师道与其说是武将,骨子里更多是士大夫。文人那套忠臣不事二主,从一而终,尽忠尽责的理念,对他影响很大。 “唉,祖父,恕孙儿直言,这些人许都是青壮。但时间真的不济事。”种彦崇也说道。 只是种师道不停啊。他自然是懂得这些,却是抱着与种彦崇c陈佑全然不同的心思,摇头道:“便先如此去办,能练上一分是一分,午后就先操练起来。” 陈佑摇摇头也不答话,便是只能遵令去做。虽然他现在对赵宋已经没了心思,可也是出身关系的陈佑对于种师道却极是敬佩。 陈佑迈步往将台之下走去,种师道却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道:“且慢,老夫且有事要于你详询。” 陈佑停下脚步,转回来几步站定。 “你从惠州而来,可知道那徐徽言退到何处了,西线的战事又当如何了?”种师道开口问道。便是他心中已然有了估算,可还希望能听一听陈佑的说法。 陈佑闻言,眉头一皱,有些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便是支支吾吾答道:“老相公所问,小将本该知无不言的。奈何有些事儿,实在龌龊,说出来怕是污了老相公耳朵。” 种师道听了这话,哪里还不知其中有蹊跷,开口又问:“你直言就是,如今局势艰难,老夫怎能对外一无所知。”他也就是在病床上歇息几天。对比耿南仲的装病,种师道是真的病了。 陈佑点了点头,便直说道:“漳州一败,李相公不知所踪,闽军折一支柱也。徐将军本就气闷非常,却不想撤兵入了潮州,却还要受当地州官的气。”就是连口吃的,地方官都不愿供给。各处州县更是城门紧闭,拒而不纳。 种师道脱口问道:“这是为何?”可是这话语一出,心中已然明白过来,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还能为何?当地官员名是宋官,实则暗中已经或准备着投效北军了呗。 正文 第六百五十八章 打着红旗反红旗 徐徽言是一员良将,若是有可能,方腊自是希望能招揽此人的。 可惜他知道,这事希望实是渺茫。不然那李珙在潮州一战中重伤被擒,也不会一言不发,绝食而死。当然,方腊也知道,他若将李珙转给齐军,那必然是另一幅结果。 但他心且没那么宽阔。 齐军本就在将才如云,再送陆谦人才,他心中呕的慌。 故而,方圣公对于徐徽言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派兵杀来,那不是因为方腊不想摁死他,而更多是因为无暇顾及。 他们现在正可着劲的收拢钱财物质呢。方腊南下时候与陆谦有过约定,陆谦划出了福建路给摩尼教做物质收集地。此处的官家钱粮尽归摩尼教所有,而大户巨室被抄没c罚没之钱粮物质,双边也三七分成。 即使方腊只能拿小份,合着摩尼教本有的家底,这也是一笔庞大的财富。陆谦也没亏待他们。 也是因为此,摩尼教大军已经打下了潮州,可兵锋却迟迟留在闽地,按兵不动。那一方面是忙着聚集钱粮物质,另一方面是因为方腊大军再向广南进发,一并钱粮物质缴获,就尽属于齐军而不是他们自己了。 他们脑子有病,才会放着自己的庄稼不收,而去帮齐军忙活呢。方腊现下就只想着叫自家一亩三分地里的粮食,全部颗粒归仓。 然而方腊大军不再向南,却是给了谍报司大好的机会。 王定六被两个面相凶恶的闽军,推推嚷嚷的进到了揭阳山大寨。不被粤东各州县所接纳的闽军残部,如今就缩在揭阳山上。这儿本是有一处劫匪山寨,被徐徽言带着闽军残兵,一举荡平了。 王定六不在乎闽军的恶劣态度,换作是他,早一刀砍过去也说不定。这徐徽言能忍着怒气不杀自己,还叫人把自己送上山来,已是好涵养了。 “大齐谍报司岭南主事王定六,见过徐将军。” 徐徽言生的一副好样貌,蜂腰猿背,六尺身高,面如冠玉,两道苍眉斜插入鬓,一对阔目皂白分明。叫王定六见了就心中暗喝一声彩。 徐徽言双目炯炯的看着王定六,来人身材短小,浑身无有三两肉,错不是双目有光,且眼神清澈,叫整个人都显得鲜亮了三分,这就说是一偷鸡摸狗的闲汉青皮,兀的也有人信。 可这人却是陆齐谍报司的岭南主事官。 陆齐崛起都这般长久了,谍报司的大名,孰人不知?其下属本八大区,岭南就是其一。然随着谍报司一分为二,那中原c冀北c关中c江淮等处,纷纷从谍报司划入安保司,随着前者辖区日渐缩狭,那大区主事的地位在谍报司内部自然也水涨船高。 现如今王定六的地位,端的不低。无论是官职还是地位,都较之徐徽言更重。 也因此,这双方的第一次见面,这样一位重要角色就能冒险前来,便是徐徽言心中对齐军感官一样的不好,也自觉熨帖。 “王定六?久闻大名。请坐。”徐徽言把手一示,做出一邀入的态势。待王定六坐下后,他就径直问道:“明人不说暗话,你冒险上山来,自是要拉拢我徐徽言的。徐某人也不是那不识好歹之人,自会考量。只现下我最望知道的便是李相公生死,此事,还望王主事实言相告。” 王定六眼睛眨了眨,徐徽言这种态度并不出乎他所料。就所探查,李珙与徐徽言间感情极佳,情谊深厚,二人系生死之交也。 “将军相询,定六自知无不言。实不相瞒,李相公已经去了。孙昂将军当日便也没于阵中。” 王定六也不弄虚作假,开口这般道。他心中对李珙也是很佩服的,死人他见多了,俘虏他也见多了。但重伤被俘后不吃不喝,绝食而死的人,李珙尚是第一个。 徐徽言如遭雷击,他心中实是早有这般的揣测,却仍旧报着一丝希望。毕竟没有李珙的确切死讯传来么。且那孙昂也已经遇难 “将军勿要伤痛。李相公虽罹难,然英名流芳,必垂千古!”王定六将李珙殉死前后经过讲述一遍,徐徽言已经泪流满面了。 “李家哥哥,死的冤啊”若不是那唐恪逼着李珙在潮州厮杀,他部早就退入粤北了。何况在那般不利的局势下死战潮州? 倒是那唐恪匹夫,见势不妙,早早脱身而去。徐徽言现下想起这个人来,就恨的咬牙切齿。 若是陆谦在这儿,一眼就能看出,如今的徐徽言对于赵宋,已然半点感情也无。 “将军与李相公意气相投,情同骨肉,如今李公罹难,如断手足,自是痛彻心腑。然将军只顾悲伤,莫不就无那报仇之念?”王定六待徐徽言神色略显平静之后,这般言语道。 立刻惹得徐徽言双目直视来。那是杀气逼人,自叫人感觉凛然! 王定六却如春风拂面,毫无停顿的说道:“将军只管放心。我主早闻李公和将军大名,甚感敬佩,只恨无缘相见,皇天后士,实鉴此心。今日定六来见将军,看军中豪杰,果是不凡也,料小人何人,敢狡诈欺骗,自误误人? 实我主久闻徐将军是一位文武全才的英雄人物,望之如盼甘霖也。将军能详审利害,良禽择木而栖,自是大善。” 徐徽言眼睛里闪烁着凶光,心中已经有了决断。“齐皇从戎南北,广有声誉,自当不会相欺。且欺我一徐徽言,也无补于天下局势,徒失天下豪杰之心,人非至愚,当亦不为也。” “陛下不以徽言粗鄙,诚信相待,徽言自当竭力以报,效犬马之劳。” 这般就是说定了。王定六哈哈大笑,“既然如此,定六当飞报益都,上禀陛下是也。” 揭阳山下的五华镇。 上千闽军从揭阳山上奔下,完全是秋风扫落叶之势,瞬间击溃了五华镇本处的团练。将彼处的缴获拿来大吃大喝一通,徐徽言嘴巴一抹,领兵直冲长乐县去。 后者一样是毫无防备。 发现闽军时候,城头上的丁壮差人慌忙拉起吊桥,关上了城门。那知县相公奔上城头冲着城下喊叫道:“徐将军,你为大宋之官,何以忽带兵威逼县城?莫不是要做反?”是一脸的正气凛然。 徐徽言看着城头上的那官,只不屑的吐了口吐沫,这等腌臜措大,只恨不得能戳出十七八个透亮窟窿,方才叫他好生泄去心中的怒火。 “你是甚个鸟人,敢把这等罪名施加到你徐爷爷头上。真是不知死活!” “来啊。叫将士们进城,于本将军把那鸟官给抓过来!”徐徽言半点不提破城,只说进城。 身后的上千闽军都是早做好准备的,听到徐徽言下令,一发呐喊,弓箭手迅速上前,弯弓搭箭就把箭矢送上了城头。后者可是半点防备也无,忽的遭到攻击,城头上却连丁壮差人都不过百人,弓弩更是少之又少。 现下闽军猛地发力,城头上登时乱做一片。那知县相公更是发出一声尖叫,掉头就向城下逃,屁股上兀的还中了一箭。只是力道已尽,且又是轻箭,穿过官袍,入肉也差一寸有余。屁股上的肉厚实着呢。 城外的箭矢眨眼碾压了城头,下方的闽军士兵,迅速跳过城壕。两丈宽的壕沟只凭人力跳跃自然是困难,但是有了竹竿就是另外一说了。 如是后世的撑杆跳,数十名健锐轻易地过到了另一侧。那长乐县城且只两丈来高,百多年不及修补,许多地方早已经塌陷,闽军健锐轻易地便登上城头,拔出单刀来,只做势喝呼,城头上且活着的丁壮公差就人人乞命求活。 放下吊桥,打开城门,上千闽军鱼贯而入。徐徽言一马当先,引着百十亲兵,就直冲县衙去。 正堵住那要带着家人浮财逃去的知县。 徐昌言上前一把揪住那屁股上裹着白帛的知县,投到了徐徽言马下。后者屁股好不疼痛,哀声叫出。 “你这撮鸟,趁了谁的势头,敢这般轻辱你徐爷爷?”徐徽言一把揪住那知县衣襟。 后者虽好生害怕,可看到徐徽言身后打着的宋军旗号,那文官骨子里对于武将的鄙视c蔑视爆发出来,叫他不愿这般对徐徽言低头。 “徐将军方上揭阳山数日,莫不就把自己真当做了山匪大王?这般行事本就不符规矩,怎的,现下还要侮辱本官,杀官造反不曾?”这知县也是伶俐人,想到徐徽言早前所说的进城,以及闽军进城之后,不见有烧杀掳掠,当下就以为徐徽言且还未反。语气倒是颇为强硬。 徐徽言脸上故作出一抹纠结,这时候他哥哥徐昌言过了来道:“将军,这鸟官好生肥厚的家财”却是已经把知县装载浮财的马车给扒开看了,数额很不小。 这样一声言语似乎激发了徐徽言的怒气,把手中的知县往地下一投,叫道:“知县且还不知道前方战事吃紧,将士们急需钱粮,可不能因小失大贻误了战机,坏了朝廷大事。”他这话语一落,转身一扬臂膀,叫道:“来啊,都给我搬!” 那知县听得徐徽言大声说出来的这句话语,气得全身发抖,因为那搬走的还有他的全部家当。当下指着徐徽言便道:“徐将军,你也是当朝命官,岂可如贼人一般劫掠府库,如此行径,我一定告到官家处去,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徐徽言嘴角一歪,笑道:“那就请便了,只要不贻误战机,余下事,悉听尊便。”他现在的任务就是打着红旗反红旗! 叫赵官家本就所剩无几的名声变得更加的丁点不剩。 正文 第六百五十九章 有道理,有道理 “陛下,臣选定此人,一是因徐徽言武艺高强。近几年中,他与李珙在闽浙边境与方腊军多有厮杀,胜多败少,其人在岭南c江南一带名头响亮,民间多有风传。”朱贵一边踱着步,一边向身侧的陆谦禀道。 陆皇帝这是又到济州来了,原因暂且按下不提。眼下他与朱贵商讨的是岭南事宜,还别说,朱贵的法子虽有些不光彩,但用的好了,端的还会有大效用。陆皇帝脑子灵活,一往深处里想,就觉得此事大有可为。 “臣所谋划之事,就该如徐将军如此人物,才最适宜。”按照朱贵的打算,那徐徽言确实更是合适。因为他名气大! “其与李珙二人,过往数年中,堪称宋室于南国的两根支柱。披肝沥胆,冲锋陷阵,可谓是忠心耿耿,天人可鉴。” “我朝大军向南,破闽地如劈朽木,各地文武官员纷纷请降。独李徐二将军,连连力战不屈,更有李珙为唐恪所累,死守潮州而罹难”这都好几年了,南国之人都习惯性的将李珙与徐徽言绑在一起。现在李珙宁死不屈,徐徽言身上可不也套上了一层大忠臣的光环? 这样的人做起妖来,才会对赵宋的制度与影响,所起到的破坏力与颠覆性更大。 “陛下,谍报司联系徐将军前,其人已经率千余闽军残部逃入粤东一带。此军为赵宋之干城,当好生抚慰。”可都是不离不弃的忠良。“粤东的地方州县却困于当下局面,不说不好生侍奉着,反倒首鼠两端,一个个皆将闽军拒之城外。真是一群鸟人。所给之钱粮且还不够糊口,可叫闽军众将士伤透了心。” “军中将士遂起怨怼。”这要是再不起怨恨,闽军一个个都是棒槌了。 当然,那粤东各州县官吏之所以如此,那最大的原因且在于闽地战局日渐明显之后,谍报司就暗中于广南各州县的官员展开联系,其中粤东州县官员中已不乏已投效陆齐者。所以啊,这粤东州县的库存钱粮,那是这些官儿们准备交给陆齐的‘进身之资’,岂能在闽军身上破费? 如此一来两边就矛盾激化,本来闽军上下就火气旺盛,徐徽言满心怨怒。如此档口又正赶上王定六亲自上山,拉拢了徐徽言,那真是一拍即合,水到渠成了。 只是徐徽言依王定六之计,并未将消息彻底公开来,闽军中所知道的也紧就是他哥徐昌言了。 这样才好打着红旗反红旗啊。 当然,朱贵c王定六他们是总结不出这句话的,但意思是这么个意思。 “臣以为赵宋之制度,重文抑武,对针对者,乃唐末藩镇武臣跋扈兼五代之乱局。究根结底,便是武将弄权之弊端。且就以为着徐徽言冲州破府,行那藩镇军阀之策,卷裹广南山地之兵,越广州城,行至广西也。且看彼时赵宋朝廷又如何处置?” 徐徽言部有千多闽军旧部,拉起一支队伍,固然不能抵赵桓御营兵马,却也不是凡俗。非是寻常团练可能及的。只需叫其再立下些功劳,横竖正白旗多的是人头,叫南宋看清其价值所在,就赵桓那个软骨头虫,真的还能顾及‘祖制’,坚决铲除之么?恐怕是封之高官贵爵,尤嫌不及。 那所能连带起的影响力,恐是连川中也要有触动。更会叫天下人震动。 那百多年来文贵武贱的传统,怕是会被拦腰重重的砍上一刀。 “有道理,有道理。”只要是大局所需,陆皇帝不介意叫南宋多活几天。横竖他们是秋天的蚂蚱活不长。 即便他们拿出团练这一招来,陆谦也不以为然。太晚了! 如是陆谦还在水泊时候,他们能真正放开团练,那时候赵宋还有挽救的可能。然而那时候的大艺术家,只叫地方组建乡兵民勇,其调配权利和作训钱粮都握在地方官手中。还能真的得好么? 当时的宋公明,就是靠着乡兵民勇展露的头角。若是能叫他放手发展去,未尝不能变成一股碍手碍脚的力量,可惜,赵宋的官儿自身为推卸罪责,而把宋公明白白逼到了陆谦麾下。 等到赵桓仓惶逃窜入福州时候,再来说甚个团练,就已经太迟了。 且不说此时的赵宋士大夫里有没有鞑子的‘曾胡左李’,而就说时局也与正史上的太平天国大有不同啊。陆皇帝治下可没人敢内讧,齐军实力也远远强过太平军,两边的战力相差悬殊,眼下齐军与宋军差距之巨大更胜晚清时的清军与太平军。南宋的士大夫既没有与陆齐周旋的空间,也没有与陆齐反复纠缠的时间。那曾胡左李能出头,靠的是江忠源等先去趟雷,再从一场场的败仗做起,如此才积累起的叫他们转败为胜的宝贵经验,而眼下的南宋士大夫有那么多的资本去交学费吗?故而,赵宋注定是要凉了的。 陆谦本是要迅速拿下南宋的,但谍报司的这一计划,叫他都生出了他意。因为这计划若能顺利实施,赵家就会亲手把他们立下的‘文贵武贱’之‘铁律’,当着全国百姓的面,砸的丁点不剩。这似乎比单纯的擒拿赵桓更有效用。 就在梁山泊上的陆皇帝在考量着徐徽言的时候,人徐徽言已经再接再厉,即长乐县后,又“拿下”了循州。后者可是一个州啊。这消息传到广州城后,那种师道也好,陈佑也罢,一个个惊愕中嘴巴都长到耳朵后了。 “他,他,真好大胆子!”种师道可是聪明人,从粤东各州县的反应,如何看不出真相?故而心中对徐徽言之举措,虽是震惊,但也就只是震惊。 至少人徐徽言还是忠于大宋朝的。之所以如此,实乃那些鸟官们欺人太甚。 可他也更加清楚,这消息在种彦崇c陈佑等年轻人心中则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而此时的循州城里。一场好戏正在上演,徐徽言正一脸骄横的看着循州知州徐泰,亏得这鸟厮与他一个姓氏,恁地败人胃口。与徐泰站在一处的不是别个,正是循州团练使周煌言。这人名字也与他重了一字,但徐徽言视之如草芥。 循州是下州,并没设立兵马都监。毕竟赵宋治下,整个长江以南也就十三将兵一将引四五千人,朝廷建制。整个广南,东西两路合在一处,也只广州设有兵马都监一职。 徐徽言现下正与徐泰和周煌言对峙。 他毕竟没有起兵造反,而是早早叫人混入了循州城中,一遭发难,里应外合,一举夺占城门。而后闽军涌入城中,以实实在在的武力,造成既定事实。 实则徐泰依旧在州衙里好好地待着的。周煌言也在自家府邸里安住。 只是那循州的州库,再也不能一毛不拔了。徐徽言甚至纵兵抢掠了几家民愤较大的富户巨室,所得钱粮皆用以养兵。以至于短短时日内,其部下已经从最初的千余残兵扩张到现下的小三千人。 “徐将军,纵兵抢掠州库,乃是重罪。徐某人念在同姓之谊,奉劝将军一句,休要自误。” 徐泰也是一脸正气,旁边的周煌言身披战甲,起一匹劣马,手中攥着一口大杆刀,横眉怒视。 徐徽言呵呵一声笑,“徐爷爷抢了又怎么着?弟兄们眼看就要断粮,你循州州库存着钱粮却无动于衷,这又是何道理?” “来人啊,给我前去搬来。爷爷倒是要看,谁家活的不耐烦了,兀的敢挡?” 徐泰脸色顿时一变。忙扭头去看周煌言。后者倒也有两分胆气,催马上前,横刀放在马背,叫道:“将军息怒,万不可因置一时之气,而坏了一世清名。”絮絮叨叨的却是要来与徐徽言说教。 徐徽言那个愿意听这个,就向左右一干人道:“哪个愿上前去,把这撮鸟拿下?” 话音刚落,就听左手有人高叫道:“将军稍待,看我来拿这鸟人。”后者身长六尺过半,面如锅底,两道浓眉直竖,颏下生一部钢针短须,头戴镔铁盔,身穿乌油铠,正是其手下猛将呼延通。 这厮据说也是呼延赞后人,但那呼延灼c呼延庆叔侄投效陆齐,早大名鼎鼎,却也不见他前去投奔。始终都在闽军中混迹,跟随徐徽言鞍前马后,倒是忠义。 此刻一声大吼,迈起双腿,奔势如骏马,兀不带兵刃,赤手空拳直冲那周煌言而去。 周煌言哪里想到徐徽言会突然发难,看到呼延通这条大汉飞奔而来,慌忙抓起大杆刀便要挥舞抵挡。 但小孩子拿一把菜刀也不会叫成年壮汉畏惧,呼延通来势快捷,更眼疾手快,身子一侧就让过了周煌言扫出来的大杆刀,人就到了周煌言马前。 后者来不及多想,只是反应之间,就要驱使劣马前冲,想要撞开这员黑脸钢髯大汉。 呼延通那里会这般轻易就被解决,脚步一错,身形轻轻一避,闪开了马头,再伸手往旁一抓,周煌言整个人便就被凌空抓起,大刀远远抛飞了去,接着被呼延通挟在肋下,大步向回奔去。 两者间并没隔多远,呼延通到了徐徽言马前,直把人投到马下。后者自觉浑身都已散架,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呻吟不止。 徐徽言兀自冷笑,把手中马鞭向呼延通一丢,后者接过来就对着周煌言左右抽打,后者虽穿着甲胄,但胳膊c腿上却没遮掩,被抽的鲜血淋淋的。 别看周煌言披甲横刀的,徐徽言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中,身着便装,手中握着马鞭,只腰间配着一口单刀。 看到呼延通这一幕,徐昌言嗷嚎一声喊,打马冲向了循州州兵。那些个老弱病残,眼看到团练使都被人一合拿去,扔到马下乱鞭乱打,团练副使又早早不见影子,如何还有反抗的胆气?当下就纷纷向后奔逃溃去。 只留下一个脸皮都僵硬住的徐泰,一动不动的坐在马背上,如同一块木质的雕像。 正文 第六百六十章 简在帝心 时间不自觉中已经走过六月。一波三折的岭南的“战略”又一次得到了修订。从最初的一举破灭南宋,生擒活捉小皇帝,到后来的顺带南越,又到现下的新章法。 说起来似只是陆皇帝的一声令下,暗处却不知道要多少人费尽周章,偏偏这等事也没甚值得夸耀的功劳。 陆谦的目光都也没放在这点上,在出益都之前,他都忙着与内阁与吏部尚书商议官吏之事。 这眨眼间陆齐辖下便又多出了一行省,闽地的巡抚与各路州府官员,皆是内阁之责,但各县县官与州府佐官,那可就是吏部职责了。 裴宣自从接手吏部,就一直在为此事做着准备。那江南东西路和两浙路次第而下,兼之福建c广南等路,所需大小官吏多了去了。却不是临时抱佛脚便能梳理开的。 陆谦在离开益都前,与之没黑没白的忙活了小十日,才算对履新官员,都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虽然这些记忆不能确保在他脑子里储存多久,他现下的智力也只是75,看似不低,可那加点的效果愣是叫人感觉不出。与早前加持武力时,是全然不同。 这只能叫他对其中一些人有了记忆,比如那改回了原名的李旭,他现在叫李若虚。还有常同c仇悆c陈正汇等,连同秘书监里被下放的李若水和赵鼎,这些人在陆谦心里都留下了记号,甚至可以说是简在帝心。 日后若是要向前更进一步,困难度要比其他人小的多了。 就在陆谦奔到济州的时候,陈正汇已经来到了杭州任上。随着江南行省的省治被敲定在金陵,以及沪港的立案与建设,还别说,苏杭两地的光彩真就被那还没建成的沪港夺去了不少。然这儿仍旧是江南行省里的经济重镇。就像那苏州! 陈正汇是乘坐海船抵到杭州的,这很随大流,现下很多履新江南c闽地的官员都是走的海路。不是因为走内河水道太耗费时日,而是因为此举也与皇帝老子提倡的通海路相符合。 上行下效,莫过于如此。 朝廷全面放开海制,那从齐鲁到江南,沿海各州县就纷纷建栈桥c扩码头,倒是带起了好一波节奏,叫沿海州县的海陆往来多出了许多。 以至于他们这些做官的,也只能随波逐流。话说,内里不少人在上海船时那是强忍着恐惧的。就如当初的李道一样。 而对比前朝时的官员履新,新朝倒也并没甚规格消减。前来相迎的人物,依旧是属下官员和杭州城内的头面人物。 早前的杭州城可是富商云集之所在,方腊起事时候,很多本地的大户巨室是纷纷向南逃窜去,但现在却是有不少人重新回了来。 盖因陆齐不是摩尼教,后者是不分青红皂白的铲除官吏c士绅c富户巨室,谁有钱谁就有罪;前者手段自也犀利,却是能分个青红皂白的。杀人抄家不是看人钱财多寡,而是看罪孽声名的。 对比起摩尼教的犀利,陆齐这儿就也显得不那么尖锐了。要不怎会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呢? 陆谦早前在水泊梁山立足时候,声名在士林士绅当中那是一个臭不可闻。但现在,却是被不少人说成嫉恶如仇,目光如炬了。 甚至内里都有不少的海商。海商有钱啊,很多海商都是杭州的富户巨室,不少人家更是有良田千顷,且这些愿意回来的,尽都是名声上佳或是罪不至死的。林子大了之啥鸟都有。那土豪劣绅固然有,可修桥铺路c接济百姓的良绅善人也不是没有。 你且甭管他们早前是以何种手段发家的。 这些人往日在摩尼教手下都讨不了好的,可陆齐却能容得下。如是不少人就纷纷回归,甚至一些背着罪孽的也是任惩任罚。说到底,这一切还都愿于中国人乡土情结。 待到陈正汇抵到的时候,整个杭州城的头面人物都在码头迎接。 那早到一步的兵马使c府城c通判c提刑官,连带着下属各县堂官,以及杭州城里一众名流。这是欢迎会,也是见面会。大家彼此照个面,那有头有脸有份量的人物,就全认识了。 没有前任,杭州城原是军管,坐镇彼处的不是别个,就是霹雳火。现下是钱粮账册一教,人拍拍屁股走了,他还要朝福州去呢。 陈正汇为陆齐鞍马前后多年,按理说本不至于落得一府尹的。只因为他入仕途时的太低,他奔波经营的是文人雅士这一块。虽然有了赵明诚这块牌子,却不能不说陈正汇为陆齐文治,还是做过突出贡献的。常同那位状元郎可不就是他拉拢来的? 但他也一样陷入其中太深了,没有及时步入官场,而是始终在这一块打转。那在早期时候确实是优势,但到后来就落入了下层。比如说,他若是与常同一块入仕途,早日去做正途亲民官,现下怕坐不上巡抚也能在布政使一档上打转了。何至于现在仅仅落得一杭州知府? 但在杭州当地人看来,这位陈府尹可正是年富力强,前途光明的呢。 朝廷变革时期,这年轻的达官显贵是比比皆是。最出名的就是郭永,年纪轻轻就转任两省封疆大吏,比之年到四旬的陈正汇来,自可称得上是春风得意。可人陈正汇也不差! 来历深厚,交情广搏,又曾在皇帝老子身边侍奉,现如今虽刚刚做到了杭州知府,来日却未尝不可厚积薄发,那一省的封疆是不在话下的。 大树底下好乘凉,这样的大腿很值得他们去拥抱的。 最让人高兴的是陈正汇的年纪。正值壮年好啊,比之那些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可能叫人放心多了。陈正汇人已经步入中年,那言行举止和施政方针,自已经圆润。在如今这个‘百业待兴’的时候,有个这样的领头人才能叫人放心。 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陈正汇清点钱粮簿册,接见下属官吏,在杭州城逐渐撂响自己名号的时候,一个必须要涉及的问题就来到了他的面前——秘书。 陆齐治下的亲民官儿,凡七品以上者,现已皆有秘书。这已经是规章制度。 在不少人眼中,后者就如是早前的贴身长随,只是后者的性质更便宜私人,而前者却在公事。可实则如何,人自知道。 陈正汇身为一府之长,自然是要有秘书。那府衙下属都且有一秘书处,内里尽是秘书,在一定程度上便顶替了先前衙门刀笔吏的差遣。 陈正汇给人做了几年的跑腿的,现在冷不丁的自己也要挑选秘书了,还有些不习惯。 他就想着,要是能挑个乐和那样的秘书,那就真是好。要不然退而求其次,选个黄潜善那种急上官之所急的,也是不错。 却是很清楚一个贴身秘书对于他的重要性的,那必须好好斟酌才是。 “秘书不着急,本官刚刚履新,事情且待捋顺了再说。” 秘书处主事是个杭州本地人,早前跟着谍报司做暗探,如今也是苦尽甘来。虽然官职不甚大,可如今地位已经叫他做梦都笑了。这谍报司出身的人,生性就是谨慎人,知道这是陈正汇要自己亲自考察,也就没继续劝,“且行。相公要是看中谁了,就和下官招呼一声。” 陈正汇就此摁下了秘书一事,虽然他知道这事儿也拖不了下个月。但杭州城于他来说,人生地不熟,他安能轻易下决定? 至于如何叫人说不出话来,也是简单得很。他陈正汇若是连这点智慧都没有,还做个甚官? 当了当月中旬,陈正汇便召集了各县正堂官齐聚一堂,开大会。 “诸位,近来本官于城内多有走访,杭州市井亦有起色,然情况兀不乐观也。” “”大堂上全体沉默。啥意思,这新府尹是要找茬? 那府丞先拱了一下手,询问道,“不知府尹有何高见?” 陈正汇利索着摇头,“那里有甚个高见,只是一点浅见之得。本府说来,诸位且来一听。” 接下他清了清嗓子,“本府就提出一点,这杭州城内外数十万众进进出出的,除去城内的守备军外,竟然不见警察有几人。如此怎能行? 本官从不以为人性本恶,却也知道大战之后民生多乱。在座诸位皆亲民官也,非真要等到强匪遍地,才招兵买马?须知道这朝廷大军不日即将南下。”这话实则是有些危言耸听了。要知道齐军主力即使南去后,仍旧会有不少军兵人马留守杭州,那守备军都已经在筹备中了。这是江南重镇。再是荒唐,也乱不了秩序。 陈正汇这名义上是竖了个大旗,叫人无法分说,实则是给众人寻了个大麻烦。 那陆齐治下,警局可是个不次于税务机关的好去处,一旦要招募警员,谁个在本地根基根脚最深厚,谁个就会被烦扰最多。 那是地方官府的暴力机关,在陆齐政治版图中地位重要,便是那些富户巨室,恐也愿意叫族中子弟参合其中。不图其内的待遇如何,而只求一个人脉,一个能加深彼此关系的由头。就好似后世企业富豪向警局捐赠 当下便有那提刑官出声支持。那州府各警局皆归他统辖,近来确实有人反映,人口实是不够。 “依本官之见,便是按照规定,整顿各处警局。扩充人马,务必确保朝廷大军南去后,杭州局势仍旧安泰。” 这个旗号无人可以撼动。在场大小官员都是聪明人,眼看局势已定,便纷纷顺水推舟。话说,谁个不乐意自家手下多出百十号青壮男丁调遣呢? 只是江南行省刚成立不久,就是省守备军且还远没有完成,这警局就更被人放在次要位置了。 陈正汇喜欢看手下的人都忙的脚不沾地,因为这个时候方能看出人的真正成色。就在整个杭州府上下都在为警局扩招忙碌时候,陈正汇的秘书人选也大致有了谱。 而同时间,抵到梁山泊的陆皇帝,面对着眼前的物件也大肆欢喜 正文 第六百六十一章 戏精上身 陆皇帝面前放着的不是枪炮,梁山泊上也并非只在造枪造炮。这是一副重犁,又可叫做轮犁。因为它有一对轮子,是以与中国传统的曲辕犁大有不同。 以车轮控制犁地的深度,犁头是垂直的,犁铧可将地块翻过来。可以说,这副轮子就是这重犁的奥妙所系。 要是有欧洲人在这里,一定会惊呼“萨克森轮犁”。 这是一种在欧洲也方才兴起不久的耕犁,为了区别以前的耕犁,故而又叫做重犁。它是欧洲农业发展的一标志产物。 要知道,欧洲平原的土壤与中国是全然不同的。土壤条件决定了西欧人在犁耕土地时,难以做到精耕细作。南部地中海地区土质松散,如是,水分容易蒸发,为了保墒而不能进行深耕,只用轻犁对土地进行纵横十字形耙划而使土壤表层疏松。因为作物生长层的土壤大部分未翻动,故而其根系不能得到充分伸展,土地肥力便也得不到最好的利用。由于不懂制造技术,欧洲北部特别是土地肥沃的中北欧最初也是使用轻犁,直到重犁的出现才让欧洲农业翻开新篇章。 “陛下请看,这种犁不仅可以盖严种子,还可以疏松土壤,使渗进的水集中在作物根部,便于吸收。更重要的是,这种轮犁与马相配合后,其耕地速度数倍于牛耕。”一名工部官员翻开泥土,叫陆皇帝看着那深深的犁痕。“交之牛耕更深更快,此乃利国之功也。” 中国人的感情都是含蓄的,但这个时候,当着陆皇帝的面,工部官员们也不再含蓄了。他们呆在这儿苦心钻研,为的不就是在皇帝面前昂首挺胸,受皇帝的重赏么。 梁山泊里可不只是造枪造炮,一些稀罕僻见的玩意儿,也会在这里出现。就比如眼前的重犁,也比如一些实验性的纺织机c纺纱机等。 陆谦此次来梁山泊为的就是前者。因为此项发明,较之日后国人在东北c西北,乃至海外的开发荒蛮,可是一项大杀器。 “好,好,好!”看到效果后,陆谦连声叫好。实由不得他不高兴。这项发明,利国利民也。 今后中原的贫困人口大幅度转移到藩属国,国内人口减少,而国土面积增大,耕地面积增大,工商业发达又能分散去不少劳动力,这农耕之民人均耕地亦是日多。届时,欧洲人的三圃制,未尝不可能在中原出现。 用手拍着耕马的背脊,他脸上的笑容半点不作假。 欧洲人此时虽发明了轮犁,但限于欧洲人那悲催的畜力使用方式,轮犁的作用在他们手里是完全的明珠暗投。要知道,中国很早之前就将马轭套置在了马肩上,改变了将马轭系在胸骨部位上的状况,使马的拉力增大。他们却还沉迷于胸带法呢。 欧洲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于牲畜,尤其是对马的使用都停留在马轭技术发展经历的第一个阶段,即颈肚带方式。 这种办法的马力使用效率极低,由于着力点在马脖子上方,无论耕地,还是拉车,马的颈部吃力过重,压力直接挤压马的气管,如果马用力过度则极易造成窒息,马的力量只能发挥1/。 直到唐朝时候,在中国已经诞生了近千年的第二个阶段的马轭技术才向西传入欧洲。也就是将马轭系在胸骨部位,这使得马的拉力大增。如是在西方,马也被广泛地用于拉犁。 而那个时候,中国的马轭发展早已经进入到了第三阶段,也是最后一个阶段,——即使沿用至今的颈套侧拉法。 马的吃力点不再局限于胸骨一处,而是呈现出受力的均匀地分布。如此才能叫马发挥出自己全部的力量。 实验效果是可喜的。为首一官儿姓沈,单名一个毅字,据说是沈括之侄孙也。 “实不敢欺瞒陛下,马耕之速较之牛耕之快,少则两倍,多则三四倍。”沈毅家学渊源,自幼就好摆弄那些奇淫技巧之物。于仕途上却无甚个发展。 这一生本也就这般浑浑噩噩的度过去了,不想晴天一道霹雳,巍峨的赵家天子被推下了神坛,陆皇帝登基继位。 沈毅早在西京被破时候就降服了陆谦,也因为祖上名头,被陆谦即以厚望。 这轮犁便是他所接到的第一任务。耗时两年光景,总算大功告成。 他当然知道此事的重要性,但是他人出身沈家,听的多了,也“知道”的多了。虽然觉得此事端的利国利民,却不认为这种功劳就能牵动皇帝老子的心。 他叔祖当初的能耐更大,博学善文,于天文c方志c律历c音乐c医药c卜算无所不通,皆有所论著。可不还是郁郁而终么?沈括所转眼的天文数学,对他最终也没半点帮助。 沈毅最初的想法就是完成这轮犁。一个在皇帝口中,能被马拉的,耕得且深,速度还快的,只有一个名字的轮犁。这任务不可谓不艰巨也。 一旦完成,于国于民皆有大利,皇帝必然会于他重重有赏。这般他沈家就能延续下去了。 哪里想到皇帝老子竟然真的来了。此刻再不夸口表功,他沈毅便是天下第一号的木讷人了。 当然,这世上从来就不缺真正的傻瓜。或者说是临死前的反扑吧。 广州城东大门,种师道c种彦崇爷孙与杨惟忠c陈佑翁婿,四人站在城下看着滚滚进入城内的粮车,脸上都荡漾起了衷心的笑容。一旁立着送粮前来的徐徽言之兄徐昌言。 难得啊。这种地步下徐徽言还愿意听从调遣,将粤东的大批粮草送入广州。难得,端的难得。 只有如今时候,种师道c杨惟忠这等西军大佬才会感觉到五千石粮草的份量。赵桓西去,自是刮干了广州城内的大半钱粮,留下的粮食看似不少,却多是发霉发黑之陈粮。 显然那南宋小朝廷是无人看好种师道固守广州城的。 可是老天襄助,那张仲熊夺取英州后,便止兵不前。却是身染痢病,已经无法处理军伍。 如此,广州城内的团练已然安稳的渡过了旬月光景。 这是种师道本人都意想不到之事,也所以,广州缺粮了。 种师道自然能向大户c番商借粮,他手中握着上万练勇,量后者不敢不从。但反复思量,他还是写了一封,派人递给徐徽言。后者接到书信后也无推脱,当下先叫徐昌言引兵押送五千石粮草送入广州。 看到五千石粮草入城,种师道心中大蔚。省着点,这五千石粮食至少可供其部军士一月之食。 这般,种师道自然要在事后邀徐昌言入府一叙,好生感谢一番。 几人在大厅里坐下,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起。当前局势着实艰难,真要笑,他们谁也笑不出来的。 “老相公,多的话您且留住。俺闽军虽不如西军威名赫赫,但在这南国,谁提起我家兄弟不竖起大拇指,提起俺们闽军不道一声好汉?” “俺们对朝廷可是忠心耿耿,战浙南,战建州,战南剑c战泉州,战漳州。哪一场不是拼尽全力?便是李相公罹难,数万将士只剩千余残兵败将,俺们兀对朝廷无有怨言。”众所周知,闽军漳州大败有唐恪的手笔。 “可朝廷又是怎么对俺们的?无衣无食,无依无靠。十数州县各个城门紧闭,俺们不是朝廷的兵马吗?那些鸟官措大说俺们飞扬跋扈,掳掠府库,势如造反。他们那些鸟官何尝不是先把俺们当做反贼来看来防备的?” 徐昌言哭的很伤心啊。 种师道c杨惟忠都是老油子,对粤东地方官员的心思拿捏得不离十,心底是半点不怪徐徽言的。这才是大宋的忠臣不是? 大厅内气氛一阵低沉c悲痛,这大宋朝已经落到如今的地步了,真是没有希望了。 种师道就觉得心口仿佛压着一块大石,憋得他都要喘不过气来。 “老相公,要俺说这日子就过一天少两餐。我等尽了人事,便听听天命吧。” 种师道连连摇头,眼泪都欲要流下。 这时,府外忽的响起一阵呐喊:“圣旨到,圣旨到。”军士来报,皇帝遣派陈公辅前来宣旨。 几人面面相觑,徐昌言到底放肆了些,呵笑道:“这官家兀自没把我等忘在脑后?”竟然还记得派出重臣来宣旨,难得。 种师道与杨惟忠对视一眼,心中却不由得泛起了不好的预感。 “皇帝敕曰:贼臣徐徽言,大逆不道,裹挟麾下士卒谋反,罪不容诛。特命种师道c杨惟忠,督广南团练,东赴平叛。钦此。”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愕的抬起头来,种彦崇更是不觉得张大了嘴巴,发出无声的嘲笑。 陈佑先就怒喝道:“真岂有此理。朝堂诸位相公莫非是失了心窍,竟然做出这等叫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来。” 这么大声谁人听不到。种师道c杨惟忠当下就去看陈公辅,却见对方脸色无有半点变化,恍如没有听到一般。 种师道忙对其说道:“上差内里请,先安顿休息。一路远来,实在辛苦。”心中且庆幸这陈公辅乃是活络人。 可回过头来,这幅局面却叫他端的不知该如何应对徐昌言。 后者戏精上身,哈哈一阵笑,叫人只感苍凉,“既然朝廷发话,徐某人大好头颅在此,老相公尽管拿了去!” 正文 第六百六十二章 板荡识忠臣 种师道很为难。徐徽言方才使人送来粮米,他若是出兵攻打之,这就是不义;可若是不尊令,那就是不忠。生生陷在了两难之中。 徐昌言则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广州城,种师道的选择是紧急上疏贵州,替徐徽言喊冤。还叫徐昌言去告知徐徽言,叫其也速速上疏贵州。 总是要拖得一时半会儿,叫人有个缓冲的时间,也好趁机想那应对之法。 但最后帮了种师道一把的却不是他的努力,而是他的敌人——北面英州城里的齐军。那似是嫌弃广州城还不热闹,英州的张仲熊部适时的插来一脚。 张副总管抱病出兵,提湘南守备军及正白旗兵五千许,自英州南出光口镇。后者是始兴江的一处要害之地,是始兴江与西湟水c东翁水的交汇地。从此向南,经水路可直抵广州城下。 如此虽非出兵,却等若在广州脖颈上架了一把随时都可落下的利刃,叫内里人物是好不受用。 “祖父,孙儿着实不懂。且此等境地了,那朝中诸位相公何以如此行事?”且不要说人徐徽言仍是忠于大宋朝的。即便不是,就广州城的这些乌合之众,又如何能远征数百里的去灭的了人家?朝堂上那些相公们就不怕广州被北军趁虚而入,断了他们的后路?就如现在这般。 亦或者是,他们已想到了,可却不在乎?种彦崇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种师道唉唉叹了一口气,什么也不想说。此事究根结底,不过是政事堂的那些相公们不想看到武将跋扈罢了。 眼下天下大势已经难以逆转,但世上文贵武贱,似乎还依旧是颠不破的真理。别的不说,就是那北面的新朝,武臣地位明显有抬升。朝堂上也更是得势!但在民间的影响力上,武官比之文臣,却仍旧有差距。不说别的,只言科举,给普通百姓的感官就是如此。 新朝的武举,虽是革新甚多,选拔出武进士之能力比之赵宋强出不止一筹。然这等力度的改革比之文科选士来,仍旧有些不够瞧。 陆谦早年的设想在几年里已经陆续施行了。文士选材,非但有了进士,更有了举人和秀才。 国家开科取士及第者曰“进士”;省府开科取士及第者曰“举人”;州府开科取士及第者曰“秀才”。 秀才者可为州县公人,举人则可为省州官署公人,亦或授从九品官身,下乡县为官;进士者则就更无须多说了。 陆谦这般行为在文人士大夫看来,就是在修补其与士林间的隔阂。扩大‘取士’层面及数量,可不就是在讨好他们么。就像当初的赵家,一步步扩大科举取士名额。 陆皇帝现下不就是叫中下等之读书人,亦有一个“干部”身份,虽新朝有观政期,也即是实习期。可如此安排比起早前的蒋敬c朱武c王伦一流儿人来,可就强出百倍了。 那正史上的明清两朝,也就是开国时候,会把举人纳入官员体系。等到局面稳定之后,举人功名者在想当官,不说难矣,更会前途无亮。 事实如海瑞一般的人物,已经是真的难得了。后世许多人人云亦云,以为海瑞有德无才,不知变通,不适合做官,实则差矣。人家一举人出身,能做到二品大员,这能力如果都不算强,那还有什么算强? 嘉靖朝已经是明朝中晚期,官场上各种陈规陋弊早已经成型,人海瑞以举人身份入官场,八年时间能从一县教谕窜到一县知县,正式步入官场,这可比正牌进士从知县升到知府更见困难。没能力能做到吗?海瑞又没甚个通天的背景! 然整个明清两朝数百年光景,文官如海瑞之历程者,又能有几人呢?没有几个。 那些举人秀才更多的是一辈子缩在乡间,做自己的士绅名流,蝇营狗苟,编织自己的关系网,人情网,吸取周遭百姓的鲜血强壮自身。营造出一个个如同恶瘤样儿的士绅家族! 当然也有可能碰到天下之变革时候,挺身而出,若左宗棠c江忠源者,若牛金星c李岩者。 陆谦看着就觉得浪费,兼之2世纪公务员考试的潜在影响,索性便把权利下方,把举人与秀才与公务员考试相结合。这是在最大程度发挥国内‘知识分子’的作用,初衷可不是要弥补他与士林的巨大隔阂的。 后者只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罢了。 只是陆皇帝再是无心,效果却已经出来了。兼之新朝大势已成,这文武之间就有了点别苗头的意思出来。当然还不明显。 闻焕章倒是拉起了一拨志同道合者,但与他们的‘敌人’相比,实力还相差悬殊。 看看现下的陆齐朝堂。那手握大权的,多有梁山泊旧人的身影。也怪不得开国皇帝往往会挥起屠刀清理功臣旧将,实在是这些人的影响力过于巨大,且彼此之间关系交错盘结,叫人想了就怕! 当然,陆谦是不怕的。不提他有bug在手,就说这新朝崛起的过程中,他陆皇帝才是第一要紧的人。那其他人等,论功劳摆资历,谁能盖过他去了?故而,所有人都不再是他的威胁。 郑宏卫在《开国功臣宿命论》中曾提出,开国功臣的三种归宿:诛杀(刘邦c朱元璋)c供养(刘秀c赵匡胤)c任用(李世民)。而产生不同归宿的五个条件则是:登基年龄(考虑到嗣君年幼,避免功臣骄横篡位);帝王雄才(文武素养如何);功臣才略(是否文武双全,能够适应国家形式的变化,出将入相。);君臣关系(君臣之间的亲戚关系c朋友关系c乡党关系,君臣之间是否互相信任,功臣何时投奔,感情是否经过考验);内外形式(国家内外动荡,必然首先处理这些问题,当国家太平了,首要矛盾就变成了如何处理功臣)。 是以,陆谦便是不拿出大封建政策,他也无须像刘邦c朱元璋那样,对功臣大肆下手。没有必要!更不用说,他早早的就拿出了大封建政策来,吊住了不少人的心思。 当然,这些都是废话,早已经歪题了。可以陆谦对朝局的控制,也不能消除文武之争。因为这早不是什么理念之争,而是实实在在的利益之争。 现在南宋小朝廷忽的发出旨意,要广州的种师道引兵灭了徐徽言,说一千道一万,那就是文官们看不得武将飞扬跋扈,跳到他们头上拉屎撒尿。更害怕如此会引发其连锁反应,若是其他握着兵权的武将也都有样学样,赵宋的天可就真的崩了。更兼之蜀中 横竖那些当政的相公们不愿看到徐徽言再活蹦乱跳了。即使为此付出为数不多的一部分兵力,也在所不惜,心甘情愿。 他们又不是赵官家。北军来了,投降就是。日后便是没有了权柄,也好歹能安度余年。 事实上,南宋的局势到了眼下地步,可不就已经君臣离心了么。 要知道,正史上南宋灭亡前,可也一样是树倒猢狲散的。一如崇祯帝命人敲响景阳钟,召集百官,奈何应者寥寥一样。也如现下的南宋小朝廷一样。 唐代诗人刘禹锡在诗中写道,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任何一个时代,芸芸众生,能够在历史上闪闪发光的却仅仅只有那么几个,南宋也是如此。 朝代更替之时,往往是最能考验气节之时。正史上的两宋也好,眼下的赵宋也好,可谓是中国历史上最优待士大夫的朝代,但是朝廷的优遇,真的换来来士大夫的忠诚吗? 正史上的德祐元年,元军沿江而下,一路夺取建康c苏州c常州后,临安城人心惶惶,朝廷大小官员,为保身家性命,带头逃跑。 同知枢密院事曾渊子c左司谏潘文卿c右正言季可c两浙转运副使许自c浙东安抚王霖龙c侍从陈坚c何梦桂c曾希颜等数十等几十名大臣乘夜逃走。 签书枢密院事文及翁和同签书枢密院事倪普等人,竟暗中指使御史台和谏院弹劾自己,以便卸任逃走,然而御史章未上,二人已先逃跑。 临朝的谢太后愤怒地贴榜于朝堂之上,斥责这些卖国求荣的无耻小人连人都算不上:“我国家三百年,待士大夫不薄。吾与嗣君遭家多难,尔小大臣不能出一策以救时艰,内则畔官离次,外则委印弃城,竟然内外合谋,接踵宵遁。平日读圣贤书,所许谓何!却于此时作此举措,生何面目对人,死何以见先帝!?” 然而,如此的斥责也不能阻挡官员的逃跑浪潮。南宋德祐二年,也就是西历27年,南宋君臣过了一个凄凄惨惨戚戚的新年。正月初三,传来了嘉兴府守将开门投降的消息。正月初五,谢太后任命吴坚为左丞相兼枢密使,当天在慈元殿下诏“宣麻”公告时,朝堂之上只有六名文官到场。 这就是士大夫的节操。 后世人很多说起南宋,不少人推崇其气节。什么十万人蹈海,很多人还鄙视朱明,说什么宋朝灭亡时有十万人蹈海,为何明朝灭亡时为何无人为之殉葬? 说的好像那曾渊子c潘文卿c季可c许自c王霖龙c陈坚c何梦桂c曾希颜c文及翁c倪普c留梦炎等人一个个都是为国尽忠的不二之臣一样。 那留梦炎还是状元呢,德祐元年,被任同知枢密院兼参知政事,并拜为右丞相兼枢密使,总督诸路军马。 他是受命于危难之时,可领命却不效命。称病于家不出,直至太后亲临其家,才出任左丞相。 不久,就干净利索的投降了元朝。 所以啊。就是赵桓也心里明白,都到如今这个份上了,指望着手下的大臣兀自人人忠心赤胆,还不如祈祷陆皇帝一口水给噎死呢。 要论一干大臣中真正为他考虑的,还真就只一个耿南仲。 后者到了贵州,是又病了,这会是真的生病了。一些事情自然便无从参与。直到听闻了消息才急忙求见赵桓,可为时已晚,那时候陈公辅已经离开多时了。 正文 第六百六十三章 行动力爆表的耿相公! “陛下糊涂也。安能在此时自相残杀。那徐徽言再是桀骜不驯,亦没投靠北朝,较之那等贪生怕死的贰臣,便是忠臣栋梁也。如何能起兵攻杀之?”一脸病容的耿南仲急的直跳脚。 他知道自己这学生耳根子软,却不想他脑子还这般糊涂。这等大事竟招呼都不给自己打一声,便发出了圣旨。如今是骑虎难下,便是要反悔也为之晚矣。 “昔年汉末,曹操兵入荆州,逐刘备,欲席卷江南。魏书有记:曹公征荆州,孙权大惧,鲁肃实欲劝权拒曹公,乃激说权曰:“彼曹公者,实严敌也,新并袁绍,兵马甚精,乘战胜之威,伐丧乱之国,克可必也。不如遣兵助之,且送将军家诣邺不然,将危。”权大怒,欲斩肃,肃因曰:“今事已急,即有他图,何不遣兵助刘备,而欲斩我乎?”权然之,乃遣周瑜助备。 此何因也?莫不过是,江东众人皆可降曹,唯孙权不可降曹。” 耿南仲的确是有一肚子的学问,文章典故,信手捏来。“昔日之孙权,今日之官家也。”那些叫着徐徽言死罪之人,就是昔年劝孙权降曹的人,于耿南仲之见,尽数包藏祸心之辈。 赵桓看着耿南仲焦急的面容,脸上露出一丝笑。“老师实爱惜寡人。”孰好孰坏,他还是能分得清的。耿南仲才能上如何且不去提,只说这心意,叫赵桓就深感熨帖。 到了他现在这个份上,想要寻一个真心相待的人,不容易。 他这人性格生来软弱,当日陈过庭等人请他当庭下命时,赵桓也觉得事情不对。可被陈过庭等一口一个祖制给压的无可奈何,只能随了他们的意。那心中虽然不利索,却也没计较这般多。今日听了耿南仲之言,始觉得陈过庭等极是可恶,内心里如何不气? 但要见耿南仲要他立刻换相,彻底罢免了陈过庭等人,要他与陈过庭等彻底的翻脸,他却无那个魄力。都是一艘马上要沉下去的烂船了,何苦去纠结船上的人有没有早跳下船的心呢。反倒还在耿南仲面前为陈过庭等说起了好话。 这就是破锅配烂盖,凑合着过吧。横竖船沉的日子也不剩几天了。 甚至赵桓已经在想着怎么好在陆皇帝手下讨生活。他也是饱读诗书的人,很清楚历朝历代投降的帝王就没几人结果是好的,尤其是那名声颇佳的。所以,他心中计较一番,始觉得自己发出旨意叫种师道去讨平徐徽言倒是错有错着,误打误中,不失为一上佳选择。 那徐徽言是忠臣啊,自己下旨叫种师道征讨,可不就是昏庸之君么。这个名头好。 甚至他都想到了早年的一件事儿。那时候的陆皇帝还是一大都督,暗示东京城要做他的妹婿,就能息兵罢战。赵桓就可惜啊,自己那些个妹子全都跟在了大艺术家身边,否则他一定敲锣打鼓的给人陆皇帝送过去。 是以,耿南仲沮气而归。他并没能说服自己这耳根子软的学生,因为他不知道赵桓心中是宁愿做一个舒舒服服的乐不思蜀,也不愿当个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晋文公的。当然,赵桓连晋文公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耿南仲给他出主意,要他在事不可为时候,借道大理,前往川蜀。呵呵,他老师也把他老子想的太好了。许是他才进入川蜀,就已经被他爹给控制了。 当然,耿南仲是不会放弃的。赵桓这儿说不通,还有刘延庆可以诉说。后者与北朝可是有杀子之恨,其长子刘光国又在大艺术家身边为将,刘延庆定是忠于赵宋朝廷的。 “君有过,臣子谏。太尉为国家柱石,何以视而不见?”耿南仲的语气并不是质问,因为今日他要与刘延庆这个昔年都不放在眼中的匹夫达成共识。这并不能叫他觉得羞辱和难为情,残酷的现实已经把两者都抹消去了。 刘延庆捻着手中的酒杯,看着耿南仲这往日里斜眼看人的家伙,今日也低下头来,这心中如是吃了蜜一样得意。“耿相公此言差矣。此等大事,当诸位相公筹谋决断,刘某人一介武夫,懂得甚个?”他是真不觉得这有啥。 那叫老种去讨伐徐徽言,在刘延庆看来固然是件荒唐事,但这些年老赵家做下的荒唐事多了去了,再多这一件两件的也不算甚。别的不说,那唐恪逃回来后不还是风光如旧么?! 耿南仲苦笑,是的,老赵家的糊涂事多了。那唐恪的事儿,他也在其中掺和了一把。谁叫那是他的政治盟友呢。“我的老太尉啊,此一时彼一时。你若再是放纵,那些个无耻小人就把朝廷全给卖了。” 唐恪是什么人?官场老油子也。在粤东逗留了两日,就觉得风头不对,忙厚着脸皮回到广州。否则小朝廷非给他弄个安抚使c制置使一类的头衔不可。叫他待在粤东继续奋斗。 这般,耿南仲还有甚个不知道的呢? 耿南仲思之前者,再看现下,就觉得陈过庭等辈亦是那等心生二意的无耻小人也,卑鄙无耻,分外可恶。 刘延庆也挺老奸巨猾的,但他是武将,肚里的肠子终究没有文官来的多。但耿南仲说话再是隐晦,他也能听得出来。脸色登时一变! 他可不能连累到自己的儿子。 刘光国在蜀中也是有数的大将,而蜀中困于地形,作战得力的话,那蜀宋未尝不能坚持些时日。长远的不敢说,几十年的富贵还是有的。何况他还知道当初赵宋与金国立有密约,那金兵解决了契丹是不在话下,届时必然会引幽云十六州与陆齐生怨。女真蛮子再是愚蠢,可会乐意看到蜀宋的存在的。那会叫中原与北国厮杀时,捆手捆脚。 故而,蜀宋还有希望。后者无论是何时遭殃,他总不能先于长子投降,陷刘光国于险地之中。 刘延庆内心里并非没有翻腾着投降的念头,他与新朝是有杀子之恨,可死去的刘光世再得他喜爱,也没有活着的刘光国更重要啊?但在他的心中,那蜀宋的刘光国可比他自己重要了。 现在听到耿南仲隐晦的暗示后,脸色顿时一变。南宋这艘烂船,再是破旧,刘延庆也不愿看到它早早沉没的。 “太尉请看,朝廷抵到贵州,一月有余。却一不见招兵,二不见练兵。只召集一些团练乌合,徒费钱粮,不堪重用。这岂是为政之道?”错不是耿南仲抱病在身,流连病榻,实无法理事,他是断然不会坐视陈过庭等人这般浪费时间的。 他们这是在拿刀子放南宋朝廷的血! 如是可以,他现在咬死陈过庭他们的心都有了。 刘延庆被说服了。这短时间里发生的事儿,他这一瞬间里是都想通了。“错也,错也。延庆实是错也。”他赶忙向着脸上兀自带着病容的耿南仲拜道:“刘某只是武夫,朝廷大事上实难参详。且听相公吩咐,莫敢不从。” 耿南仲哈哈大笑,他要的就是这一句话。后者可是御前司马步军都指挥使,执掌御营。纵使小朝廷的御营兵力且还不足万人苗傅c刘正彦兵力也有所加强,但因为以早前的西军做底,战力是远胜过广南团练的。 次日,耿南仲抱病向赵桓进言,要分出两路兵马来,一则向南,坐镇邕州,就是后世的南宁二者向北,去桂州,也即是后世的桂林。彼处是广南西路的路治,但位置太靠近湘南行省,故而赵桓一行当初不敢前往之。 理由充分得体,招募军力,镇平地方,防备南越,朝堂上下自无有不可。 刘延庆当天便送苗傅c刘正彦二将出贵州。“相公派遣此二人离去,莫不是连他们也信不得?还是以为,老夫辖制不得彼辈?” 在刘延庆心中,苗傅c刘正彦二将与他是大脑与胳膊腿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有家族世交,甭管是不是叫人高兴的交情,却真的是几辈人的交情。 再则,刘延庆与二人都出身西军,且身份上始终位居二人之上,这般辖制两将,可不就顺理成章么。在他的眼中,这是他的助力。 可在耿南仲眼中,这却是不稳定因素。这二人是御前司兵马的实际统帅,他们的影响力深深的扎根在这支军队中。若是到了关键时刻,二者与他们态度相反,刘延庆是越不过他们而调遣御前司兵马的。陈过庭等人当政不断,谁知道他辈人与苗刘二将有无勾结呢。 是以,在行大事前,耿南仲宁愿分兵一半,将此二人派遣出去,才是最稳妥不过。 耿南仲的行动力是很强大,正史上为了排除异己,那是在金军都大举南下时候,还依旧能遣散地方援军的人物。 看到刘正彦与苗傅一南一北,都已经领兵前去。他只是按捺了三日,给出让刘延庆召集手下军官行事的时间,便就果断下手。 三更天过,贵州行在宫邸。 国舅爷朱孝章歪了歪身子,呼呼地夜风顺着窗口吹进来,叫他好生凉快! 一正日的闷热都像是被这夜风给吹走了。 晚上更值,他虽领着差遣,却并无实职,更多的只是做一个态度,并不是真的有一封接着一封的公文要送给皇帝处理。实是乏味的紧! 且因为赵官家体弱多病症,这几日百官都要为皇帝祈福,虽说家里头照样吃肉喝酒,但是在宫邸里,却是要注意影响的。 闲来无事,朱孝章只能取上一本笔谈闲书,聊以解乏。另外有几个堂官也无不是如此。 事实上,这就是一个空架子罢了。朝廷抵到贵州都一月有余了,朱孝章等人就这般一日复一日的混迹罢了。 可今夜却是有不同,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叫朱孝章放下手中的书本,疑惑的望着外面。 难不成今夜自己还真碰到了什么紧急军情? 但听外面的堂官有问道:“朱长安,你怎么回来了?你不跟在国丈左右侍奉,如何来此?” 内里朱孝章听到朱长安三字时候心里猛的一紧,这可是他爹的贴身长随啊!连忙起身走到外间,就已经听见朱长安道:“小人有急事要见二相公。”待下一眼看见朱孝章,便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忙上前,压低声音说话,又递来了一个东西:“二相公,老爷有命,让您立刻持此信印收拢禁军班值,严防死守,务必叫宵小惊了圣驾。” 正文 第六百六十四章 好戏连台 广州城外,一处不起眼的小镇中。 落脚于此的王定六看着广南西路返回的信报,正哈哈大笑。一夜之间,贵州城内变换了天下。速度之快,力度之坚定,叫他都始料未及。但这是大喜之事也。 那陈过庭c许翰c徐处仁等尽被罢黜,尤其是陈过庭,都没加之节度副使,过渡一番,径直给罢了官,更被囚禁在府邸里,出门都不允。可见耿南仲对其之恨意极甚,而耿南仲本人则就一成为了新鲜出炉的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行侍中之职。 若是对南宋小朝廷的局势毫无所知之人看了,并不会生出甚个异议。如今态势危机之下,赵桓更换一批宰臣,罢黜了“尸位素餐”之辈,有甚可说道的? 但王定六不一样啊。他对此了解甚深。 “传令过去,叫桂西行动处的人立刻动手。五日之内,我要听到他们的消息。”多年的历练,活闪婆早不是当初江畔边沽酒卖肉的村汉了。手段自是凌厉。 此番借着贵州城内的变局,在暗中施展辣手,却且有耿南仲c赵桓来背黑锅。这手段没毛病! 虽然陈过庭等人的死,说起来且有些无辜。然而时局所致,对比他们时候所能形成的影响力及破坏力,这些人的性命就也无关紧要了。 如是,就在广州局势日系紧张时候,英州南下的齐军都已经城外的时候。许多广州城的番商都纷纷离开此地,逼去了泉州。当地百姓也全都胆战心惊,唯恐战火将他们殃及了。但又很少人愿意远走他乡。 同时也没有多少城外的百姓愿意进城,反倒是城内的百姓,多是外出到乡下投奔亲戚。 这也是陆齐的仁义名声彻底响亮后,所引带起的一附加效果。 就是在这样一个一触即发的时刻,一个十分具有爆炸性的消息传到了广州,并且如风一样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递到了每一个角落。 种师道张大了嘴巴,杨惟忠也傻子一样两眼发直。老天!那耿南仲是昏了头失了心不曾?竟然下手这般狠辣! 陈过庭c许翰c徐处仁三名前任宰臣,刚刚‘退休’的宰臣,一夜之间全部暴毙身亡。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现在怕是再无知愚蠢的人,也会对三位前朝重臣的死,报以阴暗的揣测和怀疑。赵宋多少年了不杀文臣的潜规则,也在这一残酷的事实面前,荡然无存。 更不要说耿南仲早前就有‘政变’之嫌疑 ‘残酷’的内部政治斗争,如同利爪,撕破了南宋最后一层遮羞布。 刘延庆在整个过程中所起到的作用被谍报司大肆宣讲了出来。当日的贵州城内,有刘延庆掌控的御营兵马做后盾,耿南仲又勾搭上了国丈朱伯材,好生护卫了赵桓安危,也给了赵桓一表态也。以至于整场行动都显得是那么波澜不惊。 谁叫陈过庭他们手中无有兵权呢。那一遭硬碰硬时,一遭耿南仲从游戏规则以外发难,那还不是一拿一个准? 这也更叫人心中对赵宋生出了一种玩味,刘延庆是武将啊。 耿南仲依靠着他不费吹灰之力的打败了陈过庭他们,那么,贵州小朝廷的局面究竟是握在耿南仲的手中,还是那刘延庆手中呢?这背后究竟只是耿南仲的一己之念,还是有赵桓的身影呢? 前者且不提,若是后者,那就很可笑了。皇帝要罢黜手下的大臣,却要勾当武臣,方能如意。这大宋还是他们认知中的大宋吗? 又是此时,广州局势更急。阮氏三雄引水师两万余人入零仃洋,先破香山镇,再打破沿线民团所阻,兵锋直入广州城下。 种师道受两面夹击,后者陆战实力即便不如纯粹步兵,然兵力广多,也极大弥补了北路齐军的不足。幸而那粤东的徐徽言,以大局为重,不计前嫌,得报后急忙引兵驰援广州。 此时他部兵马已经增至五千上下。 这广州一战没甚值得提的,双方是破锅配烂盖,整个战斗不是比血性比韧性,而是比谁更烂。 齐军水师这边,那海上再是猛如蛟龙,到了陆地上也是软脚虾。水师兵勇的战力更多依赖于战船,而不是如陆军那般列阵以战。更何况齐军的水师,从根本上讲,便更注重海上作训,这陆地上的战斗力实在堪忧。 而北路的张仲熊部,则是湘南守备军与正白旗兵参半,前者中更有不少就近招募的土兵。这些人在山地作战时,当然如狼似虎。可来到广州城下,来到平原之上,便就先泄了半身劲儿了。 这些兵跟种师道和徐徽言部,正是半斤对八两。但是齐军虽然陆战能力不足,但无论那一路兵马都有一股血性和韧性,直把后者压得喘不过气来。 但广州城高池深,靠着地利,短期内齐军也难以打进来。双方似乎形成了僵持之局。直到秦明麾下一步兵马乘船在东莞处登陆,那数量虽才只有三千,却是打破僵局的一把利刃,叫种师道与徐徽言知道,广州事已然不可为也。二人趁其后续兵马还未抵到时候,慌忙撤军西去。被张仲熊与阮小七引着水陆军好一通追杀。 海上的大船自然不能进入内河作战,可齐军水师是大小兼备,阮小七现下带领的便是小船。 顺着西江向西,一路上齐军西进的水陆军兵人数并不多,却连下瑞州c康州,更夺取了地理位置重要的梧州。 种师道c徐徽言万五千人马,最终逃过梧州城的且不足五千人。而内里人数居多的并非是早前‘实力雄厚’的种师道,而是人徐徽言。 后者驰援广州时候的五千人马,到眼下时候兀自剩下三千。而种师道的上万团练却只剩下了千把人丁。内里还有其与杨惟忠的数百亲卫。 而原因不言自明,非是阮小七手下留情,徐徽言那来的好运气。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从济州返回益都城的陆皇帝才接到了岭南的信报。 对于贵州城内发生的一幕,以及对于王定六的心狠手辣,还有席卷广西东路的战果,这都叫他好不欢喜。 “死得好!” “陈过庭c许翰c徐处仁他们这一死,益都这边就可以唱一处好戏了。”陆皇帝当即便对王定六予以肯定,一点也不觉得活闪婆心狠手辣。这种嫁祸于人的勾当当然算不上伟光正,可想想它的效果? 那是能把赵宋给现下中国社会遗留的所有痕迹都重重抹黑一把的。在这种社会效果面前,别说是陈过庭等人的性命,就是天王老子的小命,都也值得。 成年人的世界不分对错,只论利弊。这句话是过于极端了一些,陆皇帝现在只是把自己的耻辱调高一些罢了。 吴用捋着颔下短须,笑道:“陛下,这可不止是一处好戏,而是好戏连台啊。” “那耿南仲是赵桓之恩师,深受其信任。由此人出面勾当刘延庆,赶陈过庭等辈下台,背后怎能无赵桓之手笔呢? 而赵桓身为南宋君王,又该是怎样困窘,才不得已叫耿南仲抱病而起,暗连刘延庆,做下这等勾当来?” 更不要说,陈过庭等辈才刚刚发出指令,叫种师道讨灭徐徽言?!! 把这彼此相互勾连上,好好地剥析,如何不是一连串的好戏? 正文 第六百六十五章 南征,北战 “杀啊” 七月下旬,北地早已经降下寒霜。秋高气爽,草茂马肥,正是大举厮杀的好时候。夺取了上京道后安静了些时日的女真兵,再次举兵杀入了辽国的中京道。 已经是契丹东北路统军使的郭药师,自然率手下军将奋战拼杀在第一线。几个月时间里,他手下兵马已经有了新的扩充。契丹朝廷是不给兵甲补充的,招兵买马都是自家人管自家事。非是有耶律彦光的看重,郭药师部实难以恢复到七八千军规模的。 但有得就有失。郭药师得到了耶律彦光的信任,所部兵马恢复到了一定实力,此番金军再来厮杀就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唯一叫他们庆幸的就是,这些仗,不是白打的。中原的陆皇帝看着呢。 金兵几个月时间,可是养的兵强马壮。在上京道时候,辽军且打不过,现在实力更弱了三分,又如何能战的过? 更不要说就在这个时候,其高层又发生了一次残酷的倾轧。 那主角就是素有辽国‘蔡京’之称的萧奉先,配角是辽军有数的大将耶律余睹。 前文有述,萧奉先是被天祚帝元妃之兄长,而那耶律余睹则不仅是契丹宗室出身的大将,更是天祚帝文妃之妹婿。 此番因为太子之位,萧奉先诬告耶律余睹勾结驸马萧昱——其妻为文妃之谋扶立晋王耶律敖卢斡上位,这是文妃之子,也是天祚帝的长子。这可是一颗天字号的大地雷,爆炸后的威力叫整个契丹都为之震荡。 文妃萧瑟瑟为之自缢,驸马萧昱被处死,最被萧奉先除之而后快的晋王耶律敖卢斡倒是没死。这人是天祚帝的长子,为人宽厚,深得众望,在朝廷内外都很得人心。天祚帝可不能随便的杀人,且天祚帝也不愿意轻易杀掉自己的儿子,他女儿都没杀呢。但这般就已经足够,整个南京道为此震荡南岸,契丹高层人心惶惶。 当时耶律余睹尚在军中,听闻消息后是惊惧难安,即引兵千余,并骨肉军帐叛归女真。 也许耶律余睹更愿意投效中原,然无奈何,其身在中京,与中国间隔千里,且沿途关垒重重,如何能南投中原?可以说,环看四周,那女真金国就是他唯一的选择。 “莫不是天祚帝要立太子了?”这样的矛盾,不可能突然间迸发出来,必然是要有个由头的。陆谦看着杜兴问道。 “禀陛下,那天祚帝纵然昏庸,于君权却把握的严谨,并无立太子之意。若说那矛盾,许是因为萧奉先之弟萧嗣先。” “早前上京道一战,萧嗣先为东北路统军使” 杜兴说道这儿,陆谦插了一句,“就是郭药师现任之职?” “正是。”杜兴心里为杨林c石秀发愁。这二人现如今在郭药师面前是好不风光,可一旦过了明路,就郭药师现下份量,怕是只能以一省兵马总管之位酬劳。到时候,杨林与石秀就难做了。 鬼脸儿心中想着,口中半点不慢:“上京一战,辽军大败。萧嗣先更在战事中犯下大错。他为统军使,麾下番c汉军队过万人,屯驻龙化州,位置甚是关键。可为人志大才疏,叫金兵轻易觑得空隙,乘辽军不备前来袭击。萧嗣先兵败溃散,将士损失惨重。萧奉先害怕萧嗣先遭罪,便抢奏称“溃败之军带罪逃亡,所到之处便四处抢劫,如果不赦免他们,恐怕会结伙为盗,成为祸患”。天祚帝听从其意。萧嗣先到宫中等候处罚判罪,只不过是免去官职而已。然不久前其蓄谋起复,为耶律余睹所阻” 杜兴已经没必要再说下去了。 萧奉先与耶律余睹的恩怨已经可以充分解释现下的结果。那萧嗣先定然也是萧奉先一派的骨干人物,耶律余睹脑子傻了才会看着他重新复起。只是萧奉先技高一筹,瞅准时机,一击致命罢了。 如此,那耶律敖卢斡再是负有人望,他娘死了,他姐夫死了,他姨夫也跑了,失去了内外助力的他,在萧奉先面前,就只能是那任人宰割的鱼肉。 但那天祚帝既然能勃然大怒,这就证明萧奉先的诬告是戳中了他的痛点。也就是说,他已经觉得自己皇位不稳了么? 陆谦嘴角挂出一抹冷意。可不是么。丢了辽东,再丢上京,天祚帝的皇位要还跟十年前一样牢固不可动摇,就有鬼了。 “陛下,时机到也。金军之意图很是明显,就是要拿下临潢。如此,契丹便只剩下南京道与西京道了。”那更西部的西北路招讨司,是天祚帝逃跑都懒得逃过去的烂地方。可偏偏契丹的南京与西京,尽都是中原旧土。 宗泽双目绽放着精光。陆皇帝久有心北上收复幽云十六州,如今看来,动手的时候就要到了。 他给宗泽划下的大画饼,那西夏已经是奄奄一息,即使杨志已经领兵转入了河东,剩下的西北军兵拿下西夏残部也不在话下。 现在就要看辽国了。如果不能顺利收回幽云十六州,这便就从根本上否定了陆皇帝的画饼。 因为西夏并不是一个能叫人信任的对象,怯懦如赵宋且能把它摁在地上摩擦,那西夏还如何算得上一块试金石?这只能算是块垫脚石罢了。 只有幽云十六州才算是一个真正的标志。那残破的契丹也不算甚,打趴下气焰正盛的女真兵,彻底解决北部之边患,这才是成功的第一步! 盖因为谁都知道,中原的大敌只有北方。中原也只有彻底的压服了北方少民,才能真正的称霸东方。 而过去北方少民的代表是游牧民族出身的契丹人,现在就变成渔猎民族出身的女真人。 陆齐只有彻底的击败女真,如此才能放手的向西c向南进军。 所以,大殿中不止是宗泽一人的眼睛发亮。那在场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十数双眼睛这一刻全都在释放着噼里啪啦的电花激流。 就是陆皇帝脸上也露出一抹兴奋。那说一千道一万,圆饼画的再好也是虚的,也没有真正看得到摸得着的利益喜人。 手下的臣工们都知道‘北伐’的意义,陆皇帝就更心知肚明。 知道这是要下真功夫的所在,却也更希望能早日结束岭南的厮杀。好把一部分精锐兵力被调。 “确实是要准备。那就派人传话王庆c钟相,叫他们杀入广南西路,再破入南越。告诉他们,进到南越,朕允许彼辈肆意而为。”话音到那最后,一股凌厉之极的杀气已喷薄而出。 小小的南越,现如今之大小且只相当后世安南的中北部。其南部大片地区还属于占城!也就是在中国历史上名头响亮的‘占城稻’所生地。 是以,别把如今的南越与后世的安南画上等号,更不要把后世安南的人口与现下南越的人口联系在一起。 安南这个大名鼎鼎的白眼狼,后世足足有九千万人口,全世界排名第十三位。 但是现在。整个王国,连同境内的蛮人算在一起,也就是200万罢了。内里的华族,可能也才百十万出头。 陆皇帝并不把南越人当做华人看待,无论是后世的历史因由,还是眼下这个时代的邕州血案,都让他对之敌意森森。故而,要灭南越,陆谦甘愿放出两头豢养已久的猎犬。且不止钟相与王庆,还有摩尼教。 方腊不入局,陆谦何以使人暗中拉拢杨幺?又怎么才能名正言顺的挖王庆的墙角? 要知道钟相军也是以摩尼教起家,也是高喊着“均财富,等富贵”作为拉拢人心的口号,其军与方腊军先天上便有着互通之处。 南洋很大又很小,陆谦可不觉得多分封出去一个出身‘摩尼教’的藩国,对自己有何益处。 兼之他对钟相的感官也非很好。这厮早起时候许也奋发图强过,但待陆谦‘招揽’这人时候,那就像是打进了南京城的太平军领袖,这钟相也已经堕落了。 是以,在陆谦心中的政治版图上,钟相这个人,是毫无地位的。如果可以,他是很乐意牺牲掉一个微不足道的罗国公,而把钟王两军中一些可用之人淘换出来的。 自然,此事且还需要细细筹划。现在,陆皇帝只是叫他们三路兵马荡平一个小小的南越。 那贵州之事,经过一段时间的蔓延与发酵,讲真的,这可说是伤透了士林的心了。因为安保司与谍报司在其内的插手,事情在口口相传中早已经变了味道。 那发起政变的幕后黑手不再是行动力暴强的耿南仲,而是他的好学生赵桓。而暗下黑手,叫陈过庭他们一命呜呼的主谋,也不是别个,还是赵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么。把黑锅全都压到赵桓的头上,这对于赵宋的打击才是最重的。 更不要说徐徽言的影响也在泛滥中。他与种师道在脱离了齐军的追击后,就分道扬镳。后者引残兵赶去贵州,他则率军径直盘下了象州c柳州二地,且挫败了齐军后续发起的几次进攻。有谍报司通风报信,还能有甚个差错? 可外人不知道此中内情啊,且都以为徐徽言赤胆忠心呢。 他遂即再趁机向贵州小朝廷表功,并挥洒钱粮,招募当地丁勇,镇压地方少民,实力很快就涨回了五千人,甚至还多。 这已然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须知道,现今贵州城内也才五六千军士,算上种师道带回的千多人,总兵力也不会超过八千。如此兵力兀自要应对邕州处的求援。 那南越国在几番等待,却依旧不见贵州小朝廷有所反馈的情况下,终是耐不住燥性向邕州伸出了爪牙。他们这是想趁着齐军未定广南西路时候,尽可能的多捞取一些好处。 正文 第六百六十六章 良绅善士,弃暗投明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陆皇帝的大军尚且没正式向广南西路进发。可他发出的檄文却早就传遍了各州县。 号召各地良绅善士,顺天应命,对伪宋群起而击之。而那后者地方上也未尝没有想借机而起,希望能趁着南宋最后的余晖捞一把好处者。 故而整个广南西路的局面,实非一派风平浪静。那徐徽言盘踞象州、柳州的借口,便是镇平地方叛逆。苗傅在向北进发,抵到桂州后的首要事宜,也是如此。只有刘正彦省了心了,邕州面临着南越军的威胁,当地的青壮早被知州上官衡动员起。在外敌面前,其内部倒是平和了。 只是后两者虽都做到了安定地方,手段却远不如徐徽言之凌厉,那是叫谁人看了也都要称赞他一声好赤胆忠心。 到底南宋已经到了奄奄一息之境,很多人都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像当年那善耆和载沣都要对汪某人和黄复生“格外开恩”,以免遭到革命者更大的报复,为自己日后留一条退路。可人徐徽言却狠得下心,下的去手。这要不是对赵宋忠心耿耿,何以至此? 是以,贵州城很快就有了回应。先是摘掉了徐徽言头顶上逆臣的帽子,把责任推给已死的陈过庭等身上,而后就是加官进爵,直提到了节度使之位,封定阳候。虽说赵宋的爵位不值钱,这却也是盛宠了。 那齐军一路上势如破竹,追在徐徽言与种师道的屁股后头,打到了梧州。彼时贵州城内是一片惶恐不安的,深怕齐军能一路杀到贵州。赵桓都已生出了就此作罢,上表投降的念头。却不料他们打到梧州就停了下,而稍后歇了口气的徐徽言亦很是争气,接连挫败了齐军后续的进攻。叫贵州小朝廷立时转危为安。 现下的徐徽言已经是静海军节度使了。年不及三旬的他,已然建节,对于赵宋武臣而言,可是一大殊荣。 要知道,现下的南宋小朝廷里,徐徽言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第三人了。仅次于种师道与刘延庆。 而他所得的封号也很有趣。静海军节度使,或者更该说是静海节度使。后者是唐时所置,管理交州等十二州。也即是说,静海军治下就是现在的南越国了。 只能说赵桓、耿南仲还有点傲骨,对于南越国的趁火打劫,态度始终坚定如一。 现在南越国兵将已经杀入邕州,二者间可谓是撕破了脸皮,一些潜规则就也无须顾及了。 那南越独立后,静海军节度使之号已经很长时间不见听闻,就如归义军节度使与定难军节度使一般。然而现在这封号重出江湖,也没甚忌讳的,横竖两边已经起了厮杀。 就在陆谦定下大计,叫人传令王庆、钟相与方腊军相继南下时候,种师道已经拖着残躯,带着一支部队赶去邕州了。 邕州作为当年那场战争的伤心地,至今伤疤尤未愈合。上十万人被屠戮,愈十万人被南越军掳至南越,历时两年有余,那日子之难过,怕是人人都刻骨铭心。 故而,此番南越军再来侵入,邕州境内就有大批青壮踊跃参军。没有人在当了一次任人宰杀的猪羊之后,还去想着做第二次。 也是如此,现下的邕州是烽火遍地。 作为与南越接壤之地,邕州的辖境且是很大的,地方少民自然不少,当年的侬智高便是依靠这儿的少民,一举席卷广西南路,顺着西江东下,一路直奔广州的。 现在南越国再来侵入,损失的又岂止是当地汉民的利益,那受苦受难更多的还是他们少民。 谁叫这邕州地界,一直就是汉民少,少民多呢?更别说当初的厮杀后,邕州汉民数量至今没有恢复。 彼处知州复命上官,单名一个衡字。性情宽厚,虚己以听,故邕州系民心所向。 那北地起了变革,天下大乱,东京城那里还顾及得到邕州这等偏远之地。那上官衡在此地任职已经六年有余。 错不是刘正彦忽的领兵前来,上官家在邕州这地界上,那便是如土皇帝一般。 只是上官衡这土皇帝做的心气不顺,南越国在边界集结兵马,其欲所图,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偏偏文官出身的他对于武事是一窍不通。 如是,刘正彦来的正是时候。叫上官衡连暗中勾搭陆齐的心思都且放了下来——本来邕州就是暗流涌动,赵宋连连败阵,丢城失地,民心早已涣散,当地汉族、少民各大家族,都在急于求得一稳妥退路。但现在,南越军的趁火打劫,却叫后者不得不凝成了一股绳。 一切的一切以当务之急为重。 但即便如此,在南越军优势兵力进攻下,邕州边境州县,门户之地也纷纷陷落,现下南越军都已经拿下了太平寨。此处名义是是军寨,实则已是一县城也。 …… 同样隶属于广南西路的琼州,李家。 大宅内,明亮的红灯笼高高挂起,长长走廊上,连成一线。徐徐夜风吹来,星火晃动,树木枝叶沙沙作响。 一座三层高的楼阁上,半夜时候灯火明亮,此时李家家主李明孝,正与几位兄弟对坐说话。 李明孝今年六十上下的年纪,但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五十出头,须发泰半尚黑,面容红润,一副儒雅和善的模样。 和他围坐一桌,是两位同父同母的同胞兄弟,其中,老三是比李明孝仅小一岁的李明忠,另外一个是李家老一辈的七名兄弟里排最幺的李明廉。现今不过四十出头。 李明孝与李明忠看他如看自己儿子一般。 而孝悌忠信礼义,这就是李家七兄弟取名的由来。 因着是嫡亲的兄弟,又自小亲近,长大后,虽然也是分家,可三人抱团的紧,从未起甚纷争,纵然小辈们私下里有一些小摩擦有,可对外之事上却是同仇敌忾。故而,琼州李氏的大权也牢牢握在这三房手中。 今日李明孝将二人召到自己这里,自是有着极重要的事情,要与他们商量。 此刻,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明孝的双眼更是明亮了。 年纪小的李明廉先将杯盏先放下,开口问道:“大哥,今日你找我与三哥过来,是为何事?” 李明忠眼睛也尖锐起来,“大哥,有甚个事,说出来吧,我们兄弟二人,齐心合力,那便没有迈不过去的沟坎。” “是不是族里又生了甚歹事?” 李明忠和李明廉看着兄长,只等着他回答。他们三房现今可是同气连枝,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李明孝的目光,从两位兄弟面上扫过,点头应道:“为兄今日将你们都召过来,那实是有件大事要与你二人商量。” 见他表情凝重,李明忠与李明廉也表情一凛,坐的越发直了。 李明忠试探的问着:“听大哥的意思,似乎此事怕不是家族内事了?”就其他几房的人,可不能叫他大哥脸色如此肃重。 “大哥,你直说吧!”李明廉眉宇里莫过一股杀气。 他李家可不是纯良的。早前是归化的熟番,因为黎字在琼州太是显眼,故而改为了李姓,在琼州也传承了五六代人。不止洗白了身价,进入了汉人士绅的圈子,更是与黎峒藕断丝连,暗中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故而李家在琼州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李明孝叹的说着:“这事,与当今大局有关。我李家虽基业在琼州,与那广南局势离得尚远,但不曾想到,那齐军偏偏放着贵州不大,先将矛头指向了琼州。那一旦起了兵戈,可就是一场浩劫啊。我李家与琼州官府纠葛不浅,一着不慎,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故而,为兄要提早想一下,如何留得一条退路……” “大哥,现广南局势已经明朗。我李家要保全自身,定是要投效大齐的啊。”李明忠疑惑的问着。这事儿不是早就有说定的么。等到齐军来到,他们就率先归附。横竖他李家名声不差,依照新朝之律,顶多罚没些钱财。 “三弟啊。这事我等是早有定义,可现在却已另生波折也。”李明孝也想不明白,这新朝水师赫然要直扑南越,那是怎样的一手笔。但是这送上门来的功劳,他李家若白白放过,李明孝这当头羊就做的太不合格了。 “大哥是说?”听闻了李明孝一番说话,李明廉兴奋的挑起。 “南越乃中原之故土也。早前只是那赵氏怯懦,这才放任李氏专国。如今新朝洪武皇帝又是何等的刚烈?党项、契丹且不放在眼中,小小的南越,不束以待毙,尤要来趁火打劫,侵入我疆土,岂不是自寻死路?” “现下新朝水军要直扑升龙,一举覆灭逆李。琼州之重要便无需言表。王主事特意传来吩咐,叫我等串联一二良绅善士,弃暗投明,变伪为真,安定琼州,好为征讨大军稳定后路。” 大战一起,琼州就是海路运转的中转地。 非只如此,王定六还传来消息,言欲从黎峒招募尖锐丁勇,编入军中效力,日后自有厚报。 却是因为担忧南下的各路大军,一时半会儿的适应不了亚热带的雨林气候。故而招募琼州岛上的黎民,以为前驱。 李明忠与李明廉听到此,那是无不大为兴奋。他老李家在黎峒有老深老深的关系了。 李明孝目光看向了老七李明廉,“七弟,这是一千载不遇的良机。我与你三哥都已经老了,你却要抓紧机会。”李明孝自有儿子,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儿子的成色,不能说是废物,却都比不上老七。这点上李明忠也是如此。 “你好就是我李家的好。莫非你发达了,还能一脚把你大哥你三哥踢出去不曾?” 正文 第六百六十七章 败家皇帝有天祚,有眼无珠是韩常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益都紫禁城,宣德阁里。龙案上早就摞了几份有关契丹的奏折,身着便服的陆皇帝手里正持着一本打开的秘折,脸上表情看不出一个喜怒来。 侍奉着的当值太监,站不远处,大气都不敢吭上一声。乐和也不仅屏住了呼吸。 从看到这份奏折起,陛下的表情就有些不对。 那么很显然,这奏折上所写的就是不好的事儿了。来自契丹的不好之事,陆皇帝能高兴才怪。 正想着,之前看着奏折的陆皇帝抬起头,冲那房中的当值太监吩咐道:“宣杜兴入内觐见。”后者是谍报司卿么。 后者最近可是喜事不断。谍报司在契丹、在岭南、川蜀,那活动都是喜讯连连,尤其是高丽,王俣已经连连昏阙,病入膏肓。也就是说,高丽之事,只差最后一步了。 只是他不会想到,就在他关注岭南事宜的这两天,北地就爆出了一个大新闻。现在听闻陆皇帝宣见,那是利索的赶了过来。 前后间隔了小半个时辰,有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在宣德阁外停了下来。 当值的太监先走了进来,在陆皇帝的面前复命。 “让他进来。”陆谦丢下一份正在看的奏疏。 “臣杜兴,拜见陛下!”杜兴大步走入宣德阁中。陆谦寻他来是为了什么,鬼脸儿心知肚明。 辽天祚帝那个怂货,这逼反耶律余睹后的风波还没有平静下,就匆忙赶去了西京大同府。他这是不把契丹的人心彻底折腾零散,誓不罢休啊。 “起身说话。”陆皇帝想着天祚帝,着实搞不明白那位的大脑回路。“依你之见,北地的中京之战还能拖多久?”郭药师的密奏说的很清楚,辽军现下是军心涣散,休说是底层小兵,就是军中的大小将领们也一个个心无斗志。那中京之战虽然才开打不久,却似已经尘埃落定了。 这叫陆谦很担忧女真人会不会一鼓作气的打进南京道。 要说如今时空的天祚帝,似乎比正史上的更废柴,更叫人无语。中京道若是被女真夺取,契丹人的根本就没有了。那西京与南京道,是汉人居多。契丹人别看建国了许久,变换生活方式的却只限于契丹中的贵族。绝大部分的契丹宫帐,绝大部分的契丹本族人口,都生活在上京道和中京道。 现在女真人已经要轻易拿下中京道了,那怎么看,契丹都不像是能拖到1125年的。 也不知道正史上的契丹是如何在丢了根本地盘后,继续在南京道坚持两三年的。莫不是女真人有吃多了要消化?! 陆谦如此想的时候,杜兴已经挺起身来。“陛下,以臣之见,那中京战局,怕是过不了八月,就可尘埃落定。整个契丹,也已命不久也。” 实是天祚帝太过荒唐。这个时候还听从萧奉先的谗言,自毁长城,简直是老寿星吃砒霜,自己找死。 陆谦没想到杜兴的预测时间竟是连八月都不到。但他知道,这等事上,鬼脸儿不会信口雌黄。 “那你觉得,完颜阿骨打这般早拿下大定府,他会真的遵守约定,停在南京道外吗?”陆谦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这等事儿,换做他自己,那也是否定的。 他即使已经撑的吃不下了,也会挑拣出一支强兵,趁着契丹军心涣散的档口,一举拿下南京道和西京道,至少拿下南京道。 因为这里真正的‘主人’是汉人,人数多达百万计数的汉人。后者虽然在二百年里被契丹人狠狠压制着,但谁也不能否认他们在那片土地上的地位。 契丹人是王座上的主人,汉人是王座下的贱土,可却也是支撑着王者的座椅。 抛除掉汉人,就契丹人那二百年中只有耶律大石一个进士的‘能耐’,就知道契丹本民族的文明程度了。 当然,别把契丹皇室、近亲宗室与一般的契丹贵族划等号。 不说这个,就说如今的契丹,南京道中汉人的实力与忠诚,都可以预见。女真人一来,契丹贵人必然是拍马就跑,而本处的汉人权贵,却必然会一个个拿笑脸来欢迎金兵。 完颜阿骨打即使无法在南京道建立稳固的统治,也可以将其视为附庸,收拢本处的汉人力量,来日消化完毕后,大军南下,还不是水到渠成? 那南京道与西京道最大问题便是汉人居多,作为被‘征服’的民族,北地汉人的心与契丹人从来没有真正的化为一处过。二者间的裂痕不是那墙上的裂缝,糊点泥巴就可以抹平的。 杜兴看了陆谦一眼,“若臣是那完颜阿骨打,那必然是不会遵守约定的。”国家之争,从来都是弱肉强食。换做他是金主,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南京道、西京道这两块肥肉落入别人口中。 更休说这两道的地理位置与实际作用还那般的关键。 “传令,叫秦明、晁盖快些回师。”时间本就紧急,偏偏还遇到天祚帝这混账玩意儿。杜兴退下去后,陆谦只能再次下令催促江南的兵马了。 …… 辽中京道,锦州城。 太阳西坠,天空收起了最后一道残霞,天色渐暗,暮色悄然降临。一日的厮杀宣告一段落。 金军归营,守军也终于可放心的呼吸着冷冽的空气。 城内,一处大宅的杂物间中,韩常已被脱去铠甲,摘掉了兵刃,只裹着一皮衣坐于柴草之上。面前地上,放着几个空碗,尚有食物残留。此时的他,早已不见半分军人威仪,头发散乱,面容憔悴,胡须上还沾着糊状面点,一双凸起的眼睛如死鱼一般,茫然地盯地上。 耳边的厮杀声停止了,韩常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就要到了。 木门被推开,嘎然作响,韩常迅速从地上跃起,看向门口。只见先是四名铁甲军士进来,立于左右,随后,便有一人,大步跨入屋内。身高六尺开外,年龄约莫四旬上下,面似淡金黄中透润,一双剑眉斜插入鬓,二目有神,三山得配四方阔口,大耳有轮,颌下三绺短髯。颇是一副好相貌! 可不是么,那郭药师若是没一副好相貌,怎么会得大艺术家的喜欢。就凭他的一张嘴么?还是最初时候兵力且不满万人的怨军,可没那么简单。 郭药师在燕京府迅速做大,那既有燕京知府王安中的软弱,也不乏大艺术家对他的喜欢。 裹一张熊皮,腰束一根玉带,身形挺拔,气度不凡。两道剑眉扬英,一双鹰眼夺人!步伐稳健,盼顾生威! 身后跟着一人,面如黄药,黑眉长髯。可不正是害得他沦落如此境地的张令徽么。 韩常再看二人见的气度,这时候俩人应该是真实的——没有再演戏,彼此间不能说亲如一人,可气息融洽,融洽和谐,绝无那针尖对麦芒之感。 韩常恨不得一巴掌抽自己一耳光,他究竟是有多蠢,与郭药师等相处前后小半年光景,都没能看出他与张令徽之不和,纯属演戏的。 若不是对此深信不疑,他如何会随他老爹韩庆和投效金军后,兀的来锦州城里自投罗? 要知道金军对攻破锦州城可是信心十足。之前几次没能拿下,习古乃已经上完颜阿骨打,后者也允了。不仅要派来粘没喝,也就是粘罕,更会派来一波工匠,后者会造一种破城的神兵利器。如此打破锦州城就不在话下了。 据习古乃言语,后者还是中原的赵皇帝使人交给女真的。端的厉害无比。 却不知道此刻郭药师看他也是心有唏嘘。这韩常是辽军中的一后起之秀,武艺高强,且精通兵法,那是被中原的陆皇帝都要吩咐需注意的。可见,这厮已经得了陆皇帝的亲睐。若是最终投靠中原,前途将不可限量。 然而一步错就步步错。这厮与他老爹在建州城里举兵降金,那便是把自己的前途给败个干净了。即使今日里自己能说服此人归顺中原,日后也不足为惧了。 “我父常赞郭将军胸有城府,非一般人可及。韩常往日里且不以为然。今日见了郭将军与张将军联手上演的这幕好戏,始知道将军果然非凡人是也。韩常有眼无珠,自投死路,怨不得他人。”这是韩常的真心话,自己眼睛瞎,能怪别人不清不白么?“任杀任剐,悉听尊便。” 郭药师不急于说话,而是打量着韩常。眼睛里流露出一股叫韩常觉得莫名其妙的神情,他觉得郭药师看向自己的目光,透着一股可惜,就像看到一少年误入迷途一样,而又有股如释重负之感,以及一丝看见傻子的耻笑感,最后那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韩常,年纪轻轻,怎就偏偏去往死路上闯?”郭药师为什么要跟张令徽演戏?因为那不演戏就不正常了。上京一战,怨军死伤惨重。内部若还是如铁板一块,那不是点着火把在叫别人探究自己么。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涿州城内,时任冀北兵马右副总管的史文恭正正与马植在开怀畅饮。 他们二人在这北地等待了这么长久时日,终于等到了建功立业的良机了。 “史将军且尽饮。”马植手中端着酒盏,烧酒那火辣辣的劲力,顺着喉咙直入腹中。一股火辣辣的感觉生出,却叫马植连呼畅快。 “马相公大愿得偿,心中作何感想?”史文恭昂首把酒盏干净,大笑着问。 他们二人在涿州坚持如此之久,那早前李应都去了江南,史文恭看到彼辈人建功立业,恁地是眼馋之极。却始终不曾有过离开冀北之念想。 原因只是他与马植坚信,陆皇帝必然要北复中原失土,尽收幽云十六州。甚至是收复辽东! 他们知道,若是陆谦改变了主意,他们二人就只是在空度光阴,半声抱怨兀不敢有。然而两人还是坚持了下。终于,他们等到了收获的季节。 “下官心愿得偿,自是欣喜若狂。史将军又何尝不是如此。”不打仗武将就没功劳,那李应去了南面,流出来一位置给史文恭,错不是如此,他至今仍旧是一兵马使呢。 “今后只愿能与将军齐心协力,并肩而战,早日建功立业。始不枉这数年的苦熬。” 正文 第六百六十八章 蜀宋,鼠怂也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成都皇城,大内垂拱殿上。 李夔抱着象笏,着紫色公服,束金玉带,佩金鱼袋,头顶乌纱立殿外,双目微闭,如老僧入定一般。 岭南之境遇极具恶化,小皇帝大难临头也,然蜀中却尚安乐。他这个前京西南路安抚使,现下的同知枢密院事,执掌蜀宋军务的枢密使副手,这些日子也不见有甚个苍老。 大艺术家入蜀至今,其朝局已经从明面上分化了开来。 一切的分割点都是以对外态度为中心。早期时候且还能齐心协力,盖因为大艺术家西逃如川蜀时候,其实力弱小,人心涣散,自然是只能守而不能攻了。 然而随着蜀宋朝局的安定,尤其是南宋被打击的满头是包,川中便响起了一个声音。 ——反击!必须要反击。 他们要打破这种压制,即便实力依旧弱于陆齐,也不能表现的毫无斗志,毫无半点反击欲望。 就好比当年的蜀汉,实力远弱于曹魏,却兀自有六出祁山,九伐中原。那胜败且不去提,只这股斗志和劲气,却一定要有。 但是大艺术家不男人啊。 李夔、陈遘、赵不试、郭仲荀等人一力主战,而他却更愿意缩在蜀地过几天安稳日子。当然,大艺术家会自欺欺人的说,自己是在积蓄实力,以待时机。 赵佶是个聪明人,从他入蜀之后就利索的踢掉了名声大臭的蔡京、王黼,就可以看出一番来。人家是文化人,才不会赤膊上阵。最惯用的法子就是找一双白手套! 当下便将李邦彦提到了左相职位,为尚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但为了制衡,又以主战派的陈遘为右相——尚右仆射兼中侍郎。再以郑居中为枢密使,同为主战派的李夔【李纲之父】为同知枢密院事。 如此,蜀宋整个朝局便就一分为二也。 并且随着南宋局势日蹙,两边的对立也就愈发强烈,愈发尖锐。 旁边,李邦彦、蔡攸、王安中等人聚一起,小声议论,不时侧首望李夔,满脸鄙夷之色。执宰之中,按兵不动之论甚嚣尘上,官家的意思更是清晰明白。所有人都等着陆谦灭掉南宋后,掉头向北杀去,与两千五百人起兵,数年之中就灭掉了偌大之契丹的女真金国,来一次火星撞地球一样的大碰撞。 就像二战时候,英法总希望希特勒解决了大波波后,能提金戈铁马踏平赤俄。 那个时候才是他们‘偷鸡摸狗’的好时候么,现在可不能去做出头鸟。 蜀宋虽不能与早前的大宋相比,可李邦彦、郑居中等人都是不蠢的。如何看不出陆皇帝和那完颜阿骨打的‘狼子野心’? 那就没一个好货色。 一个立志要收回幽云十六州,甚至是重复汉唐雄风;一个则如饕餮一般,想要把自己看到的一切东西都吃干摸净。 就好比当初的耶律德光,梦想着入主中原一样;完颜阿骨打肯定也有着自己的野望。他即使不想跟陆齐全面开战,可富饶的幽云十六州,也一定不愿意看着陆谦就这样的叼回自家窝里的。 故而,两者间必有一战。 这两个庞然大物斗了起来,才是蜀宋真正安稳的时候。 是以,他们何苦放着安稳日子不过,而去冒着性命之危险,去撩拨人陆齐呢?不怕人家学常凯申攘外必先安内么? 看人陆皇帝,现下明显目标就没放在他们身上。这时候去出头,太是不智了。 “看那老匹夫老神的模样,实叫人恨得紧呐!”蔡攸指向李夔道。 李邦彦看也不看,冷哼道:“不识时务,不察局势,只思一己之私怨,便一力主战,庸人也。我东西两院之宰臣,多持按兵不动之意。欲静观其变,以为后计。偏此人与那陈遘不识好歹,为一己之私怨而力主厮杀。因私废公,枉为人臣也。” 蔡攸听了眼珠一转,忽的压低声音说道:“李相,这老匹夫端的可恨,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何不今日就……”趁着陈遘去了夔州,赵不试去了泸南,郭仲荀只是一武夫,两大助力均不在朝中,李夔孤立无援。这正是下手的大好机会啊。 “不可,不可。”一直不成出言的张邦昌满面黑须似都颤动着,这蔡攸实是个蠢货。“今日之事,莫有重于敲定国策者也。金军耀兵于契丹中京,不日就将功成,届时其与陆贼必生龌龊,朝廷之困局顿时可解也。如此那陈遘、李夔之辈,就如冢中枯骨而已,早早晚晚,官家必罢其职。”但现在却一定是不会罢黜的。 皇帝还要用他们来安定军心,也要用他们来制衡主和派。 那陈遘、李夔,以及之前被赵桓派来觐见大艺术家却被大艺术家留下的赵不试,作为主战派,在军中的声誉还是颇高的。 李邦彦此时又接过话头:“陈遘、李夔之辈却可缓缓图之,现下让本相最担忧的莫过刘光国、姚平仲二将。此二人年纪既轻,便不免气傲,不如老将持重也;二来,二将与陆齐皆有国恨家仇,若是听闻了朝政大略有变,心中恼恨,给他们生出事端来……,触怒陆贼,那便如何可好?诸公且要同心协力,劝谏官家,早早撤换刘姚二将。”同时这二人也是主战派在军中的依仗,尤其是那姚平仲,殊为放肆。 蔡攸等人一想到现下陆齐的兵力,那刘姚二人领兵在外,就待在齐军的眼皮子底下,随时都有可能暴起冲突,便就个个心惊,人人胆寒。 哎,真是等人心焦,官家怎地还不见召?且要大难临头了! 一群人本是什么都没想到的,现在却都急不可耐了。只想着赶紧定下策略,达成一致,而后进言把刘光国与姚平仲从前先上撤换下来。 大艺术家的召见很快就来到。 众人按照班位排序,稳步进入大殿去。 大殿之上,大艺术家满面红光,神采飞扬。他刚刚得到消息,女真兵已经杀到大定府外了。 或许八月十五时候,那金主完颜阿骨打就已经踏入契丹人的中京大定府了。 如此的话,金兵就完全有时间趁机杀入南京道。 就如杜兴对完颜阿骨打的判断一样,赵佶也觉得后者作为一代雄主,是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富饶的幽云十六州离大金国远去的。 所以,这中原与北国之间,注定要有一战。且已经为时不远了。 如此他蜀宋的好日子便就要来到,心中压力大减,那雍容的气质就遂即凸显出来。坐于椅上,淡然地望着执宰大臣们鱼贯入内,行礼,高呼万岁。 “众卿家平身。”雍容的大艺术家语气之温和叫李邦彦、蔡攸等辈立刻察觉了出来。虽然不知道原因,可今日官家的心情似是极好。 当有就轻声喝道:“诸卿有事且早早奏来。”如此的大好机会,大艺术家已经忍不住要去与心口的朱砂痣,白月光去分享了。 故而这话音中透着一丝急切来。李邦彦、蔡攸等都听了出来,前者纵然自侍是皇帝旧臣亲信,也不敢故意给大艺术家捣乱。忙上前奏道:“禀陛下,伪齐陈兵边境,虎视川蜀,战火一触即发,以至社稷有累卵之危,百姓有倒悬之急!臣为家国天下计,恳求陛下偃旗而息兵,且耐住燥性,莫生边衅,静候北国神器变换,帝位更迭,静候塞北兵戈四起,中原促生巨变。” 身后一群党羽齐声附和,只李夔是沉没无语。 大艺术家之心,朝廷内外皆知。今日之事,早就已成定局。便是陈遘与赵不试等皆在,也无力回天。李夔今日本只是要凑个场子的,只有做个鉴证的能力罢了。 只是待李夔发现李邦彦一伙儿,竟是要对刘光国、姚平仲下手时候,那自是不能再忍。 “陛下,蔡学士之言断不可行。那刘姚二将军正是因与陆贼有仇,方才可信可依。换做他人,安敢信赖?今贼子势大,朝廷势弱,陛下就不怕有那不坚之辈,如后晋杜重威者,举关而降么?” 赵佶本是有些意动的心登时又定了下来。李夔所言甚是啊。 “李枢密妄言也。陛下英明睿智,广得人心,其是后晋末帝那流人物。”蔡攸怒叱李夔。 李夔只是不言,李邦彦也是不语,蔡攸轻咳了一声,王安中会意,上前奏道:“启奏陛下,我朝今日之文武百官,多已追随朝廷多时,辗转万里,鞍前马后,自是忠心耿耿也。有些许意志不坚之辈,亦早已如黄沙般被大浪淘去,怎可还留的下?臣观今朝之文武,个个皆国之忠臣栋梁。岂会行杜重威之苟且之事? 李枢密贵为西府副臣,这般说话,传扬出去,实叫忠臣义士寒心。” 赵佶似乎没听出王安中的话外之意,只是把双眼一眯,“那便不叫他传扬出去。今日大殿内尽朕之近臣,尔等且管住自己嘴巴。”却是连惩罚一下李夔都没。 王安中立刻察觉到皇帝隐约的不悦之意,当下胆怯来,不敢复言。李邦彦、张邦昌对视一眼,心中大骂猪队友。王安中那最后一句话就不该说出来。 张邦昌赶紧出班奏道:“陛下对臣子的一片拳拳之心,实叫臣感激肺腑!我大宋有明君若此,又有文武重臣,齐心合力,这般君臣相得,何愁不能重振炎宋江山。” 一记马屁叫大艺术家嘴角翘了起来。“大业未及,诸卿还需努力。”赵佶很期望过安生日子,可他也知道他现在实力过于弱小。 那陆齐若是能与女真金兵战个旗鼓相当,他倒也能有一段好日子过活。怕的就是陆谦真可以镇压那完颜女真,到时候他可就时日无多了。 如此,今日在朝的文武大臣们,且真需要努力。 “昔日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军民以同心同德,发愤图强,终得一雪前耻!今日我大宋,亦当如此。朕可不愿做那拱手而降的孟昶……”虽说他已经在想着把自己那生的如花似玉的闺女送去益都了。 正文 第六百六十九章 感谢中原赵皇帝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锦州城下,又一支金兵抵到了城下。 郭药师从城头看去,就见一片灰色的海洋,首尾相连,一眼望不到边,连绵过十里。 城上的一干将令看着金军又来援兵,脸色尽皆阴沉,气氛压抑。 “城外女真人马怕要有五万之众,实令人震惊!”毕竟锦州处只是一分战场也。 耶律余睹投降金军之后,本处辽军一度兵无战心,将无战意。金军寇城时候,非是郭药师率部拼死力战,这锦州城怕是早就落入金军之手了。也等不到希望回离保率部来援。 “休说是五万军,便是有十万兵,又能奈我何?”郭药师向主将回离保一抱拳,说道:“我锦州虽小,然小而坚固。城高池深,粮秣充足,内有万人驻守,外有过万步骑为应,更有十数万军民为后盾,便是金兵蛮野敢战,我军也自不弱于他们。” 锦州之战并非单单涉及一个锦州城,这儿虽是锦西走廊的大门,但要封锁整个走廊,却还不是一座城池可以做到的。 故而辽军是一分为二,一在内,一在外。城内是回离保与郭药师,城外是耶律马五与萧达海。 郭药师也曾提议组织城内丁壮,参与守城,如此也好解放城内的一部分警戎军力,但回离保却迟迟未决。他自然知道回离保的顾忌所在,金兵早就有叫嚣了,叫城内百姓好自为之。若是敢襄助契丹,日后破开城池,人畜不留。 回离保就担忧组织起了城内丁壮,反而会给了金兵可乘之机。因为那些丁壮在关键时刻一旦作乱,便就叫人无法收拾了。 这般来倒不如叫他们从头到尾都安安静静,分区划块的警戎戒备,更是省心省力。 “派人向南京道求援……”一将说着。 “已派了两拨人去南京道求援,可至今还不见消息传回,实是让人心焦……” “那就能顶几日是几日了。说不准现下那大定府都已被金军拿下了呢。”契丹军中从来不乏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 一群军将细细言语,而在他们的身后,一队队的士兵,或手持着弓弩戒备,或搬运着滚石、檑木、油罐、箭矢。补充着城头上的守备物质。 而与此同时,刚刚抵到的粘没喝,也就是粘罕,又叫完颜宗翰,也正遥遥打望着锦州城。这是完颜阿骨打手下的第一重将。 郭药师的老对手完颜习古乃,统兵攻打锦州,几次进攻都未能得手,报到完颜阿骨打处,惹得女真高层一片动怒,当下就派出了粘没喝前来。 随军更携带了一件攻城拔寨的利器,这还多亏了赵宋的支援。否则就女真人来说,何以能有如此利器在手。 粘没喝站一处高台上远远眺望,身后,众多大将肃立,同样凝视着锦州城的城防。 这是一座并不大的城池,方五里一百二十步,然高却有三丈有余。却是这些年里辽军加固的。听习古乃说,城墙也甚厚实,同时城壕宽大且深,都给金军的进攻造成了影响。且守城的又是郭药师这种硬骨头。 放在往时,如此一座城池,实是金军的一场劫难。 但是现在…… 粘没喝仔细看着,方出声道:“再去使人喊话劝降。告诉他们,现在开城投降,我大金且能既往不咎,视他们为光荣的勇士。可若是到打破城池时候,便就视为待宰牛羊了。” 说完,粘没喝便就没再注视这座城池,只心里做着估算,算着能有几日就把这锦州给拿下。 他被完颜阿骨打派来,那带的可是有秘密武器的。 “不要担心。锦州城似很坚固,但它很快就会被拿下来。”粘没喝的话叫习古乃等人摸不着头脑,前者嘴角露出一抹笑来,“要感谢的话,且去感谢中原宋国的皇帝吧。” 他真的很想见一见那个把江山丢了大半的赵皇帝。亲自问一问他,他是不是个傻子,才会把那么厉害的投石器交给他们? 用上霹雳砲的话,也许要不了几日光景,就能把锦州城拿下。而他就不怕大金国用之摧城拔寨攻打中原吗? 富饶的中原在女真人眼中始终是快最肥美可口不过的鲜肉。但是中原的陆齐王朝,是阻挡他们挺进中原的一大障碍。而中原那一座座高达坚固的城池,也是阻挡他们前进的绊脚石…… 那姓赵的皇帝真就以为他们会遵守约定么?粘没喝想不明白世上怎会有如此愚蠢的人,主动将自己手中的宝刀教给别人。 这种被中原的齐国皇帝发明的武器,威力超乎了粘没喝的想象。过去的几年里,他就是靠着这种威力巨大的攻城器械,一次次打破了中原那高大坚固的城池。 但女真人不会叫它梁山砲,而是改了个名字,叫做霹雳砲。因为它每一次发动,都是如晴天霹雳一样,威力巨大。 粘没喝很快就微皱起眉头,面上闪过一抹愤怒,甩手下了高台。 却是一名女真军官在几个随从的跟随下,策马向锦州城奔去,而后被城头上一片劲弩给连人带马射成了刺猬。 稍后的五日,两边息战,金兵再未对锦州城发起过进攻。甚至连骚扰都没有。 直到又一天的清晨。白霜给枯草黄叶图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晶霜。整个锦州城都被一层朦朦的晨雾笼罩,让人看不太清楚城头的情况的同时,城头上的守军也看不清楚城外的金兵。 正值秋高气爽的时节,当太阳洒下光泽,清晨残留的一丝雾气在阳光下迅速消退。小灵河【小凌河】再一次出现在人的眼睛中,远望去,满眼闪亮的水痕,清风拂波,微微荡漾。 距离锦州城小十里外的一片水洼,那里是金军骑兵的屯驻地。数里宽广的湖水面上,像仿佛被澄清过似的,绿的那么纯真,宛如一块洁净无瑕的绿宝石。 今天的天气很好,漫天的薄雾消散,蓝蓝的天空不见一丝杂云,似乎也看不到一只飞鸟。 足有二十辆霹雳砲被推到锦州城下,当薄雾彻底散开,后续的石弹也纷纷被送到,带领砲队的完颜希尹一声令下,就纷纷开始装填上砲石。 继赵宋品尝了许久这番挨打的滋味后,辽军也正式的品尝到了这种味道。 ——很强烈。 “轰轰!轰隆!轰隆隆!” 一块又一块的砲石,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带着呼啸之声,直扑向坚固的城墙。辽国的城池也是夯土的,任凭修筑时候再是用心,又如何能顶得住配重式石砲的轰击? 那一颗颗砲石砸在城墙上,就是一地锅大小的坑洼。被打碎的夯土哗哗的如是雨落。 城楼是被着重瞄准的对象,一颗颗砲石打去,要轰垮目标那般巨大的城头,还不是小菜一碟。就在郭药师与甄五臣惊魂未定的逃下城头时候,轰隆隆的,那两层高的城楼就已经完全塌了下。 “直娘贼,女真野人哪来的石砲,如此犀利?” 甄五臣也是老将了,虽然在城头上没待多久,可想想也觉不对。第一这石砲打的快;第二这砲石力道过于大了些;第三这砲石的落点也太近了。 这等石砲与他们平日里在辽军这儿见到的石砲完全不同。“老郭,这石砲厉害。我怎觉得它倒与杨先生口中的梁山砲颇为相似呢?” “轰!”一颗砲石越过城头,擦着倒塌的层楼废墟,飞入进了城中。看那高度,若是城楼没有倒塌,定然是要击中城头的。 城楼废墟被砲石擦了下,飞溅出的碎屑,打的城下一干兵丁哀叫连连。 郭药师本来因甄五臣的话而愣神的表情,立刻化作了阴冷。 “怕就是那梁山砲了。否则何以城外砲石会打的这般精准。” 郭药师心头生出一股惧意。这若真是梁山砲,锦州城危也。他早就从杨林口中知道了颇多梁山砲的丰功伟绩。中原之地的名城大郡且顶不住,锦州这等北地小城就更不堪一击了。 城外石砲的连连轰打,早已经叫锦州城头一片慌乱。城楼的倒塌更是让守军出现了一些伤亡,使城上城下的士兵与军官,个个脸色苍白,踉跄后退,一片慌乱。 锦州也是贴近辽东之地,女真人是甚个情况,内里的军兵皆是清楚。怎么也想不到那些不开化的蛮子会有这等的攻城利器。这才开砲几轮啊,城楼就被砸塌了。 那城外的石砲比之普通的石砲,显然威力要大上许多。砸在城上,使整个城墙都猛的一震。 “大王!”周围有人一声喊,却是回离保打马奔了过来。城墙的迅速倒塌显然叫坐镇城中的回离保也生出了不安。 但是在看到城上城下军兵将领人人惶恐的时候,回离保再大的不安也通通被按捺了下。 可是背过了这些人,他脸上就满满的狰狞、愤怒与不安了。 不断被这样利器轰击着,锦州城墙再是坚固厚重,也承受不起。他之前冒险上了城头,怕是再过个三五七日,这城墙终会被轰出一个豁口来吧? “你是说城外的是梁山砲?”回离保真的是吃了一惊。梁山砲的大名他也听闻过,却从来没放在心上。他是奚王,王府都且在大草原中。那里讲话靠的是战马与刀枪,而不是笨重的攻城器械。 但是近日,他终于要正视了。 “大王。这若真是梁山砲,锦州城危矣。我等且要早做打算啊。”他们能在锦州扛住城外金兵的一次次猛攻,这靠的不只是城内军兵英勇,更多是城墙高厚。 而若是没有了这道城墙,那就是破开了口的椰子,再大个也是要坏。 …… 万里之外的南海琼州。 岛西北部昌化军,伦江入海口。一座不大的港口上,进进出出,到处都是往来的船只与搬运装卸的劳工。 昌化军军城便立在伦江口,其面海是一条三二十里长的海峡,当头横着一座叫狮子石的海岛, 呈长条形,就仿佛是海峡的一个瓶塞。为海峡遮风挡雨,故而,齐军将此处视为进攻南越的前进基地,而不是琼州州治。 此刻,数百艘大小船只云集于海峡中,轴轳千里,帆墙林立,一面面赤红的旗帜迎风招展。 正文 第六百七十章 被人捅了腚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李乾德并不知道陆齐的水师已经在琼州集结,年近六十,登基近五十载的他,对于南越李朝的掌控力可谓是超强。特别是两年前李朝军队擒沱江流域牛吼蛮麻沙洞洞长魏滂等数百人而还。让整个李朝境内的华夷生蛮,尽数臣服在他的脚下。 也所以,此番李朝对于赵宋的趁火打劫,对于中原的偷鸡摸狗,在他的一力坚持下,得到了整个李朝朝野的认同。 经历了宋越熙宁战争的磨砺后,南越对于中原王朝的恐惧已消磨了许多。后者实力是很强大,真正的厮杀作战,南越军远不是对手。他们持以与真腊【吴哥王朝】争锋的象军,在中原军队的强弓劲弩和焰火毒烟之下,并无甚个威力可言。 但是,南越北部的大山大河,却是一道道越不过去的天堑。就像上次战争,宋军一发力,也是干净利索的将他们赶回了南越。更是夺取了边界数个州县,然后面对着一条条江河,却是有着浑身的力气也不得施展。与南越军拖了一日又一日,拖得他们军马染病染疾者众多,无奈何的,只好罢兵回师去了。 南越军在邕州做下了好大的事来,最后不也是没伤到他们半点毫毛么。 现实摆在面前,南越国上下对中原的惧怕之心便去了大半。因为中原军队进入南越的不利因素是水土,是气候,是病疫。这些事儿不可是短时间里能够扭转的。 李乾德如是想要趁着中原内乱,分一杯羹,这却是有恃无恐的。 所以才在便宜没沾上的情况下,悍然举兵攻入邕州。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正确的。那邕州知州上官衡,文治上且是一把好手,却短于军事。便是又来了一个刘正彦,李乾德也是不放在眼中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南越军进展很是顺利,攻城拔寨,不多久便已取了数州之地【南越的州】。 整个七月,升龙府中最常听到的消息就是哪哪县城、军城又被破了,这回汉人的官没有逃掉;哪哪县的当官的死绝了……,等等。 那喜讯就恍如大海的波涛,一浪接过一浪,就不见有停歇过。李乾德心中是好不快活。 当然,南越军也不是每战必胜,刘正彦并非是吃白饭的。统辖邕州兵务的他,于战争一道上还是有些眼光的,是个挑柿子拣软的捏的好手。但那终究只是小胜,与大势无补的。刘正彦已经扎了死守邕州城的心了。 可忽然的,南越军不动弹了。就比如眼下,南越军的动作是越发叫人看不明白了。 进攻古万寨的南越军忽的向后退去,竟然连坨陵、武黎都不要了,径直退回了太平寨。已经有确切消息传来,南越军抵到太平寨后兀自向后退缩中,只是留下了一部分军队驻守太平寨而已。 刘正彦不愿意放弃机会,对旁人道:“越贼气势正盛,忽的掉头南去,这必是有大变故生出。我等不紧着可趁之机好好地打上一仗,莫不要等到越贼的大队人马再度调头杀来么?”心中只猜想是不是南越国背后除了岔子,比如占城趁虚而入了。却是不敢想的太美。 不是有那句话么,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早前他也打过胜仗,只是终究于大局无补。他南下时候,只带了两千兵,而邕州本地兵马是连千人且不足。又多年不经操练,不修武备,可以说是比之庄丁民勇且不足。因为这辈人早已经泄了胆气。 有了他带去的两千军兵,这才算是有了主心骨。且还有邕州地界踊跃投效的丁壮,按照道理,刘正彦且是能编整出一支像模像样的军队的。但是很可惜,邕州丁壮报效之意愿固然强烈,可他们却只愿意给‘自己人’卖力。 这个‘自己人’且不是整个邕州人,而就是单单自家那一亩三分地。 刘正彦与上官衡配合倒是不错,若是有时间,未尝不能一一分化瓦解。但李乾德不给他更多的时间啊。战事一开,刘正彦手中握着的人马还不到万人。内里就算有御营兵马做骨干,面对着南越国的数万大军,却也不可能是对手。 现下对面的南越军主力忽的南返,虽不知究竟,但太平寨中到底是只剩下了寥寥几千人,却是错不了的,刘正彦如何还会客气? 这一日,邕州处内突然响起了一阵尽情的欢呼声,先是从城门口,继而迅速向着城中心蔓延。那是举城欢呼,势若排山倒海。直把昨夜房中熬了一宿的上官衡从熟睡中惊醒来。 “外面生出何事?”要不是听到是欢呼,上官衡都以为是城破了呢。 “父亲,父亲……,赢了,刘将军赢了。太平寨已被拿下,内里的越贼被我军全歼也。” 长子上官瑞文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上官衡原本还迷迷糊糊的脑袋,登时清醒过来了。整个人从床铺上蹦起来,鞋子都没来得及去穿,便大步朝门口奔去。边走还边说道:“这是真的?官军果真收复了太平寨?”后者是邕州前路上最要紧的一道关口。彼处一下,坨陵、武黎就不在话下,古万寨也只是一道小沟坎。 “那还有假。内里越贼都被尽除,军将李敬平被擒,监军吴继善拔剑自尽,下头的一干大小军官一个都没逃掉。还投降了两个领兵校尉。” 上官衡高兴地牙龈都露出来,失态叫道:“好,好,好。恁地出口恶气,叫本官好不欢喜。” 那上官瑞文也笑的见牙不见眼,“此番大捷宣扬开来,必能叫我邕州军民士气大振。”这是御敌有功啊。想必就是到了新朝,上官家有这等功劳在,兼之他父亲长久来的好名声,那前程也不会差了的。 这是天大的喜事。 上官衡好不开怀,听着府外兀自响亮的欢呼声,对儿子道:“速速把王通判找来,将城中的猪羊酒肉尽归拢归拢,再去请城中的士绅名流来。”上官衡要犒军,犒军!必须犒军。 这一战可谓是叫邕州军民人心大定也。 邕州州衙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 邕州州治宣化县知县周永民没让下人伺候,小圆桌上也没有七荤八素三碗四盅,就是最最简单的几个家常菜,周永民的夫人和他们一双还没有过十岁的儿女,只简单单的一家四口人。 周永民没有了在外面的威严,饭桌上的他饮酒纵歌,可以说是放浪形骸。但他夫人却没有劝说他一句,因为她清楚自己丈夫这些日子里所承受的重压有多么的巨大。 南越军的攻势如火似荼,就像海里的波浪一样,一浪接着一浪,从没有停歇过。 城内不少人都向北逃避去,不少官吏明面上限于上官衡的约束,不能举家北投,暗地里却多少将后人财货送了出去。 周永民则没这么做,这般长时间里却也是夜夜都睡的不安,但他硬生生的挺过来了。今天他终于等来梦寐以求的好消息了——太平寨报捷。南越贼军被聚歼五千余人。邕州危局……,变了。 “哈哈哈,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喜欲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杜工部昔日之欢喜,周某人今日方始知道。” …… 邕州的欢庆就是南越的悲哀,但更可悲的且在后头。海风吹刮着升龙府,时间进入到八月份。 阮小七自做先锋,和呼延庆为副将,引水师战船五十艘,内载水军两千余,并陆战队三千人,自红河口而入。那一路上可是势若破竹,顺着红河一路直上,二百里路也不过是等闲也。 洋洋得意的升龙府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被人捅了光腚,短短三日的光景,一切就已经大变样了。 中原陆齐的水陆军顺着红河一路杀到了升龙城下。那沿途也非是一个城市没有,红河三角洲可是南越最宝贵之地。这里是南越李朝政权的政治经济与军事中心。 肥沃的红河三角洲,就是南越的“金城千里”,是李朝的“天府之国”。 他们从没想到会突然有一支来自中原的军队杀到这里。北部的连绵高山与一条条河流,配合着南越的气候环境,在李朝权贵眼中,那就是一条隔绝自我与中原的天堑。 但现在呢? 齐军猛地从海上打过来。整个南越李朝都懵逼了。 事实上中国很早之前就有过海陆齐进之策,不管是隋炀帝打高句丽,还是唐军灭高句丽与百济,海陆齐进之策并不叫人震惊。 然那都在北方。 对于南方,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势力值得中原王朝如此大张旗鼓的。 故而,当齐军水师出现在升龙府外的时候,李乾德人都是蒙的。 待到海阳、河东等城相继陷落的消息传到,升龙府更是满城惶恐,满城惊乱。 万幸升龙府且还有守军在,李乾德也迅速发出勤王诏,号召越人抗击外贼,又收编城内外南越权贵世家的士兵护院,兵力直超两万去。 那呼延庆固是勇猛,三千陆战队也是骁勇敢战,几场厮杀也都是得胜,但前者依靠城墙,防守作战到底是有利的。那升龙府终究没给打破。 李乃兰立在升龙府城头上,遥望着北方的天际,如同一尊冷冷的石像。没人看的到,这个升龙府的四壁守御使,城内一万多守军的定海神针,实际上已经满脸疲惫。 他已经与城外的齐军厮杀三战了。然三战三败,损兵折将!他都要无颜见人了。 升龙府内的兵马,原有的上万禁军只剩六七千。从城内外招募的丁壮以及打城内权贵官僚之家抠走的几千护卫私兵,也折损过半。 故而,他是再不敢外出征战厮杀了。 万幸李乾德并没怪罪与他,反而叫他封官进爵。这打了败仗还能升官的,也就是他了。这本事他老子都没有。 李乃兰之父是李日成。当初李乾德幼龄即位,李常杰和李日成共同辅政。 是以,李乾德甚是信赖李乃兰,且南越国中真正能打之人都已经北去了,那李乃兰已经是矮子里的高个了。 可高官厚禄有什么用?现下他最需要的是援军,是援军!而不是这些无用的封赏。 连战连败之下,升龙府守军已经是士气低落。尤其是红河以北的大军,那率先回师勤王的一支军队,赫然被齐军水陆军给击败。消息风一样传遍整个升龙府,叫城内军民权贵真的如五雷轰顶,炸得他们士气全无。北面回来的军队,可是南越军的主力部队。且偏偏对手的援军还在陆续赶到,这是怎一个叫人绝望啊。升龙府守军岂能还有高昂斗志? 什么爵位世职,高官显贵?很珍贵吗?那人家一刀砍来,且来看他头上的官爵能挡下来不曾?在生与死这个大问题面前,很多人都恍然发现,李乾德的那些封赏嘉奖全都是虚的。 你算是被封了王又如何,人家一刀砍来,还不是照样掉脑袋? 就是李乾德也没有往日的精气神,面色苍白,眼袋青黑,就是头发都也白了许多。 挺直的腰身塌了下,整个人恍惚老了十岁,真的变成一年过半百的老人了。 正文 第六百七十一章 别把他们当人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升龙府对岸的就是富良府。 小小的红河三角洲被南越李朝分做了大大小小七八个州府,内里绝大部分州府实不过是中原一县之大小罢了。 其目的为何,显而易见。 可招数不在老不老,管用就好。 李朝自夺了前黎朝的天下,那便是进行了例如赵匡胤一般的中央集权,强干弱枝。分原有的十路为二十四路,后又改为四府十三州三寨。 升龙府是其一,富良府也是其一。故而,此地的重要性无须多言。 阮小七与呼延庆率水陆军击败了急忙率军南返的右武卫将军李常宪,后者是李常杰的弟弟。 李常杰在十六年前便就去世了,被李乾德追赠“入内殿都知、检校太尉、平章军国重事、越国公”,食邑万户,以其弟李常宪继承侯爵。但李常宪虽然能以此而跻身李朝的一等权贵之中,却没办法全部继承李常杰的权势。要不然,李乾德就成了傀儡了。 事实上现下李朝的太尉是刘庆谭,与李常杰并无大瓜葛。且这也是一名宦官,李朝政制有一个显名的特色,就是会重用中官(阉人),如李常杰、刘庆谭,都是经过“清身”(净身)而至太尉的。所以啊,童贯是投胎没投对地方,他应该生在南越。 刘庆谭与李常杰一样,他们之前可都是正经的官身大员,出身名门,由此可见李朝的中官在其政治版图中具有特殊地位。 或许是受了南汉的影响吧。后者可是素有‘想做官先自宫’这一优良传统的。 而击败了李常宪部,阮小七与呼延庆,还有引兵刚刚抵到的阮小五都不敢大意,已知道李朝的主力兵马已在陆续南返,真正的大战就要到来了。 齐军先一步南下,那目的并非是要擒贼先擒王,而是要围城打援。借升龙府这一南越军必救之地,将南越军北上的主力大军全都拉回到红河岸畔。而后好一举击败之,打掉南越的主力军。 甚至于陆谦都不想要现在就杀了李乾德,后者还是有用的,大用。 他在南越称尊五十载,影响巨大,声望厚隆。这样的一位君王活着,那就是越人的一旗标杆。可以引导着各地的越人前赴后继的反抗中原军队的‘入侵’的。 如此的一来,后续涌入来的王庆军、钟相军和方腊军才能放开手了厮杀么。陆谦这是为后来事考虑。 且要知道,这南越虽小,但却是一富裕之地。而王庆、钟相、方腊等人为了筹集更多的钱粮,必是恨不能掘地三尺的。现下他们可以打着镇平民乱的旗号在南越境内肆意妄为,那可不就是老鼠掉进了米仓,是再舒坦不过了。如此也好趁机挑起他们彼此间的冲突来啊。 陆谦一是正好趁机对钟相、王庆下手,还能由别个来背黑锅,再美不过了;二是正好杀一杀越人的‘野心’。 好好地祸害祸害他们。那些世家大族,那些个官员文人,就该全都去死。 要他说,明成祖当年要几次对南越动兵,每每动用数十万大军。这自然是有朱棣他自个的原因——明军最初之所以能够顺利平定南越,主要是因为胡氏政权多行苛政、民心不附,朱棣应陈天平之请,吊民伐罪,救民于水火,又承诺复立陈氏子孙之贤者,这当然受到了南越人民的欢迎,亦不失为仗义之举。但得胜后自食其言,草率地决定将南越收复,却是明显的失策。 要知道,那已经是小三百年后了。南越自五代吴权以来,已独立成国四五百年,一旦直属中国管理,必然遭到南越各阶层人民的反抗,这是‘天经地义’。 但另一个重要的原因,那便是朱棣潜意识里将南越人当成他自己人了。 要是先就把当地的士族世家铲除或着通通迁移外地,看那南越还能有人掀起大规模的造反吗?他老子且都能把明玉珍的儿子丢到高丽去,他如何不能? 那些个大家世族,离开了南越,谁还会认识他们。那就跟鱼儿离开了水一般,一举灭掉后患。 同时杀戮也过轻了一些。张辅斩首数千人,筑成京观以镇服南越人。这数量不觉得太少了么?你不狠狠地杀个几万、几十万,凭什么叫人家乖乖听话? 对那些心里长草的野人,那就别把他们当人。 明成祖准备不够,陆皇帝却是心里建设很充分,他有这个狠心,他都已经给杨林、石秀打了招呼,叫他们都招呼人跟上去。南安有那么多的丁口,可不正是人力商行的好去处! 现下的中原到处却人手。工部就恍如一无底洞,黑黝黝的洞口吞噬了一波又一波的劳力,永远也不见满。 而把这闲话略过。现下阮小七、呼延庆已经踏足富良府了。一门门大炮被从战船上卸下,而后被辛苦的拉到南越军营垒前。 这是败退的李常宪部南越军重新整顿后,分出的一支偏师。留在红河北岸,就是为了看着水上的齐军。那时阮小七与呼延庆已经在红河两岸都立下了水寨,很是有股继续增兵的势头。 而不久后阮小五就领兵赶到了,且实际上方腊军的一支也已经抵到了琼州。 南越军眼睁睁的看着敌人有条不紊的将炮兵阵地一一安置好,就齐军水师进入红河这段日子,越人是知道了火炮的厉害。 他们也是有水师的。虽然那战船小的可怜。即使没有火炮,南越水师与齐军水师比来,也是兔子和老虎的差别。但是加上火炮、霹雳弹等火器,那就是蚂蚁和大象的差距了。 越人很崇奉大象的。 无论是红河南岸的升龙军,还是河北岸的军队,每每与齐军开打,都是把战象做开路先锋。 结果到了齐军这里,火炮一响,别说是光着身子的大象,那就是披着铠甲的大象也兀自是不堪一击的肉泥而已。 一炮打去,挨着就死,擦着就亡。 大象那般厚实的躯体,也依旧被打穿打烂打碎,血肉模糊。巨大的声响和火光更叫它们畏惧。 故而,看到现下一直呆在水寨里不动的齐军,忽的拉着火炮威逼过来了。南越军营垒里的怂货们就如受惊的乌龟一样不敢伸出头来。 他们且不敢逃,阮小七领兵在营垒侧面看着呢;但更不敢对齐军反击,便就只能像乌龟一样,缩起脑袋任由作践了。南越兵的士气会有多么的低靡,看看城外齐军那不屑一顾的表情就能知道。 就是呼延庆本人也觉得里头的南越兵军官,怂的太惊天动地了。 “轰轰轰……” 十门有别于虎蹲炮的三斤炮,被一一布置妥当。齐军在越军营垒外光明正大的修筑炮兵阵地。一直不露头的南越兵在大炮没有发声前过的是安全,可大炮一旦发威,就他们那消薄的栅栏围墙,哪怕那只是三斤炮弹,也根本防不住啊。 “轰轰轰——”大炮轰鸣声响起。 一门门大炮齐齐射出,铁青色的炮口喷出炙热的火硝,升起的股股白烟笼罩着炮兵阵地上空。 一炮击出,每门火炮便都齐齐的向后倒退,炮架就着炮位后堆起的斜坡冲上冲,然后在后坐力用尽时自己再呼隆隆的滑下。炮位的前方同样也有一道相向的斜坡,只是比起后面的要矮上许多。炮车冲上去,再退下来时候,那力道就也所剩无几了。 这样的构造自是陆皇帝设计出的了。 他并不知道历史上真正的前装炮阵地是什么样的。在没穿越前,他也看过几部欧洲人拍摄的拿破仑时代的战争影片,里面的大炮复位可都是人推的。故而,也不知道历史中的炮兵阵地是不是真的就是那样。只眼下齐军的炮兵阵地,是他凭空设计出来的。 别的好处没有多少,最大的优势便是省力。 两道斜坡作用下,只片刻的时间炮位就可以重新归复,再稍微的调整一下炮口角度,填装火药和铁弹之后,大炮就可以再次击发。使用效果且很是不错。 也因为这个原因,齐军的炮兵阵地必须经过严格的修筑,一点都马虎不得。 土崩木裂,越军营垒在大炮的集中轰击下迅速向着残垣断壁转变。大腿粗细的圆木扎城的栅栏半点作用也没,更不用说是土墙了。在一上午的炮击下,已经变得不堪入目了。 “哗啦啦——”一连串的巨响传来,哗啦啦的声响中,南越军营垒正面一段十几丈的土墙在又一阵连续的轰鸣声中轰然倒塌。 若陆皇帝本人在这儿,此刻都能看到南越军之士气,已然要清零了。 “杀——”呼延庆昂首高呼,背后杀气腾腾的鼓号声已经响起。震天的吼叫声中,潮水般的齐军向着内里士气涣散,军心震荡的南越军营垒涌进。 对面残破的营垒当中,无数个南越兵憋着最后的勇气,蚂蚁一样的冒出,为首的一将身披着披甲,持着单刀高声吼叫着。身后的南越兵同冲在最前面的齐军狠狠撞在了一起。杀声震天,之前大发神威的火炮已停息了自己的怒火。眼下这场战斗只剩下刀枪肉搏了。 呼延庆武艺不俗,纵然陆上比不得呼延灼,但也非寻常人可及的。否则陆谦便不会叫他提领陆战队了。这人能组织船队一路安然的从福州远航到冀北,其组织力可见一斑。放到水师当中,调军战舰作战,也当不失为一好手。 可陆谦却明白,他要的海上舟师从来不是一支只能打水战的部队,陆战队是必要有的。 阮小七兀自按兵不动,他另引一支军兵布置在南越兵营垒侧后,唯一的目的就是防止其内的南越军早早逃走。若是如此,活阎罗定会教他们重新做人。 呼延庆却高叫着带人直冲杀去,打刀枪近战,陆战队不敢说自己肯定比陆军强,可面对眼前的南越兵,哪怕最小胆儿的齐军兵卒也能嗷嗷叫的扑上去。 不管是齐军入南越来的连战连捷,还是南越兵的窝囊表现,都让齐军上下对他们鄙视到了骨子里。如今厮杀起来,还会有人害怕自己素来鄙视的人吗? 按下南越那些烂兵被齐军如何怼的生活不能自理,就看陆谦这里,得到南越战报的时候,时间都过去了小一个月。 从交州到齐鲁,真就要横穿中原了。九月初的齐鲁,已经步入晚秋,冬日的肃杀之气来到了。 北地也传来了消息,中京道已经被女真夺取,锦州城也被拿下,郭药师险些把小命丢在了突围战上。但这些都及不上一个恶讯,女真人进军南京道了。 正文 第六百七十二章 巡幸边城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南京析津府内。 耶律淳一脸愁苦的坐在上首,左右是番汉数十位重臣。天祚帝撂挑跑路,可不会好心到将一干文武大臣悉数带上。 何况上京、中京全都丢了,大批的契丹权贵逃到了南京来,此刻没随天祚帝逃向大同的,也躲在殿内有着一席之地。 “女真人贪得无厌,刚下中京又至南京,诸公可有良策?”要说耶律淳也是没大能耐的,但有一个较天祚帝好的地方,是他能听得进人言。尤其是在一些个大事上,他会更重视那些有才能的大臣们的言论,即使那意思与他的想法有违和。 用后世的话说,他比较会把专业的事儿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当然这缺点也是少不了的,耳根软是第一,常常犹豫不断是第二。 坐下下手的耶律洞仙眼角直哆嗦,他早就面谏了耶律淳,后者是答应了下。现下直接道明不就是了,何苦还在这里纠缠?耶律淳这般一说,今日这一场大会又有的说道了。 就看那张觉首先站起,这位是依附于萧奉先的主儿,虽是汉人,却在名义上握着南京道各汉州汉军的大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南京道已成战场,我等身为大辽之臣,自不能坐视女直撒野。张觉久在南京道,贯知道这各汉州虽有主官,然刺史文治内政之官,怕无力应付军事。依本官之见,洞仙侍郎熟知兵势,堪为我大辽砥柱,今日今时且须得劳烦侍郎起身走上一遭,巡视诸州诸县,检阅各州军马。以为后援!” “而大石林牙心思缜密,才智出众,更精通骑射,文武双全,堪称我大辽后起之柱石。可遣派为都统军,整顿兵马,以备厮杀。” 出乎耶律洞仙的预料,这张觉所思所想,竟是与他的一样。 要说南京道内一干人物,何人最被他瞧看,那必是耶律大石无疑。这人出身宗室,能文能武,才堪大用。非是资历尚轻,又误了机缘,早就该独当一面也。 而他自己自也不觉得巡视各州有甚不对的,大战当前,契丹的主力固然是从中京道撤回的一干兵将,却也到了须重用各州汉军的时候了。 后者战力再是不强,依城而守,总是能当些用的。 再则,安敢说那南京道的汉人世家听闻了金兵杀来,就心中毫无触动?这怎可能。故而他巡视各州是很有必要的,叫耶律大石跟着整顿各州汉兵更是有必要的。 汉人不可靠。那当中虽是有郭药师这种赤胆忠臣,却更少不了韩庆和这般败类。 耶律洞仙期盼着耶律淳能干净利索的拍板决断,这南京道的一切还是要身为南京留守的耶律淳来做主。他能不能如意,也要耶律淳拍板点头。 耶律淳这会倒是没叫他失望,前有耶律洞仙的进言,后有张觉的应和,且耶律淳也觉得恰当,那自然是当下拍板定了下来。 但就如耶律洞仙之所见,这大会一开,人一多,就总要有那坏事的。 当下有左企弓便起身言道,“张公所言甚是,老臣深以为然。那女直蛮野,贪得无厌,此番马不停蹄地杀入南京道,其心昭然若揭。大王贵为南京留守,自当竭力以拒之,好保全疆土。然老臣担忧,那女直连连得胜,士气大炙,而我军却连战连败,士气低迷,一涨一落,战力悬殊更甚,故而老臣以为当紧急扩军。且叫各州官府张贴告示,招募丁壮健勇,先抵挡了女直为要。” 放手叫各州招募丁勇,那后续钱粮且就如左企弓之言,先是不提,当下以抵挡金军为重。那这些军力又能被人掌握着呢? 须知道各汉州的头首官员虽都是契丹族人,可其下的中下官员却多是汉人,更不要说时到今日辽国的官场早就腐败烂透,许多契丹官儿都做起了甩手掌柜,或者是在不知不觉中被当起了庙里的神像,被高高的供了起来。 若是各州自行招兵买马,怕真要给了“小人”以可乘之机。 那时,至少南京道的汉人世家官宦们就不再是待宰猪羊了,他们手中也握起了刀把子。 “此事事关重大。臣且以为此事不可不上禀陛下……”西南面招讨使萧乙薛忽的张口就道。 纵使到了眼下地步,他们对汉人也依旧有着强烈的警惕心。或者说正是因为现在的被动,他们才更加警惕南京道的汉人世家豪强,以免坏了大事。但萧乙薛在此时此刻此地提起天祚帝来,就不合时宜了。 萧乙薛话音刚落,早就心怀不满的南京道都统军坡里括就大声接着说道:“萧招讨所言甚是。非止是这教各州自行扩充兵马有失恰当,便是叫大石林牙整顿各州兵马,以备女真,也未必妥当。本将且认为此些事情事关重大,若不请旨,恐不得独断。权出于上,不出于下,陛下虽有抱恙而不得不西行,但为人臣者,岂可遂以此瞒君?” 他耶律坡里括可是南京道名正言顺的都统军,那校检各州汉兵的差事,竟然落到大石林牙这一翰林生头上,真是欺人太甚。辽国人把翰林称作林牙,故而耶律大石又叫做大石林牙。 此人话音一落,殿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站在“君”的立场上,他说这些话自是大义凛然。众人一时也反驳他不得,“架空君王”的罪名,岂是轻易担得起的? 即便许多汉臣都对天祚帝和辽国不抱希望了,却也不愿意担上如此名头。因为,那样会有碍他们在新朝的前途啊。 连耶律淳都不禁迟疑道,他想天祚帝到底是皇帝,即使大臣们对他都很是不满,然皇帝还是皇帝。并且谁也不愿意来替他收拾这副不可收拾的局面的不是吗? 让自己就曾跟萧普贤女说过,事不可为,就南下投奔中原。量那陆皇帝会给他们一个安生日子过活的。但若是坏了名声,可就不妙了。 “……从析津府到大同府,一路快马加鞭,或会迟上几日,然却能得了上谕,再来从容应对,亦不至于误事。”坡里括继续道。 耶律大石感觉耶律洞仙望了自己一眼,连忙向耶律洞仙递去了个眼色。他想看看耶律淳会如何应对,且从心底里他希望耶律淳能持一种强硬立场。 大辽都已经到了眼下地步了。就需要一强硬之人,不然,大局不可挽回。 耶律淳目光依次从满堂重臣武将脸上一眼,正待说话,一直坐在一旁默不做声的李处温忽然斥道:“大王即得命持理国政,恁地去瞻前顾后?如此陛下又何必赋予大王众人?大王今日之职责便是为代行君权!今国事危急如此,所谓兵机贵速,此时正当用权。耶律都统军身为朝廷重臣,反说什么待从应对,如此岂是忠君为国?以处温之见,乃庸臣误国罢也!” 李处温也是萧奉先一党。萧奉先已经跟着天祚帝离开了,但他岂能不在南京道留下棋子?只是这个棋子甚是灵活,很快就跳槽了。 耶律淳脸上一红,这可是他的新心腹。在被天祚帝留在南京道之前,人李处温就已经与耶律淳暗中有了首尾,天祚帝西去后,南京道上以耶律淳为尊,他就更是常常出入耶律淳府了。 李处温这话说的甚合耶律淳的胃口,耶律淳闭口不言,只管敲定好处就是。日后即便追究责任也都在李处温身上。天祚帝要怪,把这人推出就行了。 但耶律坡里括却不认账。冷哼一声,“李相公此言某不敢苟同。这等军国大事独断专行,与古之权臣有何异处?你等要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自然不难。只是这般做法,任凭尔辈有舌灿莲花之能,也堵塞不了天下悠悠众口。若不请旨而行,即非正理。” 耶律大石知道耶律坡里括为何如此,今日殿上的诸位文武们也都知道他为何如此,这家伙上了萧奉先的破船眼下已经下不来了。 可是他胳膊扭不过大腿,连李处温这等萧奉先之‘心腹’都叛变了呢。 最后耶律淳拍板做了结,由李处温来统一招募各州丁勇,以备厮杀。 …… 而几乎就是同时,益都城内一个消息也被传的沸沸扬扬,不是那高丽的王俣终于死了,而是陆谦要北上巡幸边城。 陆谦要用什么办法才能‘不动声色’的调集大批物资,而后输送向北呢? 几个法子中这是最恰当的一个,同时他陆皇帝是要亲征北地的,这般也是一举而两得。 这可是陆皇帝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北狩。 也是他第一次前往冀北。 上一次且还是征战时候,一场场厮杀下,陆谦扫荡冀北,逼降张孝纯。可以说是奠定了陆家王朝席卷天下的基础。 这一次却又跟前者不同,整个出巡队伍威武雄壮,但且没有了刀兵肃杀之气。 不少臣工随驾,他们的家眷仆人,以及沿途护卫的御前司亲军,还有后续辎重转运。陆皇帝且已渡过了济水,后者的尾巴也刚刚出了益都。 整个随行军兵多达三万余步骑,尽是正军。只骑兵就有万人。 益都的战将也被他大半待在了身边。 再有内阁次辅闻焕章,许贯忠、吴用、裴宣、杜兴、杨林、扈成、蒋敬等等。这些人有统筹全局者,有出谋划策者,有刺探机密者,有钱粮总管调度者,合在一起那就是一个小朝廷。 陆齐朝堂上的文武重臣们,是一个个都知道陆谦所谓的‘北巡’,目的何在。所有人都精神振奋抖索,好不亢奋。 正文 第六百七十三章 恭迎圣驾 几年的恢复,冀北之地已然重新焕发了姿容。 无论是日渐繁多的‘国内’贸易,还是繁荣茂盛的南北交易,都为冀北输入了大股的鲜血。 但即使如此,陆皇帝也不会叫沿途官府富户献供,民间不知道此次忽如其来的巡边是为何事,陆谦却是清楚的。 战争恐是很快就会来临,届时,绝大的后勤压力会有相当一部分落到冀北百姓的头上。 因为大军厮杀,只军需后勤转运就需要海量的民夫,那还能去中原齐鲁征调么?必然尽数落在冀北百姓头上,尤其是靠近的几座边州。 若是处置不当,朝廷的允诺没落到实处,这只是如此就不知道能叫多少百姓人家遭殃呢。 陆皇帝吩咐的妥当,都不需要出动闻焕章,扈成鞍马前后,处理的丝毫不差。那沿途路上但凡被征调的民力,都有钱粮补贴。 眼下时候都要入冬了,农田里的农活早就干净,被征调的民夫们且是高兴,这有吃有喝还能拿钱梁的差事来多少都不怕。更不要说这是为了皇帝。 现如今陆皇帝的名声在民间可是棒极了,仁爱之君的印戳是鲜亮的很。这为出巡的皇帝转运后勤物资,说出去也是荣耀。 民心相向,叫赶来报丧的高丽使臣——金富仪再三感慨,陆皇帝实是仁者之君。 队伍行进,三万余步骑,以及大批的附庸人员徐徐向北,沿途秋毫无犯。此情此景,也叫那高丽之人连连赞叹此真王师也。 傍晚时分,黑三郎骑着马跟着御驾之后,他是早早就来接驾了。此刻伴驾的都是一些得皇帝青眼的文武臣子,但是几个随行的“老臣”却没有跟来。如闻焕章c赵明诚等人,一个个是都缩在马车里的。 陆皇帝好武,实力强劲。臣子们或许没几个人知道,但人陆谦心里自明。这武力强身,不光可了他的心愿,且能带给自己前世未有的安全感和自信。 那大殿上,文臣佩剑,武将们可配短兵入内,历朝历代恐都是第一。 伴随陆皇帝过来的且有不少是武略院的优等生,陆谦那他们当做侍卫用,一个个年纪都不大,年轻人么,能得一这般的良机,兀的不愿在皇帝面前表现表现? 一个个精神抖擞。那真恨不得能发现个杀王刺驾的,好叫他们立下泼天大功。 但想也知道这是妄想。 随行的兵马以陆皇帝为中心,早就扩充了一个方圆十里的大圈,内里的一切都在控制中。 陆谦迎风催马,身穿便服,领口绣着盘龙纹,带着一轻纱帽,样式像极了乌纱帽,只是没有后头的一双帽翅。腰悬一口宝刀,挂着箭壶弓袋,乍然一看就如出行游猎的大户员外。 这时候,头顶忽的响起一声鹤鸣,抬头一看,却是有一群白鹤在头顶飞过。陆皇帝看了一眼边上的花荣,想到水浒原著上小李广梁山射雁,当下利落取出弓来,搭上箭,双臂一紧弯弓如满月,觑得亲切,嗖的一声,飞箭犹如一道闪电,直望空中那鹤群射去。正射穿头鹤的头部,众臣看到白鹤刷的掉下来,不禁齐声喝采。 连史文恭看那一箭威势,都不禁心惊,暗想:自己眼光果然不差。这陆皇帝定然是武艺超群,精通骑射。 隔得那般远,要一箭射中白鹤且是极难,更休说这一箭是穿头而过。便是自己也不能射得更好了,他的箭法且只能射中鹤身,犹自不能这样的云淡风轻。更休说如此了。 “花荣兄弟,世人皆知道你神射无双,且也来射一箭,叫一干小儿们开开眼界。”说着陆谦持弓指向周边的侍卫们。 小李广脸上绽放光彩,这般的被陆皇帝称赞,可是一大荣耀。“花荣未敢夸口,小弟这枝箭,要射鹤群内那第三只雁的头上。射不中时,众兄弟休笑。” 那鹤群丢了头鹤,已经乱了来,飞散开来。花荣这一箭远比陆谦适才的那一箭难度大。 但人小李广是气定神闲,花荣搭上箭,拽满弓,觑得亲切,望空中只一箭射去。看时,但见: 鹊画弓弯开秋月,雕翎箭发迸寒星。白鹤排空,八字纵横不乱;将军拈箭,一发端的不差。孤影向云中倒坠,数声在草内哀鸣。血模糊半涴绿梢翎,当下众人齐声喝采。 这花荣一箭,果然正中鹤群内排在第三只的,教其直坠落不远处。自然有侍卫取来相看,那枝箭正穿在鹤头上。叫一干人看了,喝彩声更胜了三分。 陆皇帝抚掌叹道:“当初在水泊大寨时候,花荣兄弟能射中抛在空中的铜钱,眼下要射那空中白鹤,岂不是手到擒来。”这射箭似乎是与天赋有关系,陆皇帝现下的箭法已经不俗,但他总觉得相比花荣这等神射来,且差了一筹。 花荣笑道:“微臣这雕虫小技,在陛下面前班门弄斧了。” 陆皇帝笑笑算是接了这个马屁,倒是也君臣相得。 一众年轻侍卫也为讨得陆皇帝欢心,都拿出本事来,沿途所过的一片林子被荼毒严重。 便是那扈三娘与邬琼英都也猎到了几只野鸡兔子。后者更是从怀中掏出一团雪白的东西,却是一只小兔,说是要养起来。 陆谦贯会煞风景,先是不以为意,但旋即就嘲笑道:“你与三娘是不是把人家父母都杀了?”惹得邬琼英一阵骄恼。索性不理陆谦,直叫人去寻点水罗卜和青菜来。 渡过了济水且还有黄河,过了河,方是冀北。 御驾一路前行,足足走了半个月方抵达河间府地界。这儿已经相当靠近北疆了。 河间府城外三十里,官道已经上挤满了人,除了冀北兵马总管呼延灼带着帐下诸将立在官道恭候着外。且还有文官方面,那自左布政使一下各级官员,人人穿戴齐整,翘首以盼。 呼延灼早在太阳才刚刚升起时候,就已经先引着兵将赶到了,彼时一起到来的还有一众文官,一干人在这里整整等了两三个时辰。 这九月的天气,风味吹刮的滋味甚是不好受。尤其是文官,他们可全是半夜就起来的。 吃不敢吃,喝不敢喝,半空着肚子恭候陆谦。 如此午时都已经过去,南方适才响起了马蹄的声音,黑色的旌旗迎风招展,这是亲军的旗号,圣驾终于来临。 跑在最前方的是岳飞带领的一千亲军铁骑,个个虎背熊腰,跨着高头大马。 岳飞过后,就是由卢俊义与花荣带领的前军都督府帐下铁骑了,上万骑兵滚滚而来,声若滚雷,遮空蔽日。 接着栾君实伴着乐和打马奔来,高唱道:“御驾亲临!”身后陆皇帝一身明光金甲,阳光下如同一耀眼的发光体,骑一匹雪白的西域骏马,已经打马奔来。 包括呼延灼c马植等文武官员在内,连忙整着衣袍,俯身拜下,口中喊道:“臣等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先头开道的兵马早分两列退居两旁,陆谦打马奔到后,过了良久,才见后头的帝王仪仗。 礼乐之声传来,前方龙旌凤翚,雉羽宫扇,华盖黄伞,队列行来,又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 再有执事太监捧着香巾c绣帕c漱盂c拂尘等物。 之后才跟着前二后六八匹健马牵引的玉辂车驾,这是陆家王朝照办处迄今为止建造的最是设施的玩意儿了。 依照前宋规格,稍加改制,将大艺术家为自己定制的玉辂舒适化了一番。虽然那体验感兀自不如后头跟着的房车。 ——制作精巧,行止安重,后载太常舆闟戟,分左右以均轻重,世之良工,莫能为之。 其制:箱上置平盘c黄屋,四柱皆油画刻镂。左青龙,右白虎,龟文,金凤翅,杂花,龙凤,金涂银装,间以玉饰。顶轮三层,外施银耀叶,轮衣c小带c络带并青罗绣云龙,周缀纟畏带c罗文佩c银穗球c小铃。平盘上布黄褥,四角勾阑设圆鉴c翟羽。虚匮内贴银镂香罨,轼匮银龙二,衔香囊,银香炉,香宝,锦带,下有障尘。青画轮辕,银毂乘叶,三辕,银龙头,横木上有银凤十二。左建青旗,十有二旒,皆绣升龙;右载闟戟,绣黻文,并青绣绸杠。又设青绣门帘,银饰梯一,拓叉二,推竿一,银錔头,银装行马,青缯裹輓索。驾六青马,马有金面,插雕羽,鞶缨,攀胸铃拂,青绣屉,锦包尾。又诞马二,在辂前,饰同驾马。 这就是大艺术家为自己定制的玉辂。如此华里的车架定然是经不住千里跋涉的,虽说陆谦叫人改装后的玉辂依旧不舒服的很。 陆皇帝是宁愿骑马,也不愿意乘坐这玩意儿的。故而,这一路上它就是一个摆设。 但没它也是不行。谁叫陆谦这次北上的借口是巡边而不是打仗呢! 待到卤薄仪仗赶到时候,陆皇帝已经跟文武官员们聊了好一阵了。虽然他也觉的今日是辛苦这人了,一个个昨晚就没人能睡个好觉的。但他也知道,自己须将此行为视作天经地义,有资格前来接驾,在世人眼中,此乃他们的荣幸也。 正文 第六百七十四章 封官进爵 陆皇帝此次北巡,带有很明显的震慑意义。这是他早早叫人放出去的消息。原因很简单,女真人方下中京即入南京,在齐金密约且没有公开的情况下,世人乃至是契丹人都认为此举无有不妥。这是在震慑女真人么。省的那群野人在拿下了契丹之后,兀自对中原生出野望! 那谣言中还举着例子,比如率契丹铁骑杀入中原的耶律德光。 而后百姓们众口相传,以讹传讹,待到陆皇帝卤薄抵达河间府的时候,冀北大地都传起了陆皇帝是带兵巡视北疆,以震慑宵小的话来。不少北地青壮,那或是那豪强子弟,或是惯于耍枪弄棒的,都自带干粮,乃至骡马兵刃的奔来河间。 而后就便看到帝王威仪,车驾浩荡。文臣大臣随行人员数十百位宫廷内卫c侍卫班值千还有过三万正军步骑,人人衣着鲜亮,个个虎背熊腰。 那些个自带干粮者与本处的百姓分列两旁,看着天子巡幸,威仪赫赫,车驾随从,浩浩荡荡c甲胄蹭亮,杀气腾腾,心中不由得敬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陆皇帝骑着白马,一身明光金铠的进入河间城时候,那一瞬间真是山呼海啸,声动雷霆。 身除了仁君,且还有个当世名将印戳的陆皇帝,那号召力且是极强的。此时一身戎装,配着威武的步骑大军,不知叫多少青少热血沸腾。 事实此刻热血沸腾的还有郭药师等辈。陆谦颁下的诏书与官告经过几番周折,终于被拼命三郎送入了屯驻于景州遵化城内他们手中。 “皇帝诏曰郭将军归心国朝,忠亮之节,同功佐命,当为中国将军。特授行辽东招讨之职,望耳再接再厉,再著功勋。” “皇帝诏曰德懋懋官,功懋懋赏,皇王盛则,所谓元龟。今辽东招讨郭公药师,志怀夤亮,风度弘远,体文经武,明允笃诚,曩者率塞北之强兵,诛夷蛮之雠敌,固以勒功彝鼎,书勋太常,爰纳朕躬,思所以敬答忠勋,用申朝典,可进爵为延津子。” 陆谦的封赏如是不要钱一样,把郭药师c张令徽等人,从官职到爵位,一个不拉的封赏个遍。那凌锦黄绸,祥云瑞鹤,面盖着陆皇帝国印,看的郭药师等人个个恍如吸了阿片一般如坠云里雾里。清醒过来后再抱着官告,都要喜极而涕了,一个二个的皆是打了鸡血,一扫连吃败仗的晦气。 稍后时分金兵进军滦河,此处却是在中京辖下,非是甚个紧要之处,位置在后世的承德东南,滦河之东,为景州遵化的外围屏障也。驻守此地的甄五臣却抵抗坚决,为郭药师加固景州城防,赢得了不少的时间。 金军席卷了中京道,也顺利夺取了锦西走廊,却没能趁势拿下榆关山海关。只能改走他路以便进逼析津府。那景州就是一个突破口。 就像后世崇祯二年的皇太极引兵破关而入,首先要夺取遵化一样,现下里景州也是一个要地。 如此要地能被契丹人放给郭药师留守,这已经足可以说明他的身份变化了。 自从锦州死守,锦西走廊各城被金军次第攻下,只有刘舜仁率两千残兵退守严州,也就是觉华岛。郭药师则引张令徽c甄五臣随希望回离保c统军耶律马五南撤榆关。 现下他驻守景州,耶律马五引兵守榆关,回离保则屯兵蓟州。同时张觉回老家平州,受命招募兵勇,其堂弟张敦固跟随前后,他儿子张钧与家小则按规矩留在了析津府。 耶律彦光父子则引契丹南撤的主力军屯驻檀州密云,以防备女真兵破入。耶律大石也第一次成为了方面重将,受命整顿南京道各汉州兵马,李处温则受命编整新丁,两路人马皆屯析津府。 一时间看来,这南京道各处倒也防守的不差。向北的各处要害之地都有重兵名将驻守。完颜阿骨打引兵打檀州,粘没喝带兵战榆关,皆厮杀多日而不能得手。 那郭药师更是来了次质的飞跃,手下统率兵马一举突破了怨军的限制,汇入了南京道的汉州兵将。除去那觉华岛的刘舜仁,兵力兀自恢复到了近万规模。 这般多军士守卫一座景州城,郭药师本来就甚有信心。更不要说是现在时候,那一干高层军将们,一个个只想城外的金军早日发起攻势,好与之大战三日三夜。 张令徽都叫嚣着出城偷袭,郭药师热血冲头,刹那间也有着一丝心动,但旋即就冷静了下来。否决道“此事不可。”张令徽这是过于冲动了。 满怀激荡的张令徽被一盆冷水泼头,心神镇定了下来,想到适才自己的冲突,当即一阵后怕。自己这真的是要作死啊。那金兵岂是他们能战的过的?说是偷袭,实是去送人头才对。 然这事儿若仅仅就郭药师与张令徽二人商议,已然是作罢了。偏偏两人边还有一甄五臣。 “且是我等兀的要这般计较,那金贼莫不是更要始料不到么?”这打仗么,要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城下金兵再是强横,却不知内中有几成是真女真。余者怕尽是辽东汉儿c契丹与渤海人。何足道也!” 谁都清楚女真人的体量。纯粹的真女真,真是没有多少。金军更多的还是辽东汉儿与投降的契丹兵c渤海兵。 看他们的作为,可算是把“一头狮子带领的绵羊”发挥到淋漓尽致了。“便是要据城而守,保住景州,也要先战一阵,好歹激励将士斗志,振奋士气。”甄五臣说着。 郭药师与张令徽对视了一眼,四目发出闪光“言之有理。”更幸运的是,到申时过半,忽然起了大雾,接近酉时,雾气愈加弥漫,对面数步不见人。郭药师大喜“此天助我也!”遂安排甄五臣“严守城门。待我回来,方才接应。”再叫张令徽引军为后应,石秀也想着阵历练,自愿归在其处,而后分郭昌引一支马军在侧翼埋伏,自己领精兵五百,轻装衔枚,到戌时潜出景州城,往金兵营地抄来。 那城外的金军大将正是完颜闍母,在金军一干人物当中,只能是二流。虽然身份不低,是完颜阿骨打的异母弟。 此番引兵来打景州,阿骨打为他配备了一个豪华的班底,两员副将分别是完颜银术可与完颜蒲家奴。那都是女真宗室大将。 内里要说谁在正史的名头更加响亮,就必然是完颜银术可了。只是眼下时候这位还未成名。 所部也有万兵马,内里除了两千真女真兵外,便是辽东汉儿c渤海人与契丹降兵了。 景州城内的辽军虽然安分,可今夜起了大雾,完颜闍母兀不会半点不假防备。 事实郭药师只是才烧了一处金兵的分寨,就不得不带人向后跑了。无奈何,女真人的反应着实迅速,迷雾中点点火把隐现,更响起了雷霆一样的马蹄声,郭药师傻了才会在这分寨纠缠到底。 乱军之中郭药师坐下枣红马半立而起,一双前蹄重重的踏向眼前这个被吓得有些傻懵的渤海小卒胸口。且都来不及为这个小兵感到悲哀,郭药师手持刀枪左劈右砍,已经把围来了的个小兵砍翻在地。 策马从那小兵尸体穿过,落下的少许距离随着枣红马的飞奔而起转眼间消失不见。 “石先生当真是好身手!”策马赶的郭药师眼前似还闪现着适才的一幕正见拼命三郎一棒把一个金军将校打落马下,而后舞起铁棒将拦在前面的百十个渤海兵打散了去。 故而,石秀面对的局势比他还严峻,但却比他更早脱出身来。 石秀一夹马腹,坐下黄骠马立刻前窜两步,把郭药师拉下了两个马身,明朗的声音从前方飘过来“郭将军身手且也不差!” 他石秀也就是走错了一步,没能听杨林劝说,的水泊梁山去。不然以他一身好武艺,如何不能在沙场搏下声名? 以至于现下只能在谍报司中行走。 咧了下嘴,郭药师不由得鄙视道,这石三郎忒不会讲话。双边交往久了,一些事儿也就都有了耳闻。这石秀啊,那是一步落后步步落后啊。 “追,给我追”完颜闍母大怒。这老虎还未去吃人,人先来摸老虎的屁股,真欺人太甚。 想都不想,便带着一支军马就冲入了浓雾黑夜之中。 完颜银术可担忧出事,便让蒲家奴留守营垒,自己引兵跟进。 完颜闍母带队跟在撤退的郭药师部后头追去,这一步一骑,那追赶可是迅速。完颜闍母看到前方打着火把的敌军,哈哈大笑,只管要催促战马冲杀去,定然是能把敌人撞得四分五裂。 如此的一幕已经在女真起家的过程中,不间断的出现无数次了。 但却不想,浓雾中忽的四下鼓点不断,郭昌引着伏兵猛的突来,金兵大乱。完颜闍母急急分兵四下抵挡,看到郭药师背后亮起无数火把,又有人大声的呐喊过来,心中如何不知道中了算计。 “快撤,快撤。”当下再顾不得其他,杀开路往回奔,背后杀声不绝,有军马紧紧追来。 万幸银术可领兵前来接应,叫闍母心头稍安。此时一派大雾,漆黑一片,背后杀声忽然断绝。银术可虽觉得后者多是在虚张声势,却也不愿再冒险。说道“敌情不明,还是先回营寨为好。” 郭药师这边,军兵下具都喜气洋洋,一路打着火把,欢喜归来。带着三四十具闍母丢下的女真兵尸首,就仿佛是猎户猎得了大虫,与民除害了样,只差没吹吹打打了。 正文 第六百七十五章 先礼后兵 这一战杀敌寥寥,动员了三千军军,前后许也就杀了二百人,叫人不知道的看来,很是有高射炮打蚊子的错觉。 可实则,郭药师高兴,张令徽高兴,留守城内的甄五臣高兴,景州城满城军民所有人都高兴。 原因就在于他们带回的三四十女真兵尸首。 这可皆是真女真,光头顶上油光蹭亮,小辫子也油腻的叫人恶心。不是那些名是金兵,实则出身汉儿c渤海乃至契丹的伪兵。 “来人,且把这些个脑袋都给我砍下来。拿绳子拴着辫子,给我挂到城头。” 甄五臣已经叫人在城头备下了酒宴,三将合着石秀,四人便就着城头上那刺鼻的血腥气,痛饮了一坛烈酒。 “这一战虽没有杀得金贼尸横遍野,也没夺得营垒,缴获粮食c军械c旗帜堆积如山。可着实是一场胜仗,叫景州城内军兵士气大涨。”郭药师说着又直干了一盏酒。这打仗最怕的就是兵将心不齐。心不齐则力不足,如何能胜强敌? 而现在么,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这一场胜仗打下来,眨眼功夫,城内百姓军丁就悉数知道。几十具金兵的尸首拖回来,低靡的士气为之一振,混杂的军心也为之一凝。真就是一场及时雨,解了景州城的燃眉之急。 次日天亮,夜里受了郁气的完颜闍母就点起兵将出寨。那后营工匠紧急赶制出来的攻城器械,也尽数给搬了出来。 有盾车,有壕桥,有云梯车,有鹅车。 盾车c壕桥c云梯悉属平常,鹅车却也不是新鲜玩意儿。它的前身是洞屋,洞屋也称做洞子,如同一小屋,外面蒙上一层铁皮,底下有四轮,能够有效保护士卒攻城。后来洞屋又与撞车结合,又想到了车位固定,便整出了一形如鹅状的鹅车了,兼顾防守与攻击。 对付它的办法也简单,《新唐书·南蛮传中·南诏下》有载:“二月,蛮以云梁c鹅车四面攻,士叫謼,鹅车未至,陴者以巨索钩系,投膏炬,车焚,箱间蛮卒尽死。” 简单概括一句话,就是用钩索缠住它,而后一把火烧掉。 郭药师看到外头的器械里没有霹雳砲,心头先就松了一口气。这不是他怂,而是霹雳砲威力实在太大,锦州城挨不住,锦西走廊好多做城池也都挨不住,非是榆关地理地势多靠着天然,定然也是要挡不住的。 现在若换到景州,那一定也是挡不住的。 石秀倒是带来了一个笨办法,可时间且不充裕,虽然拆卸房屋,拉出了好大架势,但终究是没有准备妥善。 石秀的法子很简单,就是在城墙背后堆土袋,堆的如城墙一样高。 如此就可以增强城墙的抗轰击性了。 再因为城墙内侧挖土装袋,也是有要求的。不是随随便便的取土,而是就可着城墙内里,预留出堆土袋的地方,之后照着一倒着的梯形来挖掘沙土。 那整个工程若是结束了,景州城内兀自能多出一条大大的城壕出来。再立起敌楼,这且可算是城内的第二道防线了。 但这非常非常的耗时间,到现在也还没初见成效。 女真人的盾车质量很好,车前的板甲上还覆盖了皮革,非常坚韧。加上车上所载的土石,床弩都射不穿。怕也只有砲石才能奏效,但景州城内可没有石砲的。 郭药师在城头上就只能眼看着城壕被填平,当即叫手下军官告知士兵们,准备见血了! 两日后,景州城的城壕已经悉数被填平,还有那羊马墙皆被拆除。完颜闍母眼看扣城即,岂能安坐于军帐之内?女真人可向来有身先士卒的传统的。当初在上京之战中,完颜闍母就几次先登,最后金兵能力拔上京城,完颜闍母是立下大功的。 此刻他骑着马,带着护卫,围着景州城转圈,四处鼓动将士,许诺拿下城池后重重有赏,金银美酒,还是那女人,一样都不会少!要是谁能逮住郭药师这种级别的人物,那就等着功成名就吧。 金军各族士兵,听到完颜闍母亲自发话,许诺重赏,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不就是个屡战屡败的郭药师么?算个甚!闍母c银术可c蒲家奴等见士气高涨,也很是欣慰! 当攻城的日子到来,城外号角声此起彼伏,伴随着金军的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女真人就是这习惯,仗没打就开始嚎,不管是几百人还是几千人c上万人,多有在战阵上扯着嗓子鬼吼鬼叫的。却不是每一个人临战都激动的要跳大神,而是因为这是女真人的习俗。别忘了,他们是渔猎民族。 白山黑水的深山老林中出来的女真人,平日里渔猎可都少不了叫嚎。但也不能否认,如此的一阵叫嚎,端的能调动军兵战意,鼓舞将士士气。 相比之下,守军却冷静得多,弓箭手搭箭上弦,余者各持刀枪,各级统兵军官也不说话,只死死盯着城下的金兵。动员鼓舞之类的话,之前已经磨破了嘴皮。已然无须再费口水了。 张令徽几次请石秀下城,想想,战斗中一支流失正中拼命三郎门面,那场面想想就怕。 石秀却哪里愿意。他这辈子都难正式进入军中了,不趁着眼下‘天高皇帝远’的档儿,好好地过把瘾,日后再想如此岂不是只能靠做梦了。 石秀才不下去呢。这阵势生平未见啊,他这一遭儿真算是赶上了。 金军的号角声,嚎叫声仍在继续,但他们的队列却不见有半点凌乱了。完颜闍母亲自引上前女真铁骑压阵,银术可引汉儿军和渤海军做前。蒲家奴留守大营。 巨大的声浪突然抬高!城头上的将士们看得清清楚楚。金军,来了! 就像堤坝溃决一般涌了上来! 一个个金兵推着盾车,掩护着鹅车c云梯车,一步步的向城池逼来。 张令徽站在城头上,耳朵里听着石秀在秀:“这要换做是南国,朝廷大军配的多有火炮,隔的远远地,一排炮打过去,管他甚个盾车c鹅车,铁弹之下脆如薄冰,通通糜烂之。便是有些床弩c石砲,兀的也能威胁一二。” 他再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耳朵里听得多了,就没听说过守城会守的如现下的景州城这般寒碜的。 不说那些个大件了,就是劲弩就没见过多少。 想想益都御前司里那一排排的神臂弓,再看眼下的金兵和辽军,那何止一个寒碜啊。 叫张令徽脸上无有光彩,可同时也叫他对火炮产生了浓烈的兴趣。射程堪比床弩,准头固然没有床弩精准,但杀伤力远比床弩来的高。 战事一打响,十几架高达三丈有余的鹅车配合着盾车与云梯车,如同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巨兽就冲城头来了。便是进到了弓箭射程,张令徽也自按捺了下。盾车与鹅车防护力甚强,弓箭对之杀伤力极小。云梯车却又在其后,事倍功半,没必要招呼! 士兵们纷纷深吸一口气,看着比城垛尤高出一头的鹅车越来越近,谁都知道,这鹅车一旦靠上了城头,接下来可就麻烦了。 它虽然不是云梯车,会立刻冒出一堆持着短兵刀盾的敌军,蜂拥而上。可危害却只大不小。 鹅车,原名尖头木驴,古称“礮辒”,是一种有着坚固防护的攻城作业车,相当于古代的一种移动“木坦克”。 总的说来,便是用鹅头勾住城头女墙,如此固定好位置,而后就是躲在鹅肚的士兵催动起尖头撞木,一下下摧毁城墙的根基了。 三十步c二十步,十步!够了! 张令徽拔刀一挥,早预备的士卒一个个甩起了套圈,这实则是牧马时候的招数,北地多的擅长这一手的。这些人也明显是挑选过的,无一不是膀大腰圆的壮汉!手中粗大的绳套个一处的向着鹅头丢去。 当看到绳套落准了后,一个个都扯起嗓子吼道:“拉,快拉!”身后早有军士蜂拥而上,抓住绳索,齐齐发力。 城下的金兵正奋力推动鹅车,眼看着就要靠近城墙了,正都觉得高兴,突感觉车体一阵晃动,他们奋力向前推,却也是给了一份助力,笨重且重心原本就不稳的鹅车,本来平衡就不好,现在多出了侧面拉拽的一股力,就像是向前行的自行车忽的歪了把,那后果就只能是翻车。 鹅车一番,倒霉的只能是底下的小兵。一捆捆干柴被从城头扔下,接着是几罐油脂,再射去几支火箭,想要烧毁一辆翻车的鹅车,那是太简单了。 一辆辆鹅车翻到,将整个进攻秩序都混乱了来,看着下面无头苍蝇一样的金兵,不消任何人命令,城头上的弓手便已经箭如雨下! 这景州城激战正酣,檀州c榆关c蓟州也纷纷枕戈待旦,就在析津府里无数道目光看向北方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小旋风已经漂洋过海到了迁州,这儿在后世的秦皇岛以北区域,间隔数十里。 柴进在此处登岸,自然有女真人接待,而后一行人就快马加鞭的直奔北安州。 那地儿,在后世的承德附近。四五百里路,纵使先要穿过山川,也用不了几天。 “先礼后兵。”陆皇帝现下还需要时间。 正文 第六百七十六章 旦只有允与不允! 深秋的大草原早一片枯黄。大雪纷飞而下,地面早积起厚厚的雪层。 “烛龙栖寒门,光曜犹旦开。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风号怒天来。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幽州思妇十二月,停歌罢笑双蛾摧。” 从迁州到北安州,四五百里的路程,柴进一行奔走了十余日。无奈何,锦西山地难行,且人小旋风并没有披星戴月的赶路,纵然快马加鞭,却也更像是在享受这种在无边旷野自由自在的打马驰骋的滋味。 完颜赛里一脸复杂的看着柴进放声大笑的背影,中原皇帝以这种人为使,出行大金,是不是本身就意味着什么呢? 完颜赛里即正史的盖天大王是也。女真人还是很搞笑的,盖天这种名号能轻易道出么,而史书还有甚个龙虎大王c黑风大王,不知道的且以为是演义评书呢。但这却是事实。完颜赛里是阿买勃极烈完颜习不失之孙,号称盖天大王。正史中于海陵王篡位时被杀。 而那时候金国的栋梁之臣,现下里且还是将星璀璨的女真宗室集团中一个很不起眼的人物。 早年随蒲家奴多次往来辽金之间,通晓礼仪,故而被派来迎接中原来使。 但柴进的轻车简行先就吓了完颜赛里一跳。没有前呼后拥的使团随从和护卫,卫兵就仅仅是二十骑,不见副使,不见参赞,这些都是陆齐出使的标配了,只再有一大夫随行。 反倒是完颜赛里带领的女真人,数量远远多过来者。一路自然也有情报源源不断地送到北安州处,便是柴进所持的态度都也被传达了来。 完颜阿骨打是又好奇又好笑,这完颜赛里做了人家的传话筒犹还不知,真是根棒槌。 “陛下,中原有句老话,叫漫天要价就地还钱。那小旋风是陆谦恩人,在中原朝堂虽无实权在握,却地位尊崇。”曾弄身为完颜阿骨打的侍从,那自然是要跟着鞍前马后的。可怜他一大把年纪了,兀的不得清闲日子受用。然而为了报仇雪恨,为了曾家子孙的未来,他这番辛苦也心甘情愿。 他与曾魁到了辽东后,站稳脚跟之余,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叫曾魁纳了房小妾,先生了俩孙子,而后才放任曾魁投身军伍。 无奈何。曾魁不去军伍里拼搏,以他的身份就也娶不得高门贵女,而让个平头女子做他妻子,先不提曾魁,就是曾弄也心中不甘。他儿子武艺不俗,日后到了军中拼搏,孰敢说就没得造化了?那时后宅可不就不相配了。如此倒不如多纳几房小妾,先留下根苗,日后再计较其他。 完颜阿骨打点着头,他明白曾弄的意思,这柴进地位崇高,又于中原的皇帝有恩,依照后者那仁义名声,那断不会拿他来弄险的。同时这也是在说,对方很重视这次通话,不然不会动用柴进这尊人物,如此这完颜赛里透过来的意思就值得思量了,千万别以为对方只是在故作个样子。 北安州一处被打扫清理后的府邸,完颜希尹满面和气的将小旋风引入其中。看到后者东看看西瞅瞅,一副兴趣迥然的模样,却半点不说正是,任完颜希尹脑子灵活,也是纳闷了。最后索性认输了来,主动询问道“好叫使臣知道,我大金皇帝有命,思之贵使一路奔波多有劳累,故而留出五日光景,且叫贵使安歇。稍后再面见我主不迟。” 完颜阿骨打终究是要验一验柴进,看他的应对,以此再来判定中原陆皇帝的意思。 小旋风哈哈大笑,“何必再去觐见。我主之意,在下不是已与赛里将军尽数相告了么。想必贵主定然也早就知晓。尽然如此还费这般多的虚礼作甚。旦只有允与不允!” 柴进向着完颜希尹一礼,一拢身的皮裘,施施然的踱回了府邸。只留下完颜希尹一个人站在门庭,如同傻子一般,张着大嘴。 “狂妄!”已经进入暮年的完颜打骨打一脚踢翻了身前的古铜熏香炉。重重的呼吸着,胸膛起伏,显然是恨得急了。“旦只有允与不允!”,这七个字就像是一个大巴掌抽在他的脸。休说现下他已经是北地霸主,便是昔年完颜部一部之首领,也断不能受此侮辱而半分气不见有。 斡离不勃然大怒。中原的陆皇帝这是什么态度!“不允,不允!中原小儿是欺人太甚。父亲,儿子愿来日提一支兵马向南,扫荡中原,叫那中原皇帝知道我女真男儿的英勇,必要为父亲好好出这口恶气。”他是阿骨打的次子。 还没彻底从野蛮中脱出身来的女真权贵们,此时多是义愤填膺。他们从柴进的话里听出了中原皇朝对女真的蔑视,顿时就感受到了奇耻大辱。这叫一路横冲直撞,战无不胜的女真勋贵,如何忍受? “陛下,当今事宜以灭辽为重。那契丹已是釜底游鱼,若是无有中原插手,我大金夺取南京c西京,易如反掌。到时候且再提领铁骑,与中原南儿理论不迟。”完颜希尹说道。 粘没喝随着附和,“希尹所言甚是。当务之急,是灭辽为要。侄儿听闻那中原皇帝已经北巡到了边地,这定是仓促而为。不然大队人物出行,依汉人的规矩,那必定是要早有准备来的。消息安能隐藏的如此缜密?” “那齐主为甚个忽的起意巡视北疆,定与我大金违了与其的密约,南下攻打南京道有关。如此那陆皇帝既不好直白的带兵北,又恐怕只单单遣派使臣而来,力度轻薄,不受陛下重视。”所以人家想出了出巡的法子,一是可直接带兵向北,二是能在兵戈之遮掩了一层薄纱,也不算直接捅破了两边颜面。 “这柴进狂妄可恨,但思之前后,却也能看出那陆皇帝并未真的有定要与我大金争锋的意图。只是着眼于北地旧土,我大军进击南京道,怕是真的惹急了他了。” 粘没喝是完颜阿骨打手下的第一得力人,从某种意义说,他就是女真金国的副皇帝了。在许多事的观点很符合阿骨打的口味,参加过金国近乎所有的重大政治军事国策的制定,在女真这边看,那是一个允文允武,能谋善断的人。 如今作为金国的都元帅,那是阿骨打之下的第一人。 他这番话叫阿骨打很是思虑了一会儿,半响才露出了一个苦笑来。“这与中原的冲突,怕是再不能复先前之温和了。”他不可能看着南京道c西京道视若不见。中原的陆齐给他的感觉,也全然不同于正史面对析津府的辽军残兵兀自要连吃大败仗的赵宋。 那是两个全然不同的认知。一个是温和无威胁的小白兔,一个是尖牙厉爪的下山猛虎。完全没有半点的重合性。 是以,阿骨打能在拿下析津府后,能大方的跟赵宋谈钱财,收去了高额费用后,将燕京c涿c易等六州之地缴纳给赵宋。 可他绝不对这般大度的面对陆齐。 二者之间的矛盾那就是一个解不开的悖论。 “陛下,中原与我北国,千百年来莫不是如此。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我大金与那陆齐早晚必有一决。” 完颜希尹是看出来了,阿骨打不愿意丢了南京道与西京道。那如此就还有甚个好说的?两边拉开架势,日后开打即是。 河间府里,冀北的文武大员悉数到场。战争机器已经发动起来。各地方州府储备的钱粮物质,被纷纷送到北线边州。地方的兵马也在陆续向冀北汇集。 析津府到不是没有察觉到南方的异动,可他们现在就是个残废,仅有的一条胳膊在对付着女真人,北地各处都有着兵马,南面可不就是一派空虚了么。 这几日里,河间府大校场处,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呜呜呜” 沉沉的号角声响彻城池空。一支支被调集来的军队汇聚一处,一次大检阅开始了。 一面面旗帜迎风招展,战士雄武,战马膘肥。刀枪明亮,铠甲鲜明。 “好!” “我大齐雄师威武!” 将台,陆皇帝大声喝着彩。这些年中,冀北一省的守备军已经扩编至了八万余。现下五万人抵到了这儿,除了涿州c易州两地守卫的兵马外。 再有陆谦带来的三万余步骑,以及近几日陆续赶到的齐鲁c中原军兵,大军已然集结了十二万人。而这还仅仅是他北伐大军的一支! 那还有一支被他布置在河东,以调入河东的杨志部和河东北地的守备军为底子,和关中行省的军兵,人数也不少于十万。 此外还有返回齐鲁的李俊所部,他手下的水师会装载一支陆军,从海紧急进援觉华岛。因为天已经冷了,保不准一场大雪过后,天降严寒,那海冰就已经封冻了。所以,在柴进登船向北的时候,他已经出发了。 此番北伐陆皇帝并没能集结手中全部的力量,那晁盖与秦明部,都还在北撤当中。但即如此,二十余万军队兵分两路,分头从冀北与河东向北,陆皇帝也不觉得北地有什么力量可阻挡的。 正文 第六百七十七章 举旗向北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群山起伏、沟壑纵横的勾注山脉脚下,数百座汉墓封土堆状若丘陵一般,高者能有五丈,低者约莫丈余,透透迄迄,散落在旷野荒郊之上。在这些汉墓中,埋葬着无数个两汉四百年中守卫雁门关将士之忠骨。时到今日,每年皆还有文武军兵在此礼祭,凭吊英魂。 走出广武寨军城,沿着官道顺沟前行去,便进入一条狭谷,人称雁门古险道,两侧峰峦叠蟑,怪石凌空险恶,翻过一道陡峭山梁,雁门关即跃人眼帘。 这儿,依山傍险,高踞勾注山上。东西两翼,山峦起伏。山脊长城,其势蜿蜒,东走隆岭、雁门山,西靠隆山,两山对峙,形如闹门,险要异常。 这里是赵宋时候的边防重地,那后世查某人的天龙八部里都有此地出场。当然,给陆皇帝印象最深刻的‘雁门关’还是某龙的某部名字很大气的电影,只是那内容,我个嘞去,雷死鸟了。 西域大都护是在西域的好不好,雁门关人却是在晋西。虽然都有个‘西’字,却一差三千里。这个问题很叫前世的陆皇帝无语,连带着对某龙的印象都瞬间下调了几个档次。果然,某港历史背景的影片从来都只是套一个历史背景而已。其内容之雷,已然不次抗倭神剧也。 但在现在,雁门关外已然成为了一处商贸繁荣南北交通之地。 几年时间里,不知道多少来自北地的马匹牛羊顺着关前沟通勾注山北侧辽境的小道,进入了雁门关内。这座晋西守备军的军事重地,也一点点褪去了往日的金戈铁马,刀枪争鸣,而似乎整容变幻了另一幅柔和的面孔。 只是近日里,却又有了不同。一支支军队源源不断地汇入关内。头发花白,可精神旺盛的刘法,裹着件皮裘,兴致勃勃的看着步入关城的大军。 “不错,不错。军士矫健,士气饱满。这青面兽果不是白给的,没给他祖上丢人。”刘法一边赞着,一边心中附道:怪不得皇帝将右军都督府交于他手,数载不见有挪动。 这杨志不仅仅是今上之心腹,更是有着真才实学。 刘法的身边,种师中僵着一张脸,半响不见说话。刘法也不恼,继续道:“西贼未灭,老夫本以为此生首做贰臣,这开刀要落在李乾顺的头上。不曾想,陛下隆恩浩荡,竟然点了老夫做这西路军的军师,能收复燕云十六州,且日后可执李乾顺问罪于庭前,此生纵死亦足矣。”贰臣的名头又算个鸟,他可不是死心眼的种师道。 种师中则已与他哥暗中通了信,讲真的,陆皇帝本已经叫萧让、金大opy了不少手,顶着家人的名头送过去,保管无人能看出破绽来。但这手段着实下三滥,对象又是叫他心中较为敬佩的种师道,便也在最后时刻叫了停。 直到种师中态度有所软化,这才使人把他的亲笔信递给了种师道。那南宋虽已经行将就木,可种师道却半点没跳槽的准备,早准备要殉了的。从他回的信里就可见一番,只是希望种师中日后能好好照顾种彦崇。那言语里隐隐就透着的意思,可不就是叫种师中快去给陆齐效力。 如是,等种师中别别扭扭的服软的时候,陆谦派往河东的参谋团中便又多了一个种师中来。 但是叫刘法、种师中看来,这种仗且还要甚个筹划,只管派兵向北,一路掩杀就是。 就天祚帝那没了胆儿的怂蛋,且还真有胆量集结西京道的兵马来与齐军大战吗?女真人会白白的看着无动于衷吗? 或许大军北上,所到汉州都会不战而下,兵不血刃的。 那天祚帝是个百年一遇的混账玩意儿,不逊于大艺术家的存在。把治下的军心人心都弄的七零八碎,后者岂还会有抵抗之心? 虽然刘法知道自己的想法稍有些轻敌,但这就是事实啊。 而就在刘法与种师中这对老朋友在雁门关头感叹事事莫测的时候,杨志与杨温这对同族叔侄也在关内的杨六郎庙中相对而坐,说道着彼此心中所想。 二人所在之地,乃是雁门关内祭奠杨家先祖杨延昭之杨六郎庙,这是二人的直系先祖。还有个老祖宗杨无敌之庙,远在古北口。为辽人所建,迄今百三十年也,香火不断。 “我杨家先祖以抗辽扬名边庭,显名天下,只后世子孙不肖,不能守住先祖英名,家世坠毁。万幸你于草莽之中遇到了今上,始能有今日。现下你我蒙皇帝恩德,以有此大好良机,覆灭契丹,足可告慰祖宗。老夫年纪已大,无有所求,只望贤侄能放我到军前。纵马革裹尸,亦心甘情愿。” 杨温看着殿前香炉里染着的香火,压下心中的激荡说道。他是参谋团中的一员,但想要上前线也不过是杨志的一句话。 青面兽看着杨温面上的表情,自然知道这是杨温的真心话。“叔父既然这般说话,小侄断没有不允的道理。只是望叔父多多爱惜自身。” 拦路虎听了哈哈大笑:“你那几个兄弟早已经成人,老夫还有甚个忧虑?可惜都是不成器的,倒是孙儿辈里出了个将种,年岁故小,却甚是了得。” “叔父是说再兴侄儿?”杨志对杨温一支已了解甚深,他常年领兵在外,回转益都时候甚少,与之虽交往不深,但几次在益都也都有见过。就如杨温说的,他那几个儿子都是文不成武不就的,但孙儿里头却是有个少年英才。 “可不就是五郎。”杨温对之即以厚望,以为是他这一支能再次兴起的希望。故而起名再兴。 “战阵上刀枪无眼。保不准老夫这条命就搭了上了。那迄今往后,五郎这孩子,就还望贤侄能多多提携一二了。” 杨志面色肃穆,满口答应下:“叔父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人。”那呼延灼都有了呼延通作为羽翼,他又如何不想提携同族兄弟子侄一二?杨温这是没法子,只能扔到武略院做教师。但可惜的是,杨家若般多的人口,却楞没有那成器的啊。 这也怪不得杨家要败落,而折家却家势不坠。看看那折可求、折可存与折彦质,皆英才也。 “这般老夫就了无心愿也。一切就拜托贤侄了。”杨温看着殿内杨六郎的塑像,他真心觉得自己该好好地拼搏一阵了,那立下功勋了更好,便是阵没了,亦更有利于他孙子将来的发展。 …… “贵使,这塞外风雪满天,忒是寒冷。如无他事,您还是少出门的好。如是有甚个吩咐,尽管招呼小人。”曾弄一脸狰狞的对着柴进说着。 “陛下,那柴进乃中原要人,岂可轻易放了去?即使两国洽谈不快,兀自将他留在手心,对那陆谦也是个牵制。况且这两国交议,扣留使臣也是常有之事。”当时就是他的一席话,改变了柴进的命运。也彻底的把金齐之间的关系推到了战争状态。 柴进是伶俐人,听了曾弄如此说话,岂还有不知道结果的。但他也不害怕,早在他出发时候,就已经预料过这种局面。那只要大齐在战场上占到优势,恁地女真人且能真的弄死他不曾? 这出行金国之事,本来是不需要他亲自走一趟的。但柴进自有自己的计较! 女真野人固然不开化,然完颜阿骨打他们却是个顶个的聪明。就自己的身份,怎可能轻易就来吃女真人的刀子?即使被扣留了,亦会以礼相待。日后齐军战场得胜时候,恐怕那些女真野人还有来反求他的时候。 哪怕是最坏的结果,人小旋风儿子都生出六个了,还怕没人能继承爵位吗? 怕是因为他的死于公事,后人的日子会更加好过。 须知道,从陆谦将兵席卷齐鲁的那一天起,小旋风就心中常常不安。这几年他空有高位而无有实权,也恰恰证明了他的担忧。这就叫他不得不真正面对这一点了。 他对陆皇帝有恩德,且还是大恩德,兼之早期这梁山泊与小旋风的渊源,柴进对陆谦的恩德真大了去了。这是好事,但也更是坏事。 好事是,柴进轻易地便在陆齐谋得了一席之地,实际权力且不提,只说地位,那就是崇高的。而坏处则在于,这叫皇帝欠自己的人情债,这滋味和负担在,着实太大了。 所以,心中衡量好了一切的小旋风是不怕冒险的。他甚至都不着急去传消息回中原。因为他知道谍报司的本事。若是他接连几天都不露面,那谍报司的探子仍旧察觉不出什么,谍报司也就可拍拍屁股,各回各家了。 十月十日。陆皇帝举旗向北。先头一万铁骑在林冲的带领下驰入了涿州,史文恭也回到军队。 扈成则已经快马加鞭的赶去了大名府,后者在黄河下游如此个走向的情况下,至今兀自是冀北内河运输的中转站。 为转运军资粮草和随军效力,陆皇帝已经下令从冀北征集十万民壮,这些统一归属扈成调遣。 浩浩荡荡的步骑主力也从河间向着涿州开去,另外就是遣派使臣去到析津府递交国。 陆皇帝以辽齐素来交好,不忍看契丹备受女真野人欺辱,是以愿出兵相援。都不需要契丹准备钱财犒劳,只要供给一些粮草就好。 所以,他是真心襄助契丹。那么想必他这一份真心实意,耶律淳是不会拒绝的。 他不管析津府里的耶律淳是合怎样的心情,横竖他是要领兵向北的。 倒不是立刻就要兵入辽地,而是先排开架势,叫北面的契丹人心中好有个准备。 “量辽金也不会合二为一,共同应对我大军!”陆皇帝丢下手中的信报,并无动怒。事情早就想明白了么,换做他是阿骨打,也会如此的。 再拿起秦明的奏疏,后者已经进到开封了,现在想必那先头部队已经渡河了。而晁盖呢,打开后者送上的奏疏,他部才刚进到鄂北行省与中原行省的交界处。 至于更南面的消息,则还没有送到。 正文 第六百七十八章 燕云攻略(一)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今日此时此刻,没人会再把眼睛看向岭南,幽燕才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梁山军大股北上,便是蜂拥而至于河间的北地健儿,也被宋江编组新军,兵额竟不下五万人,被陆皇帝赐名为忠勇,并从内里择选健勇锐士五百人拔入御前司。 这甭管忠勇军能不能起到真正的作用,横竖是被编入军列了。日后也可作为军力补充! 这大军向北,若是一举收复燕云,那偌大的一片土地,兀不知要放多少人镇压。 是以,陆皇帝是半点也不嫌弃他们是乌合之众的。 一时间,河北军民皆欢呼叫嚣,北伐之音不绝于耳。各边州子民,踊跃报效,非但忠勇军数量很快越过了五万数字,就是那十万随军民壮眨眼便也已齐整了。 都不需要陆皇帝开口,这“北巡”已经被朝野上下自发的变成“北伐”了。 冀北与河东的浩大声势,那析津府与大同府又如何会不知?南京道的反应且不提,天祚帝先慌里慌张的调遣西京道兵马南下守御齐军,却也不想想自家手中还剩有多少点人。那点兵向南守御河朔一线,北方却已经薄弱,在不自觉中露出了“破绽”。 那耶律余睹向阿骨打请命,愿引兵杀入西京。阿骨打久战檀州不能得手,此刻分兵去打西京道也不失为一妥善之策。当下以完颜斜也为都元帅,耶律余睹和更早时候来降的九百奚部萧宝、乙辛为正副先锋,引兵两万破儒州而西向。 完颜斜也汉名完颜杲,是阿骨打和吴乞买的五弟,也是早早就被认定的吴乞买继承者,是正史上女真的“衍庆宫二十一功臣”之首。那西汉有麒麟阁十一功臣,东汉有云台二十八将,李唐有凌烟阁二十四功臣,赵宋也有昭勋阁二十四功臣,女真人不甘落后,搞了个衍庆宫功臣。 完颜斜也被定为诸功臣之首,自然是有他宗室出身的加分,可实际功勋上也不遑粘没喝多让。是金军中一名出色的统帅。 儒州守将是辽军统军耶律奴哥,这人与阿骨打等且还是老相识。当初辽金互遣派使臣,女真的是完颜蒲家奴,契丹的就是耶律奴哥。 此人自持儒州地势险要,城池坚固,城内且粮草充足,屯积丰厚,企图据城固守。完颜斜也亲临城下督战,猛将王伯龙率军首先登城。这人是金军中的老人了,沈州双城(今黑龙江双城)人。早年为群盗,后降金国,率二万人众及其辎重来降,授世袭猛安,知银州,兼知双州。从军攻辽,屡做先锋。别看这人在后世没多大的名头,此时此刻却远比韩庆和韩常父子更为出名,为金军中辽东汉儿的一面旗帜。如是只不到半天功夫,外城即被金军攻破,耶律奴哥知城池难保,遂率手下数百骑兵西逃,城内文官出降。 所谓儒州,便是后世的延庆。是大同盆地东向的大门,这里一破,大同盆地至此休矣。 可汗州、奉圣州、归化州等地相继而破,大同府内的天祚帝听闻了消息,慌忙率亲军五千逃亡云内夹山。也就是后世内蒙的土默特左旗一带。这儿是辽西南路招讨使司处。 只是天祚帝这么一逃,不止西京道乱了,南京道也是乱了。后者是不知道其是死是活,只知道耶律余睹为报仇雪恨,直引着兵马向着天祚帝紧追不舍,许已经遇难了也说不准。横竖是与之失去了联系。 而更惨的是西京道兵马,前门狼为驱走,后门又见猛虎进入。 统筹河东兵马的青面兽听闻消息,半点也不迟疑,立刻下令栾廷玉出雁门,武松出繁峙。 河朔一线诸州纷纷开城而降。大同府中留守宰相张琳也落荒来投,却是就在杨志进军河朔诸州时候,金军已经夺取了云中大同府。 武二郎连同唐斌与折可求、折彦质等自应州奔向怀仁,与大同的金兵对峙。两边都未轻易开启战端,却是因为这双边纷纷进击辽军是一码事,二者正式开打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般局势,对于析津府里的耶律淳而言,有是多么的尴尬,就可想而知了。可怜他刚刚派出心腹臣子前来求见陆皇帝道:“女真之叛本朝,亦南朝之所恶党项也。今射一时之利,弃百年之好,结豺狼之邻,基他日之祸,谓为得计可乎?救灾恤邻,古今通义,惟大国图之。” 这朗朗话音且还未落下呢,天祚帝就已经不知所踪了。 “大王就该称病。”析津府内,萧普贤女如此道。她真的生错了时代,也生错了地方。就如今这个奄奄一息的契丹,端的无有她施展本领的余地。这人纵然是一女子,脑子却非一般的好使。 “休管那兀颜光与耶律大石做何盘算,大王只管称病。只需要常哥握着兵权,甚个腌臜勾当也沾不到大王身上。”他们夫妻现在是稳坐钓鱼台,那不管是打还是降,不管是降南还是降北,于他们夫妻都无危害。 耶律常哥是他们的外甥,在耶律淳之子耶律得重和他的四个儿子被耶律彦光始终留在军中的情况下【已经折损一半】,耶律留哥就是他最能信得过的人了,手中握着耶律淳的宿卫军。其人数虽不多,战力却不能小觑。那都是他们夫妻恩养了多年的梯己军士,军械也自精良,是夫妻二人赖之保命的底牌。 必要时候也能冲出一条血路,保的他们向南投奔中原去。 “我大辽与女真有血海深仇,投北焉能有安保?大王若真要北投,就且先杀了妾身,免得北去受辱受气。” 这是很早时候二人谈论到退路时候,萧普贤女说过的一句话。耶律淳深以为然。 女真人即便是能留下几个契丹贵胄做幌子,也定是那种无德无才,亦无影响力的人。最好的结果就是契丹贵女,长大了给甚个权贵塞进后院去便好。而成年男丁,且还是死了为上。 是以,现下南北一双双眼睛就都被盯向了耶律彦光与回离保处。 谁都知道他就是当年的兀颜光,所谓之兀颜,放在女真人这儿,可就是乌延,甚至是完颜了。 曾弄被阿骨打派来亲自劝降耶律彦光。“元帅乃女真之人也,便是换了姓氏,兀自换不得骨肉血脉。小人曾多闻兀颜元帅旧日里在契丹朝堂上屡屡受人诋毁,非真是做错了事,或本事不如人,而只是因为血脉受限而尽被人鄙薄。大好男儿被一群腌臜撮鸟置气,孰是可恨!” “我女真大好男儿岂能这般窝窝囊囊,子子孙孙亦尽受得这等的腌臜气?” “元帅若是南投,可不就是要重蹈契丹之覆辙?”且人天祚帝对兀颜光是真真有恩德,那陆皇帝呢?却又有一根鸟毛的好么。 要说曾弄这心里也是没谱。兀颜光与金军多番交战,可以说是女真起兵以来所遇到的最硬的一硬骨头。彼此间的同族之情谊,早就因为连年的厮杀而不剩下半点了。 现在再来描补,太晚了。故而还要与他说道说道那子孙后代。 “元帅听禀,那天祚皇帝仓惶逃入夹山,与南西两京消息断绝,随行五千亲军沿途路上逃散大半也,彼辈就如那釜底游鱼,已然尽在大金皇帝的指掌之中。”谁叫有个叫耶律余睹的死缀着天祚帝不放呢。曾弄开口说着。 兀颜光心脏如擂鼓样跳动,多少天了,这还是他听到的最确切的消息。脸上则依然半分表情都没有,面沉如水。希望能得到更多的天祚帝的消息。这曾弄是阿骨打身边的亲随,消息最是贴切。 “这大辽连皇帝都且要没了,大金已然是这北地之主。元帅何不顺天应命,早早归降,不为自己谋,亦要为子孙后人谋也。” “我大金皇帝历来视元帅为神人……”总之就是一大堆对兀颜光父子的许诺。比如世袭的猛安啊之类的,封官封爵,还允许他不与辽国残存势力交锋。 不得不说,阿骨打是下了大本钱的。可惜他料错了兀颜光的忠诚。 叫儿子延寿安顿下了曾弄,耶律彦光就将手下的几个重要角色悉数叫喊来。比如那耶律得重! 后者非但是耶律淳之子,更是他军中的副帅。四个儿子纵然已战死了一半,可只要他还活着,与他老爹耶律淳在政治上的影响力相互应和,那威力就不止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远远大于二。 一些事儿,耶律彦光不想瞒着也瞒不住耶律得重。 他想要‘心想事成’,那就必须与之开诚布公的谈上一谈。 “夹山?”听了耶律彦光话语后,耶律得重惊呼道。天祚帝还活着,而且安然逃入了西南路招讨司辖下…… 这消息,他需要迅速报给他老爹知晓。 因为析津府里最近掀起了一股风浪,盖不过是天祚帝危险了,不知道生死,也联系不上,故而当另立皇帝。而后新皇就好好去求求中原的陆皇帝吧,哪怕是称孙子称臣呢,只要还给他们一条活路就好。这南京道之地是不大,但契丹在中京、上京兀自有着根基和影响力,女真人的根基仍旧还很不牢靠,这只要能活着就是希望啊。 吓的他爹直接称病闭门谢客了。这现在终于有了天祚帝的消息,定是要赶紧给自家老爹送回! “南京道两面受敌,陛下又远在夹山,大辽江山危如累卵。元帅有何决意,得重洗耳恭听。” 耶律彦光透知了这样的消息于他,耶律得重自是要偿还的。 “此事简单。彦光心中所想,只有扶保陛下。”天祚帝对他的恩德,那是一辈子也都无法忘记的。别的不说,就看他名字,——耶律彦光,却不是凭白起的。若不是当初反对声音太大,他丧师辱国的罪名也着实太重,他的名字就该被叫做耶律延光了。因为天祚帝的名字就叫耶律延禧。 “甚,甚个意思?”耶律得重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人。“这檀州与云内相隔千里,路途中关卡重重,元帅又要带兵前去救驾,这个如何能越过去?” 正文 第六百七十九章 燕云(二)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办法还是有的。就只看将军愿不愿行险一遭了?” 耶律彦光眼睛里闪过厉色。“如今局势危如累卵,实已到了千钧一发时刻。该放手就要放手。这大辽的希望不在南京道,也不在西京道,而在于西北的大草原上。” 那里且还没有女真势力涉及,而契丹又已经在彼处立下了二百年重威。就算时局变幻,威势和影响已经是今非昔比,却也未尝没一线生机! 就他所知,那阴山室韦谟葛失部于天祚帝就甚有忠心。 如果可能,他都想把契丹所有的力量都带去西南路招讨使司,而空出南京道与西京道叫女真与中原撕咬去。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你想……”耶律得重不说话了,一只手指着耶律彦光。他怎么敢想,这般胆大,一次算计了女真与中原。 有什么不敢的! 耶律彦光眉头一挑,一股子说不出的犀利直逼耶律得重。“大辽已经危在旦夕,陛下生死一线也,且还有何可怕的?”他不过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今日南京道背腹受敌,那就是十死无生之局。想要求得一线生机,必然要置之死地而后生。以我之见,就是放开北线,由得金军直逼南京城下。届时量那陆谦也坐稳不足。” 而陆皇帝一心急,南面的齐军兵马自然会潮水一样涌入南京道。到时候析津府外,一南一北,来了两路兵马,他们谁人愿意后退一步?谁人不想全取燕云? 依照他对陆谦的认知,那阿骨打若是不哪里来的回哪去,陆齐与女真间就必然要开一场大战。 但阿骨打也不是吃素的。故而这是两虎之争。 “金军虽是敢战,数量却不及中原甚多。况乎那中原兵马也自不弱。”耶律彦光描补了一句,接着说道:“待那金兵退后,析津府里只管卑微的来求那陆皇帝。便是甘为附庸,也是可以,只要能保住城池,那就是胜利。”甚至都能说待到金兵去后,他们会主动撤向西北,好腾出地方给陆皇帝的大军。 作为天祚帝的忠臣,耶律彦光自然不愿意看到析津府里再冒出一个皇帝,真的对中原叫起了爷爷。他更愿意看到所有的契丹力量都围绕在天祚帝的周边,为复兴大辽而努力。 耶律得重面上露出沉思,不可否认,耶律彦光的这个法子有一定的可实施性,但危险性着实太高了。别说他老爹有没那个胆量,就是他自己也心里打鼓。“元帅以为,南国可胜?” “中原拥兵百万,齐主广得人心。新朝建立,军气正胜,如何赢不得女真?”便是那软弱的赵宋王朝,在赵老大手中时候也是挺能战的。不然大辽如何会放任他一一收拾国内的割据势力,从容一统天下? “何况那南北二贼孰胜孰负与我大辽又有何干?” “南国赢了,金贼自然知晓孙刘联盟以抗曹;金贼胜了,中原小儿更会清楚我大辽的重要。”横竖是南北皆有退路。 但不管如何,被安置起来的曾弄忽的发现城内的气氛紧张起来。到了翌日下午,城内忽的响起了一阵兵戈厮杀声音,只是没多久便平息了。接着他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嘈杂声和铁器碰撞的声音。 曾弄知晓不好,但如何还能逃脱? 一队辽军破门而入,将他当场擒拿。而后人就被扔进了大牢里,先就是一阵严刑拷打,询问他所知道的一切关乎于金军的信息。 曾弄心里那叫一个悔啊。自己恁地倒霉,可说是自投虎口,这一番罪可谓是遭大了。那鞭子刑具挨到身上的时候,曾弄更是死的心都有了。但他就是咬紧牙关,半个字不说。 这是为了他儿子。 女人会为母则强,但男人也会为父则强。曾弄很怕死,却更怕耽搁了他儿子的前途。 以至于耶律得重统合了城内兵马,决意自檀州撤兵时,一刀砍了曾弄脑袋,后者心中且还只有解脱。那一刻连对陆谦的恨意,都被他忘在脑后了。 陆谦自然不知道一个视他为死敌的小人物已经悄无声息的死在了檀州。他此刻已经坐镇涿州,等候着析津府的回话了。 那已经从江南撤回的霹雳火,引三万正军进抵保定。可以说是叫其手下实力更强了一分。 现如今陆皇帝手中只备着清一色的铁甲的正军就足足有八万人,他会怕阿骨打么?整个金国各类兵马收拢收拢,十几万且还是有的。可真正有战力的,除去几万真女真外,余下的汉军、渤海军和契丹降兵,就都缺少点什么。 伥鬼虽然厉害,可真正厉害的是它们背后的老虎。 没有了几万女真兵做主心骨,所谓的大金精兵也就是些一般军队。陆皇帝手握大军,他倒是更希望与阿骨打来一次畅快淋漓的大拼杀,将对手麾下的几万真女真彻底的拼干拼净! 这种一鼓作气而崛起的王朝,除非能一直胜下去。就如正史上的那般,滚雪球一样,南下扫荡黄河两岸,给一靖康之耻于中国,彻底的压下了中原王朝的心气士气。那其军心人心自然巩固! 但一旦被打断那进程,事儿就麻烦了。 而现在的女真却是连天祚帝都尚未擒拿到的所在,也就是说女真人连北方大草原都没彻底奠定自己的主人身份。从阿骨打起兵到现在,一路狂飙突进的大金国的根基且太单薄了,人心也只看似凝聚。 现在于陆皇帝眼中,这就是一个很好地机会,一击而打断女真金国的脊梁。 故而在听到女真兵忽的破开檀州的时候,那也毫不客气的举大兵直逼析津府下。大军屯于高梁河以东的延芳淀。 这地方是辽国皇室的猎场,就像后世满清时候的南海子一样。其方圆数百里,春时鹅鹜所聚,夏秋多菱芡。 陆谦所率军兵民夫十余万人,军中不仅战马如云,更有无数牲畜用于后勤转运,可谓牲畜牛马不可计也,若没有一个妥善的水源供应地,可是不成, 那檀州的局势发生剧变。城内直起了兵戈,幸而厮杀不烈,且很快便就平息。稍后耶律彦光率骑兵七八千人直奔顺州,然后转而向西,顺着温渝河直奔居庸关。最后破关而出,不知所踪了。 檀州辽军则有耶律得重为首,先从檀州退往顺州,又从顺州退入析津府。可以说是直接放金兵南下进抵析津府城北。 阿骨打并不为一曾弄的死而伤心,只是察觉到檀州城的不对后,就急忙使兵马来追,耶律得重却已经做好了妥帖布置。步军节节抵抗,依靠地理地势,防御的当,金兵如何能够得手?只眼看着契丹兵马步步后退。 现下陆谦勒兵析津府城东南,金兵则屯驻于潞县,也即是后世的通州。距离析津府都是只咫尺之遥也。 耶律得重引残兵退入析津府城内,合耶律大石手中的兵马,乃至南京道近来招募到的丁勇数,总兵力赫然能高达了五万余步骑。这可不是个小数字。 如此,耶律淳便干脆分兵三万给耶律大石,叫其向东进至蓟州城,以助奚王回离保。 不然,那日后的结果且不去提,也不说城内那五万余军的成色。只说眼下,纵是陆皇帝再不将辽国放在眼中,也不可能在城内且有五万余辽军秣兵历马的情况下,去心无旁骛的与北面来的女真兵来一场大会战不是? 而陆齐与女真这打不了仗,契丹不就是凭白吃了大亏了么。 故而,耶律淳听从了他儿子与耶律洞仙的提议,分出三万汉军与新兵东去蓟州。如析津府内就只剩下了两万余军,那多是契丹军,还有不俗的战力,但明面上的这威胁就小多了。 盘算一下辽军的家底,就南京道内便可收拢起十万军来,内里即使过半数是战力孱弱的汉军,或是新募兵勇,可能战的契丹军、奚军也兀自有三四万数。这已经不少了。 放到西北的大草原上,能有如此多能战军队,足以扫荡一切不平。甚至是只一万武备整齐的马军,再给一名将带领,就足以完成这一任务。 因为那大草原上的阻仆人,此刻恐怕是连箭头都是骨制的。保不准很多人都还没一把铁刀。 更不要说西京道的军队,乃至耶律彦光带走的那些人,以及天祚帝的五千戍卫军,甚至还有西南西北招讨司的人马…… 二百年的积累,家大业大的契丹,即使接连吃到败仗,接连丢了中京、上京,可论兵力依旧不弱于女真。只是军无斗志,将无战心,这又能奈之如何? 战争从来不是单纯的比数量。否则常校长如何会惨败若此,逃去湾湾? “陛下,这女真人……”岳飞站在陆谦的跟前,大小眼里绽放着神光。 延芳淀水畔,陆谦行在里。偌大的地图上标志出了南京道的各路兵马。在潞县,一个黑色的五角星是那么显眼。 “打!”陆谦毫不犹豫的道,“当然要打。”这可是打断女真人‘逆天’之路的好机会。 何况这时候不大,陆皇帝集结了这东西两路二十多万大军,那不是白瞎了么。阿骨打若真的临阵缩了卵子,陆皇帝绝对要狠狠啃他一口。 正文 第六百八十章 燕云(三) 析津府东,广阔的平野之上,两支黑压压的大军铺天盖地。 红与黑的交织,这是南来的中原大军。一身金甲的陆皇帝罕见的没有骑乘军马,而是乘坐着一辆色彩鲜亮的元戎车临阵。 那周遭是一万亲军铁骑做护卫,最核心处则是数百御前侍卫与皇帝的大驾卤簿。 当然,陆皇帝没有将他全部的仪仗搬到战场上来,可即使如此,密密的旗帜c幡幢,在战场上依旧是显眼之极。 有风伯c雨师c雷公c电母旗,十二辰旗,五方龙旗,五方凤旗,五岳神旗c五方神旗,以及立在元戎车前的天下太平旗,君王万岁旗,日c月旗c五星旗c四象幢c还有各式的单龙扇c双龙扇c绣花扇等等,层出不穷,显示着中原皇帝的威严,博大,庄严! 完颜打骨打一伙儿都要惊呆了,陆皇帝这确定是要上战场吗?而那析津府城头上的耶律淳与耶律得重c耶律洞仙等也纷纷张大了嘴巴。战场之上,那陆皇帝且是在开玩笑吗?稍微不注意,他自己可就要玩完了。 “想那陆谦也是百战名将,今日莫非失了心窍?”耶律得重破口大骂。当日那陆皇帝征讨大辽时候,如何没有犯这般的错误,现在与女真人对战,却铸下如此大错。 “这厮短短数年里即席卷中原天下,怕是已然忘掉了谨慎。”耶律淳叹息着。 “陆谦竟如此轻敌?”而耶律洞仙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便是早就与中原有所联系的李处温且都忍不住揉了揉眼,心中一阵哀嚎。自己莫不是瞎了眼,投了一条伪龙?转瞬去更是觉得那完颜阿骨打方真天命之子。 陆皇帝横扫中原,一路上坦坦荡荡,就如女真人席卷北地一般。可临到如此关头却失了心窍一样,在战场上犯下这等致命的错误,真该人大金兴盛。 如此一场败绩后,那陆齐与大金,上则为宋辽,下则为契丹第二也。 真白瞎了下方那浩浩荡荡的铁甲精兵!耶律得重在心中郁闷道。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此乃天佑我契丹也。”耶律洞仙收拾好龟裂的内心,将从眼眶里掉下的眼睛重新装回原位,深吸一口气,对耶律淳俯首贺喜道。 “陆氏疏忽大意,其兵马虽众,恐亦非是女真之敌手。此战却已先输一半了。此乃金贼之喜,亦是我大辽之喜也。” 就因为中原被女真人打败了,陆皇帝才会全力以赴的支持契丹啊。这道理很简单,在不能通吃一切的情况下,敌人的敌人往往就真的是朋友了。 析津府城头上,那耶律淳c耶律得重等人恍然大悟,连叫确是如此。脸上的愁容瞬间消褪去,耶律得重更是向他老子请命,筹备一支骑兵,蓄势待发。以便在关键时刻,解救中原大军于生死存亡之时! 陆皇帝马上就注意到了析津城内守军的云气变化,当然还有女真人的变化。遂对边上的许贯忠道:“朕摆设卤薄于战阵之中,非止会叫女真人小瞧了去,怕是那城内的契丹人也会如此。就不知道他们会做何选择啊。” 如果接下时候看到女真人战局不利,契丹人选择了捅齐军的刀子,那这城内的契丹贵人就都不用再活下去了。 “陛下安心,有臣等在此,即便那契丹人有鬼,也叫他们枉来送死。”吕方c袁朗c孙安等御前司亲将纷纷这般道。 陆皇帝自也是朗声一笑,他手中握着整整一万亲军铁骑,休说那析津府里只有两万余军,那便是冒出来十万军,也兀的能与之一战。 “告诉女真人,立刻退出燕云,再将临潢以南归我大齐,如此朕便饶过他们无礼之举。否则,刀兵之下,叫尔辈玉石俱焚。” 陆皇帝放下千里眼,对身边人等说道。那来自高丽的金富仪,来自钟相军的黄佐,来自王庆军的范全,来自田虎军的邬梨,以及来自方腊军的方毫,全都被这股王八之气帅了一脸。内心里对陆皇帝的这股装逼犯,佩服的直如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邬梨当下就嚷道:“臣愿上前!”他虽是田虎军的一员,还是田虎的舅子,可同时也是陆皇帝的便宜丈人,那轻易地也没人敢与他争的。 陆谦一口应下,叫邬梨笑开了脸,抱拳行礼,打马抽鞭,就直奔到军前。 “我大齐皇帝陛下有话要与金主言语!”邬梨带着几人奔到两军前,自然有译者大声叫喊着,对面只缓了片刻,那二太子斡离不就引着翻译上前来了。 “我乃大金二太子斡离不是也。贵使有甚个话要讲。” 邬梨听了很觉得满意,如此身份转说言语,叫他脸上有光也。“在下邬梨,见过二太子。” “我家陛下说了,大金兵马此刻若是作罢,退出燕云之地,誓不相侵,再将那临潢之南的草原送来赔罪,便就既往不咎,绕过尔等一遭!而若是执迷不悟,便刀兵之下,教叫尔等具为鱼肉也。届时昆仑火起,玉石俱焚,只在目前。有话早说,休得俄延!” 话犹未了,对面的斡离不就勃然大怒,“我大金国兵强马壮,岂是尔等南儿能小觑的?休说是燕云,便是那中原的如画江山,亦不过是在我女真儿郎的马蹄下,只待去拿就是。且去告诉你那陆皇帝,等着本太子去擒他。”女真人从来只用刀剑讲话,现在必然就是要用刀兵来讲话了! 斡离不当即就拒绝说道,却是他知道阿骨打的打算,那是不可能一战不打,就被吓的退出燕云的。更不会将半个草原分给南人! “大言不惭也,且去洗干净脖子,等爷爷来取你首级!”他邬梨也是军中悍将。言罢调转马头就向回奔去。 邬梨打马奔回,远远的就看阵上兵马旌旗裂开了一条缝隙,叫他等数骑,鱼贯而入。然后再迅速合拢,旌旗漫漫,遮蔽了视线。只留下阵前二十尊三斤炮静静耸立着。 青铜铸造的炮身,在清晨的朝阳下折射起一抹抹冰冷的寒芒。 旌旗飘扬,战甲鲜亮,士气鼎沸,战意冲天。 足足十万大军汇聚,正军c守备军c亲军,一块一块绯色的方阵如同一堆堆燃烧的烈火,簇拥着最中心黑色的大阵仗里那簇五彩斑斓。 然而从皇帝到底下的小兵,所有人都无有多余的动作和嗓音。连绵不绝的军阵像是一片木偶,沉寂肃然,就城头上的耶律淳一伙儿都被军势所慑,也个个静默不语了。 甭管他们怎么认定齐军必败,在战事没有尘埃落定的那一刻,这一切还都只是他们的猜测。 偶尔几声马匹嘶鸣,划破了空寂的荒野。 还是赵明诚第一个哈哈一笑,打破了平静:“王师云集,定能旗开得胜,一战而定燕云也。” 许贯忠与闻焕章对视一眼,齐声笑道:“臣等仅先祝陛下一战功成。” 陆谦哈哈一乐,对身侧之人叫道:“吹号!” 乐和立刻高喝:“吹号!” “呜呜呜,呜呜呜!” 中军号角齐鸣,一阵令人热血澎湃的气氛荡漾开来,全军目光都看向中军位置,一个个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心头只若是有一股火焰在燃烧。 陆皇帝再喝道:“击鼓!” “咚,咚,咚!” 中军中,一辆鼓车中的大鼓敲响,浑厚的鼓声立时传遍四野,震人心神。 鼓号齐响,从中军到前军,从左军到右军,全军鼓乐应和,人人热血沸腾。 “出发!”陆谦拔出佩刀,向着女真方向狠狠一劈。 元戎车滚滚而动,十万大军,随着激情鼓乐,密密踏步行进。 人海如潮,大地为之颤抖。 遮天蔽日,千军万马齐进。场面何等之壮观,就恍惚如一座大山,向着女真兵马缓缓压到。 赵明诚骑在马背上,脸面已经充红,忍不住畅声高吟,舒发自己胸怀中的荡漾豪情:“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胡无人,汉道昌。!” “齐军动了!”完颜阿骨打脸上浮现出一股狰狞。 多少年了,他就再没受过侮辱。可是在中原的陆皇帝身上,却叫他连连受辱。适才的一幕叫他如看电影一样,想起了旦只有允与不允这七个字。 斡离不第一个向阿骨打请战,“定叫南人知道我大金的厉害。” 然后长子斡本c四子兀术也纷纷请战。 而完颜娄室c粘没喝c挞懒c撒离喝c斡鲁古c习不失c婆卢火等大将则默不做声,静候阿骨打的吩咐。 阿骨打收起手中握着的千里镜,嘴角发出一阵轻笑,迅速点起多人,领兵前去贴近,“且不急攻打。只管若隐若离,待他们杀来就是。” 那中原大军中虽有不少马军,可更多的是步军。在阿骨打的世界观中,笨拙的步军从来就没有能不露出破绽的。 就像陆谦的卤薄鲜亮耀眼一样,阿骨打的位置也挺打眼的。陆谦就叫大军直逼过去。 可看到金军队伍中忽的分出多支小股骑兵逼来,他就叫兵阵停下了脚步。“炮兵准备。”陆皇帝下令道。 完颜斡本是阿骨打的庶长子,后者起兵以来,冲锋陷阵也是履历功勋。母裴满氏。正史上是金熙宗完颜亶的养父,海陵王完颜亮的生父。 可是在如今这个时空,他的命运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炮声轰鸣,完颜阿骨打的庶长子应声而碎裂,他赫然被铁炮打出的铁弹给击中个正着。整个人只言片语也未留下,就四分五裂,变成一滩烂肉也。 举着千里镜观看大炮实际效用的陆皇帝哈哈笑了,“那鸟人兀的倒霉。迎面正中一炮子,刹那就成一肉糜也。”却是不知晓那死掉的是谁。 只有完颜斡本周边的亲卫们发出一阵阵若受伤的野兽一样的叫嚎。“杀,给我杀!”其中领头的猛安,耳朵带着一硕大金环,挥舞着狼牙棒疯狂的大吼着。“冲啊,杀光这些南狗!” 正文 第六百八十一章 燕云(四) 疯狂的呐喊声响起。三四百女真起兵,如离弦之箭,一往无前。 这些从白山黑水之地杀出来的女真人,从来不会惧怕战斗。因为他们的生活就是战斗!不论是与人战斗,还是与猛兽战斗。 你可以鄙视他们的野蛮和不开化,但却不能否认此时的女真人,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勇士,最勇猛的战士。只说厮杀肉搏,大草原上的阻仆人相比来,那就是一个渣! “轰轰轰” 两军之间离着有四五百步距离,在女真人的记忆里,间隔这般远,那就是绝对安全。于是他们就遭受了第二轮炮击。 齐军的火炮且还很原始,但却已经有定量的发射药包,甚至带着弹托的一体化‘炮弹’都已经被陆皇帝搞了出来。战马的冲刺速度纵然是疾快,四五百步距离,还要面对着箭弩阻拦,当然不可能在眨眼之间就已经冲到炮兵前。 一枚又一枚的炮弹呼啸而过,由于金军骑兵军阵列得很疏,兼之齐军火炮本就准头差,只能是对着人多处轰去。那落空的自然是不少,可也有瞎猫撞到了死老鼠的。 看似速度并不快的铁弹,却叫人马躲也躲不过去。巨大的威力让它们所过之处,一片的血肉模糊,断掉的马腿人胳膊可不再少数,甚至是硬生生的把人削成两截,在金兵冲锋的队列中生生的犁出一道道血路。 而后是弓弩齐发。齐军阵上似无数弹棉花一样的弓弦振动声,又如巨大的蜂群震动翅膀,一波箭矢密密麻麻的升上天空,再落向大地。 更有神臂弓c橛子弩,一排排射去,叫女真铁骑如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一排排的倒毙。 但他们兀自冲锋,疾速冲锋。 近了,更近了。女真人给骑弓搭上了弓箭,没有人会只挨打不还手的。 金兵冲锋的速度加快,齐军前列人马却一个个低下了头颅。女真人的箭矢并不能在穿透厚重的铁甲后,再给内里的军兵肉体以巨大的杀伤。 “哔!”一声尖锐刺耳的哨音中,齐军阵中的弓弩兵继续发威。 从神臂弓c橛子弩到强弓重箭,纵使金军一个个都披挂了重甲,在强弓劲弩面前,他们也是脆弱的。 只是齐军似有意缩小了弓弩威力,以至于金军铁骑在付出惨重的代价后,兀自有近一半的人冲到了盾墙前五十步内。 而这时候,正迎着这支冲来的金兵的齐军步甲前忽的冒出三道升腾的白烟,无数碎铁破钉随着三声炮响,如撒出去的渔网一样笼罩向冲来的金军铁骑。盾墙后面,齐军弓弩兵也站起身来,在响起的一阵阵悉悉索索的甲衣碰撞声中,弓弦震动的声音是那么有穿透力,铁质的胸甲和头盔在阳光下也反射出无数光点。 弩矢化作一道道黑影,与早前的渔网,一同没入金军中。冲锋的金军铁骑惨叫声一片,不知道多少人在一刹那里痛苦的倒在了地上,倒在了盾墙之前。 不规整的碎铁角,一根根锈迹斑斑的铁钉,小小的石子,这些很不起眼的东西被虎蹲炮喷出,只要打中地方就能轻松的夺走一条人/马的性命。 血肉根本阻挡不了它们的前进,看似坚固的甲衣在热兵器的威力面前也显得不够看,只要触碰到肉体,不管是碎铁角c铁钉还是碎石子,都能轻松撕裂金兵的皮肉,并在他们身体中颠倒变形,小小的碎片能打出一个大大的伤口。 金兵铁骑前面的四五十骑兵尽数扑倒了下来,连人带马,就似乎没一个还能喘气的。 虎蹲炮打出的散弹,那就是一大规模杀伤武器。阿鲁带束c斛沙虎看的呲目欲裂,可不待他们再次高声呐喊,又一轮箭弩射来了。较之先前更急更密! 斛沙虎面前的阿鲁带束被击中,看似坚固的铠甲丝毫没能挡住神臂弓的穿透,弩矢直接洞穿了他的甲衣打进了他的肚子里。斛沙虎眼睁睁的看着阿鲁带束从马背上掉下,却因为马镫未托尽而被倒吊着拖在地上,战马惊慌的向前奔跑,阿鲁带束手捂着肚子在地上拼命的挣扎,发出一声声非人的惨叫,汩汩的鲜血流淌个不停 前一刻还满心杀戮的斛沙虎只觉的心里一阵发凉,而后他胸口一痛,人也惨叫着掉下马背去,却是一支弩矢径直没入他胸膛,他只比阿鲁带束好运的是,他掉落个干干净净。接着他就听到了坐骑凄惨的哀鸣声,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浑身发冷,眼睛发黑,最后只隐约看到一支硕大马蹄 奥噜扎作为大太子亲兵的一员,他早就见惯了生死。这次大殿下在他们跟前被南人的武器打的血肉模糊,他们唯一的生路就是作为先头队伍击败南人。他一直都认为战争就是只要自己哗啦啦的一冲,对面的敌人就会被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的游戏,但是现在他知道,自己回不了家了。 黄土被钉着铁蹄的马步踏得四处飞溅,露出表层下润黄的泥土。一些个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的金军骑兵,被后续而来的铁蹄踏成肉泥。 哀嚎并不凄惨,因为在场所有人都已习惯了这种哀嚎,让这种喊叫再也不能扰乱人心。而是战争所应该有的bg。 这支金军骑兵着实太少了。这么点兵力若就想真的杀透齐军的火力覆盖,那赵宋还怎么能坚持白五六十年,早就被契丹给灭了。 当金军骑兵的距离拉得更近时候,他们的命运实则就已经被决定了。 厮杀并不惨烈,金兵覆灭的太轻松了。看惯了无数生生世世的陆皇帝才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事情,也没有心思感叹感慨。 人命只在瞬间,只在被击倒的一瞬间。没有人去想什么马革裹尸之类的文艺或者悲哀。 所有人的目光只在几步之内,只在自己身形的正前方,只在他视线中出现的一个一个的敌人。 要么把敌人击倒,要么自己死去。就这么简单。 金军主阵里的阿骨打c斡离不等人震惊了,领兵在外的拔离速c讹谋罕c黑锋也震惊了。 完颜斡本看似只独领一支,实则这四支游骑乃以他为首。忽然遭难,叫人措手不及。其部余下的女真骑兵,化悲愤为力量,直冲齐军阵列,也是理所当然。不然回到主阵也只有被清算的份儿。但是,但是,但是他们覆灭的也太快太轻松了。 金军中响起了收兵的号角声。 陆谦看到了战机,女真人的士气依旧旺盛,但多少有些变动,尤其是出击的女真兵,尤其是还剩下的三支金军骑兵。 令旗挥舞,阵前的岳飞c栾君实c王贵c姚政c徐庆等小将眼睛瞬间明亮起来。 局促的号角声响起,接着岳飞c王贵c姚政三人引着三营铁骑,仿佛是下山的猛虎,直冲向那就要转回主阵的金军。 拔离速c讹谋罕和黑锋皆是一愣,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人数相当的骑兵向他们杀来了。 三人心头愤怒过后就借着是一喜。斡本是阿骨打的长子,自然受其喜爱。即使他是庶子。 “杀啊——”拔离速高呼呐喊着,他是银术可的弟弟,随阿骨打起兵至今,也屡屡建功,然声名不显,功勋更远不及银术可。他也不是自甘落后之辈,自然愿意不逊于长兄。此刻手中捻着粗大的狼牙棒,就仿佛是一根轻飘飘的木棍。 岳飞亦是一振手中钢枪,仰天大吼道:“将士们,随某杀贼!” 挥舞大枪,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万胜!” 不但他身后的一营铁骑,便是王贵与姚政二人麾下,现在也全都咆哮喝来,一个个催马冲出。那一色的绯红战袍,外披铁甲,以一往无前的猛烈气势,轰响如雷的蹄声,义无反顾的冲向敌人。 “杀贼!” 双方凶狠的对冲,轰隆隆的蹄声仿佛让大地起了强烈的地震,那种千军万马冲锋,那种万马奔腾的架势,叫大地都为之晃动。 旌旗猎猎飞舞,让人一颗心都要跳出来。陆谦脸上闪过激动,他恩养军士这么多年,吃喝钱粮地位一应不缺,就是想要练出一支真正强兵。 因为buff的扩招范围限制,故而,除了亲军是真正意义上的bug外,其他正军c守备军倒还依旧有是肉体凡胎。 他们之间的较量,才是真正意义上中原军队与北国精锐铁骑的碰撞。 陆皇帝按捺住异色,双目炯炯的看着战场,骑兵的拼杀,总是这样让人热血沸腾。他们在某种意义上就好比昙花,一刹那的美丽,就是永恒! 岳飞双眼睁的圆圆的。女真人,这是金兵!虽然不知道为何他对女真和金国这两个字眼,十分之厌恶,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脑子里去反复的蹂躏他们。 齐军北伐辽国时候,他并没碰到,与西夏军的厮杀则从来不被他放在眼中。 陆皇帝告诉他,如今这年月,只有北方的女真人才是中原的强敌。也只有他们的骑兵,才是北国最强的骑兵。而战胜女真铁骑,就是中原铁骑所必须完成的任务! 岳飞曾经想过,或许就是因为如此,他心底里才会对女真和金国如此反感的吧。 但不管如何来形容他对女真人和大金国的厌恶,岳鹏举对与女真骑兵的较量,却是希望多时。现在正是如愿以偿也! “杀——” 冲锋中,一个营的齐军铁骑,不自觉中已经排列出了一500的巨大矩阵。 前后间隔五丈,左右间隔不足一尺。 正文 第六百八十二章 燕云(五) 如墙而行,如墙而进! 多年的刻苦作训叫齐军铁骑已然具备了后世近代骑兵的特征。高强度的纪律性让他们在高速度的战马奔驰中,仍旧保持着骑兵墙的齐整。 陆谦这些年的努力,可不是白费的。 虽然东方战马许是比不得正史上西方近代骑兵时的战马,但扣除这一外在因素,纪律与训练,可都是软件。 对面的女真骑兵发出了弓箭,一蓬蓬箭矢如雨一样浇落到岳飞头顶。然而绝大多数的箭矢都落到了空处。只有五条骑兵墙,亦可以说是骑兵线的齐军骑兵,那接触面着实过于狭小。而没有广大的‘接触’范围,金军的骑射如何能有用? 即便是巅峰时期的蒙古骑兵,所谓的骑射兀自是不讲精确目标的大范围覆盖射击。北方少民们的骑射,针对的从来不是个体,而是广大的整体。 看准对方的所在,箭矢射过去,那至于能不能命中敌人,就不再考虑之中了。横竖他们射出去的箭矢有那么多,目标处的敌人又有那么多,总是能命中的。 故而,神射手在塞外荒蛮之地也是极受人尊敬的。 平缓的马蹄声一点也不让人感觉疲软,五列骑兵排列紧密,整齐划一,就像防护林里特意种植成排的小树。 岳飞没有还击。术业有专攻!中原骑兵与北方骑兵先天上的差距所至,陆皇帝从没有想过要培养一支能近战又能齐射的‘全天候’骑兵。 数百步的距离很快就过去了,两边的间距已经缩短到了五十步。金军铁骑散乱做一簇簇,如是随意洒落的棋子,也犹如天空上挂着的云彩,一块一块的。 “哔哔”岳飞身后的营正吹响了哨音,所有人都反射性的夹紧了马腹,马镫下的铁刺扎在马腹上,剧痛下,一匹匹战马撒开四蹄,彻底进入了冲刺。 立在五列铁骑正前方的岳鹏举,更是眼睛里直泛血光。 最后的时刻到来了! 两军骑兵的速度越来越快,可相对的金军骑兵的速度却要慢上一点,因为在肉搏到来前,他们还要顾着手中的弓箭。将骑弓插回弓壶,再握紧手中的兵器,而后才能全力的打马飞驰。 五列齐军铁骑大致还能保持着整齐,就是同排战士相互间的距离拉大了一些。但整个阵列没有因为加速而生出大的骚乱,多年的训练自然是有成果的。 密集的蹄声汇成滚雷样儿的隆隆声响音,在岳飞耳中如同仙乐。墙式骑兵的正面冲击力是毋庸置疑的,这种战法且是陆皇帝拿出来,专门应对北方骑兵的。 之前已经经历了多次实战的验证,可那些个对象都过于孱弱,成色不足,且还是眼下的最终对手最具有参考意义。 箭矢落在身上,齐军马军只将头低下,铁兜鍪与甲衣足以防备箭矢,就是战马也披上了马铠。相对强大的防护力是他们应对对面骑射的法宝。 局限所至,他们做不到骑马射箭,也不需要做到,只要能最大程度发挥自我的冲击力即可。 金兵的箭矢下,队列中自然有士兵受伤的叫声传出,更有人翻身落马,还有战马哀鸣着倒下,但对比齐军的总数量,这数字且还是很小。 “哔哔”冲击前一刻,哨声再一次响起,这一次哨声更急。 齐军马速提高到了巅峰,隆隆的马蹄声如夏日里的奔雷,明盔上的红缨跳动着,如同无数朵闪烁的火焰。 疾速的冲刺下,齐军骑兵墙已经有了少许弯曲,但这点弯曲不足以影响到阵型的严整。 岳飞满脸涨红。他仍旧一马当先的没入金兵骑兵群中,双眼圆睁握紧手中大枪,目光直视对面一金将,后者手持一根狼牙棒,这种重兵器在女真人中却是极其常见的配置,满脸的凶悍。 “兀那南蛮领死!”金人口中叫嚣着。 岳飞则充耳不闻,手中大枪举起,枪头蓦地从手中向前滑出,红樱颤成一个圆盘,枪身微微弯出一道弧线,却不是做别的用,而是枪头随之一弹,打侧面撞上那劈头砸来的狼牙棒。 当即就将那狼牙棒狠狠撞开,枪尖顺着没入了那金将脖颈。 “砰!” 一声大响,这名金将且没有搞懂,明明对方拿的是一柄长枪,怎么会敢跟自己手里的狼牙棒硬碰,还真将自己手里的家伙给弹开了。但接下他却就不用再去烦恼了。 他的人头已经随枪刃一起飞舞到半空中。尸身抛开狼牙棒,从马背上坠落。 岳飞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一马当先冲入金军当中,可不是逞匹夫之勇。他就是要先打乱金兵的阵脚,这样才好让身后的五列骑兵更是轻松一些。 杀了一名金将,两名金军骑兵随后就到。明明只是普通士卒,手中却握着厚背大刀与大铁椎。 岳飞枪杆都不需要收回,抖手似乎只轻轻一晃,两道亮光就已经没入二人心口。 可还不待两者落马,又一名银环金将已经奔到,手中仍旧是一根狼牙棒。 岳飞举枪便刺,后者反应也不慢,狼牙棒一磕,正好挡住。二马交错,岳飞转起长枪,横扫金将腰去。后者来不及细想,也没有时间再细想,回转狼牙棒挡在胸前。 “当!” 一声震响,大枪没有如他所想被挡开,反倒是他自己,腰部如遭重锤,双手虎口全被震裂开,眼前已经发黑,整个人带着重甲,二百多斤的份量却变成了一颗大号肉弹,直飞了出去。撞上侧面的一骑兵,连人带马都盖到了地上。 本人更已经失去了知觉! 稍后一步的几名金军骑兵皆亡魂大冒,不约而同地勒马转向,要撇开溜去。女真人就信奉崇拜强者。军中勇士素来受人尊崇! 勇猛如岳飞者,教他们分外恐惧。但这时岳鹏举怎么还容得他们从容离开?! 当下大喝一声,单骑撞入到对方三骑中间,大枪横扫,瞬间解决了掉。 也是这个时候,“杀!!”两军的骑兵都爆出嘶声力竭的吼叫。却是碰撞来临了。 “轰!” 两股马群,两股洪流迎面对撞在一起。无数折断的枪杆,伴随着人马碰撞连绵不绝的惨叫,响彻在人们耳旁。 刀锋枪刃与甲衣硬铁碰撞c摩擦的声音让人牙根酸倒,避让不及的马匹互相撞的骨头都碎裂,倒在地上哀鸣不已。还有敌我士兵发出的哀嚎声。 但这当中绝没有岳飞。女真人稀疏的阵列正给了他‘一往无前’的机会,在轰鸣的蹄声中交错而过。又一枪捅穿了一名金将的腹部! 人马穿行在金军群中,大枪行走之间,金兵金将,接连落马。 齐军骑兵的密集阵形占据了优势,这一次冲锋过后,第一列百名枪骑兵至少扎下了三四十个敌人,丢掉长枪后的马刀,也砍杀砍伤了不少。但是作为第一列的他们,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厮杀过后,岳飞大致的看下,怕剩下的还不足半数! 接近三分之二的阵亡率,也怪不得陆谦有做规定,骑兵冲锋,凡是头列军兵战后能活下来的,每人授勋一枚,加官一级。实是因为他们值得如此嘉奖! 只不过金军更不好过,过了第一列还有第二列,接着是第三列c第四列c第五列。喘口气的时间都且没有。这种战术战法叫他们吃够了苦头。 往日里的战法瞬间变得不合时宜了,反倒是更加密集,更加集中的战术,对齐军更是有效。 这一番厮杀过后,金军的伤亡可谓是伤筋动骨,损失比齐军更惨,小二百骑被留在了当场。 只说眼下的这第一回合,两者间的伤亡就快达到了:5。纵使金军吃亏在战术战法上,也叫后面观阵的陆皇帝笑的好不开心。 这证明了一件事啊。如此作训的中原马军已然可硬抗女真铁骑了。 拔离速如是头受伤的野兽样儿仇视着对面,这一回合他们吃足了苦头。 他们应付过第一列枪骑兵后,碰到第二列时就吃大苦头了,到了第三列时更几乎无还手之力,连带马往左右避开都做不到——来不及啊。 “呜呜呜”号角声响起,拔离速当机立断,带着余下的金兵绕过南面的齐军大部队,斜斜里溜去。 完颜讹谋罕也有样学样,唯独是黑锋。 这人并不是女真人,而是契丹人。世居朔方一带,早年在东京道为官,举城投效女真,被封为世袭猛安。其本名是奥敦扎鲁,降于女真后,被授予猛安一职,始被称为“黑锋孛堇”。 这人随女真人骑兵,连战连胜,那是一路坦荡。可现在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吃了亏,那心中就不免有了计较。如此就给了王贵机会。 见势头,回头高呼:“大丈夫立功报国,便在今日!”纵马引军,迎着冲杀。 那女真兵先吃了大亏,又见其他两路军马都已经转回,士气斗志自然低落。现在王贵又引兵杀过来,被当头截住,当下就有了凌乱。王贵部又团团齐聚,如同一柄巨锤,砸在阵列本就零散的女真军中,后者可不早被冲得纷纷溃散,有掉头往营中逃跑,也有四下乱走者。 黑锋劈面撞见王贵,两个双刀并举,战十余合,不分胜败。这边姚政已引兵前来,拍马来助,黑锋见了不敢恋战,拨马而走。但王贵粘的紧,黑锋如何能走脱?心慌力怯,渐渐手乱。可欲走不得,就也只能死战。不防背后一队兵狼狈奔命,撞动他座下战马,一个趔趄,刀法大乱,被姚政打马赶上去一枪从前胸穿入。黑锋大叫一声,口鼻喷血,倒撞下马身亡。金兵失了主将,士气更加沮丧,如羊被群狼剿,抱头奔逃。 斡离不在对面看来,急请阿骨打进援。后者应允,叫挞懒引一千骑前去接应。内里真女真恐要过半数。 岳飞且还领兵在为王贵掠阵,便看对面一支骑兵如乌云卷地而来,两边烟尘冲天,马鸣萧萧。当下将手下军马,列成密集尖锥之型,自己一马当先,位在锋刃之处。再叫人告知姚王整兵在后。片刻之间,两军锲入,岳飞奋臂大喝,枪如游龙,但见白光缭绕,人马到处,如轻舟劈浪,杀的金军尸首翻滚。 背后姚政c王贵再驱使兵马齐声呐喊,围杀过来。挞懒所将兵马兀自是零散队列,如何挡得岳飞军,一个照面就被洞穿而去。军列如被重锤砸了下,四分五裂。姚王再引兵杀奔来,挞懒休说是引兵接应败兵,自身也难保来。 正文 第六百八十三章 燕云(六) 阿骨打脸色铁青,多少年了,女真铁骑战无不胜。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一本是自吹的话,如今却已经似真理一样被他们奉为纲目。 那连带起来的“附属效果”就是,他们上上下下都坚定认为——这个世上根本没有那支军队的骑兵,能在人数相差仿佛的情况下击败他们。 可是今天,来自中原的南人骑兵,竟然做到了契丹精骑也做不到的事情。这就太具颠覆性了。 中原在阿骨打等人眼中自是一大国,但大国却并不一定兵强。陆皇帝虽然兵伐燕云,从契丹人口中夺回了涿州和易州。只是这样的战绩却不能叫女真人正眼相看,因为在此之前的护步答岗一战里,契丹人真正的精兵,早已经被他们给打灭了。 当年辽将耶律章奴带领的辽军,可是能与女真兵打的旗鼓相当的。达鲁古城一战,阿骨打命娄室c银术可率军冲击辽中军。金军先后九次陷阵,辽军却依旧固若金汤。 那耶律章奴是真的很能打仗,可惜这人看不惯天祚帝,要拥立耶律淳上位,惹得天祚帝急忙回师西返,反而叫阿骨打抓住战机,护步答岗一战,打断了契丹人的脊梁。 在阿骨打的眼中,被契丹人百多年里死死压制的中原,之所以强大只在于人多钱多,只在于那万里锦绣山河。而中原的兵是懦弱的,中原人也是懦弱的。 中原是因为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粮有粮,如此,方称之为大国。 阿骨打却从来不觉得中原的兵马能与一路杀出来的女真精锐相抗衡的。不然他也不会决然举兵南下,更要与陆皇帝刀枪相向。 可是今儿,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阿骨打。了解阿骨打这崛起路上的一场场厮杀的人就该知道,这是一个勇锐无敌的人,他打仗从来都没有避让过。 当初的耶律章奴,更早时候的萧糺里c萧挞不野,还有张琳c耶律讹里朵c萧乙薛等。 不管那杀来的是十万军c二十万军,还是七十万大军,他都会用迎难而上。 故而,看到眼下的这一幕后,阿骨打脑子里根本没想过就此罢兵休战,而是更期望能一举打崩对手,更期望着能彻底压倒对手。 齐军这边,陆谦收起了千里镜,眼睛看着对面如火如荼的云气,这金兵还真是有本钱,初战不利,却兀自斗志不减,战心不灭。 完颜阿骨打挥动马鞭,打马奔到女真阵前,纛旗也随之而动。金军阵中发出了山呼海啸一样的呐喊。士气猛地一炙。 “粘没喝,你率右翼先出,击南狗左军。” “娄室,你率一万骑救挞懒。而后引兵具南军右翼,居高临下,待其阵脚动摇,结阵驰击。” “谋良虎,你率左翼后出,待挞懒救后,引兵击南狗右军。” “诸位,务必努力!” 粘没喝是粘罕,汉名完颜宗翰,正史上是女真灭辽的第一功臣。 完颜娄室,是后世不少人眼中则是当之无愧的女真第一名将,伐辽破宋,功勋卓著。 即使最默默无名的谋良虎,也是阿骨打大哥乌雅束的长子,在女真群体中份量极重。参与了阿骨打自起兵伐辽到护步答冈一战大胜辽军中的全部战斗。且还是阿骨打的女婿。嗯哼,就是我堂侄取我闺女的烂事,对于女真这种深山老林里刚爬出来的主儿,别跟他们说伦理。 阿骨打军令一下,登时女真军阵中便号角声连连吹响。 看到到那金兵右翼忽的爆发出一阵更加响亮的叫喊声,而后陆谦便看到一名穿着战袍,内隐乌色战甲,头戴雉尾蛮狮盔的军将,手举一柄大斧,高声叫喊着。而很快对面的右翼金兵就出动了。 陆皇帝饶有兴趣的看着对面,不知道面对齐军的防备,金军还是怎样一副作战模式。 要知道,齐军现在远的有火炮,再近有神臂弓c橛子弩,而后是大量的强弓重箭,再接着就是虎蹲炮和投弹兵。历经了这些个层层磨难后,他们才能触碰到齐军前列的盾墙枪林的。 大群被女真人整合在麾下的各族杂兵叫嚎着,向齐军开来。他们士气高涨,纵然适才的交锋结果叫他们为之惊愕,但这并不能粉碎他们必胜的信心。 这些人自跟了女真之后,就算是走上了星光大道,被胜利之星时刻照耀。从北向南,从东向西,所向无敌,所向披靡,那就没有败过。 之前那么难时都没有败,现在大势已成了又如何会败? 在金军右翼动了后没多久,完颜娄室就引着一万铁骑席卷而来,内含三千真女真。目标所向,显然就是岳飞处。 “咚咚咚”齐军阵中战鼓声忽的响起,接着是号角吹奏。卢俊义一听就明白,这是要他率军出击。“将士们,且随我直捣女真将旗。杀他个十荡十决!以胡虏之肉下酒,以女真之血庆功!众将士,都随我杀!”正可谓是: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眼下的战斗是一场决定南北大局的战斗,有点像当年的高平之战。后者是是五代十国时期中原王朝由弱转强的开端,只可惜大好局势被赵老二给尽数败坏。 而现在,就也是决定塞北与中原,孰强孰弱的关键一战。 玉麒麟引铁骑前突,一万铁骑大体上分做了四部。最前是卢俊义与他的一营亲卫,已经组成一个硕大的箭头;后者是左中右三军,但左右两军只是噱头,主力八千铁骑尽在中军。在镇三山黄信的调度下,前方是六个猥缩集结起的骑兵方阵,2520,就仿佛是六个大铁锤头,必然能叫金兵受用不尽。 而后就是五千墙列的威严铁骑,他们排列的很开了。005的阵列都有人组成。错不是战场广大平沃,那只这一万骑兵都能周旋。 玉麒麟仰天一阵长啸,马上长枪指引,坐骑踏飞中,喝声响若雷霆。 “我大齐——” “威武!” “我军——” “万胜!”雄壮的欢呼声仿佛大海,一浪高过一浪。就像女真人在战前乱嚎一样,齐军一样会呐喊,只是那言语却比女真人统一又整齐多了。亢奋的斗志都要喷薄而出,叫陆皇帝直心醉神迷。 “杀啊” 震天的呼杀声中,一万齐军铁骑直冲着女真兵杀去。一样的士气如虹,一样的军心沸腾。 女真人一路胜仗走来,齐军何尝又不是如此?两边都是开挂,都是大挂逼。 阿骨打在后阵皱起了眉头。无论是在中原还是在北方,骑兵,尤其是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骑兵,那都是一方势力最宝贵的财富。 阿骨打纵然对自家军队十分信任,却绝不愿意看到战斗才一开始,两边就怼起了骑兵。完颜娄室带领的万骑,可尽是真女真啊。这是大金国的根本! 斡离不惊呼,这态势出乎了阿骨打的预计,也出乎了他的预料。他本以为万骑出动,会毫无阻碍的救走挞懒残军,而后谋良虎会大步向前攻击对面的齐军,完颜娄室再引兵居于南军的右翼。 那但凡南军的阵脚有触动,就会得来雷霆一击。 可现在看,齐军争锋相对,一样派出大股骑兵奔来。双方都是万骑,声势浩大,一遭碰撞后,想要转身可是需要很大的回旋空间的。 如果谋良虎按时向前,呵呵,那卢俊义多是就与之要撞上了。那完颜娄室呢?更不要多说了。中原军队的远程劲弩是远超过金兵的。且谋良虎都会如此引兵了,齐军又会作何反应?也出动兵马向前吗?这样一来,完颜娄室必不能脱身啊。 如此的步骑混战,可是跟先前的谋算全然不同了。 阿骨打的脸上已经能刮下霜花来。他从陆谦的应对中看到了一股硬气,对方半点不惧怕自己。对面的骑兵可有不少,但不对不少就只派出这般多,叫阿骨打如何不生气? 他耳朵且没有聋,如何听不出对面的骑兵数量。那中原的皇帝竟然如此小觑自己,“好胆!” 怒火冲顶,阿骨打却没有失去冷静。只是冷冷一笑,下令谋良虎处照旧行事。 大军前锋。卢俊义与自己的亲卫组成了一万中苑铁骑最是犀利的锋锐,一骑当先,长枪在手如一尊杀神一般,一头扎进了女真铁骑阵中。 战场中心,挞懒如一头受伤的野兽,发出着怒吼。在岳飞的枪下,他也只有嘴巴还有空闲了。 “唰!” 红樱忽然收拢,钢铁铸成的大枪变成了一条弯弧,而后带着千斤巨力,枪头如铁锤样儿,猛地撞在挞懒手中的金瓜锤上,一声巨响,震得挞懒都双臂发麻,岳飞却是半点无碍。一抖大枪,半点不待停歇,枪尖直刺挞懒眼前。 久经战阵的浴血经历给了挞懒逃生的经验。“去!”大喝声中,他顺势把手中金瓜锤朝岳飞丢过去,同时极力仰头,避开这致命一枪。 金瓜锤叫岳飞不得不缓上片刻,而后枪刃以毫厘之差从他鼻尖上划过,直把头顶的雉尾削掉。 万幸挞懒身边自有忠诚亲卫替他来死,拼着性命给他换来逃跑的机会。 然而挞懒是逃了,可其他的女真骑兵却兀自酣战不休。因为那后面的大部队已经冲来了,他们只需要再坚持一会儿,那就一切大吉了。 卢俊义带着亲卫避开了中心处的战团,顶着女真兵射来的箭矢,直冲入了去! 正文 第六百八十四章 燕云(七) 丈二钢枪急若流星,快如闪电。 玉麒麟引着五百亲卫若一柄神兵利刃,直入金军铁骑中。当面冲来的女真骑兵根本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做出,咽喉处心口间已然血流如注。而在他们的尸身还没来得及翻落马下的时候,卢俊义座下的青骢马已然疾驰而过,似一道霞光一般在黄白色的金军中直穿而过。 是由于其地理位置有关,女真人认为白为纯净,故而金国尚白。尤其是现下已入冬季,金兵的盔甲外多罩着件白色的毡袍,带着毛翎帽子。但偏偏因为技术原因,那毡袍毡帽都会变作淡黄色,这是后世之人生活中且会普遍遇到的一问题,更休说现下了。 下一刻,潮水般涌来的齐军铁骑已经追随在卢俊义的马身后汹涌而至。五百亲骑真就化作了一个硕大的箭头,在女真骑兵那显得散乱的阵势里冲杀而出的一溜空挡。 就如斧头恶狠狠地劈进木桩中,顺着一道缝隙不断前进,直至将目标一分为二。 人仰马翻中,惨嚎声响彻长空。 后续的铁骑纷沓而至。 齐军与金军,从天空上鸟瞰,那就像是高速路上迎头相撞的惨烈车祸,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而同时间里,双边两翼的部队也都齐齐有出动。 甭管那女真人的马队是不是真的能打上一百合,陆皇帝是不会给它留出这个机会了。 刚经过惨烈的碰撞的两军骑兵,多只能接着一头撞向对方的步军阵列。至少齐军这般是如此。 “撒离喝!”阿骨打俩拳头攥的紧紧地,手指骨节都发白。“你速带五千骑出左翼。”他实是心中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而大股骑兵碰撞的那一瞬间,陆皇帝眯起了眼睛,骑兵的战斗是非常残酷的,双方的生死只在瞬间。等双方冲过分开,就是满地的悲鸣战马,被踏成肉泥的落马士卒,以及一个个哀嚎的伤兵。 骑兵的战斗就是这样的残酷。猛烈c迅速以及牺牲! 一合过后,且能明显的看出,金兵落马的士卒更多。金兵即便从早前的战斗中看出了战法战术的受制,却也不可能短短时间里就迅速调整对策。 残酷的碰撞结束后,完颜娄室血红着双眼怒视着面前的齐军步甲。“冲,冲过去——”此时此刻也只有冲过去,他部才能得到一喘息之机。 不然,就只能白白付出惨烈的代价,顶着汉人的弓弩箭阵,从侧面突围而出来。汉人的劲弩可不是金兵手中寥寥无几的强弩可比较的。顶着弩矢攒射而奔逃,那样死伤多少且不去说,只说这是白白付出的代价,就是任何一将领所不能容忍的。 看女真骑兵又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叫吼,虽依旧若天崩地裂,可这叫声半点再无欢快的意思,有的只是受伤的猛兽,穷途末路的王者发出的悲鸣。随着他们的喊叫,远处长矛如林,人头如海般一波波冒起,那是赤色的浪潮,在阳光下精甲闪烁。齐军步甲的威势,看得完颜娄室内心里惴惴,更是不安起来。但木已成舟,只能硬着头皮顶上了。 他是紧咬腮帮,脸色如铁。 战阵对面,霹雳火冷笑一声,望向了右翼前军位置的火炮营处。 此次征伐燕云,陆皇帝一共带来了五十门大炮。这已经是梁山泊所有的储备了。中军一部分,两翼也各有十门。 “开火!” 各门火炮早己经调整完毕,随着指挥的一声大喝,十门三斤炮齐齐开火,地面都仿佛剧烈的抖动一下,炮口喷出凌厉的火光,浓厚的烟雾随之冒起。强大的后座力,使得双轮炮架向后足退了一丈多远。 震耳欲聋的炮响中,一颗颗三斤重的圆滚滚铁球恶狠狠向金兵阵中砸去。 女真人的叫嚎声依旧在继续,因为无知,故而无畏。火炮留给他们的记忆且还很浮浅,那一个个女真兵都不知道它的厉害。 就如热刀切牛油,一颗颗炮弹就是一把把切入牛油中的尖刀利刃,毫无半点阻碍的在金兵阵中掀起了好大的一波骚动。 无奈何,炮弹所致,摧枯拉朽,所向无敌。人也好,马也好,甚至是兵刃,凡是挡在它路线上的存在都变得如朽木一样不堪一击! 尤其是被战马奔驰后的土地,那炮弹在这坚硬的地面,奔跑跳跃。一路过去,不知道削去了多少只马蹄。 完颜娄室身旁便有一个亲卫被炮弹扫中,右臂整个都被带走,肩膀全没有了,血雾喷溅,人都只是惨叫一声,就直挺挺摔落下来。 又是一波炮弹呼啸而来,接着砸在完颜娄室的中军位置,盖因那竖起的大旗就是最好的目标。噼啪的骨折声响,人叫马嘶,在金兵铁骑密集的前军阵列中——要撞阵了么,每次虽只十颗炮弹,却能给金军造成三四十骑的伤亡。 先是弩矢,再就是箭矢,“嘣嘣~~”的弓弦震动声中。一片片箭雨如是倾盆暴雨,浇泼过去。 “嗖嗖嗖——” 锋利地箭矢掠空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片死亡乌云,致命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向着金军铁骑头上罩落下来。瞬时间,箭矢碰撞到毡袍c甲衣c血肉,凄惨的嚎叫声就冲霄响起。 但这并没有阻挡得了金兵策马冲刺的脚步,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金军,不惜代价,不惜牺牲。直想着将前方的枪林盾墙都彻底撞零散了。 距离越来越短,虎蹲炮c投弹兵也纷纷在准备中。金军骑兵顶着箭雨弩矢冲到。 “放——”黄信将令发下。 “杀——”完颜娄室大声嘶吼,挥舞着狼牙棒打飞了射来的几支箭矢,眼睛中却没半分热度,冷色尖厉,沉重的狼牙棒已经做好了嗜血的准备。 马嘶人嚎,血溅刀飞。 爆炸声中,金军铁骑与齐军猛地撞击在一块。很可惜,他们并没有如意。 一声声巨响和爆炸后闪亮的火焰让他们的战马不可遏制的受到了惊吓。事实上,他们的冲击力远没有正常的发挥出来。 那排在首列的重盾兵或许已经换了人,或许还没有换。本该是火星撞地球的大碰撞,陡然间变成了种蘑菇,后者的威力也不小,但不能跟前者相比不是? 但不管如何,那一瞬间中的冲撞,就是搏命的一击。 鲜血淋淋,肢体残飞。双方将士的惨叫呻吟声,让天上的太阳都不忍目睹。 当然,在女真骑兵撞上齐军的时候,卢俊义也带领着身后的齐军铁骑撞上了金军左翼的边缘。 对比齐军的豪华配置,金军却差了不少。他们有良马,有坚实的战甲与兵刃,可在远程打击武器上便就与齐军相差甚远。 他们只有弓箭和少量的弩箭。与齐军的火炮和神臂弓c橛子弩相比,就是个渣渣。 卢俊义很清楚这一点,故而在与金军骑兵交战后,他就引着人马直向着金军侧翼奔走去。错不是谋良虎来的快捷,卢俊义都能带着兵马‘飘’出去了。当然,他“前路:上还有撒离喝带领的五千金骑! “杀!!”齐军骑兵阵爆出嘶声力竭的吼叫。 “轰!” 两股马群,两股洪流迎面对撞在一起。无数折断的枪杆,伴随着人马碰撞连绵不绝的惨叫,响彻在人们耳旁。 那五千金军铁骑虽是以逸待劳,更是生力军,可齐军铁骑也不是白给。刀锋枪刃与甲衣硬铁碰撞,生与死的相搏。 人仰马翻,到处都是喊杀喝叫,有汉话,有胡语。 卢俊义仍旧作全军之锋刃,一路冲阵,没有一合之敌。 到处都是血腥,随处都有两军将士倒地不起,无数尸体被马蹄践踏的血肉模糊,手臂与内脏到处洒落。 一个齐兵长枪捅入一个女真人腹部,拔出之时带出大段的肠子。 可还没等他抬头,一根狼牙棒就已经盖在了他的头上,头盔飞出几丈,白色的脑浆混着血水撒落得满地都是。 齐军敢战,女真人亦是凶猛。 血肉横飞的场面,声嘶力竭的嘶喊,这就是战争,这便是厮杀。它就惨烈到如此地步。 在轰鸣的蹄声中交错而过,卢俊义一枪捅穿了那人的腹部!但要拔枪时却忽的发现枪头好不沉重,赫然是那金人发狠了用双手握住了枪杆。 卢俊义并没丢掉长枪,而是拖着那人摁倒地上,青骢马依旧奔驰。他拔出腰刀。眼前已经再晃过几名女真骑兵来。两道寒光从他眼前划过来,玉麒麟挥刀劈开了迎面扎来的长矛大刀,旋即就一刀砍在一名交错而过的金兵臂膀上,也没来的及看战果,他就觉得大腿处忽的一痛,却是一支箭矢钉透了战裙。 卢俊义右手处忽的一轻,却是那枪头终于脱了出来。可且还不到他高兴时候,一根狼牙棒从侧面猛地打来。 那金将生得面如火炭,颔下无须,坐着一匹黄鬃马,手舞狼牙棒。 玉麒麟手中钢枪方才脱困,错过了战机,此时狼牙棒再来,只有避其锋芒,身形一低,完全趴在了马上。 狼牙棒贴着他的后背飞了过去,一根根铁齿划过卢俊义后背甲片,咔咔作响。错没落到实处,不然必会被砸得肋骨尽断c五脏破裂。 再抬头,卢俊义连人都没有看清,手中钢枪便已经扫去。 那金人速度倒也快,收回狼牙棒,便是再砸。无招无式,就是势大力沉,悍勇无畏。 一声巨响之后,那金人的战马似都僵硬了下。虎口处更是鲜血横流,竟是半点卸力的法子都不懂得。玉麒麟若还兀自与其拼力气,他就不是河北三绝了。钢枪借力抡起了个圈,三寸长的枪锥被卢俊义直捅入那人背脊。后者当即就嗷嚎一声,翻身落马! 就在齐军右翼战斗厮杀惨烈时候,大军的左翼战场上。粘没喝带领的金军右翼兵马终于赶到。 战场上厮杀声不绝。粘没喝已经看不到另一侧的具体形势,但他并不担忧。对阿骨打的信任,对金军的信任,叫他信心十足。 现在他目光紧紧盯着对面,手中握着千里镜,脸皮绷得紧紧地。 千里镜是个好东西,这同样是人大艺术家交给大金国的国礼。对比女真人带来的几匹良骏,大艺术家好生大方的。 “预备——” 对面的齐军阵地上,炮兵指挥高声叫喊着。一门门火炮早已经填装好了炮子和炮药。 “开火——” 正文 第六百八十五章 燕云(八) 轰隆的巨响让两军的呐喊声都消失了。两边阵中都一阵战马的嘶叫,不管是骑兵的战马,还是后方随军的牛马牲畜,骤然听到如此巨响,无不受到了惊吓。 当然,齐军骑兵的骚乱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们坐下的战马早就已经习惯了爆炸声,受到过基本的适应训练。 但金兵这边就不一样了。骤然想起的爆炸,叫其军中战马一片惊乱闹腾。 粘没喝之前就听过这种爆炸声音,但还是间隔很远的时候,爆炸声远没有现在这样响亮。 如今,女真人的军兵们且都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感受火炮之威,心脏都不由的剧烈跳动起来。 尤其是前列列阵整齐密集的金兵,笑容全都僵硬在了脸上,他们清楚的看到一些个小黑点在冲自己而来。虽然个头不大,但已经叫他们想到石砲了。 “啊!”炮弹落地,残肢乱飞,鲜血四溅。金兵阵中很多人都忍不住放声尖叫。 实乃炮弹犀利! 一颗颗炮弹对准金兵列排的严密处打去。十颗铁弹只有两颗落到了空出,余下的给金兵造成了足足五六十人的死伤。 刚从炮口喷出的炮子还带着火焰的炙热,划过人体,鲜血哧溅,残肢断臂飞起,凄厉的惨叫声叫人发懵。女真士兵手中的厚盾和身上的甲衣毡袍,在铁弹面前就如薄纸一样。 查颜直接爬倒地上,耳朵里就听到“噗嗤噗嗤”的声音,那枚从他头上掠过的炮弹无疑在收割着他手下士兵的性命。这些人也是他辛辛苦苦带出来的精锐啊,是他升官发财的希望。 如今死了,心下颇觉的可惜。 偌大的金军当中,真女真并非很多,满打满算也就五六万。 阿骨打起兵伐辽的同时,也在整合白山黑水的生女真,就像后世的满清八旗常常使人去征讨东海女真一样,以这种法子来扩充本族兵马。那白山黑水中的女真族人可是号称有七十二部,十万户的。这数字一看就是虚的,但整个女真族的体量也叫人多少有个概念了。 他们生活的地方,以这个时代的眼光看,可不是一般的贫苦。且除了皮毛,几乎没其他出产。人以渔猎为生,气候苦寒,极少有耕种,人口基数必然是不大的。 何况还有这些年的征战,女真人也死了很多,如此来看,整个金兵中的真女人,说是有五六万人已经是向高里估量了。 阿骨打滚雪球的法子就是收拢整合其他族人马。比如渤海人,比如辽东汉儿,比如契丹人。 可同样也是因为经济体量的缘故,金国的财政就使得金军无法暴兵般达到四五十万众之规模。有个十多二十万,就已经到顶了。故而那里头的附属各族兵马,定然也是能打的。不然你都进不到里头去。 查颜没心疼错,这样的军兵死了端的可惜。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那些被打断了胳膊腿的伤兵无不在痛苦的哀嚎着。以金兵的医疗条件和医疗水准,这样的重伤员很少有能活下去的。 站起身来的查颜探看死伤的士兵,他手下一共损失了九个,死了三个,伤残了六个。 查颜第一眼就看到了熟人,那个整边身子都被削掉的人不正是纥石烈家的小子么,此刻他头上皮帽掉落,肚子上的战袍和甲衣就像是被神兵利器切开的一样,缺口整齐的很,双眼瞪得大大的,满是恐惧与不可思议,还有那对生的渴望 脖子边还有半截手掌,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横竖这个纥石烈家的后辈子弟,如今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号角吹响,金兵继续向前。 待他们进到二百步距离时,又一轮炮声响起。紧接着就是神臂弓c橛子弩。那场景便就是夜雨打芭蕉,叫金军前部是好不凄惨。 与神臂弓c橛子弩相比,火炮纵然厉害,限于数量,实际上是亦不值得称道。反而是神臂弓与橛子弩,穿甲破革,一二百步距离时候,已经相当的具有杀伤力。只是金兵好歹有重盾防护,且还能承受的住。 直到百步距离时候,又是一通炮弹落下,那就不止是弩矢了,还有强弓重箭。当然,金兵也有还击,一时间两边阵上都飞起了一片片的箭雨,箭如飞蝗,绵绵不绝。 这个时候两边就是拼消耗了。 弓箭手虽多少有些防护,可顶着对方的箭雨发起还击,那死伤且会如何,可想而知。 再厚的铠甲也不可能遮挡全身上下,更何况弓箭手都是抬头仰射。 箭矢穿梭带起一道道血雾,瞬间就倒下不少人。当然,更多人中箭后,表情都只是呆了一呆。随后回醒过来,才知道自己中箭了。因为那伤势真的不重! 齐军这边很多人肩头c上身中箭,但金兵的箭矢顶多穿透甲衣,即使划破了内里的绸缎罩衣,也难给人重创。很多箭矢都被弓手们随手拔了下。 同样的道理,齐军弓手也难给金兵以有效之杀伤,即使特质的重箭c破甲箭却也难射破他们的精铁甲衣,更别说金兵外头多还披着战袍。 对于兵甲齐全的将士,宁中三箭不挨一刀,宁挨三刀不挨一枪,这乃是绝对真理。除非是门面手掌或是其他要害遭创的,很少见到有人凄厉地滚地惨叫的。 只是那门面中箭的,或是挨到其他要害的兀自有不少,盖因为基数足够大。是以,一箭雨就如一阵阵的狂风刮过,只留下满地的苍夷。 两军的距离很快就缩到了五十步,弓弩兵纷纷后撤,虎蹲炮发出怒吼声音。大股的硝烟喷射而出,前方又是倒下大批的金兵。 热兵器之下,可是没有盾牌铠甲称雄的份儿。要不然明清中国火器发展士气,铁甲也慢慢的被布面甲与棉甲所取代。因为后者对火器的防御力更强。 趁着金兵前线一片混乱,早做好准备的齐军盾墙忽的裂开,弩兵来了一次趁火打劫。随后齐军盾墙重新合一,层层排列的重甲肉搏兵已经在后头严阵以待了。一排排齐军将士身上的铁甲在阳光下泛着寒冽的冷光。 这时金兵混乱的前军兀自还未安定下来,齐军阵上一声尖锐的哨声已经响亮前军,命令传来:“准备接战!” 军官们此起彼伏的喝令声响起:“准备接战!” 号角声停止,鼓声更响,每个营头的营官都齐齐的上前踏上一步,挥动手中的兵刃向前猛地一劈斩,用尽全身力气吼道:“虎!” 与他们一样,密密的齐军甲兵,踏步高吼。雄壮的吼声传响在整个天空,又传向四面八方。 鼓声再响,所有齐军将士踏步声中,已经纷纷聚集到盾墙后,第二次鼓起全身的气力,咆哮:“虎!” “咚咚咚”鼓声如雷,盾墙已经再次打开来,前军五千重甲兵第三次大呼:“虎!” 三擂三吹,三喊三进,三喝虎字,如此做派可极大的提升了作战士兵的勇气和斗志。 无数将士同声呐喊,雄壮的口号,身旁无数的同袍战友,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力量。只存在于军队中。让不知道多少齐军将士抛去了心头的胆怯与紧张感,而浑身上下充斥着无穷的力量。 粘没喝眉头都皱成了东非大裂谷了,并且很有进一步向着马里亚纳海沟发展的趋势。 密密层层的长枪掉刀翻起,在寒冬中闪着耀眼的光芒,一排排身披重甲的齐军将士,呐喊着挺枪举刀冲来。 雪亮的枪尖,耀眼的刀片,连成云儿样,耀出一片夺目的光芒。 曹成是团副,随军冲在第一线,他一枪刺穿了斜面一名金军甲兵肋部,挑着尸体又推倒一人。当面的金军甲兵看见,横枪就刺来!曹成将头一低,丢掉长枪,身子猛地窜出去,顺势抽出腰间的铁鞭当头扫过!那人也丢枪避让开,结果绊着了脚下的尸体,侧面倒了下来!曹成正想赶去一鞭打碎了人头,冷不防又一名金兵已经冲到他身前,舞着一口大刀当头劈下,曹成立刻向后退却,但他脚下没被绊住,后背却直撞在了人身上,实将士贴的太近了,战阵之上不比平日里比武较技,哪里有那般大的空间叫人辗转腾挪?直来得及避开脑袋,被那金兵一刀砍中了肩头上,护肩都裂开了,血流如注。但他也经砸碎了那金兵的头颅。 曹成很想哭,这特么才刚刚开战啊。但他哭都来不及。 金兵的尸体方才倒下,就眼看着三杆长枪向他腰腹穿来。眼睛里闪过一抹悲哀,曹成知道自己怕是要丧命于此了。 他早年随从张用投奔梁山军,在军中拼杀奋斗,也坐上了一地兵马使之位。但他不愿意躺在功劳簿上歇息,且从一地兵马使向一省兵马总管前进,路途着实艰辛。 看看现下各省的兵马总管,甚至是各处副总管,哪个是没有来头的?非是梁山泊旧人,如河东兵马总管唐斌;就是投效反正的前朝重量级人物,如冀北兵马总管呼延灼。如他这般人物,想要更上一层楼去,着实艰难。 故而他就一门心思的往正军里钻营,两次进武略院进修受教,终于在去年时候被调入中军都督府治下,哪怕职务尽是一团副。 要知道在都督府治下的正军当中,营团之上且还有参将,再上是副将,再上才是副都督,而后才是都督。而那守备军里兵马使职衔,只是与正军里的团正相当的。省兵马副总管可比参将,总管可比副将。五军都督府的级别更高更多,自然升职空间便也更大了。 可以说,曹成是付出很大代价方钻营到眼下地步的,那兵马使转入中军都督府治下都才做了一团副。那随从霹雳火南下,一路上只是做监军的,实是没立下功劳来。他就早期盼着眼下的大战,好叫他更上一层楼。却不想 曹成身边也有亲兵跟随,倒也拼命,俩手持团牌的甲兵上前就抵挡住了刺来的长枪。可是曹成身处全军的第一线,这个时候战事方起,他根本退不下去。 一阵乱砍乱杀后,那里已经看不到曹成的身影了。只能隐约透过人体腿脚见的缝隙看到一披着文山甲的尸首,早一动不动的躺倒在地上,不知被谁一枪刺穿了面颊,白白的脑浆都流了出来。 李逵拎着一双板斧,大砍大杀是好不精神。他引着身后的刀斧手冲锋陷阵,两入金兵。但这黑厮历来就是武艺粗糙的,砍杀只凭力大且迅捷,两阵的厮杀后胸前早挨了创伤,就是头盔都被扫落了去,耳朵也鲜血淋淋,已然丢了半个。好歹被亲兵拖拽回了后方。“将军好生勇猛,连入那金军阵中,已建下功勋,如今可在此修养。” 黑旋风哈哈大笑,抹了一把血淋淋的耳朵,也不在乎,说道:“今日厮杀非比寻常,定要为哥哥拼命效死才对。且也难得有这番机会,要杀个痛快才是!”人家黑旋风还要大杀特杀。叫那周边的亲兵都要两腿一软,给他跪下。 任谁都晓得黑旋风是当今陛下的心腹,更位列中军都督府的右副都督,可同样不少人也知晓,这黑厮的武艺粗糙,杀起人来更有攻无防。眼下战局是愈发惨烈,这要是丧命阵中,他们如何不陪去性命? 正文 第六百八十六章 燕云(九) 鲜血淋淋,肢体残飞。双方将士的惨叫呻吟声,让天上的太阳都不忍目睹。 阿里奇骑一匹乌锥马,与耶律得重的第三子耶律宗雷,二人引百十精骑,不知道何时出了析津府城池,立在一处高岗上,远远眺望着战场。 他们的位置并不能纵览整个战局,看到的只是金军右翼与齐军左翼的厮杀。然只是如此,便已经叫二人冷汗淋漓。 “真好一番斗!”阿里奇道。 别的休说,只眼下他们所看到的两军重甲拼斗,便不是城内辽军可以支撑的。 那双方的重甲军士,手持长刀重斧,长枪利矛,不要性命一样,以命搏命的兑杀。 前一个倒下,后头的接上;前一排完蛋,后一排顶替。这就是一种牺牲与风险的比拼,也是耐力和韧性的比拼,更是兵多兵少的比拼。谁最先支撑不住,那谁就是失败者。 南京道的契丹兵定然是不能坚持的。 耶律宗雷擦着额头上不知何时渗出来的明汗,明明已经入冬,他却觉得浑身燥热。“休管那陆谦是怎样的荒唐,只看眼前南军,中原端的可怖!” 接着他就叫来一亲信,低声吩咐了几句,后者当下就打马向着析津府狂奔去。 耶律宗雷所说的言语也正是阿骨打所认为的。看着那些身披重甲,如同荒蛮巨兽一样,以最野蛮的姿态,发出了自己最狂野的咆哮的中原军队,他已经清楚的认识到了陆齐的可怕。 “陛下。南军如此强力,实我大金之劲敌也。今日若不能大败彼军,擒杀那陆家皇帝,来日他再卷土重来,我大金”完颜希尹也万想不到中原的军队竟强悍若斯。虽然他在齐鲁时候看到的齐军,只用眼看便很厉害。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齐军能战若斯。 如此大金国可算是招惹了添大麻烦了。 也所以,这一仗女真不但要赢,更要一战杀了那陆谦为最上。不然陆皇帝即便此战失利,以中原之力,日后亦能卷土重来。 中原何等的地大物博?钱粮充裕,人口众多。陆皇帝丢了十万人,还能第二次c第三次c第四次的拉出十万大军,可大金的真女真就那么多人,全都拼干拼净了,这大金还是大金吗? 故而,这一战不仅要胜,更要擒杀了陆皇帝为上。 阿骨打一听就明白了完颜希尹话中的潜在含义。陆皇帝年龄不小了,然儿女却皆在幼龄,他就是陆家皇朝的定海神针,一旦他出了意外,整个陆家皇朝距离分崩离析也就不远了。 至少,至少可叫中原皇朝消停二十年! 阿骨打举起千里镜,看向那齐军中军处陆谦的卤薄所在,真是鲜亮耀眼的很呐。而后才又看向左右翼。 两侧的军兵已经全都陷入了战斗。(金军)右翼,那身披着重甲,排列着密集的阵列,就像那江河中过鱼时一样紧密簇拥着的军兵,手持着长枪大刀,战斧狼牙棒,相互捅刺,彼此砍砸。 每一刹那都有人倒在地上,铁骨朵发狠一样把对手砸成爆开的血浆,铁鞭把一颗颗带着铁兜鍪的脑袋打碎,狼牙棒挥舞间砸碎的天灵盖一刻都不曾在战场上消失 右翼的厮杀很激烈,短时间看,根本没有分出胜负的可能。 而(金军)左翼的战局也一样焦灼。卢俊义领兵斜着且过金军的左翼主力后,一头与完颜撒离喝所带领的五千金军骑兵撞了上。等再是一合冲杀后,这才脱离了开来。而完颜娄室带领的金军铁骑,则却根本没能破开齐军步阵。只能仓惶中,顶着箭雨弩矢,忍着伤害,狼狈的向东转向。与撒离喝部汇合一处,辖制着卢俊义所引的健锐军! 而后金军左翼的步军就与齐军右翼步阵重重的撞在了一起! “斡离不,兀术!” 阿骨打内心里算了又算,猛地叫其两个儿子的名字来。二人应声来到。 “你二人,各引一万骑,穿插南军左右。” “只要虚张声势,不得真与其厮杀。待到我中军与南军大战时候,就齐齐向着南军后方穿插。径直杀奔南国皇帝所在处。务必要一击得手!” 如今这个态势,南军的战力似不弱于金军,南军的兵力更是比他要多。虽然他麾下的骑兵要多些,但打不动对付步军的阵脚,在这般的大会战中,再多的骑兵也是白瞎。 是以,这般双方对拼对耗下去,最后失利的极可能是金军。而且齐军的骑兵众多,一旦追击,金兵损失便就要大了去了。这是阿骨打所不愿看到的,也是阿骨打不能忍受的。 如此,他要彻底翻盘,就只有把希望寄托在骑兵身上。用后者的机动性,去袭杀南国皇帝。 甚至都无须真的杀掉南国皇帝,他们只要能把陆皇帝的卤薄冲散,叫那皇旗倾倒,南军的士气军心就必然受震动。金军反败为胜的契机就也到了。 斡离不与兀术对视了一眼,深感肩头亚历山大,却也一样是兴奋。担如此重任,此战若能得胜,二人便都立下当世大功了。 斡鲁古c习不失c婆卢火等将,或是与二人为辅,或是回到中军阵中,待到两支骑兵离开后,金军只剩下两万来人的中军动弹了。 林冲与呼延灼看着滚滚杀来的金军中军,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怪哉。这女真中军去了两支万骑,如今只剩下两万许步骑,何以主动来撩拨俺们?”林冲先就皱眉说道。 “都督所言甚是。看金军厮杀,阿骨打的算盘,定是先要挫动我军两翼,以调动我中军分兵。而后再以马军从中直破而入。现在金军的主力马军都已经分散去了两翼,这是用兵的大忌。非是能打破我军两翼兵马,否则便是无用之功也。其剩余的中军也只剩下区区两万余,防守我军攻势且都恐有不足,何以就要先来进攻呢?”呼延灼也揪断了三根胡须。 “无须多虑。横竖两翼扛得下。”林冲索性不去想它,他新的过花荣与秦明c黄信。 “老将军且做准备,待炮击之后,便放铁骑!” 三千具甲铁骑,六千轻骑,合着预备军千人,这是亲军所属虎贲军也。连同陆皇帝周边的一万龙骧军铁骑,便就是御前司所有的所属马军了。 呼延灼身为冀北兵马总管,先天上便有着很大的优势,但他聪明的知道此番陆皇帝亲征,那一切的决断就是陆皇帝的。只有大败金兵之后,再派遣宿将分头进军,那时候才是他们的出头之机。就像小一号的河东青面兽,只是呼延灼是一点也不羡慕杨志的。 ——对比西京道的厮杀,明显,南京道才是重中之重。 这场战阵上,他甚至都没去谋求做一军主将,而是在郭盛生病后,求得了虎贲军统辖权。 该是赛仁贵倒霉,在抵达河间后畅饮了一通,又吹了冷风,当即就不好了。大军行到涿州时,都且起不得身来,只能被留在后方。 呼延灼打马返回阵中,“虎贲军听令,全军披甲——” 军旗左右摇晃了三圈。这是具甲铁骑部队从始至终都惯用的约定旗语。 后方的鼓手当下擂响战鼓,同时派传令兵疾向各营催马传令。虽然战鼓一响,军旗晃动,虎贲军各营都已经知道该怎么来做,但传令兵还是要有的。 军旗晃动后,一通鼓,具甲铁骑披甲;二通鼓来,各营铁骑列队,辅兵退回;三通鼓响,就是他们出击的时候了。 同时在他们的两翼,人数足足是具甲铁骑两倍的轻骑,也纷纷上马列阵。他们只披布面铁甲。重量在十斤上下。 呼延灼看着身后列队整齐的具甲铁骑,心中是激动地。这可是真正的铁骑啊,不是他当初为了增强威力,而叫人打制铁环,将一匹匹战马拴在一起 想着当初时候的无奈之举,再看看现下的虎贲军,任是哪个武人看了他们不眼热? 作为武将,呼延灼当然有争锋沙场,建功立业的愿望。能在眼下的这一关键之战中带领他当年兵败梁山泊的具甲铁骑,冲锋陷阵,驰骋沙场,简直是一世的指望,今日还了愿心,正是搔着呼延灼痒处。 他手中有着祖上兵法秘传,内里记载了许多杀手锏,为何对具甲铁骑情有独钟?心愿也。如今这真叫他直如猪八戒吃了人参果,全身上下汗毛孔都舒坦透了。 “轰轰轰” 前方的大炮开火了。虎贲军中略略起了点骚动,很快就平息了下。呼延灼跨坐在乌云踏雪上,手中攥着钢鞭,只待前方传来消息。 中军后方的皇帝卤薄处。 陆皇帝与闻焕章c许贯忠等也在揣测着阿骨打的盘算。 彼处中军只剩下两万余步骑,是最薄弱处,安得是齐军兵力最雄浑的中军的对手?故而,阿骨打如此做,定是有原因的。 “且看他那两翼新增的万骑!” 诸人初始都猜不透阿骨打的打算,可是那中军的大炮都响起了,两翼新增来的金军骑兵却还此次未加入战局,那边由不得不叫人看出痕迹了。 “陛下所言甚是。那两翼的新增马军,恐是会目标直指卤薄!”闻焕章在言语里看似不确定,语气却实是斩钉截铁。 许贯忠紧接着附和。但二人却半点没有劝说陆皇帝移驾。 别人不知道御前司亲军的战力,他们却是只晓的。那无论步骑,端的不愧是皇帝座前的亲军! 正文 第六百八十七章 燕云(十) 看着滚滚而来的两路金军,陆皇帝忽觉得自己手挺痒的。可他知道,自己已经很难有亲自下场厮杀的机会了。 因为那样非但不会叫人激励亢奋,反而会叫全军上下亚历山大,担忧不已的,那不仅不会对齐军产生助益,反而会叫许多人心神不宁。 陆皇帝故而早早叫刘唐引一万步甲回防,稍后他再回到中军步甲中即可。 但斡离不与兀术两个,依旧照着阿骨打的吩咐,在两军中军开战的时候,全力杀向皇帝卤薄。陆谦心中还是很得意的。 觉得自己这架子没有白摆,果然引了大鱼上钩。两万金军铁骑,不知道内里有多少是真女真,可这显然是阿骨打的奋力一搏。 他的卤薄,调出了阿骨打手中最强力的一张底牌,将极大地促进这场战争的‘早早’结束! 陆皇帝都不把眼睛打望中军了,而是更好奇左右包抄来的金军铁骑。可能是潜意思的影响吧,他更喜欢‘歼灭’北地的骑兵。 因为在他的潜意思里,骑兵才是北方少民们的根本。虽然女真人和后世的野猪皮,都不是游牧民族。所谓的八旗铁骑也更是吹嘘居多,步军,尤其是重甲步军,始终在前后两支金军中占据着很重很重的份量。 但这些还是不耽搁陆皇帝‘看重’他们的骑兵! 史文恭脸皮都要涨红,作为小温侯的副将,他将与吕方一起,带领五千铁骑截击金兵。另一路则是袁朗为正,孙安为副。已经回援到位的一万步甲则替代他们护卫皇帝卤薄! 陆皇帝就只调回了刘唐军,其他各部,只叫他们奋勇杀敌。尤其招呼了林冲,叫他看准机会,休要放过了阿骨打。 他记得阿骨打好像就这一两年死的,金兵南下中原的时候,皇帝已经是吴乞买了。如此,阿骨打的死期可不就要到了。也就是说这厮的身体已经濒临罢工境地了,他若死了,可是能给陆皇帝剩不少力气。 这大金国就是阿骨打打下来的,吴乞买许也有很强的能力,在这一过程中许也出了很大力气,可是论名头,尤其是在军中的威望,在辽东汉儿c契丹c渤海等被女真所征服的各族心中的地位,吴乞买定是远逊于阿骨打的。 如此,金兵主力败阵,损失惨重,阿骨打又为之丧命,大金国可就是要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杀啊——”两支骑兵若离弦之箭,直向着对面的金军骑兵穿去。 这一碰撞可不就是火星撞地球了。 带着‘翻盘’这一必胜信念来到的金兵,与陆皇帝帐下最能打的御前司亲卫骑兵,二者间的碰撞就正所谓是针尖对麦芒。 吕方高高举起了手中画戟,“弟兄们,为陛下效死的时候到了。跟我杀啊――”对于御前司的亲军将士,那根本无需用甚过于激烈的言语来鼓励,只一个‘为陛下效死’,便就足矣。 陆皇帝现下的亲军也才两万轻重骑兵,合着一万步军。可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那军中营正以上指挥官,陆皇帝都是亲眼看过。便是那队正一级,他也看过许多。 方天画戟指引着正前方,吕方胯下的枣红马人立而起,昂首嘶鸣中两蹄悬空连连蹬踏。待前蹄落地,马匹便如旋风一样向前疾速的冲刺起来。 “轰轰轰,轰轰轰”两万只马蹄践踏在大地上,隆隆的轰响声中,排列着密集阵列的亲军铁骑以排山倒海的气势,直直朝着两倍于己的金兵铁骑冲去。 “呵呵!这陆皇帝竟敢如此小觑我?”兀术勃然大怒。对面的骑兵听响动也就四五千骑,只及的他部下半数,竟然就敢来阻挡。 就是女真军中的兵将也有很多人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对面的南儿竟然想要凭着半数于己的兵马就直接来冲击己军,难道他们都傻了吗? “自寻死路,自寻死路!”婆卢火呓语一样念叨着四个字,脸上浮现的全是惊喜。“四太子,那南蛮是自寻死路。不若由末将先引一部人去缠住他们,四太子便径直去攻杀卤薄。” 兀术自然无有不可。这个时候,杀灭汉军都且是次要的,先夺取卤薄,灭杀了陆谦才是主要。 当下分出三千骑给婆卢火,自己则引余部在后。 只是兀术与婆卢火谁都没有想到,汉儿马军的速度会如此之快,就仿佛一个个都骑着宝马名骏一般,疾如电闪。 人的平直视线极限有多远?十里且不到么。 对于两支对冲中的骑兵,十里地实在不是一个遥远的间距,但是南军来的也太快了点吧? 但很快婆卢火震惊的状态就消去了,他可没时间多去惊讶。 因为那bu加身的亲军铁骑已经杀到了。 “嗖嗖”一箭雨落到了亲军铁骑的头上。但这都是毛毛细雨,浇不灭御前司铁骑如火般炙热的战意。 “我大齐――” “威武――” 一声喝,万众应。敌军就在眼前,吕方画戟一引,当头的两营铁骑速度立刻更上了一档次。 马蹄践踏在大地,也践踏在两军的心头。婆卢火不知道怎的,心中竟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也奇了怪了! 两万大金铁骑,夹带着一股不可抵挡的无敌气势,如蹈海翻江的狂澜,倾天覆地的冲刷而下。这股无与伦比的气势,不整应该横扫千军如卷席,强横的莫可一试么。 金军骑兵也发出了叫嚎,歇斯底里的叫嚎。 两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军队,在燕山大地,再次开启那惨烈的拼杀。 在观战的契丹人眼中,齐军与金军就仿佛是两头两头狭路相逢的巨兽,在展开一场决定生死的角逐。二者你一爪,我一口的拼死肉搏,厮杀的鲜血淋淋,血肉横飞。 陆皇帝也看在全神关注着两侧战事。 两营当先铁骑化作世间最犀利的刀尖,吕方与史文恭都在阵中,后者更是一骑当先,长枪在手如一尊杀神一般一头扎进了涌来的金兵铁骑当中。激射而来的箭矢全都被他拨挡开来,手舞长枪,浑铁点钢枪急若流星,快如闪电,当面冲来的一个个金军骑兵根本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做出,咽喉c心口等要害就已然血流如注。 下一刻,潮水般涌来的亲军铁骑就追随史文恭身后汹涌而至。顺着他冲杀出的一溜空挡,恶狠狠地劈进了金军骑军阵中,像是一根铁凿,顺着一道缝隙切入,然后在重锤的敲击下不断向前进,直至将目标彻底的一分为二。 人仰马翻中,惨嚎声响彻长空。 在北疆憋了数年的史文恭,真就像是一头嗜血的猛兽,所到之处,人死马伤。 他的武艺本就毋庸置疑的,为当世最顶级的水准,超五虎级的。但也决不能说他的武艺就比卢俊义强,只是在这战场上,他所发挥出的杀伤力却是比玉麒麟尤要强出一筹的。 原因也很简单,史文恭是被“憋疯”了。一个心中有着建功立业之念的人,多年来在北疆‘无所事事’,虚度光阴,陆谦就如是熬鹰一样叫史文恭受尽折磨。也像是在挤压弹簧,已经把这个叫‘史文恭’的弹簧压缩到了极致。那么一旦释放开来,史文恭可不就如决堤之洪流,浩荡无阻了。 “兀那南蛮,休得猖狂——”愤恨的呐喊声中,一个银环军将提着一口厚背大刀就向着史文恭杀来。 “叱——”喝呼声里,史文恭提枪点刺,当即就把这柄迎面劈来的大刀给撞到了一边,然后点钢枪顺势往前一撺,鲜血哧溅,再抽枪回身时一条性命就已丧在战场上了。 起手长枪一揽,三根打来的狼牙棒c铁蒺藜皆被圈住,顺势翻枪一搅,向外一带,几条兵刃立刻飞了去,史文恭策马驰骋中抬枪甩出,点点寒光扑面打去,宛若灵剑归鞘,每一点寒光必吻中一人咽喉。 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现在时候的女真勇士,在史文恭面前就像是特意在应证着那八个字一样,真的无人是其三合之将,无人能沾其枪下锋芒! “南狗,我杀了你——”婆卢火在阵中看的睚目欲裂,一个个女真勇士如同扑火的飞蛾,除了死亡和在为史文恭增添功绩外,丝毫不见应该起到的作用!反倒叫将士们的士气都为之一摄。 “何须孛瑾亲为,待俺取他首级。”婆卢火身侧一金环骑将高声叫道。却是军中骁将缀罕那。 随后就听他“驾!”的一声喝斥,反手一记长矛狠狠地抽打在坐骑的后臀上,战马嘶鸣声中撒开四蹄,迎着史文恭的方向疾速冲去。 “给我去死!”仇恨能让人激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这名金环骑将这一刻似乎就进入到了一个奇妙的境界中,战场上所有的余外之人在这一刻里全都从他的“眼”中消失,只剩下人马如龙翻腾叱咤的史文恭。手中长矛在空中划过一道笔直的直线,以最短的路程,最简洁的动作,最迅猛的动作,直刺史文恭胸膛。 一枪灌胸! 史文恭眼睛里闪过一抹意外之色,“有点意思啊!”只这一枪,这人身手就是不俗。 比前头的那些个人可是强多了。 史文恭当然不会惧怕,相反,他还被这金将忽然杀到的一枪激起了兴趣。两眼精光闪烁,手中浑铁点钢枪横身一荡,扫落了周边拦路的杂鱼,也封住了这忽的刺来的一枪。接着双手悠得一搅,尚在颤抖中的钢枪像猛的被注入了一道直直的劲气,在微不可察的时间内化作了一杆挺直如锋芒的犀利银辉! 耀眼的银光色,比冬日的光芒还要灿烂无数倍,发出了一阵“嘶嘶”的割破空气的啸声。 黑黑的浑铁点钢枪,也有自己华丽异常的一面。 然而缀罕那,也可以叫他曾魁,那缀罕那是他的女真名,却被这道耀眼的银光色闪花了眼。 史文恭的枪来的忒快,快的他都无能招架。只得歪倒身来向马下一坠,可头顶的毛翎皮帽也被扎穿了去。 “是你——” 史文恭本要连起的一枪,不由得一缓。不管如何,这是他教导多年的徒弟,恨也好,爱也好,岂能如杂鱼一样被他毫无芥蒂的一枪挑了去? 正文 第六百八十八章 燕云(十一)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24h新增很凄惨了,求订阅啊! …… “可不正是我么!”曾魁枪锥扎地,发力一撑,人复跃上马背。始才坐稳,便就抬手一枪再向史文恭刺去。 “你小爷武艺不精,不能杀了你这匹夫,给我兄长报仇。但你这恶贼却也要给记住了,小爷早晚要取了你狗命!” 就在曾魁的说话之间,二人两枪并举,已然走了七八个回合,曾魁实不是史文恭的对手,在偷袭未能得手时候,他就知道今日里自己是不能得好了。可他也知,婆卢火正看着他,故断然不能胆怯避战。又过了五六回合,他手下有意的一缓,被史文恭的浑铁点钢枪戳在了肩上。而后人就嗷嚎了一声,拍马而走。叫史文恭拦他且不能! “好个奸诈小人!”史文恭大怒道。 适才的一枪他根本没想着能戳中,发力三分犹且不足,破开铠甲后,恐是只能叫曾魁得个无关大碍的皮肉之伤。这叫史文恭如何不气恼,他被曾魁给算计了。内心里深恨自己当年瞎了眼,竟为一窝狼心狗肺的异族尽心效力多时,还收了一伙鲜廉寡耻之辈做徒弟。 只恨自己心软,是下定决心要下次撞到曾魁时候,一枪结果了他! 怒火中烧,史文恭一杆钢枪在手,舞的似乎更急切了两分。 “噗——”没有响亮的金铁交鸣声,没有四溅的火花点缀。从头到尾,只见一道乌色光芒直如流星划过,没入了劈头盖脑砸来的骨朵、狼牙棒中。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仿佛是被阳光刺穿的阴影,几名金军猛士在史文恭面前无有一丝一毫的抵抗力。 战马堪堪交错,史文恭手中的浑铁点钢枪向后反手一挑,锋锐的枪头向后精准地刺穿了那仅剩的一金环骑将脆弱的咽喉。后者且还满是惊悸的眼神猛一呆,两个滚圆的眼珠向外凸出,一片死沉再无丝毫色彩。 长枪抽离,打马向前,直若行云流水,金环失去生命的尸体颓然从马背上栽落下地。 “南蛮可恶!”不远处婆卢火痛苦的大喊。他万万想不到一个史文恭就能给其军造成如此巨大的破坏力。许多个军中猛士就这么轻易的死在史文恭手中,很多还仅仅只一个照面—— 他征战多年,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杀,杀,跟我杀了他!”此时此刻,寝其皮食其肉都不足以来形容婆卢火对史文恭的恨意。 愤怒的咆哮声在乱军中犹自传入史文恭的耳朵,他听不懂婆卢火的话,但他能感受到对方恶森森的杀意。“想要杀爷爷?看咱们谁先杀谁?”属性增幅下强悍的亲军铁骑如铁剑削泥一样劈入了金军当中,摧枯拉朽,挡者披靡,拦者粉齑。 无奈何,战术本就不如人,当金军骑兵的个人战力比之齐军都还要有不如,且还是相当大的不如时候,金军骑兵就只能挨刀了。 他们战术上本就不如齐军,单个战力也不如骑兵,这厮杀起来还有能得好么?只会死的很惨。 不管是吕方、史文恭这里,还是另一侧的袁朗、孙安处,尽都是如此。 史文恭根本就不用担心战事大局,后者有吕方掌控,他唯一的作用就是作为全军之锋锐,破阵杀敌!望着不远处冲着自己大吼大叫满脸狰狞的婆卢火,冷冷一笑,只有百十步的距离,便是现下要退,又如何能退出我的视线之外么? 当下一摆长枪,双腿用力夹吓,坐下宝马仰首一声嘶鸣,疼痛之下野性大发,四蹄奔飞,几个落踏间马匹就向前窜出了十多步。 婆速脸皮一颤一颤,眼看着杀人逼近,他舞着狼牙棒给自己打气,可临到头了,兀自将马往斜处里带去,落荒逃避去。 一个个女真勇士落在史文恭手中,就犹如宰鸡杀猪一样,叫婆速想来都胆寒。 史文恭眼中根本无有这人,他心里只有婆卢火。但婆卢火心里却有婆速啊,这是他的嫡长子。当初完颜盈哥【阿骨打之前】上位时,完颜女真还未发家,便封卢火及子婆速,俱为谋克。 这就像是三七年八路的团长与四九年解放军的团长,二者都是团长,可能相比吗? 当时的谋克比现下金国的猛安都要少很多。 现如今他婆卢火在军中也是一名上将,官至泰州都统军,他的儿子随他每每征战沙场,自也该是勇士,但现下婆速竟然怯战逃避,一时间失望与愤怒叫婆卢火都陷入了魔怔一样。 他周遭的亲卫看到史文恭直向着婆卢火从来,就要遮掩着他退去。 史文恭那里愿意,“兀那胡狗哪里逃!”猛的一声大吼,雷霆怒喝间百十步方圆内的杂音噪音似都被这一吼给盖住了。接着人是猛一夹马腹,战马驰骋中,像是一柄炙热的利刃切入了黄油中,一路驰骋,纵横披靡,一个个拥上来的金军骑兵,人数虽多却无力阻其分毫。 “给我死来!”百十步的距离并不遥远。婆卢火又没有真的逃走,恨史文恭入骨的他见到史文恭打马向自己冲来,虽明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可就是半点不愿意退步。他不能也叫人看做是懦夫,若父子二人俱逃避,他们这一支便是毁掉了。 恨意完全烧红了他的眼睛!他恨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却更恨逼的自己儿子做胆小鬼的史文恭。 然而在下一刻,婆卢火想什么就都是晚了。史文恭的长枪已经刺到了他的面前。婆卢火身边自是有队忠心耿耿的亲卫环护卫,史文恭也不是单枪匹马陷阵,身后也跟着一营铁骑。 兵对兵,将对将。一式再普通不过的疾刺,直贯婆卢火脑颅,就像是切开了一个薄皮大西瓜一样,血花与脑浆飞溅,迅若奔雷的一枪完全打碎了他的项上首级。 婆卢火不招不架,以命换命,挥舞着狼牙棒就砸向史文恭天灵盖,但是他的脑袋且都全碎了,狼牙棒距离史文恭头顶兀自还有一尺多远。 任凭金军铁骑厉害,主将战死,士气被慑,面对着稍后袭来的大股亲军铁骑,也只有丢盔弃甲狼狈逃命的份儿。 婆卢火的死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三千金军铁骑本就不可能是五千亲军铁骑的对手,吕方与史文恭引两营铁骑先入,那径直就撕开了金军铁骑的阵列,搅乱了内里的布置。随后又有四个列对紧密的骑兵营冲过,就像是铁犁划过地面一样,在金军阵列中划开了四条鲜血淋漓的通道。然后就是两千铁骑蜂拥而至…… 那婆卢火便是不死,三千金骑也要完蛋。 他的死只是加速了这一进程,并且叫金军骑兵崩溃的更粉碎罢了。 就算女真骑兵有人人战死的决心,但三千骑中更多的还是辽东汉儿与收复的契丹骑兵,这些人可没有个个为女真人效死的忠诚,史文恭开门大红。 金兀术【还是这么写吧】吃惊的勒住战马,两眼不敢置信的望着前方。自己眼睛看到了什么? ——婆卢火的败兵。 “怎生回事?败得忒是快速。婆卢火何在?”金兀术勃然大怒。 三千铁骑,这可是三千铁骑! 曾魁翻身下马,丢掉兵器,痛哭流涕的跪倒在地上,向金兀术哭诉:“四太子,统军孛瑾已经战死,三千儿郎只一个照面,便就折损了千人多啊……”那剩下的人还如何敢战? 金兀术脸色寒冷的能刮下一层霜。 就是说对面的南军骑兵只一个照面就打垮了婆卢火的三千骑。且还阵斩婆卢火,绞杀上千铁骑……,他不是在听神话传说吧? 后方,陆皇帝本来是东西两边皆有注意的,但很快他的注意力便都集中在了西侧左翼处。 “好,好!”看到吕方、史文恭统军若摧枯拉朽一样扫荡了一支金军铁骑,陆皇帝心里如三伏天喝了杯冰水一样爽。对金兵就该如此的暴戾,方才叫人深感畅快淋漓。 他现在都可以想象得到,那阿骨打在接到两翼包抄的骑兵作战失利后丢魂落魄的模样,但陆皇帝对于女真却绝无手下留情的可能,而只会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 再把视线转向正面,就看到此时的金兵中军已然是岌岌可危了。并没有步阵厮杀,中军处一开始便用上了具甲铁骑军,三千虎贲齐出。 直接撞碎了金军的步阵。 后者一个个身披重甲,手中也多持有钝器。这样的步甲那是骑兵的噩梦,即便是具甲铁骑们,正面冲击这等步阵,也多得不了好。 正史上,岳飞大破金军铁浮屠的时候,不就是靠着重甲步兵硬怼的么。当人马俱披重甲的铁浮屠们冲不起来的时候,他们兀自就也变成了铁罐头了。麻扎刀、掉刀、大斧等,上砍金兵,下剁马蹄,那就是以步击骑的利器。 然可惜的是,这虎贲军乃是处在buff笼罩下的军队,战力加成之下,他们就无愧于虎贲之名,浑如冷兵器时代的铁坦克,一路坦荡克敌,横行无忌。 径直破开了金兵中军的步阵。那跟在后头的轻骑顺势杀入。 没有了缜密的队列,步兵,哪怕是重甲兵,面对骑兵也兀自陷入绝境。 阿骨打自然不允许中军立刻就溃散,那时候他布置在两翼的万骑才刚向后包抄。他还没彻底丧失翻盘的希望。 当下引身侧(中军)最后的一支骑兵投入进了厮杀。 正文 第六百八十九章 燕云(十二)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完颜阿骨打也是猛男。 天庆二年(1112年)春,天祚帝往混同江钓鱼,驻跸春州,境外生女真酋长在千里以内者,依旧例均要前来朝觐。适逢“头鱼宴”,酒至尽头,天祚帝凭临殿前栏杆,命诸位酋长依次起舞;独有阿骨打推辞说不会跳舞。再三劝谕之,始终不肯听从。天祚帝很不高兴,密谓枢密使萧奉先说:“阿骨打意气雄豪,顾视不常,可托以边事诛之。否则,必贻后患。”可见这天祚帝与大艺术家一样,脑子都非愚笨的。但被萧奉先给劝下了,因为这位萧国舅认为:女真野蛮,不知礼义,无大过而杀之,恐伤向化之心。 阿骨打亦清楚自己惹了天祚帝,稍后与吴乞买、粘没喝、胡舍等从天祚帝行猎,便亲自上场刺虎搏熊。叫天祚帝好不欢喜,早前说过的话便就都统统丢在脑后,对之很是封赏一番。 所以,天祚帝之失国不冤枉,而阿骨打本人,也绝对是位猛将兄。 要不然,怎么能刺虎搏熊?更休说当日起兵时候,第一战宁江州时,他还领兵陷阵,亲手射杀了辽骁将耶律谢十。 如此,多年没有亲自冲锋陷阵的阿骨打,在如今这关键时刻,犹自能扬起錾金大斧,大声喝呼着,引着最后的一万金军铁骑,带着必胜的信念冲入了战团。 时至现下,阿骨打犹自坚信自己的安排能够奏效,两万金军铁骑,必然会在最危急的时刻,对齐军来上一记最致命的冲击! “呀啊!”反手一挥刀,雪亮的刀身拦腰斩过一女真军将,岳飞都来不及去摸掉脸上的鲜血,更来不及将宝刀插回刀鞘,便左右挥枪朝左疾速挡去,架住了当头打来的一根狼牙棒。 “死来!” 纵使一根臂膀,二人较力,岳飞也更胜一筹。将狼牙棒高高的荡起,大枪向前一戳,锋锐的枪尖直透背心。 “再来啊。”把单刀插回,岳飞睚眼横目,看着勒马怯退的一名金环虎将,扬枪邀战。 刚才当真是危险,五个金军骑将齐齐向他杀奔来,非是大小眼武力是真的强悍,怕都要没在阵中了。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怪不得玉麒麟那般武艺都险些丧命沙场里,岳飞觉得今日的厮杀端的给自己上了一课。 ——不要小觑敌人! 他追杀挞懒不成,与王贵、姚政引兵返回了来,再被遣到了中军。 现下随着具甲铁骑冲锋,那当真是畅快之极。一时大意,陷得太深,身后的十几骑很快就尽没于阵上,自己也遭受到围攻,非是他武艺强横,都坚持不到后续兵马杀来增援。 仅剩下的那金环看了岳飞一眼,双眼里充满愤恨,但却撇马避去了边儿上,已然不敢上前送死了,惹来岳飞哈哈的大笑。 “呜呜,呜呜呜……” 这时候号角声突然在阵里响起。大笑中的岳飞动作一顿,他在战前受林冲之提点涌上了心头。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疾驰的马蹄践踏大地,一声声的叩击大地,沉闷如盛夏的滚雷。 林冲引选锋军杀到。 前军都督府两支马军,一曰选锋,一曰健锐,各有二十营战兵,十营从兵。那卢俊义已经引着健锐军与完颜娄室和撒离喝厮杀一处,林冲引选锋军坐镇中军。 现在御前司虎贲军都已杀上,且打开了好一番局面来,林冲再不趁机出力,他就是根棒槌了。 马蹄所至,扬起一片尘土。 纷沓而至的选锋军铁骑给了金兵中军一沉重打击。 但更沉重的打击且还在后头,林冲引选锋军已动,那大队的中军步甲如何还会不动?已经回到中军阵上的刘唐振臂高呼,数万步甲如乌云盖顶一般,向着女真中军压去。 林冲身为方面主将,他要顾及的是整个中路战场,岳飞却不同,他身为一小将,如今唯一的作用便是破军杀将。 并且乱军当中,还真叫他看到了一条大鱼。 “阿骨打!”一双大小眼中直绽放出钻石一样耀眼的明光,摧残的令人不敢直视。“杀,杀了他!”岳飞脑子里已经全然不管其他人,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跟来的队伍,不多,只就百十号人。可这已经足矣! 便是一个人没有,他也要上前一试。 “弟兄们,且随我来。活捉阿骨打!”岳鹏举长枪一引,身后不少人立刻就看到了一面不同一般的纛旗。 “阿骨打。那是阿骨打……” “活捉阿骨打,活捉阿骨打!” 虽然只是区区五个字,但却像是一针神他么鸡血,叫所有人都变得悍不畏死,死而无畏。 “杀!”岳飞有一肚子话要说。他从小就得皇帝青睐,得到最好的培养,接受最好的教育,因为他,本来家势平平的岳家,现如今在益都城中也都是一角色。连他那天赋并不怎样的弟弟岳翻,都与李光【齐鲁巡抚】之女订了婚,只待那方年满二八,二人便就成亲。 而岳飞本人更是被皇帝亲自做媒,取了花荣的妹子。后者休看在原著上配了秦明,可真实的年岁非但不比岳飞大,反而还小了一岁。人花荣好歹也是官儿,便是没了父母,妹子若十六七岁了,不说要成婚,也已经议亲下礼了。原著上黑三郎一句话将花小妹许给了霹雳火,花荣半句话没多,可见那花小妹当时是无主的。年龄就非但不可能是十六七,便是及笄之年也当不到。事实上人花小妹比岳飞兀自小了一岁。按照水浒时间表,黑三郎害秦明之时,花小妹且还是个实岁十三,虚岁十四的幼齿! 霹雳火已然功成名就——青州青州指挥司总管本州兵马,老婆孩子都有了,年龄且不比宋江小了,那孩子都有花小妹大。 故而,陆皇帝拿岳飞配花小妹,当真不是一般的相称。而在其他人眼中,这对皇帝口中的天作之合,实在是陆皇帝偏心偏到咯吱窝的真实写照。 那花荣生的英挺俊朗,花小妹长的也如花似玉,人话家的基因不是一般的强。那就好比一块肥肉不知道被多少虎狼盯着。 花荣可是陆皇帝的心腹啊,与宋江与晁盖,与昔日梁山泊的上一干元老,都有交情。纵然上山时已经错过了佳机,可现下不一样是副都督么? 位高权重,简在帝心,又交情广博,文武皆有…… 有的这个哥哥做靠山,花小妹即便生了一般,也是千家好逑的主儿,更别说还生的千娇百媚。那样的条件,便是入了后宫也能有一席之地。 可陆皇帝径直赐婚了。当初消息传出时,不知道叫多少人家糟透了心。 故而岳飞这一小辈儿中的领头羊,在无数双眼睛中,可不就是人生赢家么?要靠山有靠山,要能力有能力,还娶了个天仙,有了个能力非凡,关系广泛的大舅哥。岳鹏举妥妥的招人生恨! 却没有人知道岳飞肩膀上又担负着多么沉重的压力。 陆皇帝对他毫不遮掩的喜爱、看重,何尝不是两座压在岳飞肩头的大山?他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自己,一定不能叫陆皇帝失望,一定不能辜负了这片厚恩。 故而,岳飞文也好,武也好,全都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每时每刻都仿佛有一根无形的鞭子在驱赶着、鞭策着他一样。 陆谦却直以为岳飞天资过人,又知晓世事艰难,故而不敢松懈,反而抓住机会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刻苦努力,奋发上进。以至于他现在敢面对着所有岳粉说,他手下的岳爷爷,较之历史同期的岳爷爷,那文化课方面且不提,只说武艺武略,和大局观,就都是要远远胜过的。 陆齐朝的岳鹏举是一个加强版的岳鹏举。这一切都有赖他的培养。 所以啊,这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人岳飞没被陆皇帝给整废了,这是人岳飞真有天资,心性坚韧坚强。 如今岳飞在陆皇帝御前司任职,但并没有确切领兵,身上且还挂着一御前行走的职务。实则便如早前林冲这种军中教头,临战时候始被拨调兵马,分派任务。或冲锋陷阵,或拱卫中军。 陆皇帝且还要培养下岳飞的政治敏感度,虽然现下还看不出效果来,但想到历史上的岳爷爷,那政治肯定不及格。 “挡我者死!”岳飞大喝,单骑撞入到前方一簇金兵中间,长枪横扫,瞬间数次交击。 “砰!砰!” 左右各有两人,被挑飞了兵刃,连人带马的被撞开,四人抱头而去,却逃得一命。 但正当面的那人却没这般好运,眼见一道亮光爆闪,闪亮的枪尖便已经到了自己的眉目间。 一声断喝,枪尖从对方脖颈刺入,锋锐的枪刃如断草芥一样削断了颈骨,脑袋远远地抛飞出去,落到后方。 轻轻避开无主的战马,岳飞眼中现在只有阿骨打! “阿骨打纳命来!”这一声暴吼,连阿骨打本人都听的清楚。 阿骨打却是听得懂汉话的,脸色顿时更是阴沉,环视周遭道:“孰于我剪灭此贼?” 周遭唯一的汉将,韩庆和这时一声应喝,带着身边数名猛士出阵,沿途吆喝几声,眨眼就聚集齐了四五十骑兵,向着岳飞扑去!边打马边心中附道:与其被拿去挡灾,且不如主动效力。事不可为,亦可往斜处里带马。 阿骨打周遭兀自有数十名猛安谋克,更有数百女真猛士簇拥。看着杀来的岳飞一行人,他毫不畏惧。反而有种被冒犯之感! 正文 第六百九十章 燕云(十三) “砰” 一柄大斧重重砍在岳飞架起的钢枪上,斧前锋锐的枪尖在阳光下散发着锐利的寒光。但如此势大力沉的一击,也不能撼动钢枪分毫。 “找死——”锋锐被拦,岳飞怒眉竖挑,这金将他本只是要逼开的,都没想着去杀,浪费时间,耽搁他去抓阿骨打。却不想这人偏偏就要来找死。硬架开劈下的大斧,长枪摆起,照着身前就是一记横扫而出。 韩庆和脸上无有惧色,他是汉人,能在契丹辽国混上一地统军之位,武力断然是不弱的。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岳飞的对手,刚刚的一合,他手中大斧径直被一枪挑开了去。 错不是眼前的汉将一心直奔阿骨打去,连着一枪刺下,自己便得不了好。 这乱军中厮杀与二将单挑不一样,空间狭小,周旋避让的余地都少,更多的就是硬拼,靠的是硬功夫。就如适才二人照面时的一击,若是二将单挑,他只管战马一带,偏着划过去,那就是一回合。等到战马回旋时,早缓过一口劲儿了。但刚刚的局面却是只要眼前汉将连着一枪,他就有性命之危。 总而言之,这道理与重甲步兵硬怼是一样的。 翻舞手中大斧,数十斤重的兵器在韩庆和手上宛如是一根枯草一样轻松,瞬间由上至下,开山断岳般再横斧一斩。 “当” 金铁声绕耳响亮,岳飞的横扫与斩来的斧头硬生生磕撞到一起,下一刻,韩庆和人就倒飞出了马背了。人马攒动中,岳飞看不到韩庆和的模样,也无心观察他的生死,只是把钢枪舞起,挑飞了继而奔到的两骑后,再次打马向着阿骨打疾冲去! “当当当”响亮的兵器碰撞音,比兵器铺里的打铁声都要密集。 如今的这块范围内,两边军力虽是不多,但厮杀端的激烈。阿骨打身边的猛安谋克与女真勇士纷纷上前,完颜绳果,也就是完颜宗峻,正史上金熙宗完颜亶的生父。现下是受金牌,领合阿骨打扎猛安的亲卫大将。当下叫嚎一声,引着大批阿骨打的亲卫奔涌上前,堵住了岳飞军。 所谓‘扎合’就是亲近的意思。扎合猛安就好比亲军统领,阿骨打称帝后发展成侍卫亲军,隶侍卫亲军司。人数并不多,也就千把人,还有半数留在都城会宁府。 短短时间里,铁器交击,两军落马者甚多。 岳飞依旧锐不可当,但阿骨打的侍卫亲军亦不是白给的,宛如是一头撒缰野马的岳飞军终于在重重地阻挡下停下了疾驰的马蹄。 仗着兵力上的绝对优势,两翼金军骑兵纷纷兜上。不可抑制的,岳飞部陷入了苦战。 “噗嗤”一刀削去了一颗头颅,徐庆策马上前更近了岳飞一步。 “五哥”岳飞的小兄弟引兵来救。 话音未落,斜面一枪刺来。徐庆剑眉一凝,举刀架住。视之,乃是一银环骑将! “找死——”徐庆大刀一转,反手雷霆劈下,后者一招未能得手,也没避闪的意思,举起手里的长矛就向上招架。这本是一很正常的反应,然而面对徐庆的一力降十会,那原本举在头顶的铁矛就直被震脱了手去,虎口鲜血淋淋,双臂都发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刀在稍微顿挫一下后,锋芒接着向下一斩而过,深深没进了那人肋下。 从上到下,斜斜斩成了两截。 岳飞听到叫声扭头看去,见到的就是血人一样的徐庆正一刀断敌。在他的身后,数百齐军铁骑蜂拥而至。 徐庆带人及时赶到,救岳飞于险境,却也让阿骨打陷入了险地。他的亲卫再不能稳稳的压制住敌军,自然,他所在位置便就不再安全。 岳飞活捉阿骨打的念头却还没有半点消褪。“吒”,就这一声雷霆暴喝,长枪挥卷间已经再次抽飞了骑兵。“弟兄们,随我向前,活捉阿骨打——” “活捉阿骨打。”齐军纷纷高呼。周边两边兵马可谓是旗鼓相当,甚至随着时间推后,齐军的优势只会越拉越大。如此时候不去直捣纛旗,活捉阿骨打,岳飞就是白活了。 而阿骨打本人也第一次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尤其是岳飞已经杀到近前时,多年来他心头第一次涌起了退避的念头。 只是还不待他做出决定,完颜绳果已经提着狼牙棒冲上了前来。“南蛮休得猖狂,待我来取你性命——” 一枪磕飞了对面金兵的兵刃,接着连起一枪戳死去,这已经是岳飞今日杀死的第n个金兵了。擦了一下脸上的血迹,刚喘了口气就听得一声暴喝,偏头一看,一员大将手舞狼牙棒正放马杀来! 而在完颜绳果身后,完颜希尹也手提长矛策马跟上。 “当啷!”再一次金铁交鸣的巨响。 望着虎虎生威的岳飞,完颜绳果眼中闪过一丝骇意,这南蛮多次冲锋陷阵,连连厮杀,如今时候竟还有这般勇力,自己如何才能将他杀退? 继而他都想到了抵挡不住岳飞的后果,莫不是这地儿就要成了自己的葬身之地?就是大金的折戟之地?甚至是他父亲的 一刹那见,完颜绳果心中都起了极坏的念头。 完颜绳果能提领阿骨打亲卫,那武力且还是有的,并非单纯因为他的身份。然二人走马厮杀了十c几个回合后,完颜绳果就不好了。 一是因为他要担忧老爹,栾君实已引着军马杀到,齐军兵力彻底压倒了金兵;二是因为他担忧整个战局,金军整个场面都要不好了;三则是他武艺本就不如岳飞。 那栾君实的到来叫阿骨打如坠冰窟的同时,也如是把岳飞狠狠抽了一鞭。这可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一想到阿骨打会被他抢了先,岳飞心中就呕的慌。 当下双腿用力的去夹马腹,坐下战马就已心意相通的飞向前去,手中长枪疾刺,一连十多枪杀得完颜绳果筋松骨头散。 完颜希尹这边一枪戳死了一敌骑后,终于上前帮衬。 一声不发,宛若一道黑影般贴近了战团,一根长矛向岳飞心窝处疾刺而下,隐隐的还带有破空响震。 “当啷”又一阵金铁交鸣,电光火石间岳飞持枪横揽,封死了这突如其来的一矛。 一击之中岳飞已经掂量出对手的份量,不过如此。大枪一搅,打散了完颜希尹的枪架,手臂上前一送,枪尖便直冲着完颜希尹心口扎来。 完颜绳果挥棒砸向岳飞脑壳。叫岳飞不得不临时变式,用枪锥荡开了这一击。但回过头来再去扎完颜希尹时候,就晚了一瞬间。只一击,就打掉了完颜希尹的毛翎帽子。 完颜绳果与完颜希尹联手之下,兀自被岳飞一杆枪逼的左支右绌。那更像是一桶冰水浇到了阿骨打的头顶,他感觉到了刺骨的森森寒意。 中军的局势已经完了。这种局势下,对面的南军兀自将大批步甲涌入战场,可见对于陆皇帝的安危是信心十足的。 也就是说,斡离不与金兀术的两万骑并没能顺利建功! 这般一来,整个战斗还能有甚个奔头? 阿骨打的失落应对的却是陆皇帝的得意,看着那已经被击溃的左翼金军骑兵,还有那被打的节节败退的右翼金军骑兵,他就知道这场战斗结束的时刻到来了。 只是他身边这一万步甲,陆皇帝却始终没有放在战场上。只是登上高高的望车顶上,看着吕方与史文恭击败了那侧抄袭来的金军骑兵后,果断的兵分两路,一路继续追杀金军败骑,一路则向着卢俊义处增援。 同时金军中军也彻底被击溃,阿骨打的纛旗都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了。那实则是落后一步的栾君实一鞭将纛旗给打折了。 岳飞则在发现阿骨打向北逃窜时,就引人直追了上去。 完颜希尹仰面躺在地上,除了口鼻流有血迹外,浑身并无其他伤口。但他早已经死了,看着青天白云,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完颜绳果则正被徐庆押着,旁边还有一韩庆和作伴。这二人与那完颜希尹一样,陷得太深了,待要抽身而退,已经晚了。 而区别是,一个力战被俘,一个则是主动纳降。 整个局面已经全部齐军掌控,就是那重甲兵云集的左右两翼金军,在正在陷入崩塌。 没有军队能在中军溃散,主帅逃奔,两翼骑兵都被击溃的情况下,兀自死战不退,无畏无惧! 树倒猢狲散方才是正解! 虽然金兵已经很久没有品尝过失败的滋味,但是在阿骨打的纛旗消失在人视野中的时候,粘没喝与谋良虎就已经逃了。 二人只是留下了一队亲兵和自己的一身盔甲,当然还有一个死士,横竖他们知道,此战已败,骑兵尚有可能逃出生天,步军却十死无生。 齐军的铁骑不是吃素的。即使他们要分出大部去追逐败溃的金骑,那剩下的人仍旧可给金军步兵造成致命的创伤。 这里且还不是析津府西,而是析津府东部。没有高山峻岭给战败的金军步甲藏身,他们只能在平坦的沃野上奔逃。距离最近的城池是东边的潞县,但南军早有防备。且那儿只是一个普通小县! 向北则有顺州,间距远达数十里 二人已经吩咐那替身,或是向北,或是向东。横竖逃出一个是一个,逃不出来也是命衰。能绊住南军,能为自己,为骑兵赢得些时间,就是最好了。 正文 第六百九十一章 燕云(十四)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用什么来形容齐军对金军的扫荡? 追亡逐北,流血漂橹。那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金军一败如山倒,哗啦啦的人潮向着北部狂奔逃散去,就像是脱了缰绳的野马,也有大批的人在‘投降不杀’的口号招引下选择了投降。可更多地人选择闷头向北逃窜,身上的甲衣,手中的兵刃,通通抛掉…… 大群的齐军步骑追击着,仿佛是追逐在羊群背后的猛虎,每一次扑入就必然是残肢断臂,血肉横飞。一具具被马蹄践踏成肉泥的尸体,铺满了大地,鲜血也染红了大地。 汉话、契丹话、女真话,甚至是大草原上的阻仆话,纷杂吵乱。最后却都化作了哀嚎。 曾魁以伤换上,用大腿处再着一枪为代价,一枪砸在了对面那齐将的腰窝上,且都来不及再补上一下,甚至都没时间去向看那人如何了,便就打马狂奔。无论如何,保住自己性命是最要紧的。杀人都是在浪费时间。 张清伏在马背上,心中发狠,日后一定狠狠操练自己儿子的枪法。他这辈子是就这样了,虽打的一手好飞石,单挑堪称无敌,但如今这战阵厮杀,哪里还有单挑的市场?可凭着半吊子枪法【对比某些人】,却叫他在乱军中每每险象环生。 曾魁奔走路上又抢了一匹健马,那人也是金兵,发现曾魁不怀好意后立刻拔出腰间短刀向他刺去,被毡袍与甲衣一挡,入肉也只是寸余。而后他便被曾魁一脚踹下了马背,后者再将缰绳一绕,缠在自己左腕上。单人双马,右手舞抢,直直向北疾驰。倒是叫他硬生生的撞出一条通路,在乱军当中挣扎出这条性命来! 端的是坏人活千年。 陆谦看向天空的太阳,此时此刻已经未时恐就要走到尽头了。冬日里天黑的早,早有一个来时辰,夜幕就要降临了。留给齐军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战场上,大批的金兵步甲在绝望中选择了投降。无奈何,他们已经逃不掉了。剩余的便是追亡逐北,赶着杀人就是。 其向北逃溃的沿途上,就是一条死亡之路。最好那些败兵能在个城池里歇歇脚,便就更好了。 陆皇帝的眼皮底下,厮杀声渐渐消褪。已经只剩下轻重伤兵发出的哀嚎哭啼声。数不清的伤兵被抬到空地里安顿,他们呻吟着,挣扎着。可他们还有希望,因为他们都是齐兵。 那些金军伤兵的结局才是凄惨,除非是轻伤,否则就是一律处死。战场上到处都是死人,金兵与齐兵相互纠缠着死在一处。断刃残剑,到处皆是。地面上还有那数不清的箭羽。 陆皇帝已经在军帐中歇息了。这一日厮杀,他自然体力无缺,可当一切尘埃落定时候,陆谦也有一种被掏空的空虚感。 虽然他觉得自己应该很高兴,万分的高兴。因为这一战他击败了中原最大的敌人,这一场胜利就意味着一个庞大的横扫四方的中原大帝国的出现,预示着中原王朝的浴火重生。 这可是意义无比重大的一战。 面对金军的主战兵团,一击而破,金军滚雪球一样的壮大趋势为之一遏,巨大的伤亡,无论是附庸各族兵马,还是女真本族兵马,对于现下的大金国来说,那都是一巨大的打击。 以阿骨打本人为代表的女真震慑力,都似乎要在这场战争面前破碎了。 什么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屁话! 中原军队时隔百多年,再一次战胜了巅峰时期的北国精兵。如此,汉官之威仪遍布燕云,就已是势不可扭转。甚至日后也可以预见,齐军的脚步必然会追随着汉唐故迹,踏入辽东,征服周遭可以看到的一切…… “这一战战果如何?女真那边有名有姓的,且杀了几个?”现在他已经知晓开打之初那个被火炮一炮打死的人,是阿骨打的大儿子了。真衰! “我军营以上军官又死伤多少?可已统计?” “回禀陛下,此战我军击毙之敌酋,有完颜斡本、完颜婆卢火、完颜希尹、完颜突合速,生擒了完颜绳果与韩庆和……” 许是还有未发现的,但已经掌控信息的,就只有眼下这些。就好比那完颜突合速,这人也是女真中的一员骁将。英勇善战,临阵必麾铁骑陷阵,斩将擎旗,功常冠军。简而言之就是位猛将兄。 如今却死的好不凄惨,错不是收拾尸体时候,一名路过的女真兵忽的跪地大哭,齐军士卒如何能够知晓这人的身份? 便是耳朵处挂着一金环,但这厮尸首只剩下了半个,谁还会去特意关注么? “陛下且还要等待。御前司与前军都督府治下各有铁骑追击,岂能无有斩获?”赵明诚进言说道。这一场大战看的他眉飞色舞,神采奕奕,是好不兴奋。 现下除了慢慢被收拢的虎贲军轻骑,陆皇帝手中的四支骑军,已经被他放出去了三支。他自然也期望着能有好消息传报。 不过那追亡逐北事大,眼下这善后也是事大。 陆皇帝不知要关怀伤兵和阵亡将士,更要留心俘虏看押,留心析津府内契丹人的反应。 各类杂事一一处理,时间就不自觉中已经流失了许久。待到他看到上报的伤亡军将的名单时,那受伤一栏里,第一个写着的黑旋风名字时候,他赶忙询问李逵现下如何了。 潜意识里,陆谦觉得黑旋风的伤势且不会轻了。今日的厮杀着实激烈!而那黑厮的能耐他清楚地很,今日这般厮杀,他丢下队伍给韩伯龙,自己引着一队人马几次冲锋陷阵,能在战阵活命下来已经是可喜的了。 李逵很快就被陆谦见到了,这是叫人抬着他到了大帐。眼神有些发愣,整个人都是前所未有的虚弱:“哥哥,哥哥,铁牛来见哥哥最后一面了。”说着都留下了泪水来。 “铁牛这辈子活的值得。叫俺遇见了哥哥,方才享用今日风光。” 李逵的话把陆谦吓了一跳,初始还真以为这黑旋风不行了呢。但看到他边上护卫的亲兵一脸的无奈,他又觉得有甚不对。 “俺死了也无憾。就是担忧您那侄儿,还望哥哥日后多看护一二……”李逵少有的秀起深情。陆谦听他声音实微弱,心里也是着急,忙摸了他脉搏,挑动故也是不强烈,可总的讲是很平稳的。 “你来说,你家副都督的伤势果真要命么?”陆谦向李逵的亲卫问道。后者此刻都要哭了。 “陛下容禀,都督他伤势虽不轻,可并不会要命。” “那现下何以如此?”一副临终交代遗言的架势? “是都督受创后昏睡去了一会儿。大夫与之包扎时候醒来,便叫说见到了阎王爷……” “所以这憨货便认定自己要死了?”陆谦看着一脸复杂模样的李逵亲卫,自己也气笑道。看着李逵一副俺都要死了,你还不信我,我很伤心的眼神,自觉的辣眼睛。“你且是好好地活着,莫去地下祸害阎王爷。” 把手一招,就叫人抬着他下去,好好歇息。 “哥哥啊,铁牛都要死了啊……”可黑旋风直到被抬出大帐,兀自叫着自己要死了。 说话之间,天幕已经全黑了下,一颗颗星辰高挂天际。就算没有火光,四野景象,也朦朦胧胧的能辨别清楚了。 这漫长的一夜就此拉开序幕了。 陆皇帝目光透过帐篷和遥远的空间,似就能看到正在燕山广袤大地上,追逐与厮杀的一幕幕。还有那析津府内,契丹人究竟要作何选择,很快也会给出一答案的。 甚至陆皇帝都想到了西京道,也不知道现下的西京道处,两边是否已经开启了厮杀。 可不管如何,今夜里他会睡的非常美妙。战场上没有发泄出去的精力,叫他在床榻上表现的如龙似虎。那大战得胜的一瞬间里被掏空的身子,到了床上就前所未有的充实起来。 …… 顺州,也就是后世的顺义。 此处距离战场有大概四五十里路,负责顺州防御的正是完颜赛里。当日受阿骨打之命前去迎接柴进的那人。 深夜里,完颜赛里猛然从睡梦中惊醒,翻身从卧铺上坐起!一夜中都被搂在怀中的两名美人被他瞬间甩到了地上。“外面阵阵喧嚷声是怎个回事?” 他的警觉性且是很高的。 “将军。”扎合兵头领慌忙冲了进来,“不好了,今日陛下与南军会战析津府以东处,结果我军大败,陛下被汉军缀着一路,方逃至城下。”那城门守将认得完颜阿骨打,岂敢不开门。 宛如当头挨了一棒,叫完颜赛里眼前直冒金花。“这,这,这怎么可能?”完颜赛里一呆后不敢置信的叫道。大金自起兵来,数年之间,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怎会败在怯懦的南人手中,还落荒而逃…… “陛下且带回了多少人马?”完颜赛里一把抓住来这的胸襟,眼光像是要凌迟了他一样凶厉。 “这个小人如何知道?只看到人马烦乱如麻,进入城后就乱喊乱叫,城中现恐怕已经大乱了。这且不要紧。陛下紧急召见,将军要赶快。” “叫人迅速待整顿战马。还不快与本将军披甲!”宛若一头愤怒的雄狮,完颜赛里理都没理边上两个哭哭滴滴吓得缩成一团的美人,穿上靴子,披挂中就向着府外冲去。 到了府外,且就看到乱军果然在街上冲撞,到处都是破开房门的民居,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惊恐的呼叫和惨叫,却是败兵们在发泄怒火。 再说了,金军大败的消息已经在城内传开,那早前屈膝投降的契丹人和汉人心中很崩溃,他们并不想做三姓家奴啊,可这个操蛋的时局却逼着他们又双叒叕要投降了。 当然,在再一次投降之前,他们且要防着刚刚才投效的新主子,操刀来捅杀自己。 完颜赛里根本不管这些个,横竖这城池也要丢了,百姓就是杀光了又算个甚?翻身上马,引着身后亲兵,就直向着城门奔去。 陛下是败了一阵,许还是惨败。但只要能逃得一命,只要还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在辽东,在中京与上京,大金国都还有不少兵马,更是有数百万的子民,可以征调更多的男丁充军。只要阿骨打能活着返回到辽东。 完颜赛里心口像是燃烧着一团火焰。 而此时的阿骨打却正坐在城门楼上,痛饮着烧酒,大口撕咬着仓促烤出的犹带血丝的烤肉。 城外纷乱的金军骑兵自在他的眼下,城内的纷乱与嘈杂也看在他的目中。 巷子与巷子之间,漆黑与火光相应照。到处是人碰人,到处是持刀抢劫的女真败兵和更多更加慌乱的男人女人孩子。整个顺州城仿佛炸了营一样,惊慌,无比的惊慌,以一种快过声音的速度迅速蔓延整个顺州城池。 “朕要留一个人守住顺州,你们谁人愿往?”完颜赛里是个人才,他不愿意将他白白丢在这注定不得好的顺州城中。 正文 第六百九十二章 燕云(十五) 顺州城里,阿骨打正在安排殿后之人。那析津府城中,大殿上昼夜通明,耶律淳c耶律得重父子,并着城内的许多契丹权贵与汉员大臣,也在通宵议事。 然最终之结果却叫人心崩离。 “阿骨打一败,云内危机顿解。我大辽纵然丢了燕云之地,北地大草原上兀自以我为尊。如此也不失汉之匈奴,隋唐之突厥旧业。叵耐陆谦会凭白放我等黯然向北,投奔于陛下?”那是在等于为塞北之辽国增强实力。陆皇帝人不傻的啊。 耶律得重没有同齐军抗衡的信心。白日里齐军与金军的一场血战,叫他胆颤心寒。故而,他是坚决不同意死守析津府之策的。就他的话说来,据城死守乃自寻死路,跟陆皇帝谈条件更是死路,便就趁着彼辈骑军主力且用来追击金兵,大家举兵早早投奔居庸关去。 从居庸关进到儒州,后者前几日听说是被耶律彦光袭取了,现今虽重新为金军控制,可完颜蒲鲁虎的主力去与耶律余睹东西夹击耶律彦光去了,正城防空虚,如何能挡得住他们? 且不去提儒州的守军能有多少人,只说现下大势已变,辽金之间就未必会再杀做一团。而即便那儒州守将是个顽固的,辽军入儒州与之厮杀得活的概率,以远大于在析津府城同齐军开打。 “要么便开城纳降,如此亦可保住性命。” 耶律得重且是不愿意投降的,因为他们还没走到山穷水尽之时。只需要跳出燕云,北方那辽阔的大草原,且还任由得他们驰骋。 便是心中存着降念的耶律淳都被说动。无奈何,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投降的。在辽国他地位尊崇,真要是降了中原,便是保住性命,也只是保住了性命而已。富是能富,贵就免了。 整整一夜的争论不休——你不同意,你来说个法儿?俺没法,可俺就是不同意。 叫耶律淳都晕脑胀,耶律得重面如黑铁,看着眼前许多个吧啦吧啦个不停的契丹权贵,真恨不得将这些个正事不干,只会躲在大后方吃喝玩乐的废柴,全都肉体消灭了。 李处温却是片言不发,左企弓那些老狐狸更是来当泥塑的。 如今的析津府,兵马握在耶律淳父子手中,话语权就都属于契丹人的。 “嘭!”耶律宗电收到自己老子递来的眼神,早就不耐烦的了他,一脚将面前的矮几踢翻。 “叵耐各持己见,却就各奔东西!”横竖是有别的意见,唱反调不是,那就悉听尊便,人各行事就是。 不待其他契丹权贵反应过来,耶律得重大叫一声好:“此言甚和我意。父亲,既是众口难调,便由得各人凭心去了。”看那军队里谁有号召力,又会听谁的。 耶律淳慌忙答应下,他再是性格忧虑,也知道眼下很多权贵那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如此结果最好最便易。时间是万分紧急的,半点也耽搁不得。 只是小半个时辰后,析津府西门处就聚集了大批的车马,此刻天且还未亮。 “父王。李处温c李处能兄弟,左企弓c虞仲文等皆未到来。”耶律得重怒气冲冲。 “这等贼子,多年来受我大辽恩惠,何其之厚。现今国难之际,却半点不思报国效忠,与国同休,实可恼可恨。待我去砍了他们。”耶律宗电亦做怒道。 耶律淳无奈的叹口气,“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辽金厮杀多年,宗室子弟投降女真者亦多,况乎是他们” 耶律淳止住了儿孙。没必要搞的不共戴天,大辽前途未卜,留下一分香火之情,来日方长啊。 如此,陆皇帝天不亮便被帐外的乐和吵醒,待他从扈三娘与邬琼英的娇躯粉臂中爬起时,就听到乐和禀道析津府里有变,却是有大队的契丹兵忽的向西北而去。 “契丹人要跑?”陆皇帝迅速抓住了重点。 “可曾与李处温联系了上?” “城内倒是传出了消息,契丹兵确实要逃。只是他们的行动甚快,那边刚收到消息,析津府内就有契丹兵马奔出了。” “传令,叫呼延灼引虎贲军轻骑速速出击。”现如今齐军大营中,马军也就只剩下虎贲军了。 “再叫花荣引步军赶赴析津府。” 契丹人要逃,那城内的粮草兵甲财货等物,定然是顾不得的。且他们也不敢焚烧了去,一是怕早早暴露痕迹;二是怕激怒了齐军。这般却也正可了陆皇帝的心。 这南京道本就是契丹最为富饶之处,内里不知道有多少契丹的权贵安住,更休说上京c中京相继陷落,彼处大批的契丹权贵纷纷逃入析津府城,便叫这块肥肉更加美味了。 现如今这些可尽都是齐军的,是陆皇帝的了。 唯恐去的晚了,会有甚意外,陆皇帝急急调派了步骑两路兵马。 而后他呆愣了片刻,向乐和问道:“北面可有消息传来?”虽然他心中早有答案。若是有大好消息送到,乐和如何会不叫醒他? 果然,陆谦得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那就拐头回去大帐了。陆皇帝打仗带着女人了,可不是两员女将。人陆皇帝连卤薄且都带去战场,扈三娘与邬琼英随扈左右,又算个甚事? 据此五十里外的顺州城下。 城门已经被紧紧闭上,完颜挞懒苍白着脸,立在顺州城下,眼睁睁的看着如狼似虎的齐军铁骑将城外一支金军骑兵杀的片甲不留。 重伤颇重的完颜挞懒自愿留守顺州,从战场上奔逃到顺州,他已经到了极限了。再马不停蹄的往北逃奔,他的性命也就要飞走了。 如此,他何必白白葬送掉性命?且不如留守顺州,拼得一死也磕掉齐军一门牙,方才正解。 然岳飞来的快捷,早前阿骨打一行人又已经早一步离去了。带走了城内全部的战马,挞懒只能关闭城门,收起吊桥,任由城外恰好前后脚抵到的一支金军骑兵被岳飞等屠戮殆尽。 挞懒没有出城中步军襄助,因为挞懒很清楚自己现下的最大任务是保住顺州,尽可能的绊住些齐军的脚步,给他们添堵这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开城与齐军一战。 因为大势已经不可挽回,他纵然壮烈殉死,于大局却也半点无补。 “无须多做耽搁。”岳飞只分出一小股兵马去向后报信,接下便引兵向着北方继续追去。 这是很危险的,因为他部很有可能被后续赶到的金军骑兵给包了饺子。 当时从战场上逃离的一支支骑兵,那跑的最快的是阿骨打,左右翼马军可是晚了一步的。他们被选锋军截击了一通,又被亲军铁骑和健锐军追杀,损失自然很大,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岳飞军的体量太小了。 一路向北。 沿途路上岳飞倒是碰到不少逐渐掉队的金军骑兵,不是所有人都有曾魁的好运和清醒,逃窜时候记得多带一匹副马。 如今的这些人可是人困马乏,如何还敢厮杀,看到齐军杀来,纷纷作鸟兽散,四下里奔逃去。甚至都不惜径直窜入侧翼的大山当中。 与昨日厮杀时悍不畏死的模样相比,仿佛就换了一个人样儿。 就恍如丢了魂魄,那大大小小的金军骑兵队伍,望到岳飞军,不管后者是多是少,就都仿佛羊群遇到的猛虎,燕雀碰到了苍鹰。 当日的一战,齐军铁骑可没有将金军骑兵打成狗,但金军这么一败,而后全军放鸭子样的这么一逃,金骑的心气儿却就自己烟消云散了。 也所以,这一支军队打了败仗后,是需要很长时间来休整的。无论冷热兵器时代,军队战败后除了兵力上的迅速,更有的是心灵上的创伤。 如是,当一支军队长胜不败后,那就会对敌人形成一种心理上的藐视,就如是生物链上的上位者对下位者。可要是一支军队一场失败接着一场失败,且都败习惯了,那可不就是心气全无,整支军队就也烂到家了。 金军现在就是心理上的创伤沉重。长胜不败的他们骤然遭遇失败,且还是一场主力对决中的惨败,这是会怀疑人生的。横竖,这支军队想要恢复到先前时的精气神,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恢复,且需要有几个刀下鬼来给他们练手。 这般情况下,丧家之犬的他们在齐军的一路追击下,本就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回老巢,却忽的在前途路上遇到了岳飞军,如何不像遇到了天敌一样慌张?当然,这也叫岳飞军不得不减缓了速度。以至于不少金军骑兵都超越了他们。 砍瓜切菜一样歼灭了一支金军骑兵,栾君实心中很感慨,怪不得赵宋不是契丹对手。看看这步骑战,宋军缺少骑兵,打赢了追都不及。而辽军打赢了,追击败兵,可不是像刚才那样,一路上都在砍瓜切菜。 这一场大战中的伤亡,最主要的来源果然不是战斗厮杀,而是追击败兵中 就这样,岳飞直奔到檀州城下才算打了这场追击战中的第一场硬仗。 已经抵到山地与平原分割线处的阿骨打,没有急不可耐的通过山地,窜回草原。而是集结手下现有的兵力——檀州守军与逃回的金军骑兵,背靠着檀州城,要与追击而至的齐军马军再战一场。 心中很清楚那一战自己输掉了什么的阿骨打,内心里就是不服。“那中原小儿,置卤薄于战阵之间,行事何等荒唐?而如此荒唐之君,直恁有那般多勇武之士追随前后?” 阿骨打自认自己比那荒唐小儿靠谱多了,可集结了大金无数精兵强将的主战军团,却在平原野战中被齐军生生击溃。他被一个不如自己的人给击败,这种愤怒与憋屈较之被一个全方面胜过自己的人击败来的更强烈。 也正是这种愤怒与憋屈,叫他选择了再战一场。可是结果却依旧是悲哀的。 首先追到檀州城下的齐军只有千多人,为首的正是岳飞c栾君实c徐庆。早在顺州城外,大小眼便知道自己活捉阿骨打的口号注定要落空了。人阿骨打是换了战马去向檀州的。 及到檀州时候,早前发热发烫的脑子早已恢复清明。才不会领着千把人,去与兵力超出许多的金军厮杀。可是待到史文恭引着五千亲军铁骑杀到,一切就是另一幅模样了。 史文恭立功心切更超出岳飞。看到檀州城外的金军,那是不管不顾,直冲过去。 先前战阵上逃出生天的斡离不大吼一声,亦催促着金军骑兵上前,后者兀大呼小叫一番,然而给人的感觉,却不是早前那种蛮横凶残了,而是在虚张声势。 “哒哒” 岳飞立刻驱使着战马引兵与史文恭军共进退。 “哒哒,哒哒”两军共同催促战马,足足六千多精骑。比之檀州城外的金军骑兵已经不少太多了。更一个个像是望见的大肥羊的饿狼,昂扬着冲天战意。 纵使兵力明明陷入劣势,金兵更是有以逸待劳之嫌疑,可是“轰轰轰,轰轰轰”的马蹄声音兀自奔雷般奏响。 阿骨打立在城头,希望能够看到一场胜利。金军太需要一场胜利了,那样不仅会大大鼓舞起他们的斗志,更会叫阿骨打本人重新焕发‘青春’。 可惜,结果叫阿骨打失望了,大失所望。金兵明明有兵力的优势,有以逸待劳的优势,却还在与齐军的碰撞中被打的稀里哗啦,这已经是双方纯战力上的差距了。 阿骨打他们对齐军的了解还不很深刻,并不知道这些穿着玄衣玄甲的齐军铁骑与穿着绯色战袍的齐军铁骑的区分,横竖他们都是汉儿,在他们眼中都是齐军。 奔雷的马蹄声且都掩不住直冲云霄的呼杀声。 闷哼声c惨叫声以及战马的哀鸣声从无断绝。 弯刀砍掉了齐军的头颅,狼牙棒砸碎了战马的脑门,铁蒺藜骨朵更沾满了鲜红的血肉。但是在长枪c大刀之下,却是倒下了更多的金兵。 “杀,杀”史文恭纵马狂奔,手舞长枪,怒吼高呼。 正文 第六百九十三章 燕云(十六) 史文恭c岳飞等在檀州城下杀得再是痛快,也奈何不得城内的阿骨打。这位出身完颜女真的雄主,必然是能安然返回北地的。 可同样是一路向西北逃窜的耶律淳一行,日子且就不那么美妙了。 首先是在温渝河,他们被疾驰而来的呼延灼带兵追上。 耶律淳上了岁数,一夜没睡,如何还能纵马奔驰?早就上了车帐。此刻已经安然宿在对岸一处高地上。 那温渝河只是条小河,又逢冬季里,河面早就冻实。大批的契丹兵马与权贵之所以留在这里,并非是因为不能渡过冰面,而是因为水源,因为他们也要歇一口气。 崩看许多人尖牙利嘴的与耶律得重唱反调,实则,却一个个有着心知肚明。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就没几个人愿意留在析津府里投降汉人的,耶律淳一动身,他们也一窝蜂的跟了去。 从析津府城到温渝河,数十里奔波,车马劳累,人马俱疲,自然需要休整。 如是,他们就被人配三马的呼延灼军给追上了。 “杀啊——”没有半点迟疑。双鞭将挥鞭向前,身后的虎贲军轻骑,就如决堤洪水一样径直冲刷而下了。 耶律淳被从睡梦里惊醒,抬头就看到一脸惊慌的萧普贤女。“王爷快快上马,齐军追来了。” 耶律淳所有的困意在一瞬间里都烟消云散去。齐军追来了,那他们还能得好吗? 当下一个字不说,大步走出了车帐,外头已经有人备好了战马。只待人上了马背,方才对身边的孙子耶律宗电说道:“速去寻你父亲,叫他休要恋战,带上马军速速向西。”齐军已经追到,那大批的步甲就权当殿后做替死鬼了。 还有那些个权贵们,丢了那些个只会拖后腿的酒囊饭袋,耶律淳半点不心疼。回头再看到萧普贤女已经准备妥当,耶律留哥也带着近卫们聚集,当下狠狠一抽马鞭,向着居庸关直奔去。 而已经混乱做一团的契丹军中,仆人c侍女合着乱兵,就如一大群的无头苍蝇一样吵乱异常,更杂乱无章。 “后头战事怎样了?”一名契丹贵人一边整着衣装,一边问道。 旁边一个契丹武士说道:“这个小人如何知道。横竖汉儿已经打过来了,您且是赶快!万一那耶律得重顶不住,南军就要过河了!” “屁话。耶律得重顶不住?他要顶得住他就不是耶律得重了。还不快与俺备马!”宛若一头愤怒的雄狮,这名契丹贵人理都没理边上两个哭哭滴滴吓得缩成一团的妙龄少女,提上一口刀鞘上镶嵌了七八块宝石的宝刀,便直冲帐外去了。稍后车帐内就只能听到远去的马蹄声 待到两名侍女鼓起勇气,收拾了帐内的金银器准备外逃时,帐帘一拉开,就见营地外侧已是火光冲天,到处都是男女惊恐的呼叫和汉儿的吆喝:“休得惊慌。降者不杀!” 二女当下就软了腿。 咬儿惟康是员老将,对大辽忠心耿耿,与女真厮杀多年,与女真之仇不共戴天。当日辽军在檀州城一分为二时候,依照他的本意,那是要追随耶律彦光西去的。可是耶律洞仙对他有大恩,且家眷老小尽在南京道,这如何能够放弃? 只是心中憋着一口郁气,人到了析津府城后,便就一病不起。甚至多年厮杀的旧伤都且一并里暴起来,错非他身子骨不错,人都有可能一病呜呼了去。 此刻咬儿惟康心口像是燃烧着一团火焰,着急的嚷嚷道:“给我备马!快给我备马!”虽然是在慌乱之中,可战火到底还没有笼罩整个温渝河两岸,咬儿惟康身边的亲卫也都是契丹中的精锐,不但牵来了他的坐骑,更集结完毕。整齐待命。 营地帐篷之间,凌乱的人马与火光相应照。到处是慌乱的人群和无头苍蝇一样的兵卒,整个温渝河两岸都如炸了营一样,惊慌,无比的惊慌。 咬儿惟康黯然c懊悔中叹气。堂堂大辽,错不是遇到了天祚帝这样的混账君主,何至于落得眼下的地步 叫儿孙家眷只管向居庸关逃去,那些财货金银,通通舍去。此刻他手下只除了百八十人近卫,再无人手调遣。 “儿郎们,于我向前。”到了眼下,咬儿惟康也是个铮铮铁骨的真正军人。 呼延灼立马在水畔边的一处土岗上,土岗除了顶端一颗松树外,寸草不生。呼延灼临高远望,偌大的契丹军尽收眼底,若有不对,自然由他调遣,鼓号吹奏,军旗摇动,战场上的军士自然看的明白。 在他周边,一队气势慑人的亲兵无声矗立。 将士们个个身材壮硕,杀气逼人,肃静无声,好是尊尊石雕一般。打前且立着一个旗手,扶着一面玄色飞虎大旗,迎风招展。 大旗有些残破,像是被火燎烧过,惠穗也都没了一半。旗面上也有几个大小不一的窟窿,但半点无损这面旗帜的威风。 这是昨日与金军一战时的军旗,呼延灼知道自己不可能久处虎贲军,就索性向陆皇帝要了这面旗帜,陆谦自然无有不允。 伤疤是战士的勋章,残破也是军旗的荣誉。 ——马蹄声震天动地,密密麻麻的骑兵队列像飞速移动的乌云铺满了契丹兵的视野。 世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此刻只剩下了一个音符。 虎贲军来的太快,契丹兵根本来不及排列阵势。待到呼延灼引兵杀到时候,那契丹军看似排列出了几块方阵,列起了两列盾墙,长枪和刺猬一般从盾墙中伸出来,也是像模像样。 他们毕竟是跟金军铁骑交过手的步兵,是承受过很多次铁骑撞击的步军集团,这些经历过残酷战事考验的步兵,说来也算是这世界上最好的步兵之一了。 但时间就是他们最大的短板。 且这些身披重甲的契丹步兵,在数十里的奔波后,短暂的歇息也根本不足以叫他们恢复精力。就像大旱三年后下了一场毛毛雨,顶个屁用。 如是,他们就像过去千百年中,无数遭遇骑兵席卷的步军之惨例一样,契丹兵也就用鲜血淋淋的的惨案来证明了自己也是那茶几上摆放的杯具。 和那些先人们一样,在绝望来临前,步军好歹亦是要顽抗的。只是他们遭遇的是虎贲军,有着陆皇帝buff光环笼罩的虎贲军,契丹兵的抵挡就仿佛薄纸一样被一捅就破。 对面的敌人,虎贲军没有任何的减速,更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图。 马蹄声变得越加急促,他们毫无悬念的提升了速度,没有任何的缓冲,在最短的时间里让咱妈的速度达到最高,而后与契丹兵狠狠地撞在一块。 这是呼延灼早就做好的成算,直接撞上去,用最猛烈的姿态击溃契丹最后的抵抗。 狂奔的骑兵群让大地都晃动了起来,闷雷般的马蹄声,直击在人的心脏,让压阵的耶律得重都喘不过气来。 没有亲眼见到这一幕的人,是无法想象铺天盖地的骑兵大军冲锋起来,是怎样的一股令人胆落的气势的。 他被女真骑兵冲过很多次,现在又被齐军冲击。那前者抵挡不住,后者兀自也抵挡不住。 但他从没想过那手中的骑兵去对冲,而是叫三子耶律宗雷引着四五千骑兵,直向着居庸关去。大草原上,这些个骑兵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从天空望下去,虎贲军骑兵像决堤的洪水般。浩浩荡荡,不可阻挡。 当碰撞的时刻到来,“轰隆”一声巨响,瞬时间里,无数人惨叫着倒在地上,无数人惨叫着飞离战马,一匹匹战马也哀鸣着倒下,将背上的骑士甩飞出去,最前的兵线上,人马瞬间堆积在了一块,血肉模糊。 鲜血开始流淌,直到战事结束。 仓促迎战的契丹军,根本不能阻止狂奔而来的虎贲骑兵。盾墙破裂,枪林折断,这些是给了虎贲军一些杀伤,可是它们却连遏制一下虎贲军的冲锋势头且都做不到。 骑兵可怕的冲击力,也就此在这一刻显露无余。 整齐威武的盾墙,在接触的那一刹那,便被撞的四分五裂,整个皆被摧毁。 后续的骑兵继续冲锋,踏着敌人和同袍的尸体,一刻不停向着更深处撞去。 契丹兵的盾墙在虎贲军的摧残下,根本没有坚持哪怕半刻钟,就被彻底淹没了。 而在付出一定牺牲以摧毁了契丹兵外在的那层硬壳后,剩下的场面就是一面倒的屠戮了。 耶律得重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或许他最初时候还想着整顿兵马,节节抵抗的。但事实证明他这一退,就再没有能止住脚步。 齐军攻势如火似涂,飞快的席卷了温渝河以北,慌乱的情绪完全无法控制了。一个个契丹贵人为了逃命连甲衣,甚至刀弓都丢了掉。 “南人杀来了” “都统军大人战死了,我们败啦!” “败啦,败啦,快逃啊!” 一个比一个可怕的消息在人群中散播着,一个个抱头逃窜的乱兵肆无忌惮的叫嚎着一个又一个让契丹人魂飞魄散的瞎话。 一条接着一条的流言,也叫更多的人人心惶惶,战意自也更加的薄弱c脆弱。 咬儿惟康的旗帜也不见了,这员老将仿佛一滴水样儿融入了乱军当中,到死也没能看到耶律洞仙。后者可没有死,而是成为了俘虏。 是以,等到耶律淳等抵达到居庸关的时候,清点人马,身边赫然就只剩下了不足三千骑。也不知道就这么点人,他们且还能不能安然渡过儒州。 正文 第六百九十四章 燕云(十七) 说到儒州,说到云内,且就不能不提耶律彦光了。 当日他在檀州与耶律得重分道扬镳,引手下的七八千骑兵直奔居庸关,而后就没入儒州地界。彼时儒州等地已经被完颜斜也攻占,若是金军严阵以待,耶律彦光必然不能得好。 只是那时的金军主力正在大同府治云中城与北上的杨志军对峙,耶律余睹又引得一支马军追击天祚帝去,儒州等地着实空虚。 耶律彦光登时就点兵遣将,数日中就连下儒州c可汗州c奉圣州c归化州,完全斩断了大同完颜斜也军与金军主力的联系。同时也是打着‘围魏救赵’的算盘,希望能逼迫耶律余睹撤兵。 事实证明,耶律彦光做到了。那不仅是耶律余地撤兵,更迫的当时已夺取了檀州的阿骨打被迫分兵,以吴乞买长子完颜蒲鲁虎为将,引真女真两千,合北安州辽军降兵数千,夺回了儒州c可汗州等地。 西京道金军后路被断,耶律余睹被完颜斜也强令撤军,与完颜蒲鲁虎军合力夹攻耶律彦光。 前者乃是一员能将,虽多次击天祚帝未果,却也赶得天祚帝狼狈逃窜,期间甚至都无奈使用了替身引人耳目。耶律余睹遂缴获了天祚帝袍服c礼冠等等,外加替身一人。如今面对耶律彦光,也不会疏忽大意。后者兵力固是不多,但内里大都是契丹c奚人,人心颇齐,战力亦强。 耶律余睹不欲与之死拼,遂使那与天祚帝有着五分相似之替身照旧假扮天祚,战前推送出来,并使人高叫天祚帝已经被俘。 战阵上彼此相隔数里,五分相似的容貌在衣冠衬托下也变作了八分相似,又有距离模糊人眼,那便成做十成十了。 耶律彦光军中契丹贵胄出身之人不在少数,许多人皆见过天祚帝,当下军心大乱。 耶律余睹趁机纵兵攻去,都无须完颜蒲鲁虎帮衬,便轻而易举的大败耶律彦光军,招揽契丹降兵三千余。 叫耶律彦光父子只引不足两千骑,狼狈向北逃窜。从后世的张家口一带窜入草原。 这一战意义重大,不止叫耶律彦光损失惨重,更叫天祚帝已被金军俘获的消息传遍了西京道的四面八方。 待到耶律淳一行辛辛苦苦奔到居庸关时,守将石抹都伽刚刚收到此信息,正值失魂落魄,茫茫然不知所以然呢。 “这可如何是好?”耶律淳也一屁股坐到地上。这算什么事?辛辛苦苦的前来投奔,天祚帝却已经先一步被俘虏了。 就是素来‘内当家’的萧普贤女也心里空空的,不知前路在何方向。 耶律得重只把一双眼睛看向了自己老爹,现在真需要耶律淳拿主意了。 但他又能作何选择呢?作为一个意志本就不怎坚定的主儿,没有了父子相传数十年的南京道,没有了天祚帝,耶律淳已经完全没有了斗志。 事实上,此时此刻何止耶律淳没有了斗志,居庸关内许许多多的契丹兵马与权贵们也全都心里空空的怅然若失。有的嚎啕大哭,有的哈哈大笑,就是那笑中带着泪花罢了。 如是当呼延灼引着兵马抵到居庸关城下时候,耶律洞仙终于下定了决心。 “大辽亡了,大辽真的亡了。陛下,陛下,老臣去了。”抽出配刃,横颈自刎。快的连他身边的仆从都且不及阻挡。 等到阿里奇与耶律得重听到消息赶来时候,耶律淳已经趴在耶律洞仙的尸体上痛哭流涕了。 忠臣,这才是大辽的忠臣。 “时至今日还能怎样?” “降了吧。” “降了,我等祖孙族人且还有个安稳。”中原王朝可比女真人文明多了。那陆皇帝素来又是仁爱好名的。 “不然,陛下攥在女真人的手中,我契丹就只能成为彼辈的马前卒,白白死难。” 就算他们能另外拥立新帝,女真人手中握着天祚帝,那新生的契丹皇帝面对内部纷争都且会焦头烂额,如何还能应付外敌呢? 只说女真人把天祚帝的皇子放回来一个,那就是要命的手段! 契丹未来的前景太灰暗了,灰暗到耶律洞仙都拔刀自刎,这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叫耶律淳也彻底的放弃了。 “你们若不愿意,就可自行离去。本王,不想再走了” 耶律淳向后摆了摆手,人就坐在耶律洞仙的尸体旁,看着仆人收殓。他,心累了。 阿里奇与耶律得重走到外面,二人脸色一个屎一样难看,一个却是如释重负的轻松。 “将军北去,万望小心。得重,得重实是汗颜。” 他身为契丹宗室近支,在如此这个时候,且都不如阿里奇这等贫寒出身之辈,如何不羞惭。 危急之下,居庸关内的一切都变得迅速而干脆。要降就降,不降就走。南北两边城门洞开! 呼延灼都不禁咧开了嘴,真的假的?契丹人眼看就跳出笼柙了,怎的忽要投降?就是身边的李奭也觉得不信。“居庸关之北便是儒州,彼处守军空虚,再向北就是茫茫大草原,此时忽的纳降,莫不是有诈?” 这李奭的老爹叫李处温,在耶律淳等仓皇离开析津府时猥缩了留下,那是与谍报司早就有勾搭的一个人。耶律淳前脚离开了城池,他后脚就恭迎花荣引齐军入内。 现在时候,那陆皇帝保不准就已经在析津府里了。而且很快这个析津府也会被扫入历史的尘埃之中,燕京方才是它该叫的名号。 但再多的不相信,在看到耶律淳与耶律得重父子的时候,李奭也必须相信了。 呼延灼忙下马与耶律淳和耶律得重父子见礼。二位深明大义之类的客套话说了一大堆,一边迅速叫人向陆皇帝报信。 大发现,绝对的大发现。天祚帝被耶律余睹俘虏了。这真出乎呼延灼的意料,直教耶律淳父子没了斗志。 但杨志与金军是否开战,居庸关且还不能知道。 “老将军若想知道虚实,甚是简单。只需挥兵去拿下儒州,定可问个明白。” 居庸关守将石抹都伽一问三不知,惹得呼延灼大怒,劈胸揪住衣襟,手臂一用力,直把人扔出去丈余。就是这时候,一道音色脆亮中带着讽刺的女音传入呼延灼耳中,双鞭将扭头去看,赫然是一契丹贵女也。 貌似春烟笼芍药,颜如秋水浸芙容。生的一副好相貌,却正是被天祚帝留在南京道的天寿公主耶律答里孛。 也就是背辽投金的耶律余睹的外甥女,已经死去的天祚帝文妃萧瑟瑟之女,已经死去的驸马爷萧昱之妻,已经形同废人的天祚帝长子晋王耶律敖卢斡之妹。 知晓了这女子身份的呼延灼脸上闪过一抹异色,怪不得这女子神态中看不出一丝悲色,更在言语里激自己发兵儒州。如此身份也就应该了。 “拿下儒州乃应有之事。区区女真蛮夷,胆敢窥视华夏圣土,实不知死活也。只是本将军之受命,只限于居庸关。要兵发儒州,且还需我主有令。” 别扯甚劳子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居庸关到析津府才多远点距离,自己真要是不受君命了,那也就该滚犊子了。 析津府内,陆皇帝现下却是已经入住了契丹宫廷。就在呼延灼引兵在温渝河两岸厮杀的时候,他也正式大宴群臣。 那李处温c李处能兄弟将整个析津府双手奉上,陆皇帝也不少小气的,当下给李处温封了个燕山招抚使的官儿。其职能顾名思义。 析津府当即改名为燕京府,此间事儿是了了,但打这儿向西,还有蓟州的回离保c耶律大石,景州的郭药师,滦平的张觉,营州——榆关的耶律马五。 这当中郭药师是陆皇帝的人,但那是暗地里的阴司,明面上人郭药师且是契丹的大忠臣。 如此,回离保部有契丹兵c奚兵近万人,耶律大石手下有汉兵三万,郭药师部有七八千人,张觉部有两万余,耶律马五部也有万多人。 共计还有八万兵马,其中有精锐三万。这可是一股不俗的军力! 陆皇帝现下精锐兵力尽在剿除析津府周遭之女真残兵游勇,又要尽快抽调兵力向西出居庸关,夺取儒州,切断西京道里金兵的退路。 ——他相信青面兽不会叫他失望,定然可击败碾碎了当面的金兵。 这般一来,他短期内便就抽调不出足够的大军向东来清理契丹军了。 在听李处温禀奏了东侧契丹各路兵马的分类后,陆皇帝自然注意到了汉军的存在。如是以李处温为招抚使,左企弓c虞仲文c曹勇义c康公弼等析津府内的汉员也悉数收为己用。 陆皇帝并不知道历史上的左企弓c虞仲文等人的嘴脸,但那左企弓年已七旬,显然不堪大用。可这厮在燕山地区却又名头广大,是为本地大族,与南京道诸多汉官世家都有着密切联系,就是在辽国政坛上也颇有影响力。 如此就不能不招揽下。横竖理政亲民官做不得,还能用来编撰《辽史》么。 左企弓也知道自己年岁大了,功名已晚,故而在受到陆皇帝的招揽后,先是满脸感激的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继而就以年老力衰,推掉了招抚副使的职位,且主动向陆皇帝推荐了韩企先c刘彦宗等北地汉官世家集团的后起俊才。 陆皇帝招安了析津府内的诸多地头蛇,便就大宴群臣,麾下文物齐聚,新老兼有,共同举杯庆贺此战之殊功。 一战打垮了女真的主战军团,砍掉了阿骨打的一支臂膀,就算走脱了阿骨打等不少女真勋贵,那又如何?实力不是凭白就能显现出来的。女真人想要再拉起这么一支百战精锐,难了喽。 宴罢,陆皇帝回后宫歇息。在床上一觉睡到天黑,叫人送来热水,泡进水里不到半盏茶时间,外头传来急报,来自居庸关的急报! 而后陆皇帝就急召诸文武到来。 正文 第六百九十五章 燕云(十八)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天祚帝被俘,辽庭崩溃,此乃天意尔。臣身为陛下钦命之燕山招抚,愿立下军令状。招蓟州、滦平之汉军,尽归大齐麾下。” 李处温始方听闻居庸关耶律淳父子臣服,天祚帝被耶律余睹俘获,耶律彦光北逃草原的消息,就抢先一步,高声叫喝道。 一脸的兴奋,一脸的红光,叫人一看就直认定此人的一片赤诚。 事实上也是如此。李处温头顶上的气柱,骗不了人。 陆皇帝看了眼李处温,这厮在辽国的风评很差,如果说萧奉先就是辽国的蔡京,那么李处温当不得王黼,也会是李邦彦。 可陆皇帝不在乎。他刚刚打赢了完颜阿骨打,去掉了心中最大一块石头,人可是正史上的真天命之子啊。也就比起几十年后的铁木真逊色了些,可说出人家的功绩,两千五百人起兵,短短十年间就扫平了辽国与中原。这绝对是逆天的! 可就是这样的一人物,在陆皇帝手中吃瘪了,还是超级大瘪。 陆谦都能肯定的说,至此一败后,女真已然不足为惧也。 这人信心正值升到最巅峰的时刻,远远比扫荡中原时候更加的振奋。那就是蔡京落到了他手中,兀自都有信心用成名臣良相的。何况区区一李处温? 兼之这厮的表现甚是识趣,看到他,陆谦心中直有一种熟悉感。想了好久,方才大悟,这厮与黄潜善相似。 不提陆皇帝调兵遣将,迅速赶往居庸关。那儒州是要尽快拿下的,拿下那里,至少断了金军的一条退路,逼的他们只能向北逃去。那北面群山连连,便是后世的张家口一带,虽有通道,却也远非儒州这般通畅。更不要说那大山的另外一边,还有耶律彦光。 也不提陆谦立刻叫李处能前去迎接耶律淳父子。人家是带着几千契丹铁骑合着大批的契丹权贵一同投降的,虽然没有径直在燕京城内投降来的敞亮光彩,却也是大大的有功之臣。 陆皇帝当即就叫李处能给耶律淳传了个信,他是能被封伯的。只要耶律淳配合劝降了其他辽军,陆皇帝何惜伯爵之位? 即便不是那有了开国名号的世袭罔替之贵爵,但能得一伯爵,仍旧可叫耶律淳一门,挤进当朝一等门第之列。尤其是耶律得重与其二子还都颇有本领,陆皇帝无论是为安定契丹人心也好,还是纯粹的任人用事,怕都不会放任耶律得重父子闲下来的。 如此,那耶律淳一门的将来可期,前途可期。 听到这等消息,李处温与李处能兄弟都要羡慕嫉妒恨了。而人在居庸关等着被接回燕京城的耶律淳,在接到李处能使人递来的快马急报后,亦是欣喜的不能自已。 是,他是曾经的契丹大王。还宠幸冠于诸王之上。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 但现在改朝换代了,前朝时候的权贵多少会被踩进烂泥堆中?他能得陆皇帝如此许诺,可谓是保得了祖孙三代富贵,这就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当下招来儿孙外甥,还有继妻萧普贤女——呼延灼已经把契丹贵族中有影响力的大人物,分头隔离开了,耶律淳父子自然在此列——商议此事。 几人当中第一个说话的是耶律留哥,这是耶律得重的亲表兄,是耶律淳原配的外甥。这几年里始终在耶律淳身边做亲卫统领,见多了朝堂上的残酷倾轧,对于那些勾心斗角的手段可比之征战沙场的耶律得重父子要明白的多了。 “端的是好事。姨夫是甚人?南京道中影响深中,打一声招呼,那回离保不去提,耶律大石恐是要思量三分的。更休说那张觉了。” “这可是实打实的功劳,跟捡的一样。”就耶律留哥说,那耶律大石始终是个有成见的,可他手下更多是汉将,怕是齐军一逼过去,就一股脑的都会束手投降吧,耶律大石有再大本事又如何? 而张觉本身更是个知好歹,识时务的俊杰,才不会死顶着不降。 而郭药师人本就是汉人! 这五部分辽军已经可被摆平三部分了,大势不可逆转。 耶律留哥将自己心中所想给道出来,接着说:“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姨夫当先下手为强。” 耶律淳连连点头称是,留哥这般言语,正说到他心底里。“就是怕不得建功。”人心易变啊。 早在昨日里,耶律淳兀自担忧耶律大石、回离保、郭药师他们不会对大辽忠心耿耿,尤其是担忧郭药师,这厮守在景州,那可是出入燕山大地的路径之一。 若是郭药师打算投降齐军,只在彼处一堵,回离保和耶律大石,乃至营州、榆关的耶律马五,岂不是统统都要玩儿完?因为那榆关以北就是女真人的地盘。丢了檀州与居庸关后,南京道出入北方的通道就只有景州了。 但是现在呢?耶律淳就是另外一幅想法了。 现在他唯独担忧郭药师对契丹的忠诚太过。“郭药师本就是辽东汉儿,其与女真固然是有血海深仇,与南国则无怨无恨。老夫且手一封,使李处能速于其兄送去。但愿老天庇佑,叫郭药师,还有那滦平张觉,能矜持一二。”不要早早投降,不然他丢掉的就不止是到手的功劳,还有那陆皇帝的欢喜。耶律淳忽的为自己感到悲伤来,自己身为耶律家子嗣,竟然有这等的想法,实是……不肖子孙啊。 萧普贤女看着耶律淳神情又有些不对,自然知道心结何在,忙是安慰加提醒的说:“成与不成全看天意。老爷只凭真心,叫陛下看到就是。” 在被隔离后的第一时间里,耶律淳就向自己的妻子、儿孙、外甥下了改口令,该改口了,再不改口就要要命了。 闻萧普贤女声音,耶律淳神态猛地一变,再次提醒自己,万不可掉以轻心。这史上多少投降之臣不得善终,除去新主非仁主也,恐怕最大的缘故还在于自己本身忒是念旧。 而就在居庸关与更名为燕京城的析津府,互动不断的时候,金齐大战并以金军大败齐军大胜而告终的消息也终于传到了景州。 以郭药师之城府,这一刻也不能抑制内心的激动与欢喜。女真败了,中原胜了!北强南弱的态势骤然间被逆转,这证明他眼光是对的。他没有看错人,一早就压中了条真龙。 想到多年来与女真人的厮杀,金兵强是不强,他心知肚明。可就是那阿骨打带领的主战军团,硬生生的在析津府东被陆皇帝一击打的粉碎。 亦不知道能有多少金军骑兵可逃回塞外呢! 但不管怎样,他都是满心的欢喜。 张令徽当下就提议举兵反正,郭药师且还没有发话,石秀连忙拦了住:“不可莽撞。尔等都是陛下多年前就埋下的暗子,无有陛下的示意,可不能轻易暴漏身份。” 郭药师他们是陆皇帝一手张罗起来的,没有陆皇帝的意思,他们擅自亮明身份,那还能得好? 拼命三郎的脑子本就好用,多年来行走在谍报司中,更养成了谨慎的习惯。现在立刻寻出张令徽言语里的不对,叫郭药师发热的大脑一片清冷,继而就是对石秀的满满感激。“石家兄弟言之有理,为兄一时惊喜过度,乱了分寸。差点误了大事!” 可不是大事么。这人若是倒在了门槛上,那该有多冤亏啊。 当下郭药师就召集了城内一干军将,言语中少不了敲打一二。“丢了南京道又如何?陛下还在我大辽就在。你等一个个都给本将军听仔细了,谁个敢生出二意,阿爷先砍了他头。” 当下那句“陛下还在我大辽就在”就飞一样传遍了整个景州。 景州城北的金军是如何也不信甚个阿骨打大败的消息的,完颜闍母与完颜银术可压根就以为这是城内守军故意放出的谣言。 他们多次强攻且都拿不下景州城,但这却不等于他们不能蹲在城北,牵制住景州城内的辽军。 如此在天祚帝已经被耶律余睹俘获的消息传到景州之前,这儿是一片安稳的。 倒是先一步天祚帝被俘的消息与李处温、耶律淳的私信传入的蓟州城,先就乱了起来。 蓟州城也可呼做渔阳,就是那“三戍渔阳再渡辽,騂弓在臂剑横腰”的渔阳。时间渐渐推移,城内反叛的汉儿旗帜下密密麻麻都是大军。 “轰,轰,轰!”撞城车猛烈的撞击着瓮城城门,城内城外的汉儿军就被这一道城墙隔绝。 城内冒起一股股的浓烟,震天的喊杀声清晰的传入城外汉军的耳中,以至于叫他们人人振奋。 反而是城上的守军,看到这景象,又有几人接受不了,嗷嚎大叫的向城下逃去。虽然且没有走几步,便被人拿了下。可这也说明,整个城头的防御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将他们几人拖下去,军法从事!”冷冷的看着几个颤抖的士兵一眼,耶律松山绷着一张脸,立刻命令将他们拖了下去,斩首示众。 而这时的城下,战鼓擂动,将士们发出高声吼叫,以便让城内汉儿军听闻。主导着城外一切的刘彦宗站在一处高台上凝看着。 现年四十有七的刘彦宗并不想走到今日刀兵相见的地步,然而奚王回离保执迷不悟,耶律大石同样拒不纳降,他就只能谣传消息,说张觉沟通中原,现今已经举起而降了。 那滦平非只是南京道的一处富裕之地,更是营州、榆关的后路,那里还有耶律马五带领的上万辽军镇守。这些人可不是纯粹的汉儿军,他们中至少有一半是契丹人,余下的一半中兀自有一半是奚人和渤海人,剩下的才是汉儿,且还有一部分是辽东汉儿。 刘彦宗与韩企先相互勾搭,使计框走了回离保所部兵马东去平乱,接着便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起了发叛。 这二人在汉儿军中影响很大,再有耶律淳与李处温的私信暗连军中汉将,更别说天祚帝被俘的消息了,那休说汉儿军做反,就是一些耶律大石手中握着的契丹兵和奚人都丧失了信心。 “轰!”终于,一声震天巨响,城门经不住连连的撞击倒下了。 正文 第六百九十六章 燕云(十九)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正史上的刘彦宗在辽金宋交替之际,算得上一人物。在辽为留守判官、签枢密院事,就是南京道留守的第二副手,兼枢密院的副官。降金之后则官至中门下平章事,枢密院事,加侍中,随完颜宗翰【粘没喝】等攻打北宋,多有画策。 但如今这个时空里,他注定是取不得这般大的成就了。盖因为陆齐的朝堂上的勋臣故旧早就占据了大多数的要害官位,那里好有他这等的降官发挥能力的余地? 或许他的能力不比宗泽、闻焕章弱,可那又如何,陆皇帝不可能换下老朋友,提拔他这新人。 刘彦宗也明白自己投效陆齐,端的不会有投降女真来的前途广大。因为前者本就施行的有一套自我的制度,统治燕云十六州毫无阻碍。而女真人制度落后,只放到草原上且有不足,更休说攻取汉地之后了,文化上的落后便决定了阿骨打在面对燕云大地的时候,只能全面推行汉家制度。这般情况下他这样有能耐有在燕云有影响力的人物,前途不要太光明了。 然而时局所致,女真人败了,阿骨打大军惨败于析津府,哦,现在已经是燕京城了,大金国显赫耀眼的名字上兀自被遮上了一层黑纱,那后者的一切便就无须去多想了。刘彦宗不想看到家族覆灭,他便只能抓紧时机,以取得大功劳,好讨来陆皇帝的欢心。 韩企先也是如此想的。 故而,看到瓮城城门被破,刘彦宗面上如何不会显出欢喜,站起身,忙下令着:“擂鼓助威,快快擂鼓助威!” 一声令下,顿时响应,士兵敲响了战鼓,声震长空。而城外的汉军也顿时响起了呐喊,直若山呼海啸一般。大群的军兵如若潮水一样向着城门内涌去。 箭矢仿佛雨滴一样落在城头,耶律松山手中本就无多少军士,现下瓮城一破,大批的汉儿军涌入瓮城中,举着弓箭就对着城头攒射不已。那几乎是眨眼间的,瓮城上的守军便纷纷向后逃窜去。 刘彦宗见此,面露喜色,快拿下眼前这儿,平定蓟州城,早早的向析津,不,是燕京城报喜。他这心头兀的也能松下一口气来。 这样想着,喊杀声不断的传过来,听了片刻,知道大局已定,刘彦宗叹着:“那耶律松山,听说素来忠勇,可惜此人却是契丹余孽,怕是不能见上一面了。”凭刘彦宗对耶律大石的认知,后者是断不会举刀自尽,但耶律松山,还有那耶律铁哥二将,恐就见不到生面了。 这城墙一破,整个蓟州城就会被大军碾平,他们两人也只能去死。对于那二将,刘彦宗有些惋惜。 二人的名声不错,体恤部下,却又严肃军纪,忠于朝廷,故而到现下地步了兀自死斗,皆颇是有些能耐的,可惜啊,各为其主。 “刘相公,那耶律松山但凡不战死,必能被押至相公面前,怎的就见不到?”刘彦宗身边有一汉军武将说着。 刘彦宗摇头道:“大石林牙能文能武,度量宽宏,极得手下人心。麾下耶律松山、耶律铁哥、萧斡里剌、萧剌阿不、耶律术薛等人,都颇有干才。……只可惜,这些人性情所致,怕是多不能归降新朝的。”其中又以耶律松山与耶律铁哥最烈。 周围听了,虽是半信半疑,却也不加言语。 就这时,瓮城内的城门也被打破了。那城上城下虽还有人在拚死顽抗,但如何挡得住潮水一样涌入的汉兵,虽然一时中喊杀震天,战斗激烈,却就像夜间闪亮的美丽烟花,不可久持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汹涌波涛般冲来的汉儿军仿佛永远也杀之不绝,杀之不尽,城内的抵抗之力日渐消弱。 “不许退!顶住,给我冲上去,顶住他们!” “杀啊!杀光这些贼鸟厮,杀光契丹贼——” 此起彼伏的喊杀声,从整个城池慢慢缩减到蓟州州府衙门周遭。 城内为数不多的契丹兵、奚兵和效忠于耶律大石的汉军抵抗激烈,但双边人数相差太悬殊了。刘彦宗与韩企先一开始就内呼外应,这就已经打乱了城内守军的布置,待到城池被打破,那还哪里会有希望? 韩企先也终是松了一口气。这若是不能得手,待到回离保得到消息,回马一击,别看蓟州城外汉儿军有两万多人,却也挡不住上万契丹兵与奚兵的一击。到时候刘彦宗且还能跑,而自己可就是瓮中之鳖了。 此番作乱,他付出的代价远打过刘彦宗,但功劳上却还要比刘彦宗稍逊一筹,因为这场厮杀的主力是城外的汉儿军,后者是掌握在刘彦宗手中的。韩企先很清楚这一点,但他仍旧选择了配合,原因不在别的,只在于他要求一份进身之阶。且他在燕云十六州的影响,兀的还要弱刘彦宗一筹。至少在耶律淳与李处温眼中,他是要低刘彦宗一截的。不然那信真的先送到了刘彦宗手里?叫后者不用有动作,便就掌控了主动权。 这是客观事实,他无可反抗,只能选择配合。 而结果倒也是极好。拿下了蓟州城,外有城池做依靠,内有两万多汉儿军,别说是回离保引军杀来,就是耶律马五和郭药师通通引军杀来,短期内也无陷城之忧。 “情况如何?”他问着刚刚返回传着消息的仆从。 “主人,街面上已无大队敌军,后者皆退到州衙附近据守抵抗,现有降于我军者已有千人。” “唉,非是耶律大石顽固不化,何以凭白死难这般多将士?告诉高将军、李将军,只管将降兵驱赶到后面看守,顽抗不降者全部剿灭!”韩企先说着,脸上先露出一抹伤感,继而就不禁露出一丝狠辣来。 胜利带来的快意冲散了耶律大石给他的郁气,让心情变的非常不错。这次蓟州之战,自己可是立下大功了,新朝论功行赏,必然有大回报。想到这里,他心情陡然变得更加轻松。 至于对辽国旧日的情谊,已经全然被忘在脑后了。 “天祚继位二十年,崇信奸回,自椓国本,群下离心,以至于国祚自崩,不可复支,此无怨于他人。而中原气盛,齐主景承天命,举有德之兵伐无道昏君,顺天应人,恢复故土,天经地义也。我等本是汉儿,自当弃暗投明,共举义旗……”当日劝说高李二将的一番话,今日里犹是清晰在耳。 一拨人退下,又一拨人涌去。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叫汉儿军如同海涛一样,连绵不绝。 手里的刀枪高高举起,每一次挥落,都会带起一片鲜红,空气中,早弥漫着血腥的气息。 “冲啊!于这些逆贼拼了!”兀的有契丹军官在振臂高呼着。 战斗并没有因内中敌军的势穷而变得轻而易举,反而厮杀的更见惨烈,这让韩企先很是恼怒。 正要叫高李二将加一把力,“韩相公,刘相公有命,让您且暂缓攻势!”就在这时,外头忽的有人传来刘彦宗的命令。 韩企先有意拿下州衙,活捉耶律大石,却也不能不听从,只得叫高李二将停下手来。因为那州府衙门抵抗激烈,显然不是一时片刻就能拿下的。 他可以选择不听令,但若是刘彦宗引着大军抵到时候,他兀自没能杀入州衙,局面就难堪了。 不一会大军到来。 打马前来的刘彦宗目光扫过有些面色已经恢复平常的韩企先,望向前面,叹的问着:“大石林牙兀自不愿为手下儿郎们考量吗?” 韩企先不动声色,只向高李二将递去一眼神,后者会意来,站出来回话。“好叫刘相公知晓,彼处已经只剩几百残兵游勇负隅顽抗,请再于末将二人片刻时间,即可不费吹灰之力的扫平了去。” “二位将军要立功,以后有的是机会,何须心急。”刘彦宗笑说着,脸上表情很具有亲和力,但高李二将脸色可都变得难看了。刘彦宗却也不管不顾,看向左右的将领:“大齐皇帝威加四海,气魄当远迈汉唐。日后多的是厮杀建功时候,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左右军将如何不知道刘彦宗的目的,当下纷纷附和说:“刘相公说的极是,二位兄弟,你们已经立下了大功劳,眼下这个便就让给兄弟们吧。也免得我等面见新主时候,脸面无个光彩。”说着就只管叫兵马涌上去。 刘彦宗很是满意,扫看了一眼,说着:“如此我与韩相公便静待诸位佳音了。” 一干军将好不欢喜,抱拳说道:“感情刘相公安心。”言语罢就纷纷打马上前。 这策反了两三万汉儿军,且拿下蓟州城的功劳是很大,可先被耶律淳与李处温分润,再有刘彦宗与韩企先且上两刀,剩下的功劳能落到他们头上的可是不多了。现在打破州府,生擒活捉大石林牙那就是新功。 向那大齐朝廷都已经要一统山河了,也可以说大的战事大的功劳已经没有了,现下这再小的战功,对于他们这些降将们言,也是日后封妻荫子的凭借啊。 没人愿意白白放过的。故而厮杀声再次响起时候,两军殊死拼斗,只比早前更见激烈。 州衙内院 蔚蓝的天空,一轮冬日高高挂着,阳光暖暖洒落身上,不远处虽杀声震天,可内中一处院子里却还是静悄悄的。 耶律松山是个武夫,文化水准不高,平日里断然是无法体会这种静意的美的。此刻却觉得这份寂静真的很不错,太阳晒得他懒洋洋的。 州衙内的仆人文等等,都被清理到别院去了。此刻这处小院内外只剩下十多个铁甲亲兵在。 “将军,事到如今,您就降了吧!”亲将撒葛只犹豫了一会,终开口说着。再不降就晚了。 撒葛只跟了耶律松山好几年了,后者闻言先是一怒,又叹了口气道:“我知你心意,是想叫我苟活下去。可陛下被俘,大辽已至穷途末路,我身为耶律家子弟,不一死殉国,怎地能临阵变节?” “我让大石林牙等人早早逃出城去,是因为大石林牙文武过人,他不死,便有那两分可能存留契丹一缕王气。而我耶律松林,只一介武夫,又何惜一死?”耶律松山固守蓟州,以作牵制,本就存了死意的。到了眼下份上,岂能贪生怕死,苟活于世?那样做的话,就真丢了大人了。 撒葛只双目催泪,跪下说道:“既然将军死意已决,小人又岂有退却的道理。”左右不过是一死罢了。 正文 第六百九十七章 燕云(二十)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蓟州乱了,景州一样是乱了。天知道‘天祚帝被耶律余睹俘获’的消息传到景州后,对彼处军民的打击有多么的沉重。 那郭药师前头才信誓旦旦的说甚个:陛下还在,大辽就在。后头就完犊子了。天祚帝被俘了! 即便郭药师坚持不相信,可那也只是在面上,心里头早就信了。因为这是三方面递来的消息:第一耶律淳,第二李处温,第三谍报司。 他只是在嘴硬而已。也因为谍报司传来了陆皇帝的命令,叫他稍安勿躁,同时要牢牢看住耶律大石。 而郭药师手中握着刀子,那暂时的还压制得住景州内外的。 但滦州、平州、营州等地可就没谱了。 等待蓟州反正的消息和天祚帝被俘的消息一同传到,那石城当日就换了大旗。对于当地的汉人大族豪强们来说,这是根本就不需要考虑的事情。 契丹人完了,女真人也被打崩了,这燕山大地的主人就是中原来的陆皇帝。这时候他们不跪着舔着去捧陆皇帝的臭脚丫子,还能抽刀子跟陆皇帝拼命吗? 他们脑子没坑,他们不傻,他们也是汉人啊。契丹人根本没把他们当过自己人,如今时候了,还有几个北地汉人要去给耶律家尽忠效死呢? 陆皇帝可不只是有天命加身的皇帝,人更是打崩了女真的。北地边塞,历来都是拿拳头说话,而无关乎民族大义。 而要去跟一波在异族统治下生存繁衍了二百年的汉人去讲华夷大防,去讲民族大义,那才是真的脑袋有坑! 汉人中自然有忠义之辈,有将华夷大防视为天理的铁骨好汉,但这些人绝对不在燕云。 石城易帜,马城易帜,掌控滦平二州的张觉也随之易帜。休说有没有耶律淳和李处温送来的密信打底儿,就是没有,人张觉也百分之一百要易帜的。 陆谦一有天命,二打崩了阿骨打统帅的女真主力,这就是说服张觉最大的理由。何况人张觉有着一颗向往中原的心。 正史上拥兵数万,被女真封为节度使的张觉,便先投女真,后又叛降赵宋。也因此而直接引发了宋金战争。可谓是女真南下的一大导火索和催化剂。 故而,陆皇帝只是派刘唐引步甲一万进驻蓟州,这边就已经收到张觉的降表了。当下陆谦就委任了张觉做了辽东招讨副使。正使是人郭药师的么。 此刻且以为天祚帝已经被俘的陆皇帝,也在做着郭药师于景州关门打狗的美梦。将耶律大石和回离保一勺烩了。 整个南京道东,眨眼便就只剩下一个营州未降。且还不是本地的汉儿不愿投降,而是因为执掌州城内外的尽是些契丹军兵。 营州城内。 满城静悄悄的,就像此时的季节一般,显得十分凄冷。 晚上才入黄昏,就已静街,城内重要的街道口都站着士兵,凡是有路人经过,必定会遭受一番盘查。早两日时候,都能看到不少人被契丹兵径直拖走。 如是,城内的气氛直压抑的很,到了夜晚时候,便格外的浓烈。 临街的商家店铺或是民居,都紧闭着门户,就是那门缝里也无微弱的灯光流出,都在害怕,害怕契丹人在山穷水尽时候,径直来一个玉石俱焚。 古人或许不知道“不是在沉默中死亡,就是在沉默中变态”这句至理名言,却已经懂得其中的道理。故而,哪个敢跟变态中的契丹人顶牛? 尤其是城中的汉人大族,一家家不分白天黑夜的集结丁壮,严防死守。整日里就祈祷这营州城是赶快变天吧。 而普通的百姓呢,更是担忧城内起了兵戈,水火无情,刀枪无眼啊。城中气氛如此压抑,叫所有人心头如压了块大石头一样。 契丹人也是如此,他们这个时候更加心烦意乱,憋屈的想要发疯。这一眨眼,偌大的南京道就只剩下营州与景州了。这一眨眼,屹立在北地二百年的契丹就已经无了立足之地。他们想要发疯想要发狂,可是发疯发狂后所要面临的报复,那却是无人愿意想象,偏偏又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的。 横竖不管契丹兵马、汉人百姓都是怎样去想的,一到天黑,这街道上便少有人出来了。 整个城池也犹如一点就着的炸药桶,沉寂、压抑,人心惶惶不安。 街道上有士兵巡逻着,禁止宵行。可而不少深宅大院中,兀自有着一场场的夜中宴会以及商议事情的小聚。 刀把子握在契丹人的手中,但北地汉人大族也非尽是待宰牛羊。谁家里没有百十个甚至更多的仆役,没有些看家护院啊?这时候人人操起刀枪,那就是一份武力。纵然与契丹兵相比,只是一个渣滓,但也意味着他们的反抗。 而且一家力弱,十家力强。一根筷子好折断,一把筷子呢? 联合!这个时候是人都想到了联合。过往的纷争通通放在一边,所有的利益纠葛暂时都搁浅,全心全意的应付过眼下的险关,方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这营州城内住着的不止是有汉人世家,也有契丹人,更有渤海人。 如今的渤海贵人多姓高,此刻一处高氏府邸的后院房内,就有着几个人,正小声的说着话。 府邸主人高谈为前檀州判官,因为身子不好,现在辞官归乡,但也因为做过官,与营州刺史萧斡交好,在营州城内且是有着一定影响力的。 何况他是渤海人,如今这个时刻,矛盾最尖锐的是契丹人与汉人,渤海人就靠边站了。 高谈端坐房上座,接过一杯茶,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这清茶喝惯了,却比茶饼更惹人爱。 房门被关上,外面有着心腹之人把守着,不会有人靠近这里,一撮人接着放心的继续聊着刚刚的那一个话题。 房里,除高谈这位前判官外,且还有着一个叫高仓的主记,一个彦姓的参军,以及几个城内的渤海官员。 “诸位,刚才说了那般多,怕不是今夜里前来的目的?既诸位齐聚于此,又恰逢着这时,老夫以为,且还是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这个时候再藏着掖着,怕是要误了卿卿性命。见自己这么一说话来,面前的几个人都沉默下来,高谈微微一笑,也不着急。 彦佳清了清嗓子说道:“谈公切勿气恼。我辈今夜既来寻您,自有着重要事宜相商,只不过这事关乎着我们的性命……,故而迟疑。” “彦参军,有话请讲就是,今夜所说之话,定不会传出府去。都这般境地了,老夫却也不愿去为契丹殉葬。”高谈露出淡淡的笑,做出承诺。 “哈哈,得谈公如此言语,彦佳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今夜里我等来见谈公,却是知道谈公素来与萧太守相熟。如今就值改朝换代之际,谈公就不愿博上一把,为新朝建功,亦在来日好有个崭露头角之际会?”谁都知道高谈的病已经痊愈,之所以不出仕,非是无心仕途,而是眼看着契丹国祚有缺,那该是对耶律家多忠心耿耿,才会去想着报效朝廷,扶保大辽? 高谈放下手中茶盏:“你等是要我去说服萧太守?”营州刺史萧斡,与高谈素来交好。 高仓用着低沉的声音说:“谈公,如今辽帝被俘,营州危如累卵,某可不信那萧太守便一心效忠旧国,宁死不悔。”他萧斡平日里可不是这般耿直之人。 一个在国难之际且还要从军饷军粮上下手的人,真的会对大辽忠心耿耿吗?他们都觉得可能性是极小的。但他们与萧斡没有直接沟通的渠道,若直直的就去说降,平白无故的不怕吓着人萧斡了吗,那般做更大的可能是把自己撂进去。 是以,他们就想到了高谈。 同是渤海人,与萧斡素有交情,若是能把萧斡说服,行使那方便来,怕是营州在中原天兵抵到之前,举旗易帜,亦非是不可能的。 “蓟州、平州、滦州皆已经易帜,现下大辽大事已去也。营州北有女真,东南皆临大海,西路则是中原大军,必无幸存之道理。你我几人,都是本地世家出身,不仅当有尽忠之责,亦有庇佑宗族及一方百姓平安之责。现今辽帝被俘,大辽已然烟消云散也,那就当以庇佑此地生民为上。” 南京道的渤海人汉化且还是挺深的,尤其是那些贵人。看看眼下的这高仓的话语,活脱脱一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无耻文人之嘴脸。 “中原天兵素有仁义之名,可对坚守不降者,亦会动辄诛杀满门,毫不留情。谈公果真要待到城破之时再闭目等死吗?真若起了兵戈,城内世家恐将十去七八,而内中汉人世家又会占个七八。皆是天兵焉会不怒?他们都是汉人啊。” “我等素来知晓谈公与萧太守面前有着几分薄面,望谈公能早早劝说太守早做打算,保的营州城内安稳,即可谓大功德矣!” 很显然,这些个渤海官儿,心中依然丢弃了契丹。他们连女真都能跪舔,名头形象都远胜过女真的中原王朝如何不能跪舔? 高谈这几日虽在家中闭门枯坐,却对城内局势颇有了解。就如彦佳所说,自觉身子骨尚佳的高谈也早就打算趁着眼前良机,博上一把了。 “且容老夫去试上一试。但愿上天保佑,体量我这一颗真心,能叫萧太守弃暗投明。” 稍后一群人商议的就是以防万一了。“一旦事不可为,便齐齐发难。先布下人手,一遭事发,不管是放火也好,大喊大叫引动人心也罢。横竖要叫城内乱起,挑起契丹汉人二者冲突,以便我等逃出性命,不然我辈阖族性命尽丧也。” 正文 第六百九十八章 燕云(二十一)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从蓟州通往玉田县的官道上,冬日的阳光下,地平线上涌出一片红色,这是连绵不绝的大军和旗帜,过了片刻再看过去,人就清晰了许多——一个个整齐的方阵在前进。 行进之中的方阵自然不如列阵时整齐划一,但基本上还保持完整,赤红一片,宛然火焰之海。 一万齐军,一万蓟州汉儿军,外加辎重车辆数百,民夫千人,一路连绵上十里。 两万大军直奔玉田县而去。 因为回离保且还在那儿。刘唐倒不是一定要扫平了回离保,但至少要逼着回离保赶快逃过燕山北去,就是进到景州,也比窝在玉田县,卡在蓟州与滦平之间要好。 没了回离保部,蓟州便就能与滦平连为一体,双方合兵,军力五万犹多。那无论是应付北头的景州之敌,还是对付东北的榆关之敌,都从容了许多。 景州、蓟州与玉田呈一等腰三角形状,但景州与玉田县中隔着一条燕山的余脉,联系自然受阻,只需将内里的几条小道封堵,北方之敌破了景州后就兀自需要攻下蓟州,方能任意在燕山大地上纵横。 那些个小道本就握在回离保的手中,他被刘彦宗、韩企先诓骗出城,半道上就收到急报,急忙带兵返回时,却为时已晚。蓟州城头已经换上了陆齐的旗帜。等到刘唐带兵抵进蓟州,回离保就只能从蓟州城下撤到玉田了。 而现在刘唐率军两万再度逼来,回离保打打不过,他没信心靠手中的近万契丹兵、奚兵,就能打过野战里打赢了女真兵的齐军。更不要说刘唐还带了一万蓟州的汉儿军,这优势就更大了。 可他也不可能掉头向东攻打滦平,张觉手中有两万多人,滦平二州民间汉儿更会群起响应之,向东只能是自寻死路。如是,回离保唯一的出路就是向北穿越燕山的余脉,奔去景州,与那儿的郭药师部回合。 在刘唐大军向东时刻起,这就是一条给回离保规划好的道路。到了那里后,正好跟耶律大石一起被郭药师给烩了。 话说,现在那郭药师且还没有投降陆齐,但因为他的出身,以至于许多人都认定了郭药师早晚要投降齐军。这些人中都直包括了被迫逃亡景州的耶律大石,以及眼下要无奈向北的回离保。 到了中午,军中号角不断响起,慢慢的军队停止前进,汇集成一片,变的整齐肃然,却是要停下用午饭了。 前军整齐依旧,后方的一万汉儿军相比来,就叫一个丢人。 但领兵的几人除了对着前头感慨一声‘天下强兵’,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丢人。因为这脸啊,丢着丢着就丢光了。也就不在乎了! 半个时辰的时间,足够全军上下吃上一顿热乎乎的午餐的。不管是前面的还是后头的,蓟州的那些汉儿军,实力、武备上是远不及前头的齐军,但是在后勤吃食上,却已经与前者相看齐了。 行军打仗,每日两粥一饭,无奈何,早起和中午时间有限,想要吃炊饼或干饭是不够用的。那只能放在晚上,才有一顿炊饼或是一碗干饭吃。其他两顿都是稠粥了,那种用水力锻锤一锤头一锤头打压出的坚实方块,在冬日里都能拿起了做砖头砸人用的行军干粮。 要说这行军干粮并不廉价,内里不光有五谷杂粮,还有蛋粉、鱼粉、虾皮和肉脂,以咸盐茱萸调味,一块半斤重,砸碎了放入锅中,可饱一兵一日之需。更不要说齐军另配的还有肉干和热饮。 热饮实则就是奶茶粉,当然不是北方游牧区的奶茶,那种味道中原人很少有人能适应。齐军的奶茶就是简单的用奶粉+红茶粉末+加蔗糖粉混合而成的,口感自然远不如后世的香飘飘,但是在冬季里能喝一杯速冲速溶的奶茶,对于士兵们来说,已经是幸运。 当然,要是吃稠粥吃饱肚子了,奶茶省下来,可以自行另找时间解决。 故而,蓟州的汉儿军在穿上了暖和的棉大衣后,在吃上了齐军的伙食后,那一瞬间就归心了。天见可怜的,他们都多长时日没吃饱穿暖过了?且还是现下这般的吃好穿好又有钱响拿? 虽说如此评价只是因为他们原本的生活待遇太低了,如今两边对照,就显露出来差距了。却不知道眼下之待遇也仅是限于燕京府这一地界下的无奈之举罢了。若是换在冀北,大军前线厮杀作战,后方的鸡鸭猪羊,早已经源源不断的送到军前。 对于要拼命厮杀的士兵,陆皇帝向来是大方的。就算是十几万军队一同吃个满嘴流油——二十万斤猪羊也是足够了,齐军可不是那肚子里缺油水的宋军,这般花销也不过几千贯罢了。 如此就是十顿、二十顿、三十顿、五十顿,也不过是几十万贯。 用区区几十万贯的钱财就换得全军十几万人士饱马腾,军心如火,陆皇帝如何会不干? 那一战打崩了金军主力,其所产生的影响和效益,又何止是亿万贯的? 只是可惜,这燕京府内的猪羊着实少的可怜,军中所用便只能是从后方运送来的咸肉干了。 但如此待遇已经叫汉儿军满意之极。这就是两边原有标准的不同啊。 燕京府契丹皇宫里。 “臣马植拜见陛下!”马植,也就是早前的赵良嗣,小心翼翼跨步而入,躬身相拜,陆皇帝见了抬手示意马植起身。 谢过恩典后,马植站起,而见陆皇帝坐案后,边上只有乐和与宋江在,显然这场议事局限是很小。 “燕京平定,但边事未休。女真兀的是我大齐之劲敌。且燕云之地二百年不归华夏,蛮夷之气甚重,故而朕欲立燕京为北都,以镇平燕地。” “马卿出身燕地大族,对本处知悉颇深,先前又多留心北地事宜,便无须再回冀北,且在燕京任个府尹。此处为我大齐北都,朕不奢望你能两三年里就把它变换了一副模样,但也要细心用事。日后这里的政务、财赋、河工、交通、户事、田亩,都是大事,需要你一把抓,迅速把这儿治理下来,内阁会统一派遣和调度官员予以配合。” 稍后陆皇帝又提到了海运,“日后要与金军厮杀,少不了粮秣军需。陆路转运太过靡费,且要在界河以北之地寻上一处上佳港口,以便海路输运之用。” 说到这里,陆皇帝又是一笑,“朕还要在北都设立留守司,专管军务藩务,协理政务。”目光看向黑三郎,把宋江从冀北巡抚的位置上挪到燕京留守,也可以说是一种平调了。且燕京留守的权利还看似没有原先冀北巡抚的大了,然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军功为上。黑三郎是个有上进心的人,可早前的封爵,他仅得了个任城男,强强迈入封爵的门槛,不说同晁盖、花荣相比了,就是跟朱仝、雷横相比,也只是持平。这叫宋三郎的对外态度陡然一变,也叫他深切体会到了什么是文官难封。 现下陆皇帝把他从文转武,别说只是专管军务藩务,协理政务,就是后头的四字没有,他也是高兴的很。就像那马植一样,同样是平级转任,燕京府尹的权利并不比原先冀北右布政使大,级别上也无变动,但马植兀的兴高采烈。只因为他从副手转为正堂官了。 就算还有一个协理政务的燕京留守,这也盖不过他去。 在官场上,便是平调,能从副手转为正堂官,这也是一喜事。何况还是北都府尹。这就有点像粤东的寻常副部常委转为深市或是羊城的一把手,何尝不是升官啊。 就是这冀北行省随后就少了两个大员,陆皇帝也很无奈,说:“朝廷辖地扩张过快,行省日见增多,朝廷一时间却提不出合适的封疆大吏,这也是本朝的笑话了。” 宋江忙一躬身道:“此乃陛下英明神武所致也。虽短期内有所掣肘,却也不过是眼前之急罢了。” 乐和也说道:“陛下英武,政和四年举兵,政和八年称王,连着以前,到今日坐拥中原万里山河也不过是八年的光景。国家建制【大都督府】亦只有四年,端的时间短少。许多官员只一年半载便高升一级,如此许多俊杰方亦刚刚崭露出头角,只历州府而已,如此方显得大吏短缺。陛下容再等上三年,定就是能臣干吏多如过江之卿鱼,寥若繁星。” 这话说的陆皇帝是哈哈大笑。“那也是洪武四年的事了。”但现在却也不得不破格提拔。就比如那赣西与福建的巡抚,以及粤东、粤西的巡抚。连着冀北的巡抚,这一下就空出了五个要缺。 稍后使人招来闻焕章、赵明诚等人,对于宋江与马植的职务变动,众人无甚可说的。便是内阁,便是吏部,对于省一级大员也是只有推荐权,而无有决定权的。 只是闻焕章、赵明诚几人都没想到陆皇帝会突然的撂出这么一块大肥肉,五省巡抚啊,这会牵连到一系列的职位变动。 那些高位上,本就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突然冒出五个来,那至少就要有五个人去填补,身后可不就又有五个位置了? 当然他们也知道,这块肥肉纵然是陆皇帝亲自抛出来的,自家也不能贪心的全部吃掉,那是会撑坏肚子的,更会叫益都城内留守纵然心生反感的。 闻焕章想的多,赵明诚想的也不少,只是他身份与闻焕章又有不同。人在礼部尚的位置上做的甚是得体,更因为他那高才的婆娘,人缘极佳。现如今在陆齐朝堂上身份有些超然。 而他也隐隐觉得自己这条路是走对了,“君子不党”并不能真的独善其身,可要是有了皇帝的照料,谁还想要下去蹚浑水么? 须知道几位皇子眼看着就日益长大,很快就要有师傅了,这可就是朝堂上第一轮的站队。 赵明诚可不想蹚浑水。“臣以为这冀北行省日后必为北都之后援。”因为这北都的设立和留守司的主要职责,就是负责打仗的。冀北身为距离其最近的省份,自然要做为北都奥援的。 “如此这新任巡抚,就当为一善于筹谋调度之人。” 陆皇帝的眼神闪了一闪,“赵卿言之有理!” 正文 第六百九十九章 燕云(二十二)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赵明诚的提议叫陆皇帝脑子里想起了一个人——扈成。这厮在转运使任上做了这么多年,且该动一动位置了。而身份、资历、官职,皆适合。 只就怕扈成没历经过政务官,心中怕他搞不定。 而这般一想,那朝堂上端的有几个人需要挪一挪位置。像樊端、蒋敬、薛绍,甚至是裴宣…… 但这些不是一时片刻就能敲定的。陆皇帝还需要细细考虑一番。 燕京城内的事情且不去提,五个行省巡抚的替补,这事儿的挺急,但就跟西京道的情况一样,陆皇帝再急,却真急不得。西京道的事儿离得过远,陆皇帝现下连天祚帝不是真的被俘的消息都且还没有得到,一些决策都是有误的,可他仍旧茫然不知,一切只能等真实情报送到了再说。 所以,天下多有的事儿真急不得。这既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也有时代之限制性,他都已经适应了。现在陆皇帝能说的就只是榆关! 榆关与后世的山海关且还有不同的,虽说指的都是一处地方,甚至后世一些报道上都明白的说山海关也曾经被叫做榆关。可细心查看籍所载的地理描述,就能发现二者却非是一处。 实地情形看,榆关一带的地势比起后世的山海关一带的地势来,确实不如山海关所在地那样的险要,能够紧紧地扼守于山与海之间,但这不等于说榆关一带无险可据。因为“榆关”的记载总是与“碣石”连在一起的。跨越平州、营州,雄踞辽西走廊西口的碣石山,就如一道天然屏障亘绝于燕山山地与渤海沿岸之间。那榆关之险要凭借的就是这道天险。 也所以,在辽西走廊北端‘势如破竹’的金军,面对榆关之险,便就力所不能及了。因为他们手中的霹雳炮对于榆关天险,并无实质性的作用。 榆关向南的一条官道上,这一日浩浩荡荡的行来一支队伍。 距离渐渐缩短,打头那支人马高高举起的白色旗号清晰可见,旗帜下是表情桀骜的女真人。 女真凶残,辽人多畏惧之,纵然他们刚在燕京城东挨了陆皇帝的当头一棒,险些丢去半条性命,可是女真人对于契丹人,兀自有心里优势,自持高出一头来。 哪怕现在是走在契丹人的地界,这些女真人还是任意策马,只听一阵急驰声音轰然响起,由远而近,踏过道路。 马蹄踢起漫天尘土,露出了一个个带着皮帽的女真人。这是寒冬时节,气候正干,远处的山顶兀自还有大片银白积雪,但车马多有往来的官道上,早看不到一丝儿雪花。本来冻的生硬的路面,也都被荡起了烟尘来。这些女真人穿着厚甲,背着刀弓,高举着旌旗。但凡遇到行人,无不大声的喝骂、吆喝着,甚至鞭打着,一路策马而行,神情极度傲慢无礼。 仿佛他们不是来做客的使团,而是出巡到自家地头的主子。 这支女真人骑兵,只有着区区一百人,护着中间的完颜蒲家奴和高庆裔。完颜希尹的死,对于整个大金国来都是一大损失。身后且还跟着数百契丹铁骑。但那女真人看模样是半点也不害怕。 一百人全副武装,护着完颜蒲家奴与高庆裔赶赴临榆镇。也就是后世满清时候临榆县的县治所在。 时值寒冬,寒风刺骨,大地一片冰冷,临榆镇大道左右,也是不见人踪,除了本地居民外,是少有人还在外头转悠。 但总归临榆镇是热闹的。当北边蹄声传来,远远看到是一波女真人,非是镇外早就有大批的契丹兵马在等候着,临榆镇内必一片混乱。可即使如此,临街两边的店铺也纷纷关闭,街道上更是无有一人。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功夫,完颜蒲家奴和高庆裔就已经被送到了耶律马五跟前。 后者也是辽国宗室,沙场上搏出来的将军,正史上投降金军后,那是金兀术手下的得力干将,败吴玠军于陇州,与乌林答泰欲、拔离速追袭赵九妹,首率500精骑驰至扬州城下,吓的赵九妹慌忙渡江去。 是金国的金吾卫大将军,开国功臣之一。 但无论耶律马五在正史上为金国卖了多少力,这都不能抹消掉他辽国宗室的身份,也磨消不了他此时此刻对于女真的仇恨。 正史上的耶律马五是只能投降女真,但现在,他已经有了第二个选择,完全可以去投新的投效对象。那中原的陆齐与之不仅仇恨少,更势强兵劲,长远前途上看也远胜过女真。 可当女真遣派使臣前来时候,耶律马五照样是见了。就在临榆镇。 事实上,此刻陆皇帝派来的杨林也正在临榆镇中。 耶律马五虽然现下十成中七成都倒向了陆齐,但仍愿矫情一下。至少也能叫陆皇帝看到,自己不是没人要的可怜虫。 完颜蒲家奴与高庆裔却仍旧底气十足,他们才不信契丹人口中传出的消息呢。陛下(阿骨打)是有可能战败了,但女真大军一路打着胜仗走到今日的,岂能小十万步骑主力,一战全崩灭了? 敌人的话岂能当真? 他们心中就以为这是契丹人故意放出的谣言,用以混乱他们军心的。 这个时候,就像陆皇帝至今还不知道天祚帝并没被俘虏一样,他们也不知道阿骨打在燕京城东究竟败的有多么凄惨。 两边这是消息不对称,真话被当成了假话,耶律马五对此情况自然有心理准备,却也无可奈何。 我说的真假被敌人当成假话,我怎么解释都不行,我也很无奈! 听着外面风声,厅堂中并没有声音,站着的几人,都默不作声。 这多是军中的统兵之人,杨林透出的消息,耶律马五听得到,他们自也听的真切看的明白,此时女真人也凑来一脚,就如耶律马五内心所想一个样,面色多好看了点儿。然而杨林还在呢,他们又不愿意此时多说,惹恼了杨林,日后却被拉清单。 “杨先生,且与马五一同见识一下女真来使如何?”耶律马五心中计较是很深的,他现在可以归顺中原的齐朝,至于日后如何,但凡不作死,想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可女真人传进来的消息也是有吸引力的,人家并不要求自己一定投效女真,双方而是可以联手的。天祚帝都已经被女真俘获,辽金一家么。 故而,这逼到眼下的营州事,和即将到来的中原兵马之威胁,两边便就可联手应敌。先退了齐军再谈其他的。 此事耶律马五早秘密与心腹军将商议过,很叫女真人失望,后者多不信得过他们。 就好比五代初的刘守文,幽州卢龙节度使刘仁恭之子。其囚父而自立为卢龙节度使,先退朱温大将李思安,后与晋王李存勖交战,为增兵势,不惜用厚赂招契丹兵入屯蓟州,使榆关完全丧失了边防军镇的作用,并很快沦陷为契丹的领地。 “前车之签后事之师,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耶律马五手下一三十岁军将说道。“且齐军兵多将广,实力雄浑,便是一时受挫,再调集大军卷土重来又有何难?届时我军外有强敌,内有女真作祟,恐眨眼间即为金贼所并也。” “将军。请神容易送神难,金贼战力强横,性情残暴凶狠,又生性狡猾,放他们入关,焉知道不是假道灭虢之计?”这榆关关系重大。当年中原王朝持之以据北胡,隋唐曾经多次与契丹、高句丽在此鏖战,但同样的是,此地若是被关外金军夺取,这也能成为他们持之抗拒中原大军的一宝地。 作为耶律马五军除了上万军兵以外,最是宝贵的本钱,榆关万不容有失。 几名军将都认为,一动不如一静,就待那女真使者前来,看那杨林的应对就是。 如是才有了今日耶律马五对杨林的邀请,后者自然无有不可。 “我契丹与女真乃死仇也,今日且就宣他们上前,倒要看看,这些野人,来见我是为何事!……” 耶律马五的命令,一经下达,层层传递出去。 一百人的女真使团,最终也就完颜蒲家奴和高庆裔能够进入厅堂。 外头的一百骑却被兵力远远超过他们的契丹兵给重重围堵、看牢。这些女真却不畏死,见到这阵势,虽只有着百人,却神色不变,仍傲慢的看着周围的契丹士兵。 耶律马五看到完颜蒲家奴就有气,早前双边停战时候,就是这厮多次往来辽金之间,那时候契丹力弱气低,在蒲家奴手中吃了不少亏。 厅堂上,马五高坐正中,两侧各有着一些军将,左右是铁甲护卫,整个厅堂,都有着一股肃然之感。 蒲家奴和高庆裔一从外面走进,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二人身上。 但不得不说,女真人是有底气的,在众人注视下,兀的神态自若,看不到半点拘谨。 “马五将军,我奉斡鲁都统之命,告之与尔。我家陛下承运受命,势必一统塞外,为北地之共主也!且陛下素来惜才,重贤重能,每遇俊杰不吝赏赐,将军如愿归顺我主,当得国公之爵也!此亦是斡鲁都统的一片爱才之心,耶律将军当要知晓明白。榆关兵弱,后路更兼断绝,胆敢顽抗,待我大军攻进,必会玉石俱焚,到那时悔之晚矣!……” 对比杨林带来的许诺,女真人除了暗中透漏来的联手消息,明面上下的本钱无疑更是丰厚。国公啊,整个大齐才几个国公爷?万轮不到耶律马五的。 这斡鲁都统,便就是完颜斡鲁,乃是当初代替完颜斡赛干了高丽人一顿的女真宗室子弟。看名字也知道,有个斡字,这是阿骨打的堂弟。也是前文中有过两次出场的盖天大王完颜赛里的老爹。 收国二年(1116)四月,阿骨打下诏令斡鲁统领诸军,与完颜闍母、完颜蒲察、完颜迪古乃一起并联合咸州路都统完颜斡鲁古等,征伐高永昌【辽东京道】。自是一路大胜。 稍后时候之所以不见经传,更多是因为阿骨打叫他坐镇老巢,镇压极北各部。此番阿骨打统带精兵强将组成的主力军团进入南京道,却是要与中原争锋。完颜斡鲁便取代粘没喝之位,为东南路都统,统帅锦州兵马,镇压锦西走廊,并威胁榆关。粘没喝【粘罕】则就去了阿骨打那儿了。 马五哈哈笑了起来,但脸色一片铁青,扶着扶手的两只手,苍白而青筋劲露。就是陆皇帝的口味也给了他足够的尊重,如何似这蒲家奴这般带着命令口吻的劝降? 女真人是料定了他山穷水尽,方才如此的不客气,直接威逼利诱之,视他如鱼肉了。可恨,可恨! “好大狗胆,竟敢辱我等至此。”就看一旁立着的一军将当即爆喝,更一把抽出了腰间佩刀。 耶律马五看了眼面色毫无变化的杨林,心中更绝的气恼,自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叫人看了笑话。 “把他们绑了。还有府外的那些金贼,统统与我拿下。” 正文 第七百章 燕云(二十三) 耶律马五出了明智的决断,这可高兴坏了耶律淳与李处温,滦平的张觉也大肆松下了一口气。陆皇帝更是喜笑颜开,唯独景州的回离保与耶律大石恼火异常。 那休管二人是怎样提防着郭药师,横竖人郭药师且还没易帜降齐,而耶律马五这位宗室大将却先软了骨头,如何不叫二人恼怒之极?人总是对自己人的背叛更恼怒的。 当然,女真人也恼火。完颜蒲家奴被擒,连同早一步被擒的完颜绳果,这都有两个重要人物落在陆皇帝的手中了,他们现在只庆幸最初没有把柴进给放还回去。且顺州也早被齐军攻下,完颜挞懒自尽。 当日的一战,连同后续的追击和收尾工作,战后统计表明,毙俘金军近七万人。且还有许多金兵在被追的走投无路之际逃入北面的山岭之中,很难相信他们能真的翻越燕山。能随着完颜阿骨打逃回北地的,许是一万人且不足。 不高兴的人群中或许还有营州的那撮渤海人,然而这些人都还没有来得及实施计划,如同一窝老鼠一样缩在洞中,在阴暗中蝇营狗苟,且不说陆皇帝都没看到他们,即便是看到了,也不会多言语一句的。 大势不可逆转之下,如此之类者,可不是多如牛毛? 直到花荣c呼延灼引步骑军两万攻克儒州,探明了一些消息送回来,陆皇帝的好心情这才戛然而止。 娘希匹的,天祚帝竟然没有被俘! 这些便有些麻烦了! 首先,景州事宜要立刻停止。陆谦本准备与郭药师里应外合,一举拿下耶律大石和回离保,可现在,天祚帝没死,那边需要郭药师继续去‘深海’。 其次,耶律马五的态度有可能会反复。 故而,陆皇帝要急忙抽调兵力赶去营州c榆关,同时进攻景州,要与郭药师做一回局,趁着耶律大石和回离保还不知道信儿的时候。那耶律大石若是自立了,才滑稽可笑也。 最后就是把耶律淳c耶律得重祖孙等看的结实。 耶律得重和他那俩儿子都是不错的人才,可惜,天祚帝不玩完儿,这些便就不能放出去。 “臣以为,陛下当纳辽天寿公主为正妃。”陆皇帝称王时候,定下后宫制度,王后下定夫人c贵人c美人三等。现在陆大王变成陆皇帝了,皇后之下便有贵妃,正妃c庶妃三等。 简而言之,所谓贵妃就是有定额的,只能有四,四大天王余下的两等便是数额不定的。其中正妃是有封号,比如丽妃c容妃c宜妃c舒妃;而庶妃则以姓氏为点缀,比如李妃c王妃c张妃 现下陆皇帝的四贵妃已经齐额,再要拉拢契丹,也不可能自己打自己的脸,何况那天寿公主还是个未亡人。后者允了也即是正妃罢了,顶好得一个好的封号。 随着花荣c呼延灼攻克儒州,杨志与金军已经交兵的消息也传了来,没人认为杨志会败。 那么,陆皇帝娶了辽天寿公主,对于耶律余睹可不也是个善意的信号么?这对所有投降的契丹人言,都是一个充满善意的信号。 就算天祚帝未被俘的消息传过来,后者也当心安。 “乐和,你去寻赵明诚,叫他与耶律淳只会一声。”陆皇帝可不愿意被打脸。那天寿公主据说能使双剑,能带兵马,绝非是文文弱弱长于妇人之手的宫廷贵女,且与前驸马感情颇佳,陆谦自然要双方通气,那边答应后,这才好明诏册封。不然被打脸了,丢的却是他自己的颜面。 眨眼之间燕京城内就要办起了喜事,那耶律淳父子,以及一同投降的契丹权贵们,听闻了消息之后,十个当中有九个是欢喜不已。便是那答里孛,也一口答应了下。 “残花败柳之身,得陛下厚爱,自无敢不从。只望陛下来日破灭女真时,能款待我兄长一二。” 一切礼仪从简,三天后陆皇帝后宫中便又多出了一位贤妃来。陆皇帝特意取的封号,不是和妃,不是容妃,取一“贤”字,足以证明陆皇帝对答里孛是寄以希望的。 可是他从这位贤妃的话中,却听出了一丝不对来。耶律淳瞒下了么?这有必要么? “耶律敖卢斡,人品厚重,又是你哥哥,只要安分守己,朕自会善待。但却无须待到破灭女真之时。天祚帝并未被俘,当日被推到阵前者,乃是耶律余睹追击天祚时,抓到的一替身也。此事朕早叫人知会了耶律淳,莫非你还不知?”那耶律淳祖孙且都握在陆皇帝的手中,还是居庸关投降的元首,在陆皇帝眼中这是无法回头的人。而天寿公主与天祚帝这位老爹有着杀母杀夫之仇,她嫁给陆皇帝,对陆皇帝有大利,对天祚帝却甚有害,他认为这事儿是无须相瞒于答里孛的。但现在看,耶律淳无疑是隐瞒了实情。 后者应该心中还有疑虑吧。 但他看着答里孛脸上先是一愣,继而就露出一抹怏怏不乐来,心中为天祚帝叹息一声,这厮当皇帝不合格,当爹也不合格。他最好是早早的病逝,若日后真被齐军俘获了,那才是苦日子呢。 而此时大同府西的白登山下,一场厮杀刚刚结束。 早前耶律彦光接着金军主力皆被齐军牵制的机会,一路向西,叫西京道内亲契丹力量精神一震。 那从朔州一代,一路钻山沟沟,向北逃入德州的耿守忠,便得到了云内天祚帝的示意,后者却是起了趁火打劫,要与耶律彦光会师大同的念想。在耶律彦光破了奉圣州c归化州,继续向西的时候,耿守忠率部七千军,也从北部威胁大同府。 而后被完颜蒲家奴和耶律余睹回师击败于大同府东,无奈退向了附近的白登山。 没错,这白登山就是千多年前刘邦白登之围的白登山。早在战国时候就是赵国的边防要塞,山上面积有限,根本摆不下三十万汉军。故而,白登之围“围”的只能是刘邦带领的数千先头精锐,匈奴人猛攻数日仍然未能攻下。加上汉军主力即将赶到,因此毛墩才被迫撤围。 千年之后的白登山已经早不负当初时候的光景了,但耿守忠人到了绝境,亦能奋起一搏。如此那荒山野岭就成了两军殊死搏杀的战场。一方为求活命,一方急欲建功,已相持十数日不下。 因为那白登山的防御工事是没有了,但地理优势仍在。辽军拼死相搏,完颜蒲鲁虎和耶律余睹再是勇猛,一时间也无可奈何。只能把耿守忠残部围困于山上。如此时日一长久,那必然是不战而下。 仓皇而逃的耿守忠残军,还能有多少口粮?便是将战马都杀了,又能坚持几日?日后结果不想可知。 白登山下,金军的一处营寨里,中军大帐中。满脸喜意的完颜蒲鲁虎正会同他手下的得力干将,商讨早日歼灭耿守忠残军,大军杀奔大同府下的策略。他领兵向西,总算是立下了实打实的军功,倒也不枉他奔波一通!只需再把耿守忠歼灭,他就能会同耶律余睹,早一日引军去大同。 南京道齐金开战的消息已经传到,杨志军也开启了攻势,金军兵少,只能据城而守。眼看局势不妙,大同府城南侧的战略要地不时传来易手的消息,这也叫他心中更有了紧迫感。 当然,他的野心不止于此,他更希望能辅佐完颜斜也在大同府城下,击破齐军! 在金军主力溃败的情况下,只有如此,方才能重新挽回大金的声势!那完颜斜也与他是同一个想法。 这两人一个是阿骨打的同母弟,一个是阿骨打的嫡亲侄子。阿骨打c吴乞买c完颜斜也都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完颜闍母则是阿骨打的庶弟,故而完颜闍母的地位远逊于完颜斜也。也所以,老二阿骨打死后是老四吴乞买继位,因为老三完颜斜带早死,而老四吴乞买死后,就是老五完颜斜也继位。这是女真人的规矩! 如果二人的图谋能一举功成,那么,完颜斜也的地位将牢固不可动摇。完颜蒲鲁虎的老爹吴乞买在军中的声望也将大涨。金军更会扬眉吐气,一扫燕京城外主力溃败后的颓势!同时对于完颜蒲鲁虎个人言,他也将成为金军中,最为闪耀的一颗将星! 不逊于粘没喝c娄室等。便是那耶律余睹都能得到莫大好处。 如此诸多的诱惑,完颜蒲鲁虎怎能不上心,只盼着早日将耿守忠斩尽杀绝,而后大军杀奔大同府下。 “辽军守在山顶,如今季节,滋味可不好受。吩咐下去,于各处要冲且守得紧了,必要困死他们。”完颜蒲鲁虎说道。白登山面积虽不大,可他手中的兵力更少,与耶律余睹回合,也才一万多人。 旁边一将便就接口说:“这几日里俺们不攻山,他们倒急着突围,只都被我军杀回。小人估计,山上当已经断粮,那些个残兵败将也撑不了多久了。” 旁边的军将也听说了南京道之败,却也不甚放在心上,因为他们不信阿骨打全军被打崩的传言。以为那是齐军故意放出的谣言,以来动摇他们的军心。就像榆关北的完颜斡鲁一样。 只认为金军是受挫了。然而败就败了,中土不能得,可在塞北,女真兀自能称王。 看那李唐时候的契丹,时叛时降,李唐也自气恼不已,可契丹大汗兀过的自在。 这些人可不知晓陆皇帝的野望,只觉的南京道金军这一败,只是关上了女真入主燕云的道路,但契丹人在没得到燕云十六州之前,不也过的逍遥快活? 没人觉得女真已经到了国破族灭的边缘的他们,脑子都想的很简单。便是那完颜蒲鲁虎和大同府城里的完颜斜也,兀的也没意识到这一点。 “辽军一路溃退,随军的大批军械物资尽数丢了,粮草辎重扔得漫野都是,白白便宜了我军。那山顶上许早已经断粮,只以杀马为食。这天气越发寒冷了,见天便要下一场大雪来,如此那三两日内,此间事必能了了。”另一军将亦笑道。 坐于上首正拿刀划着烤羊肉的完颜蒲鲁虎闻听此言,也表现出了少有的放肆和乐观,朗声对在座众将道:“待山上之敌肃清,我等这便可会师耶律都统之军,进援大同府。后者城高池深,内又有三两万军丁防御,如何能轻易的陷落?”大同府城中只女真兵就有万多人,兼之投降的契丹兵,三两万人定是有的。 “这般严寒,汉儿自南而来,岂能经历过?”大同冬天是很冷的,与辽东漠北自不能比,却也不是齐鲁中原可比拟的。完颜蒲鲁虎就觉得齐军必然冷的受不了。“若再有风雪降来,彼军攻城更见无力,而长久屯兵于坚城之下,非善战者之所为也。汉将定然知晓这个道理的。届时,必会谋求撤军。我军就与城内兵马趁机攻之,定可大破汉儿也。” 正文 第七百零一章 燕云(二十四) “陛下败于南儿手中,消息传到,治下的那些汉儿c契丹蛮子便就不见老实了。此番若大败南儿军,定叫他们好看不可。” “此地风雪不小,但较之我白山黑水,差的不以道里计。安能摧我女真儿郎分毫?来日大胜南儿后,正好赶着他们杀去太原城。” “对,杀进太原城!搅的那中原的皇帝不得安宁。” 这些话语中自有股子豪气,可说真的,这些人的话中,到底是有了一份敬畏,陆皇帝是击败了阿骨打的人,这些女真人无形中已经把陆皇帝放在了高位。 完颜蒲鲁虎将一烤的焦黄流油的羊腿送到嘴边,狠狠撕咬下一口,那些军将说的正是他所想的,可不就是这个理儿么。 心里盘算着适才所说,那天气虽是从白登山引出来的,但很靠谱不是?老天若立刻就下雪,端的是大好事。不然,要退去大同府城下的十万齐军,便就难的多了。 这般一想,完颜蒲鲁虎也吃不下去了。 只是现下他着实无可奈何,老天岂是人力可约束的? 但转念一想,外头已经连阴了数日,天空彤云密布,近两日不下雪就有鬼了。自己实也无须太担忧。而白登山上的耿守忠残军,也已经是瓮中之鳖,不投降就只管等死罢了。这儿一切可不是他的妄想,而是老天已经注定的。 一念至此,心头轻松不少,对众将道:“明后两天暂停厮杀。且派出使者,入山劝降。那耿守忠若是投降,也是一份助力。” 彼军已经困迫之极,定然有人想要跳槽的。而此时此刻,多一个人于金军来说,也是多一份力量。 一金环将军就大笑道:“此时山上的契丹蛮子正饿着肚子,阿爷们肯放他一条生路,想必是愿意的,缴械来降,也省却我军许多麻烦!” “此话有理!” 拍马屁的人从来不会少,就是性情粗野的女真蛮子里,也有不少人擅长此道。他们的技术倒不是多么的高明,但投上位者所好还很难么。 就如现在,一将端起酒碗冲着完颜蒲鲁虎道:“这皆赖将军运筹帷幄,临阵指挥。如能建下大功业,实当可喜可贺!谨以此酒,聊表寸心!”一举击溃了耿守忠部,虽武功不如耶律余睹击败耶律彦光显赫,但至少没叫耶律余睹专美于前。 众人一见,群起响应,纷纷称贺。完颜蒲鲁虎大喜,端起酒碗道:“好,诸位都满饮此杯!预祝我大军能得偿所愿,给汉儿们狠狠一教训。” 一时间,那大帐之内,欢声笑语混杂着杯盘碗盏撞击的声音,好不热闹! 也正值这时候,忽见一亲卫匆匆步入帐内,也不打招呼,直投完颜蒲鲁虎而去。到他身边,俯下身来,轻声耳语几句什么。完颜蒲鲁虎一听完,猛地一下再站起身! 众人吓了一跳,都有人在猜想是不是大同府城出了意外。却见耶律完颜蒲鲁虎面露喜色,大笑不止!众人面面相觑,均不知发生何事,让他如此欢喜。 “快去,让人进来!”完颜蒲鲁虎笑道,却是白登山上有人下来了。 众人听了纷纷大喜。正想着那山顶上的日子难熬,就有人下得了山来。不多时,见一人入帐,从他的外表很容易就分辨出,这是个汉儿。二十岁左右模样,身形长大,裹着一张烂皮罩,一看就知道是马皮。蓬头垢面,十分落魄。 他一进来,就望向上首的完颜蒲鲁虎,执礼拜道:“小人耿武,见过将军。” 完颜蒲鲁虎瞄他一眼,这厮姓耿,也不知道与耿守忠是何瓜葛。朗声道:“说说,自己是何人,来自何处,面见本将军又是有何事?” “小人是耿统军随从,来见将军,特是商讨归降事宜。”那人回答的利索,把归降两字说的半点不带结巴,这果然需是个奴才。 白登山顶上。 当日战败后逃上山来的耿守忠残军正瑟瑟发抖的如要冻僵的小鸡,所在山石c树木之后,或立,或站,或卧,早已然没有了半分军兵的傲气。许多士兵抱着兵器,靠着山石缩身坐着,目光呆滞,神色亦是凄惨。 山上已断粮多日了,整整一天,不少将士只能进一碗肉汤,内里肉块不足一手之数,还都剁的只能有手指甲大小。如此却依旧要感激这山上有活泉,不然只是缺水,就足以叫他们渴死多日了。 寒冷c饥渴以及对未来的绝望,和对死亡的恐惧,仿佛一头头无形的野兽,撕咬着这些军兵的内心。再加上那些躺地上不断呻吟哀号的伤兵,这些只能在寒冷中默默等死的人,直把耿守忠残军最后的一点精气神也给消磨殆。 也亏得白登山山势险要,兼之一些在绝望中变态,变得悍不畏死的人,横竖挡住了金军的攻势。 耿守忠坐一块大石上,兜鍪不知道哪去了,头发散乱,几乎遮住他半张胡子拉茬的脸庞,深深的绝望叫这位体型雄壮的燕北大汉面色煞白,神情非一般的低落。他铠甲上,被刀枪划出的痕迹有三四处,其中一处明显贯穿了铠甲,伤及了内里的皮肉。 但现在伤口的疼痛却不及他心中的痛苦万一。 这么多天了,都这么多天了。南面的齐军且是干什么吃的?他在得知耶律彦光被耶律余睹杀得大败的消息后,希望便就寄托在了齐军身上。可是他死守白登山这么些天,齐军在哪儿? 就如同耶律彦光的判断一样,耿守忠也不信中原新兴的陆齐与北地崛起的女真大金国之间,却半点不起矛盾,这不可能。 西京道的辽军实力远不及齐军,耿守忠很清楚四分五裂的西京辽军都哪里去了。他本人从朔州带走了一部分,天祚帝逃窜时带了一部分,投降金军的有一些,投降齐军的有一些,还有一部分四下里散去了。 那金军便是得了一部分辽军降兵,军力也大大弱于齐军。那么后者到了今日也不见动静,那就只能说南京道的齐军,非是临阵而退,就是与金军大战一场,落败而回。横竖北地是又压了中原一头了。盖只有如此才能解释的了,西京道之齐军为何久久没出现在白登山下了。 耿守忠身边竖着一杆九环大刀,山顶的寒风从环孔中吹过去,发出如哭如涕的声响,而除此外,他周遭明明环绕了不少部将和士兵,然这么多的人,山顶却静的出奇。谁也不想说话,谁也不想去想他们那已经没有了希望的未来 “统军。”一名衣甲残破,吊着左胳膊的亲卫端着一头盔正冒热气的肉汤递到他面前。 耿守忠闻到了扑鼻的香气,看了一眼铁盔中盛着的漂有油花的肉汤,里面足足有半数的肉,喉头不自觉地蠕动了一下。接果了铁盔,低下头大口大口的吃起,这人在这个时候可说不出“把这肉分给第一线的弟兄”的话来。 不然,他怎么会派耿武去山下呢。 从本质上来讲,这厮就不是好人。他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一边顶着大辽忠臣的名头,一边眼巴巴的看着齐军。只是押赌注的时候,押错了宝。 周边的军将也好,士兵也好,看着耿守忠一人将一头盔肉汤尽数吃惊,那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耿守忠能坐上统军的位置,总还是有点收拢军心的本事的,再想到已派人下山,将头盔丢到石头上,旋即就高声说道:“把剩下的马肉分出三成煮了吃。” 天气严寒,战马拉到山上,当日就杀了七七八八。至少可叫战马不掉膘。 寒冬时候,没有充足的饲料,尤其是精料细料,战马掉膘是很快的。 三成的马肉这已经足够叫所有人都吃饱肚子了,至少是这一顿。 这话语一出,登时极大地聚拢了人心。所有人都不去考虑日后,饿极了的人,他们脑子里想的只有当下,只有吃进嘴里食物。 没过多久,耿武便带了一人上山,且这人与耿守忠还是熟人。原西京大同府内的宫苑总监萧不离。 内穿丹红长袍,圆领窄袖,内露白色中单,腰系革带,脚蹬黄色皮靴,外罩着毛皮大氅,仍旧是一副契丹贵人装扮。但人上的山来就东张西望,见山上将士落魄如此,脸上更是掩饰不住地得意。耿武把他带到耿守忠跟前,禀道:“统军相公,金使带到。” “萧总监?”耿守忠还是很吃惊的。 萧不离行了一礼:“多日不见,耿统军别来无恙啊。” “谁知竟是熟人,守忠这羞惭之言却是能脱的出口。”以耿守忠之德操,看到萧不离脸上的得意,也犹觉得不耻。他可是汉儿,萧不离却出身契丹贵胄,现如今这位契丹贵胄出身的金军使臣,来劝降自己一汉儿出身的契丹忠臣,何其的叫人苦笑! “都是熟人。守忠也就不做遮掩,山下金将如何说道?”耿守忠果然不觉得羞耻了,直接就问道。 萧不离也希望能拉去一熟人,当下就把完颜蒲鲁虎的身份揉碎了说来。“山下的贵人说了,统军带领残兵在山上坚守许多日子,可见是有本事的。只要投降,定不叫将军弱了那耶律余睹去。” 二人这对话中,周边军将军兵的眼睛已经如饥似渴的望过来。 “不弱于耶律余睹?”耿守忠心里直跳。那可是大人物啊。自己竟有一日能与之媲美么?一时无言。 萧不离却觉得耿守忠尤在拿乔,忙道:“统军何必逞强,萧不离此来,为的是给统军指出一条生路。是存是亡,可都相公一念之间啊。” 耿守忠是个很自负的人,竟然没向萧不离询问大同府的战事如何,便就一口答应了投降事宜。 正文 第七百零二章 燕云(二十五) 万里彤云密布,空中碎玉飘帘。当天夜晚,天上果然下起了雪来。 耿守忠甚觉自得,自己作对了选择,不然现今不知道会有手下兵勇被这场大雪夺取性命。 三日后,雪停了。耶律余睹引兵与完颜蒲鲁虎回师一处,金军数量达到一万之多,合着耿守忠残军,以及耶律余睹部的契丹降军,总兵力更达到了一万五千人数。 完颜蒲鲁虎并没有立刻奔赴大同府城下,所有人都安安稳稳的缩在白登山下。直过了两日,耿守忠就听到消息说,大同府城下的齐军已经在后退,白登山与城内且都联系了上,完颜蒲鲁虎十分兴奋。大军遂即行动起来,耿军残部亦被卷裹在大军当中,向着大同府城逼近。 汇合了城内的完颜斜也,那金军的总兵力就是四万人尤多了,只马军就有上万,一时间上上下下全都信心十足,直以为接下来定会顺顺利利,此一战必能一举功成。 却不知道在桑干河畔,杨志大军已经等待他们许久了。 青面兽在怀仁与金军对峙多日,终于得到了南京道的消息,齐金开战了。陆皇帝在燕京城东已经打崩了阿骨打亲率的金军主力,那就立刻举兵杀奔大同。 可无奈的是天气寒冷,完颜斜也也且战且退的放掉了城外不少战略重地,把金军集中于大同府城内,叫杨志有心攻城,也不愿承受那注定不会轻少的伤亡。如此,大同府城内实是无甚激烈战事暴起。 直到这桑干河畔。 杨志屯兵大同府城下,在他不愿意举兵强攻城池后,那刘法c种师中等就已经提出了完整之策略。 ——引兵后撤,诱敌深入,平野决战。 而且战场就选在了桑干河。 如是,当完颜斜也等引着三万多金军,沿着齐军撤退的线路追到桑干河畔时候,看到那平野中整齐列阵的大军,还有大军不远处一座座营垒时,心中当即便就生出了一股不好的念想来。 可惜,到了如此这个时候,金军就是要退,也已为时晚矣。 他们一路急追过来,还能再一路飞奔的逃回大同府么?齐军可是以逸待劳多时了。 “呜呜呜”号角声吹响,不管完颜斜也的脸色有多难看,兀的金军也该摆出厮杀的阵列了。 而彼时的齐军阵上,鼓声响起,大批的步甲军兵排着阵仗,踏着鼓点,就已经向金军逼来。 金军阵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叫嚎声,血脉中的野性被激发,心头的怯意一点点被减去。慢慢的,金军的士气也沸腾了。 横竖他们先前也是‘占优’的一方。一路追来,也是意气风发的。 金军来势凶猛,前方所见,尽是滚滚的人头。后方则是骑跨在骏马上,身着重甲的骑士。后者狰狞嗜血的神情,被齐军诸将透过千里镜看得清清楚楚,也清楚他们是压阵的,天地间只余海啸一样的嗷嚎声。 齐军的正前方,那是排列整齐的一门门大炮。指挥官是凌振的副手之一,此刻不需要显露名号,只需知道他是个老手便可以了。 何时应该开炮,临战的指挥权,杨志己全部下放给他。 而整个炮营部队也共计有三斤炮二十门,虎蹲炮三十门。所有的炮兵,都在紧张等待着长官的命令。金军来势威势,让很多炮手脸上都变了色彩。因为他们身上都只有简易的棉甲,腰间也只配单刀,若是一个不好,叫一群金兵冲到了面前,可就是只有等死了。 炮兵指挥这是却在拼命地握紧自己的双拳,迟迟没有下达开炮的命令。他身旁的测距手,紧张地向他汇报着两军间的距离:“五百步!” “四百五十步!” “四百步!” “三百步!” “二百五十步!” “开炮!” 一阵炮弹的呼啸,那正在叫嗥着领兵向齐军冲来的耿守忠,就见前方齐军阵上猛的闪过一道道耀眼的火光,继而是一股股的白烟腾起,接着就见一个个拳头大小铁球旋转着向他部劈面砸来。 三斤炮打出的炮弹与寻常成年人的拳头差不多大,不论打在人身上,还是打在马上,高速度的铁球,都会轻易的在其上躯体上撕扯出一个巨大的血洞,断没有活命的道理。更可怕的是,急速而来的炮弹在寒冬坚硬的地面上蹦跳翻滚,那力道也大的可怕。凡被挨上一下,纵然不死,其伤势也会惨不忍睹。 二十颗铁球劈面打来,金军前军步阵也是密密麻麻,都没有落空的道理。 一颗炮弹直接将一个军将拦腰打断,他披着的两层重甲就如那薄纸一样,断作两截的尸身喷泉般射出大股大股的血花,吓傻了周遭一大群人。唯一的幸运处,就这厮不用似那被腰斩的囚犯一样,还能活上一时半刻。 一颗铁球则似被点亮了‘地躺’天赋一样,一路上收割了七八条断腿,才消去了余力。 还有那从上半身插下的,能把人径直打断两截的铁弹改在身躯上打出一个巨大血洞,那还不是轻而易举。而后就像那削去了七八条腿的炮弹一样,这颗炮弹也向后继续插下,一路血肉糜途,直到余力尽消。 更甚者有那越过前列密密麻麻的步甲群,打进后队的压阵骑兵群的,径直在一匹慢走的战马身躯上打出一个巨大血洞,那战马嘶鸣一声,一个马前失蹄,直接将背上的骑兵甩出好几米远。那人且还没站起,就被身后受惊的战马给撞到,接着被马蹄直踏成了肉泥。 当初燕京城东的那一战里,金军战马就犯过这般的错误,现下这西京道的金军骑兵,自然会在同一个坑洼里跌倒,去犯同样的错误。 待到这阵混乱消褪,金军骑兵已经变得颇是狼狈,战马在一声声炸响中颤栗,马背上的主儿,人人都把警惕提到最高,唯恐一个没注意,战马再度受惊来。就在刚才的那会儿惊乱里,就已经有好几匹马发起疯来,不仅把马背上的骑兵甩下,有的还直冲前头的步兵群撞去。 紧急之下,这些骑兵就急忙割下毡袍来堵塞马耳朵,可使效果不大,战马的听觉是极其敏锐的。 还有人看着飞来的铁球,肉眼看着似乎很慢,手疾眼快的闪电般让过去,那铁球似没砸中了他,实却却将他的半个肩膀都直接削掉了去。那人刚心中大松了一口气候,就惊觉右侧空荡荡的,不可思议看着空荡荡的右肩,看向那不断喷涌的血花,撕心裂肺的疼痛叫他眼前一黑,就昏死了过去。 观看炮击成果的只有炮兵指挥一人,那操纵火炮的炮手,在第一轮射后,那里还顾得观看,立时紧张的操起拖杆,清理炮膛,重新填入预备好的炮弹火药。随着指挥官口中不断的喝令,指挥着二十门三斤炮调整着仰角射程。 如今这时代,木质的炮车不可能用那升降装置来调整大炮仰角,三斤炮以不同厚度的木枕调整仰角,在长官的喝令下,二十门复装完毕的火炮齐齐下降了仰角,黑压压的炮口,又是对准滚滚而来的金兵。 再一声喝令:“开炮!” 旗手猛地向下一扬,一声声巨响,每门火炮的车架都不由自主向后跳动一下,大股的火光与烟雾再一次腾起,二十颗炮弹又一次呼啸往金军群中砸去。 杨志站在两丈高的望车上,看着那二十颗铁球从己方军阵中呼啸而去,狠狠地砸在金兵群中,一片的血肉纷飞,不断有人或马仆倒在地,人叫马嘶,激起好一片混乱。那是暗暗点头,这些炮手在日复一日的练下,准头强了很多,临阵用时也快捷了许多。且这些火炮齐射轰击,果然威力巨大。 可不是巨大。把那刘法与种师中都惊着了。 二人都是西军老将,一身武艺不能同老当益壮的王焕相比,却也端的不俗。骑的战马,披的重甲,舞的大刀。寻常兵卒,二三十人且还挡不住他们。 但现在看,那些被火炮打死打伤的金军将士,哪一个不是身强体壮,披挂重甲?听说这火炮在燕京城东的那一战里,一炮直把金酋的庶长子给打死了。这般说,便就是换上他们来,被打中了,一样要命。 就是说,任你武艺强横,纵横天下无敌手,只要是血肉身躯,炮弹之下,一样肉泥一滩。 “我听那杨温说过,梁山泊里还有一种单兵持用的火器,自若极小的铁炮,百步距离,可洞穿重甲。而操作也自简单,便是寻常农家子,日里即可学会。” “如是真的,这长期以往,军伍事宜,那里还有匹勇之夫的用武之地?”刘法想起幼年时候自己日夜不停的打熬身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几年过后,却极可能挡不得一个农夫日操练后的一击,心中既是震撼,又是悲哀啊。 震撼于中原财物广播,人口众多,若是真有如此利器,当再无须担忧北地少民崛起。以他的头脑,很轻易的便掂量的出,这火器取代了冷兵器后,究竟对那边更有好处。 悲哀的却是,这新朝军中,几十年后恐就再无以一当百,勇冠三军的骁勇战将了。 对于火器一知半解的诸人,根本不了解正史上的火器化是怎样一条艰险历程。就算是到了19世纪初,火枪兵真正的战斗力且还是凭着刺刀说话的。不然那老毛子怎会那么叼? 就更不须说火枪早期时候的待遇了。 最为铁罐开瓶器它们且是合格,可作为远程打击武器,对比弓弩来,火枪真的是差劲。 只是眼下这个时代,中国与他的主要敌人——北方少民,双边战甲都是又厚又结实,重甲兵搏杀且都是钝器为主,这与正史上中世纪后期的西方骑士阶层可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但要如刘法等所想的那样,火枪大规模的装备军队,全面取代冷兵器的地位,横竖没那么简单的。 正文 第七百零三章 燕云(二十六)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上散弹,三斤炮与虎蹲炮齐轰!” 两轮炮击过后,金军也要奔到眼前了。箭雨已经在空中交织着错落而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齐军这儿,阵列最前的各处炮车乃是金兵箭雨的重点招呼之地,坚实的棉甲对于刀枪剑棒等兵刃的防御力是远不如铁甲、皮甲的,但对于箭矢的防御力则甚是不错。 尤其是他们身边多少还有刀盾兵的照顾。 那为首的指挥官头顶上便盖了两张手牌,这才能大刺刺的叉着腰,打望对面的金兵。对先前的炮击成果很是满意,只这两轮射,他估计至少给对面的女真蛮子造成好百十好人的伤亡。 更沉重的打击了对手的锐气。 当然金军前军里只耿守忠部就有两千人,虽然两轮炮击给他们造成一些混乱伤亡,让他们向前的威势略有减弱,但这点伤亡对于足足上万人的金军前军来说,显然是少了点。故而金兵前军还是滚滚向来。 在炮兵指挥的喝令下。二十门三斤炮几乎调到直射的角度,同时那些个虎蹲炮,也一样是调到直射状态。严格的训练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成果来,虽是几千敌军滚滚逼来,炮手的动作却还是有条不紊。 至于此刻填装的散弹,那就与先前的炮弹一般,都是炮子与弹托和药包连成的一整体。至于说散弹的那诸多炮子是如何与弹托、药包连成一体的,却是只需一丝袋就可也。 丝袋装呈,麻绳束缚,一葡萄弹便就定型了。而丝袋与麻绳都是极容易自燃的。 所有的火炮全都整齐放平,几十个黑幽幽的炮口对着金军。 齐军阵上可不止有强弓,更有无数的劲弩,但现在后者全都引而不发。因为对面金军一个个举着厚盾向前,便是劲弩齐发,也难给敌以重创。 倒不如放得更近一些,一遭炮发,任凭盾牌厚实也要坚持不住。再趁着前军混乱之际,一遭劲弩攒射去,更具有效果。 杨志也是这般想的,一切就也都如他们想的一样来施行的。 金军冲到近前,大小五十门火炮一同迸发,大股硝烟与火光暴起的同时,无数炮子已经铺天盖地的朝着进到三十步内的金兵前军打去了。 这些个炮子只是拇指大小碎铁弹丸,再或是圆圆的小石子,只胜在一众多,满天疾飞的炮子笼罩了整个阵前。 一片凄厉的惨叫嗷嚎声响起,就如被狂风扫过的麦海,一支支麦穗齐齐的倒在地方,金兵前军一大波士兵整齐的倒在齐军阵前,尤其是前列的几排刀盾兵,更是直被一扫而空。 五十门大小火炮,这数量不算少了,近距离齐射散弹,威力是极可怕的。恐是能比得过上千杆火枪的近距离齐射,密密麻麻的铁丸扑面而来。但凡被笼罩住的,不论身上披着多厚的甲衣,手中持着多厚的盾牌,那便没有能躲过去的。齐军步阵前齐齐倒下了几百个金兵,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着拇指粗大的血洞。 “放!” 不理前方的一片哭嚎喊叫,齐军阵内冷酷无情的声音接着响起,一排排劲弩分段射击,那可是百步内能洞穿重甲的神臂弓。金兵所有的尖叫哭喊,都被瞬间淹没在了一片死亡阴云之下。 耿守忠哭了。 作为辽将,他是知道神臂弓的,很明白神臂弓的厉害。故而,他是头也不回的就向后逃窜。 时至现下还能如何?前方的刀盾兵被一扫而光了,接下的神臂弓那便是不可阻挡的利器,更休说齐军的强弓攒射。 这一战别的怎样不提,只说前军进攻,那已经是败了。 刚刚只是炮响,就叫他两股战战,犹豫之际,突闻破空之声呼啸而来!身旁一亲信军将只一声惨号,就栽落马下!胸前直插入一弩矢! “神臂弓!” 那是当下就知道不好,急忙下马,兀的觉得头顶上有嗖嗖的弩矢掠过。便就再顾不得部将士卒,拔腿就往回跑!惊慌之中连头盔都落下了! 耿守忠好歹是个将军,他这一跑,其结果就是,身后士卒同声发喊,一齐回逃! 金兵整个前军都已经被打的晕头转向了,此刻忽的见有人一发呐喊的向后奔逃,那还不是有样学样。须知道,整个前军本就是女真人打进西京道后收拢的降兵,那背后压阵的数百铁骑,才是他们自己人。 金军这么一逃,齐军是大受激励,当下就觉得浑身都是力气,拉弩上弦似都轻快了许多。一时间,弦如霹雳,箭似飞蝗,只听得厉啸之声不绝于耳,露出后背逃命去的金兵是纷纷倒地,哀号之声,响彻桑干河畔…… 耿守忠虽然逃的最早,可他并没冲在最前,这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本来在前军的前军,所处位置叫他被败军卷裹在了中间。 事实证明,他却是幸运的。当逃兵最前的一拨人,被对面金军骑兵忽的飞出的箭矢钉在地上的时候,叫已经冲到逃兵前列的耿守忠骇了一大跳。 所有的败军都骇了一跳,再看前方的金军铁骑,已然摆出一副要冲锋的势头,所有人都僵住了。 一名金环骑将扬刀跃马而来,歇斯底里地狂吼着。耿守忠不用听翻译解释也知道他说什么,但不等他跑到最前,一名降将就先上前去,大声禀道:“好叫将军知道,汉军阵上的火器实在犀利。前军虽已奋勇前行,数百健勇之士却被那火器瞬间打翻在地,以至于死伤惨重,军心大乱,急切之间军卒再难向前!” 那金环骑将听了身后汉官的解释,嘴角一阵扯动,忽的催动战马,在所有人都不及反应前,疾驰到那降将身前,手起刀落,只见人头坠地,喷薄而起的血雾惊得嘈杂的兵群立时死一般寂静! 便是耿守忠心头也大肆悸动,他认得这人,往日里同在大同府做军将,也是前军中的一军头。从本质上言,与他耿守忠无甚个两样的。只就是手下的兵少了一些。就这样的一个人,眨眼间就被金人一刀砍了脑袋。这人且还不是完颜斜也、完颜蒲鲁虎这样的大人物,而只是一女真谋克。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耿守忠心头忽的有种自己就是那小虾米,不被女真人当人看的感觉。 看着那金环骑将带血的刀,后背一阵发寒。同时明白今天无论如何,女真人都是不会放过他这般降兵的,若回过头去冲锋,那是自寻死路。自己降金后能得优待,所倚仗的不过就是手下的军兵。若都是给赔在阵前了,那以后自己且又算得哪根鸟毛? 耿守忠心里发苦。深深后悔自己当日怎么就想着投降了,但自己选的路,便就是跪着也只能走下去。 可这个念头只脑袋里转了转,立刻就消失不见了。眼前的南儿有如此神兵利器,女真人纵然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他们兀自是血肉之躯,焉能得胜? 那数百重甲健勇齐齐扑倒的一幕太吓人了。便就是女真人,金军铁骑,冲杀之势如若雷霆,纵横睥睨无人可当,但也没有适才那一幕给耿守忠造成的冲击力更强劲。中原朝廷有如此之利器,普天之下,谁还是他们的对手?那自己一撮败兵去硬撼齐军,那是唯恐死的不够干脆啊。 罢了罢了,一切以保命为上。 耿守忠忽的在乱军中狂吼:“弟兄们,都散了罢。休要去送死,保命第一!”错不是知道手下的人没那个胆量临阵反正,反戈一击,耿守忠是真像给金军一下子的。 可他知道,他手下的那些人,以及同在前军的那些西京道降兵,没谁会有胆量对着金军反戈一击的。 既然这样,那便索性叫散去。如此也是帮对面一把,日后也好将功赎罪不是? 当下周遭的军士便都骚乱起来。 早前就有说,一场厮杀,真正死在两军交战中的远没有追击时候被杀的多。原因就在于一军之骨干极少。正常情况下的封建军队,往往伤亡到一成就会崩溃,伤亡两成才崩溃的就是强军,伤亡三成乃至更多才崩溃的就是国之柱石,能够一军横扫天下的了。就是如现下的齐军,一支单独作战的军队若损失了三成兵力,那也会丧失战斗力的。 因为一军当中的勇士是有数的,你不能奢望自己手下的军兵个个都不怕死,且看到别人战死后,自己兀自悍不畏死。 这些作战英勇的军兵就是一支军队的主心骨。 而寻常的封建军队,全军伤亡一成,怕那些敢打敢杀的,就差不多损耗光了,剩下的自然不堪一击。 就如眼下的金兵前军,上万人的队伍在前列数百的健勇之士纷纷扑街后,一遭崩溃而逃,这很正常。更不要说中间还有耿守忠这个扯后腿的。 金军南下追击的三万多人,忽的一下就没了一万,可是把后阵的完颜斜也闪了个大爬。万没想到这等不可思议之荒唐事竟会发生在他面前!更可恨的是,他都不能分出兵马去追击那等无耻小人。 他手中倒是还有不少人马,尤其是马军,足有万人之多。这可是一股强大的力量,虽然内里有不少的契丹降兵,可是有金军铁骑镇压倒也显得‘安定’。至于步阵,没了前军后,剩下的万多步甲,七八成都是完颜斜也和完颜蒲鲁虎带来的金军,此刻虽惊悸,但倒也站得住阵脚。 但士气必已低落不少,锐气更不剩下几分。 完颜斜也的不高兴就是杨志的振奋。 青面兽向后吩咐一声,却是叫左右两翼的步军齐齐上前。身后的旗手连连晃动大旗。 栾廷玉与武松二将,接到军令后,半点也不迟疑,大军两翼齐飞,踏着鼓点直扑金军去。就仿佛是一大钳子,从左右两边狠狠地夹来。 眼看着上万金兵在自己面前‘作鸟兽散’,齐军上下的士气已经不知道高涨至几何了。无论是兵还是将,那就没人害怕接战的。 “咚咚咚……”战鼓声如雷震。 正文 第七百零四章 燕云(二十七)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事到如今,只能奋力一搏了。”完颜斜也脸上显露出片刻的犹豫,很快就化作了坚定。他到底不能放弃全部的步甲,只率马军逃回大同府。 “蒲鲁虎,你率骑兵袭齐军的左翼!耶律余睹,你且带人只管看住对面汉骑。” 齐军已经两翼齐飞,大举压来。完颜斜也此刻再不奋力一搏,那就想去一拼都难了。 而既然要拼死一搏,他就只能放出手中的马军,全力奔袭齐军两翼中的一路,打爆他们,赶着败兵倒卷齐军中军。只有如此,这一战里金军才能有一线翻盘的希望。不然,他非大败而输不可。 那样的话,金军在西京道的局势,便看不到一丝儿的希望了。 “杀——”蒲鲁虎没有半点迟疑,受命之后便奔回本部处,舞起一支狼牙棒,高声的叫吼着。六千骑蜂拥而出,耶律余睹也率领四千契丹骑兵行到侧面,隐隐为蒲鲁虎护卫。 杨志半点没有叫手中马军出击的打算,他手中握着有六七千马军,内里有快一半属于宣赞带领的正黄旗军,余下的则是右军都督府下属的四个骑兵营,以及打河东行省收拢的各处零碎骑兵千多人。 这样拼凑的队伍,青面兽才不会拿去与金兵骑军硬拼,横竖他有大把的步军,两翼步军各有两万人。便是要拼消耗,也是先拼步军! 左翼领军的主将正是武松。他从一个只会耍横斗狠的武夫,走到今日,那自是付出了无数的努力和心血的,谁叫他原本的基础太差呢。 行军打仗这门可是深奥的很,武松为之努力了多年,也不敢说一个“贯通”了。然他能在军中站稳脚跟,靠的可不止是与陆谦的瓜葛,他不是黑旋风。人武松在军中,靠的就是一个服从命令,敢打硬仗。他不擅长在具体的指挥作战中玩弄一些小技巧,打起仗来始终是大刀阔斧,大开大合。可他也有自己擅长的,那就是能硬打硬拼,敢硬打硬拼。且他本人常常冲杀在第一线,将是兵的胆,故而所率军士多奋勇作战,不畏损伤。 可以这么说来,现今的武松他就是一名能打硬战服从指挥的合格将领,但他绝不是甚帅才,甚至不是可独当一面之将才。 齐军当中,这般敢打敢拼的猛将、勇将多不胜数,但能统帅一方,独当一面的,则真挑不出几个。 家学渊源的杨志是一个,呼延灼也是一个,但他的资历是一问题。别说什么能者上庸者下,那人心都是肉长的,并且‘义气深重’这个词可是陆皇帝身上印刻很深的一标记。 至于霹雳火和花和尚,那显然后者更适合西北。 除此外,林冲、花荣、徐宁也都是有用之人,但同样都欠缺一些火候。陆谦当然知道磨砺的重要性,金枪手在南阳坐镇带兵许久,便有日渐成熟的迹象。 水面上的三阮和李俊,也是要磨砺出来的。 而性格上有着一定缺陷的晁盖,陆谦始终对他付以重任,甚至将黑三郎都放到了燕京留守的位置上,原因就是这二人虽有缺陷,却都有着一定的统率力。 将兵是一种才干,将将也是一种才能啊。 至于以后郭药师、徐徽言等人投降了,刘法、种师中等人能光明正大的露面了,陆谦也只能把他们放在老人之下。至少短期内必须如此。 武二郎看着汹涌奔来的金军铁骑,当下止住了大军,两万兵马迅速收缩阵列。三列盾墙枪林后,一排排弩兵已经严阵以待。 齐军已经逐渐取消了步弓手编制,后者是绝大多数士兵的必通技艺。但弩兵,则还没有被彻底取缔。造价昂贵,工艺繁琐的神臂弓,到如今时候仍自是精贵玩意儿,可不能粗暴对待。 只是弩兵的建制被大幅度压缩了,或者说,许多弩兵转职成为了步甲肉搏兵。虽说他们还是要与弩兵绑在一起,为弩兵上弦上箭,甚至要拱护弩兵。 前文里说了,赵宋为了加快弩矢射速,一队弩兵被分做三列,分别是上弩——进弩——发弩。 齐军对立则更进了一步,一名‘转职’射手后足足跟了五个帮手。两名上弩,两名进弩,一名替补。 须知道神臂弓拉力极大,非大力之人不能为,那是极耗力气的。没个替换的对象可不行。 盾墙枪林竖起,而后齐刷刷下蹲。露出上头的空间叫神臂弓尽情来发挥自己的威力。 战马奔腾,声响如是炸雷。 见金兵铁骑不断过来,第一线的折可存只感觉自己全身发烫,嘴巴发干,他从军也有多年,但还没有见过这般数千骑蜂拥卷至的场面。口中却是沉声道:“兄弟们,且都稳住了。” “等女真蛮子进了射程再打。” 没有经历过大批骑军蜂拥冲来的场面的人,是不知道这种感觉给人的冲击。但万幸金军前军溃败去,叫齐军上下倍感鼓舞,士气高涨到爆棚,此时此刻人人都站得稳,立得住。那不管是右军都督府的精锐正军,还是河东、关中的守备兵马。 马军冲锋的速度是很快的,即使先前并没将马速放到极致,也很快就奔到了二百步距离。 弩兵引而不发。 直到对面的金军骑兵都拉近到了百步距离,一些眼神好的人,甚至都能看到前方金军骑兵那狰狞的面孔和粗壮的身材。这些人身披重甲,甚至是两层重甲,身上鼓鼓的样子,看着就知道披了双层重甲。手中持着大刀阔斧,个个凶神恶煞。 “哔哔哔……” 尖锐的哨声吹响。 齐军阵上一片‘嗡嗡’的弓弦震动声,肉眼就可看到,前方整整一排的金军骑兵遭了殃。任你武艺再高强,除非是运气极佳的,不然就只有惨叫着翻到马下的命。 齐军都是有吩咐的,知道冲在最前的马军,不仅个个勇猛敢战,更会身披重甲、双层重甲,若是对着人去射击,很难一击致命。倒不如去学杜夫子,射人先射马。 如是,出去几个幸运儿外,冲在最前方的金军骑兵就一个个惨叫着翻下马背来。 这些人并非全都死了,有那体格健壮,幸运值且高的,虽被摔得晕头转向,但还能挣扎着站起身来,那自然有稍后的弩矢去料理他们。就见几个重新站起的粗壮金兵,闷哼一声,身上的重甲,也冒出一股股血花,踉跄中被一个个打翻在地。 齐军阵上的弩兵则已经陷入了机械式循环中。第一次齐射、第二次齐射、第三次齐射。对着面前的金兵骑兵,根本不用怎么瞄准。只要扣动弩机板机,对面就会有人马到下。 也有金军骑兵得老天庇护,策马直冲过来,一排排的弩箭愣是没能把人拦下。可是当马儿近到三十步距离时候,兀的有难了。 那地上撒满了一个个黑铁打制的铁蒺藜,那一个个向上的尖儿上,寒光耀目。 那战马当下就跪了,马背上的金兵连人带马攒到在地上,当长就崴断了脖子。 就似是汹涌的海浪遇到坚硬的礁石,从空中看下去,密密层层而来的金军铁骑都被阻碍在离齐军战阵二三十步的距离处。那狭窄的一条‘线’,就仿佛变作了不可逾越的天堑。 只是女真人用事实证明了一个真理——世上无难事。 也就是这一开始,弩兵准备充分,火力强大,射的金军苦不堪言。但等到最初的准备用完后,那火力密度一弱,便叫越来越多的金军骑兵跨进了‘天堑’之中。越来越多的金骑踏入铁蒺藜里,后者固然人仰马翻,却也用血肉之躯,硬生生撞出了几条通道。 随后弩兵就只能退出前沿,让大批的肉搏甲兵顶上,前线的盾墙枪林也纷纷立起。 骑兵与步阵的冲撞这才正视开始。可结果却叫完颜蒲鲁虎失望了。 左翼步军硬生生顶住了金军铁骑的冲击。武二郎的将旗始终立在第一线,三列盾墙枪林在金军的舍命撞击下,自然是‘粉身碎骨’。血肉靡飞中,虽然金兵也没能得好,因为齐军后续大批的重甲兵已经在列阵以待,是以,金军的冲击并没真的得手。 这只是一次相互伤害。不知道多少齐军被踏成了肉泥,也不知道金兵丢失了性命。 当金军骑兵的冲击被遏制时候,两边的肉搏就真的来临了。武二郎抄起条鸡蛋粗的蟠龙棍,就一个箭步跳上前去,混铁打制的棍子撕破空气,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啸声,拦在他面前的一金军骑兵根本无力去抵挡,连人带兵刃被这一劈给震的抛飞了出去。 稍后再就只听得噼啪的骨骼碎裂声响,另两名金军骑兵也连人带马的尽被铁棍砸翻,战马倒在地上,人则被打的似断了线的风筝般飞出去,跌到地上就眼见是不活了。 他引着亲卫,直冲到了第一线。 他带领的兵马为何会拼死敢战,原因就在于此。人武二够悍勇,统兵将军奋战在第一线,那激励作用能直给将士们增添一勇气光环。 “弟兄们,时机已到,随我杀上前去——” 武松舞起蟠龙棍,知道这个时候且还不能完全放下心,必要集中更多的军兵堆积在前线,彻彻底底挡住金军的马蹄,再反裹回去,这般才算稳妥。 杨志在中军阵上眺望着左翼的战事,也是松下了一口气来。“武二勇毅敢战,女真蛮子偏偏一头撞过来,活该他们受死。” “都督,甚个时候该俺们出战啊?”宣赞与唐斌在旁焦急道。他们从开打时一直等到现在,等的花都要谢了。 正文 第七百零五章 燕云战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宣赞c唐斌。你二人速带兵冲下。” 杨志拳头一握,两眼精光闪耀。他知道这个时候只需把耶律余睹麾下的马军给打垮了去,这一战中,金军就再无翻身的余地了。 宣赞c唐斌已经等候许久了,乍然听令,二人都喜形于色,向着青面兽一抱拳,掉头就奔回阵上。 “将士们,随某杀贼!”唐斌高吼着。 而宣赞的叫喊就更直白了,“都跟我上,杀出个封妻荫子,杀出个功成名就。”他们正黄旗的身份与普通齐军将士可不一样,那是杀敌就得功的。过去的时间里,他们在地斤泽里,与李察哥带领的向北方撤退的西夏残余势力可是斗的不可开交。 虽然折损了一些人,但不少人亦得到了赏赐,陆皇帝早前许下的诺言,真半点不差。但凡立下功劳,要钱有钱,要宅邸田亩有宅院田地,甚至要仆人都有包衣。 当然,这包衣的数额是有限制的。 就是那千户也只能有十户包衣,且还限额五十男女。陆皇帝允许有包衣,一是心中的恶趣味,二是为了解除八旗的后顾之忧。那家中的田亩都有包衣伺候着,他们就安心作战厮杀吧。 这时候宣赞手舞大刀,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万胜!” 不但他身后的正黄旗兵马,便是唐斌带领的马军也都是咆哮喝道,人人催马冲出。 这支骑兵半数衣黄,半数衣红,远远看着人马连成一片倒也颇有气势。铁骑滚滚,轰响如雷的蹄声,六七千骑如同两股并行的洪流,齐齐向耶律余睹射去。 “都统,咱们走吧。阿骨打在燕京失利,今后金齐方是大敌,如何还顾得我等?”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有这四千铁骑在手,到了北方草原,也一样逍遥。” 就在齐军马军出动的档口,耶律余睹身边兀自有契丹军将在劝他走人。这般的一支军队,人心不齐,更休说战意沸腾,要说能打得过众志成城的齐军,才有鬼呢。 此时齐军马军的士气已经亢奋到极致,休说眼前的金军人数且还没有他们多,那即便人数比他们多,也无人会胆怯。 “杀贼!” 双方凶狠的对冲,轰隆隆的蹄声让大地都震动了起来。 那种千军万马的冲锋,那种万马奔腾的驰骋,大地在晃动,无数的旌旗在猎猎飞舞,一股铁血男儿的激情飞扬期间。 “骑兵的拼杀,真是叫人热血沸腾。” 望车上,收拾好心中对未来的那些想法,刘法笑着与种师道道。 “是啊。”种师道看着眼前的一幕,想到了东面传来的消息,燕京城外的一战,金军可是有五万骑。陆皇帝也带了四万精骑,内中更有数千具甲铁骑,那碰撞的场面,必然十倍于眼前。 杨志自然也看到了眼前的一幕,甚至他都想起当初的往事,早年的梁山军可极稀罕战马的。当初陆皇帝那第一等的高头大马充作寻常骑兵的坐骑,那心里都只流血。 事实上那也端的是可惜。 梁山日后做大了,与契丹c女真互通贸易,从彼处购入的战马,也极少有当初呼延灼打景阳门外牟驼冈天驷监带来的那群可做具甲铁骑的骏马高大。 而且所有的马军,被陆皇帝不是集中在了亲军,丢失集中到了前军都督府。这右军都督府里,是知道去年大军席卷了西北,方才有了四个骑兵营的建制。 早期他也不是没想过策马冲锋,带领千军万马踏遍万千敌军的场面,但现在,他在收心了。 当然,他目光始终都盯着马军,是因为杨温就在那儿。 这一幕或许他永远也忘不了,两支骑兵越奔越近,仿佛奔腾的浪潮,凶狠的撞在一起。不仅因为一个杨温,也因为这一仗的意义。 灭了眼前的金军主力,他就可以席卷整个西京道,而后早近云内。 骑兵的战斗非常残酷,双方的生死只在瞬间。 杨志看得清楚,双方对撞过后,就是一路的人马兵器抛起,等到两军交错而过后,场地上就只剩下满地悲鸣的战马,和被踏成肉泥的双方士兵,当然也少不了一个个哀嚎的伤兵。那里头许就有杨温。 这就是骑兵的战斗,就是这样残酷。 不过也可以明显看出,己方马军占了上风。 对面的金军骑兵显然不如适才冲撞左翼的那对马军骁勇敢战,杨志看了都怀疑,若是换他们去撞阵,可能左翼步军连刀兵肉搏都不需要。 除了他们本身战力不够,战斗意志匮乏才是最大的原因。 杨志说道:“就该这样打,再来两回合,不怕他们不逃。”而没有了马军在侧,他就不信金军的主将不逃。那剩下的步军可不就是要任他鱼肉了? 届时骑兵掩护,步阵逼近,三斤炮跟随,拉近了距离后只管火炮全开,不信砸不烂他们的步阵。 右翼的步阵在一点点向着金军步甲逼去。 杨志举旗,中军也分出两万步甲向对面压过。那后头兀自还有大片的齐军步甲列阵。别说其他的,人齐军就是兵多将广。 一阵火炮过后,对面的金军步甲翻滚了一大片,他们滚在地上惨叫,却也不能缓解半点痛苦。 整个大势都已经被齐军掌控了。就是完颜蒲鲁虎都下都正被人劝离! 事不可为,何须在白白浪费性命? “不!” 完颜蒲鲁虎目眦欲裂的看着前方战况,他手下的兵马惨遭屠戮,损失极为惨重,这些可都是金军翻盘的本钱啊。 如今被不断的屠戮收割,损失的是金军的底蕴和获胜的最后一丝希望。 旁边一将似是知道蒲鲁虎的心思,却兀自在全。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死心,真要把所有人都打完么? 可这谈何容易啊。 就像后世股市里被套牢的屁民,有多少人会去断臂求生c短尾求生,及时止损?没有几个。人都是有侥幸心理的,先前已经付出了许多,如何忍得一朝舍弃?且更多人在濒临毁灭的绝望中时,更愿意去毁灭而不愿意苟延残喘。这就是“慷慨赴死易,忍辱偷生难”的道理。 完颜蒲鲁虎一脸死了老子像。完了,完了,这一战完了。他也完了!悲愤得差点要流出血泪,却还是示意让身旁的号手吹号收兵。 齐军左翼处,残余的金军骑兵听到号声,有的耐不住恐惧,当下发出一声兴奋的喊叫,拔马就回逃。可还有的却忍不住流下了泪来,听到鸣金收兵的声音后,都要失声痛哭。 金军的精骑潮水般的败退,那边齐军的步阵处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 是啊,金军败了,齐军胜了。 在完颜蒲鲁虎吹响撤兵嚎叫的那一刻起,金军就败了。 这边的耶律余睹目瞪口呆看着败退的金军精骑,这些席卷大辽,百胜而无一败的常胜精锐,就这么的被南儿的步阵给打得狼狈而逃,这真的是太出乎他的预料了。 即使他之前就知道完颜蒲鲁虎失败了。但真的看到金军骑兵撤军了,兀的在心中觉得不可思议。 女真人多年来百战百胜的不败形象在他心中彻底粉碎了。即使他早就知道阿骨打在南京道遇挫,却都比不得眼前所见更具震撼。 完颜斜也脸色火辣辣的,更失望透顶,喃喃低语道:“为甚他们步卒比马军还犀利?真个没天理。”南儿只是两万步军,便顶住了六千金军铁骑的冲锋,更叫金军不得不狼狈逃回 就是他之前所遇到的契丹最精锐之军,也做不到这一点啊。 蒲鲁虎的惨败叫完颜斜也知道,此战金军翻盘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他心里后悔啊。自己怎么就出兵追击了?好好地待在大同府城内不好嘛?这些是全完了。 齐军阵上猛地响起了欢呼声,几声激昂的号令后,“咚咚咚,咚咚咚”有节奏的战鼓声音再次响起,大批的齐军向着金军步阵压过去,人山人海,行走见宛如抖动的红色波浪。 看到齐军中军有动,整个压了来,完颜温迪罕焦急道:“父亲,接下该怎生是好?” 完颜斜也脸色极为难看,今日的战局是他意想不到的,他提兵数万信心满满而来,却落得如此下场。 但他也是有决断的。当即就道:“叫阿虎迭引步甲死战,咱们走。” 完颜阿虎迭乃完颜斜也手下大将。 早走一分,还能早日保留些实力,不然便是全都拼死,也图自牺牲。完颜斜也这一刻很悲痛。 如此命令下达的那一刻,他想到了大同府城与蒲鲁虎会合时候的一幕,那时候的他是多么意气风发,现在的他就有多么垂头丧气。 自己这一败,他不甘心却也只能接受。 残肢碎肉,兵器残片,旗号盔甲乱舞。士气满膨的齐军直压的金军步甲节节败退,而那外头的马军,更是在追击中狼狈逃窜去。 完颜斜也与蒲鲁虎这么一逃,金军步阵自一片慌乱,便是内里的真女真兵也惶恐不安,更不要说是收编的契丹降兵和辽东汉儿了。 完颜阿虎迭自然不愿意投降,在被留下的那一刻里,他就已存了死志。“死有何惧?”阿虎迭从马鞍下摸出一袋烧酒,这是他的挚爱。酒劲儿上来了,自己坐下宝马都能拿去换酒。 “好酒啊,可惜日后就喝不到了。”大口的灌着烈酒,一种熏熏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就喜欢这感觉。 只是他正值做最后的陶醉时候,却没看到身后几个辽东汉儿在他身后交换了一下眼色,一大汉猛一咬牙,重重的点了点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不想死。 猛然一声喝,一人从马鞍处抽出铁锥,寒光一闪,就从阿虎迭的后心直直刺了进去,“噗”的一声,鲜血立时笔直射了出来。 双重的厚甲也没有挡住那大汉的猛击。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让完颜阿虎迭如受雷击,双目圆睁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他满脸的不敢置信,一手向后抓住那铁锥,另一只手就拿着酒囊直向后打去。 那人用力向前摁着铁锥,锋锐的尖锥继续向阿虎迭体内刺入。他脸上溅满了阿虎迭身上射出的血迹,一边慢慢转动,叫完颜阿虎迭嘶吼着,挣扎着,却就是转不过身,最后双手无力的落下,到死也没能看一眼背后捅他的那贼厮。 这兔起鹘落的一幕将阿虎迭身后的许多亲兵都吓呆了,直到一人反应过来,悲愤的吼道:“猛安!” 正文 第七百零六章 皇帝信他! 桑干河一战,大同府最终归宿尘埃落定。 不提那最后时刻反水的“有功之臣”,也不提耿守忠这等45年8月初里投降日本的杯具汉奸,横竖杨志大军覆灭了西京道金军主力后,就开启了席卷模式。 兵锋所向,无不披靡。早前归附女真的城池州县,一一打开了城门,莫敢抵抗。 直到一个消息传到了大同府,那缩在夹山里的天祚帝,在得到耶律彦光的残兵汇合后,兼之乌迪里c谟葛失等部的出兵襄助,叫其兵势复雄,胆气复状,趁着金军败亡,齐军未至之机,使手下军马出夹山c下潼阳岭,连下天德c东胜c宁边c云内等州,顺利推进至丰州。 丰州就在后世的呼和浩特以东六七十里位置,水草丰茂,已出了燕云十六州原有范围。可以说,这儿是契丹人在原本的草原处设立的一座城池。但如此作为兀的有狗胆包天之嫌。 杨志当然不怕与辽军交锋,天祚帝传檄天德c云内c朔c应c蔚等州。就说自己合诸蕃精兵五万骑,约以收复旧土失地。叫他听了直哈哈大笑。 屁的精骑五万,那些北方的游牧民族,连把铁刀都配不齐全的骑兵,能有战斗力才叫怪。 辽军夺取了丰州之后,那谟葛失部的上万兵马继续向德州进击。被杨志遣派折可求引兵五千以击溃,俘获千余人,马匹五百许,擒获谟葛失部大将阿敌音。 但及时如此,杨志依旧没敢挥动大军向西。盖因为,从德州再向西去,那就不能只靠强大的步兵了。广袤的大草原上,乃是骑兵的天下。齐军想要真正的统辖彼处,却必须要依靠骑兵。 宣赞所部是打这种仗的好手,可是,他们人少啊。 那杨志的大群步甲便是能翻越金河山,拿下丰州,再继续攻夺云内,哪又有甚个用?夺取了城池也控制不了广袤的城外草原。契丹人只需要派出游骑卡断彼此间的通讯线路,就能给齐军增添多少麻烦? 有着契丹人在外头转悠着,齐军也不可能在丰州c云内建立起巩固的统治 如是,很明确的,齐军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彻底击溃天祚帝的残余力量。可这就需要大批的马军。 不是说要全部军士都清一色的马军,但马步间却也不能太过失衡。 但这依旧不是陆皇帝一朝一夕就能给青面兽增添来的。 如此,天祚帝残部就不是杨志短期内可以摆平的了。 把一干事宜悉数报到陆皇帝这里时,后者已经打算启程南下了。 都要进入十一月了,再不走,陆皇帝就要留在燕京过大年,或者是在回去的路上过年了。 至于燕云未了的战事,那就是细枝末节了。 杨志对天祚帝,燕京兵马则要对景州发起进攻。若不是天降大雪,陆皇帝早已经发兵了。但这场大雪下的,叫他将兵势延后,同时一起被延后的还有锦西走廊攻势。 大齐的脚步怎可能就停在榆关?便是不将整个北极揽入怀中,也一定是要打灭女真,恢复辽东的。 燕京明年的战事就主要分两部分,一是向北收拾景州和辽国中京道,二是向东北攻取锦西走廊,打开进入辽东的通道口。 “陛下,那耶律马五刚刚归附,心情未定,贸然以其为燕京之兵马副使”闻焕章眉头皱的深紧,他可没陆皇帝的天眼,潜意思的便对耶律马五有种不信任感。 缘由是明摆着的,那早前有消息传来说天祚帝被俘虏了,如是许多契丹人都消沉了下来。但没过多久又有消息传来说,天祚帝没有被俘。前者是耶律余睹放出的假消息,是为了击败耶律彦光。这下燕京大地的契丹人便就有些沉不住气了。 偏陆皇帝是个‘大度’的,对下面的纷纷扰扰,只做视而不见。 但也正是这种‘放纵’叫更多的契丹人愈发的不安分起来,也让闻焕章对耶律马五的信任一路走低。这且不是他一人的想法,契丹人的不安分让不少陆齐重臣对之的感官都变得不好来。比如那新任燕京留守宋三郎,还有燕京府尹马植。 照闻焕章的意思来,那耶律马五与耶律淳父子一般,就该径直带回益都去。 “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契丹人里有那死脑子的,却也有机灵聪明的。”这言下之意,耶律马五就是那机灵聪明的。陆皇帝有天眼在身,能看的出那耶律马五的忠诚,虽然不能与水泊旧人比,但也不低。这真的是聪明人。也无怪乎在正史上能从女真人手里落得一好下场。 闻焕章眉头皱的更甚了。也不知道那耶律马五有何好的,竟然短短时间里就叫陛下如此信任。那厮且还有个兄长耶律马哥,始终在天祚帝身边效力,乃是后者的亲信重将。陛下怎就信了他? 闻焕章信不过耶律马五,宋江也信不过。尤其是耶律马五手下的上万兵马,经过精简,足足过半被编入了燕京留守司治下,而整个燕京留守司隶属兵额也不过五万步骑。如此那耶律马五就不是个可随意忽视的角色了。 宋公明月中已经逐步接手了燕京府一干事宜,和马植这燕京府尹,编捡守备兵马,划分州县,增设衙门公差,忙的脚不沾地,一塌糊涂。 这日放衙方才归来,忽的听到长随来报,外头兵马副使耶律马五求见。 外人不知道二人在房内谈了什么,只知道耶律马五是满脸带笑的出的宋府。没人发现耶律马五腰间的少了一口刀,回去时骑的马儿也与先前有所不同。 次日宋江便入宫求见了陆皇帝。 “你说耶律马五给你送了一匹宝马,一口宝刀?” 宋江深深一拜,“朝廷法纪,臣万不敢忘。只是耶律将军,性情粗放,臣不得已受之。万不敢隐瞒陛下。” 身旁乐和早捧着托盘在旁边立着,陆皇帝却哪里还会在意一把刀一匹马。他可不是当初蜈蚣岭上杀王道人时候的江湖亡命人了。 “马五为何向你送礼,朕相信你心中自名,且回去还一份儿礼就是。这人且能一用,勿要把人逼的离了心。” 响鼓不用重锤。陆谦觉得黑三郎是听得懂他话中的意思的。 后者回去后便备了一份厚礼,着人送到了耶律马五住处。他确实听懂了陆皇帝话中的意思,可宋江也不明白。“将军真是好运气,得了陛下的青眼。”他就是不懂陆皇帝怎么就如此信任耶律马五。 那耶律马五本人也一样是搞不懂的,但横竖有如此结果,他已经大喜过望了。 早在被任命为燕京府兵马副使时候,他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待来到任上,那果然是受了排挤。 燕京府地位特殊,这儿的兵马副使可不比寻常行省的兵马副总管来的弱去。作为现下耶律氏一族中,唯一一个且还摸得到兵权的人,他不仅要坚持下去,更要做好做强。 且耶律马五自认这是他该得的。当初他干净利索的交出了兵权,现下被授予兵马副使之职,这就是汉人所说的投桃报李。 只是半辈子走来,从没有遭受过人排挤的耶律马五,没几日却已经感受到了日子的艰难。他整日里被派去处理杂物,与与花名簿c计数c统计c物资储备等拴在一起,那且不说难接触到实权——他横竖是不急的,因为马五早知道自己的半数老部下被编入了新军。他在军中先天上就有着影响力。而且他也没想过自己要盖过兵马使张清去。至于燕京留守司的正副兵马总管,那是更没想甚不靠谱的奢望的。 但暂时被与军兵隔离他不怕,马五怕的是自己还要出错。那案牍之艰难,可让他吃了不少苦头,更容易出错弄差! 故而,耶律马五坚持了半个月后,终究是带着宝刀宝马上了宋江大门。而后借着自己是个粗人,不通礼数律法的由头,好歹将兵器马匹留了下。 哪里知道这宋江真就那么胆小,第二次便去告知了皇帝。而后的一幕,就造成了眼下的局面。他能明显感觉得到宋江待他多了些亲切来,更叫马五放心的是,宋公明对他说了——皇帝信他! 汉风雄烈说 卧槽,害眼了。 正文 第七百零七章 凯旋 洪武元年十一月初三,燕京城东的延芳淀。 此处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齐军营地,在前后五日中数万步骑大军悉数集结于此。 ——随从陆皇帝北来的兵马,除了受命在外和要留守燕京的,余下六万步骑大军已经悉数集结于此。 同时到来的还有需要一块迁入益都的契丹贵人c及其奴仆三四千人,以及大批被陆皇帝以虚职相待,被一同拉回益都的北地汉族士子官员。 今日大军开拔向南,陆皇帝不失时机的行了一次检兵宣武。 除去其他部队,汇集到眼下的有六万步骑,且还皆是正军。 这是红色与黑色的世界,大军以营为单位,以团为集群,列出一个个方阵,旗帜一眼望不到边际。陆皇帝与身边的随从文武,以及燕地南迁的人等,列在延芳淀的最南头,看着大军一一从他们眼前行过。 军兵阵列自然真的如那校阅,但如此步骑大军,士气昂扬,神情彪悍,大军行过就已经是阅兵宣武。 尤其是那般多的营伍,一经走到皇帝卤薄面前,当下一个个抖索精神,步伐身姿更是坚定整齐。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军中从简,可陆皇帝一身冕服端坐在于华车之上,却不是一般的耀眼。 周遭旌旗环绕,甲士环绕。那契丹贵人和北地汉族官僚,肉眼看不到陆皇帝玄衣肩部织着的日c月c龙纹,背部织星辰c山纹;袖部织火c华虫c宗彝纹等十二纹章,也看不到黄c白c赤c玄c缥c绿六彩大绶,但是他们却能充分的感受到汉家帝王的威仪。 这是由无数骁勇敢战的齐军将士,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来支撑着的。 没有了他们,陆皇帝身上的衣冠对于这些北地之人而言,且还不如一把刀更有威慑力。而现在便是他左右随侍的精锐侍卫,以及威风凛凛仪态肃然的诸多大将们,都能震慑人心。 正是因为他们,陆谦的头顶上真正具有了一种‘震慑光环’,让所有人都目露崇敬,乃至不敢直视。 当大批的步骑军先行通过后,陆皇帝乘玉辂缓缓越众前行,风吹得左右天下太平旗与君王万岁旗猎猎声响,这一霎间,所过之处,军兵官民,全数跪下,山呼海崩一样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种排山倒海的“万岁”声一浪高过一浪,当真比最美妙的音乐都要醉人。 而陆皇帝本身,在这山呼海啸之声,似乎更增添了一种难以描述的威严,使得耶律淳父子等契丹贵人与左企弓c虞仲文c刘彦宗c韩企先等在一同高喊万岁时也不自觉颤抖起来。 这是一种威仪,一种帝王的威严,直接作用在人心上的镇压。 陆皇帝面带轻轻微笑,坐御座上,俯视着军民,脑子里却已经在想着岭南,想着川蜀了。真的到了荡平天下的时候了。 南宋小朝廷明年就能清理干净了,届时那南越想必也会被清理妥当的。川蜀则还会有些麻烦,但也能试着打一打。那大艺术家可从来不是个坚强的主儿。 十四万人齐解甲的事情,只要紧紧手,大艺术家未必不会做来。还有那苟延残喘的李乾顺 陆皇帝是要开通西域的,不再是为了丝绸之路,而是要向更西出凿空。 当然,还有海东的高丽,那儿到明年也已经要结束了。 说真的,他都险些把高丽给忘了去! 但事实上,现如今的高丽,列“国”纷争,诸侯争霸,闹得不要太愉快了。王俣病逝,留下一个小皇帝根本把握不住朝堂的大局,王俣临死之前倒是为他安排了多个顾命大臣。比如李资谦c金富轼c胡宗旦等等。可有个鸟用? 那李资谦与金富轼尿不到一个壶里,在如今这种情况下,他们已经是竞争对手。高丽这块蛋糕就那么大,谁能抢下更多去献给陆皇帝,谁家的功劳就更大。金李两家且还能得好么? 不知不觉中王楷最信任的人,已经从他的外祖父,便成了胡宗旦。而王楷也一定不知道,他所信任的胡宗旦经常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到天明。短短数月里衰老了十年一样,却叫王楷更加信任他了。以为胡宗旦这是在为他尽心竭力呢,真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益都城内热闹一片。这一是因为陆皇帝大军回京,可不是一大盛事? 此番北征,陆皇帝不仅尽复燕云故土,更一举打崩了来势如潮,数年来纵横塞北不可一世的阿骨打。那消息传来,整个益都城中,不知道多少勋贵重臣家中起了大宴。 女真不足为虑也。 那草原上的阻仆人更是不堪一提,这整个北地注定要臣服在中原的脚下。 这一日自从契丹大辽立国起,已经整整间断了二百年。 而翻看青史,那一统天下的皇朝盛世,无论是大秦还是两汉隋唐,有一算一,北方的少民从来都是在皇朝最鼎盛的时候匍匐在中原的脚下,安稳如鹌鹑的。 此番大捷归来,战果显赫,更意义重大,重要性不言而喻。更不要说陆皇帝还赐宅邸给耶律淳等投降的契丹贵人,还有左企弓等等。甚至是紫禁城内都要有些动作,比如把本就不大的御花园给推平三成去,另起一跨院。 这些都是事儿啊,还是盛事也。 让紫禁城内的后妃们酸楚的是,这陆皇帝出去溜达一圈,便就为她们寻来了一位出身不凡的姊妹。 契丹皇帝的公主,何等的身份? 即便是嫁过人的,但在理学还未彻底成为中国的社会准则的时候,这寡妇再嫁,也不稀罕。 便是历史上的岳大帅,可不就被前妻刘氏给带了绿帽子么?岳母刺字,大小眼从军抗金,让刘氏照顾母亲,她却“两经更嫁”。刘氏后又嫁与韩世忠军中一押队,且还是韩世忠使人告知了岳飞。 这种女人且都能嫁掉,北宋末年之社会风气就可见一斑了。 何况还有李清照这个例子呢。赵明诚死后,李清照小五十岁了犹再嫁了张汝舟,后发现张汝舟有营私舞弊c虚报举数骗取官职之罪行。李清照便报官告发了张汝舟,并要求离婚。 如此可见北宋末年时候之社会风气,道德理念,尤大异于明清。 紫禁城内。 潘金莲临窗照雪,孤自,发笑。一声银铃一样儿的笑。 “娘娘”身边的姑姑轻声唤道,心里很是担忧。这不是气极反笑了吧? 这人且是在水泊梁山时便跟在潘氏左右的,看着潘氏从一人独宠变成了如今的四贵妃之一,头上且还有一位正宫娘娘,身后又追来了位身份高贵的贤妃娘娘,自己想来也觉得悲苦。 “陛下那般做,也是为了天下大计。” 劝人的话谁都会说,陆皇帝的作为也轻易就可被外人理解。但潘金莲不是外人,她是“内人”啊。 “本宫这叹息可不是为了自己,我这是为了皇帝。这皇帝也是苦的。”潘金莲听了再莞尔一笑。她可没有悲伤叹息。气急伤身,那亏得都是自己。她好日子且还没过够呢,适才只不过是她在暗自编排着陆皇帝呢。 看看现下后宫,除了她这个最没来历的,余下哪一个身后不代表着一方势力?哪一方势力又不是在对着皇帝垂涎欲滴? 恐怕陆皇帝就是宠爱谁,叫谁多生孩子,都会跟前朝有着一定的关系吧。 懵愣中潘金莲就忽觉得,陆皇帝这可不是在另一种意义上的“卖身”么? 而一想到‘卖身’这个词,她脑子里直想到了昔日里见过的粉头c花魁,再与陆皇帝一结合,那心中本有的一丝凄苦,是瞬间烟消云散去了。 “看着吧。过不多久,这紫禁城里且还要多上位姓赵的。”陆皇帝老早就惦记上赵皇帝的公主了,早前是被拒绝了,但现在呢? 潘金莲心中就隐隐有这么一种感觉! “咱们这位皇帝可是个长情的,但也是个多情的。横竖他身子骨好,由着他挥霍去!~~” 正文 第七百零八章 岭南都护府 洪武二年的新春佳节过后,一道旨意传到了广州。主官之位空虚多日的岭南之地,终于等到了正堂官到来。 出乎一些人的预料,陆皇帝并没像早前相传的那样设立粤东桂西巡抚,而是将整个广南划入了岭南都护府治下。 以明国公方腊为都护,庸国公王庆和罗国公钟相为左右副都护,但这只是为了名头好听罢了。广南两路真正的辖制权在都护府长史萧嘉穗之手。 后者能文能武,随从鲁智深坐镇西北经年,运筹帷幄,每每有绝妙手笔施展。但他资历过浅,陆皇帝不可能将他一举提到岭南都护的位置上,如是才有了上头的那三座庙堂里的牌位。但在许多人眼中,这也只是一个过度!岭南都护的帽子早晚是他的。 萧嘉穗从西北转到益都,一路上历经风霜雪雨,好不凄惨。万幸赶到益都后就掉进福窝了,升官发财可不是福气么。陆皇帝叫他去岭南任都护府长史,赐下了不少奖赏。 在冰天雪地里渡过一个热闹愉快的年节后,才又冒着严寒下到了江南。 在仍旧是一大工地,可好歹吴淞口码头修缮一新的沪港坐上了南下海船,一月末方才抵到广州。 这天南地北端的有不同。正月末的北地,春寒料峭,甚至还有风雪复来,寒意未褪。可是在广州,百姓军丁皆以是单衣示人。 偏偏不是北地那种骄阳似火,焦热滚烫的炙热之感。而是阴雨连绵,闷死闷热的非一般感觉。 萧嘉穗倒不觉得难受,他也是荆南人,更去过闽地江南游历,对这种气候纵然不喜,却也并不觉得难受。倒是他从西北带来的牛皋c李彦仙二将,还有李永奇c李魁等从将,多生出不适来。 倒不是生病,而是心理上的不爽利。 然很快的,就有人送了一份大礼给他,不止叫萧嘉穗瞬间抖索精神,进入了工作状态。就是牛皋c李彦仙等人,亦一个个振奋起了精神,开始着手建立岭南守备军。 广州纳入齐军治下亦有半年,整个市容市貌较之最初时候的清冷已经大为改变。大街小巷,栉比鳞次的店肆基本上都已经恢复了营业,内中更多出了不少北方和江南风味的店铺。 就比如许家老店,一家刚开了小半年的“老店”。东家掌柜的就来自歙州,据说与方腊军中不少人物光广有交情。 “阿七啊,后厨里的石鸡没了,你与阿福去张五郎那儿拿来两桶,店里有客人会用。”店老板许大挥着蒲扇说着。 那摩尼教军中多是有歙州人,方腊一行人且留在广州,不时的便有人来到他这小店里受用,盖因为他许大做了一手地道的歙州菜。 而既然是歙州地方菜,石鸡便不能少了去。只可惜广州距离歙州太远,那儿的石鸡是万难被运到广州的,故而“黄山双石”里的石鸡便只能用广南本地的石鸡来代替了。至于另一“石”的黄山石耳,生长于百丈高的悬崖峭壁之上,饱经日晒雨淋,需得六七年方才能长成,因此黄山石耳有个别名叫“石壁花”。在这儿却是最地道正宗不过的。 伙计阿七和阿福都是广州本地人,听这叫喊便知道。阿七听了老板吩咐,将手中的抹布一丢,便与那阿福出了店面,说着:“东家炖的石鸡汤就是够味,数一数二的好,只是价钱也够高,要五个铜圆一盅。” 十个铜圆就是一银元,值银七钱五分,制钱七百五十文。那一盅可不便宜。但偏偏供不应求。 “咱们甚个时候能像明国公手下的那些兵爷们有钱就好了。”阿福的日子并不幸福,就像民间叫满仓满囤的都要饿肚子一样。 “俺可不羡艳。那钱财上可都是沾过人血的。俺便是一辈子吃不饱,也干不来那等事。” “这倒也是。那厮杀一起,又是在江南花花世界,手中怎么会没有钱?那钱上又怎么会不沾血?” 阿福眼睛里闪过一抹惊悸。对于他这等小老百姓言,许家老店里的很多客人都是杀气满身的军爷。百姓也不是傻子,一些粗浅的道理,都是懂得的。 前两日,广州城且刚刚闹过一场骚乱,那都护府里不知道抬出了多少具尸体,表面看起来难查踪迹,顺藤摸瓜就会发现不少蛛丝马迹,很明显,有一支无形的大手在暗中推动着这一切。甚至那身份都很好猜测,非皇城司莫属。而同时的,这场流血也叫广州城里许多百姓已经松懈下的那根神经,再度绷紧来。 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不知道多少人在嘀咕,这是不是有内鬼做接应?不然,南越人如何会顶着占城人的名头,一路顺顺利利的进到都护府里?错不是一副名士模样的萧嘉穗萧长史,真能文能武,赤手空拳,连连格杀数名南越勇士,还真可能会闹出一场大乱。 这可不止是有人不想看到广南在大齐的统治下迅速稳定太平来,更是对大齐尊严的挑衅。想象一下,刚刚到任的都护府长史竟然被南越人行刺,大齐的脸面都要没有了。 广州可是中原对外的一大窗口。 广南的局面是复杂的,不止因为西边的南宋小朝廷和正在开启的南越厮杀,也因为方腊三人的存在。当然,后者军中的那些个大头目早就被谍报司严密监视起来,一经发现不对,必然会早早禀报上去。 至于其他事宜,过去的俩月时间里,粤东之地倒也生过几场骚乱,却都被各方势力不约而同的的秘密镇压了下,正值年节时候,莫非要把噩耗报给益都添堵么?虽然密折里肯定会有提及。但这公开与不公开就是两回事了。 故而,这些动乱对民间并未有着太多影响,对着普通百姓来说,这年前年后始终很太平的。所以广州城内的百姓才会放下了顾虑,安静的接受改朝换代的事实。也所以他们才会被都护府内暴起的厮杀与随后传出的消息给惊吓到。 天色依旧阴沉,这个时间段里,广州且是很难看到太阳的。但天色越发明亮,宽敞的街道上的行人也渐渐多起来,度过初的恐慌后,繁华的市井景象迅速恢复着。 这就有点像后世的暴恐袭击。那袭击过后,自然就是烟消云散,尤其是在未造成重大损失的情况下。 广州城内各级衙门和各部门官署都已经设置,那是被集中在原有的各处官衙中的。谁让大齐的官儿都住不得官衙,除了轮值值夜时候,大小官员官吏放衙后都是各回各家的,就如前文里提及的黑三郎一般。这当中便有一个挂牌安保局的衙门。 门庭冷落,静可罗雀。但没人胆敢小觑它。如今的天下,谁人不知安保司与谍报司的大名? 与安保局截然相反的便是邮局了。 各地驿站整顿过后,再次被利用了起来。这当中民间信件的传递,多赖于之。军事情报的快马传递也有赖于驿站,但鸽巢却始终设在安保司。 一只信鸽飞入广州城,并未被太多人注意到,可是当它轻巧的落到安保司中的时候,很多官吏便知晓是有机密消息送到了。 正文 第七百零九章 撕破脸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几乎同时间里,柳州城内的静海军节度使府门前,几辆马车策动了起来。 站高高台阶上,送着客人出来的男子正是节帅徐徽言的哥哥徐昌言。后者在徐徽言兵入象州、柳州的时候,就已经逐渐从军中退出了。数月时间的修养,此刻就见徐昌言本来强健的躯体已经有些富态微胖,穿着青绸袍子,颇有几分富态乡绅的模样。脸上也多了肉,便是脸颊上的那道不大的伤疤,被这多出的肉一衬,也叫人不觉得太过狰狞。 而去掉伤疤,就看徐昌言现下脸上常笑眯眯的表情,和那眯成一条缝的双眼,也叫人一见心生亲近。 “大爷,这些人都是甚个来路?看这几人的穿着体面,人更体面,却眼生的很。”一个与徐昌言平日有些交情的管事站着望着几辆马车离开的方向,问了一声。 着实是那为首之人看着眼生。 他家节帅可是个交友广泛的人,从到柳州之日起,便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那宴请的不仅是军中将领,在职官员,更有地方名流,甚至是少民的头人,地方的豪强大族。 “自然是体面人。”徐昌言随口答道,可对于这些人的身份,却再也不多说一句。那可都是要紧人物也!身份泄露了虽不至于要命,却也有大不好的。 有道是隔墙有耳也,他徐昌言为何从军中慢慢退出?可不就是为了好一门心思的负责此事么?眼睛斜斜的瞟了一眼那个管事。这撮鸟该是无意的吧? “这些贵人可不是我们能议论的,把嘴巴都给我闭紧了。”徐昌言舌头都不打一个结的,张口就扯出一句谎来。叫人听了任谁都要去考量,徐昌言口中的贵人,那身份该高到何种程度啊。 管事连忙说着:“是小人孟浪了。” “下次注意便是。”徐昌言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架势,拍拍对方肩膀。哦,或许真是自己多心了,这厮肩头软踏踏的。 静海军节度使府邸是柳州知州衙门改建的,除了换了一块牌匾,再没有其他的改变。 这座府邸在徐徽言眼中就是一过渡,但即使如此,后衙的院落布局清雅、简单,隐隐有着名士风范。又值岭南花草四季常开,此时方进后衙,就有着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 其中一院落附近,几十名披甲亲兵把守着,各持兵而立。 因为后衙还有徐徽言的家眷,被他圈在庭院一角,轻易不能与外界接触。横竖也要不了多久的时间,一切小心为妙。故而他的外房和议事厅皆在眼前这个院落,这里才是象、柳两州的军政核心之地。比邻的院落则多是用来接待来客的。 徐昌言快步走进院落,直来到了房门前。 “二弟,是我。” “大哥。”里面传来了徐徽言的声音,徐昌言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这是一间布胃得很清雅的房,房间内放着两座架,架上摆放着满满的籍。 因为武状元出身的徐徽言却是个爱读的,或许是李珙的影响吧。横竖徐徽言喜好着读,且这个名头也传的很广泛。 但现在徐徽言人坐案几后面,面前也摊开了一卷,可心神却半点没放在上。白皙面孔,眉宇间透着一股犀利的杀气,“他们都走了?” “都已经送走了。”徐昌言想到今日里听到的消息,脸上也闪过一抹厉色。皇城司的那群残兵败将,竟然要谋算自己兄弟的性命。还做了两手准备,与少民头人隐有联系,怪不得他们有胆识与南越人联手,把人送入都护府! 彻底丢开身上的那副斯文模样,徐徽言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却不单纯的为自己的处境。叹道:“往日时这些人来见我,还多少有些遮掩,可现在……”在徐徽言眼中,这已经是半公开了。这说明北伐大获全胜的陆皇帝已经要掉头来解决岭南事宜了,所以,谍报司的人才活动‘猖獗’。可问题是,岭南这滩浑水还依旧没到所有人都下水的时候啊。 “我已经上贵州,可至今没得消息。反倒是皇城司有了勾当……”徐徽言头疼啊。 陆皇帝使人传给的消息是,尽可能的将广南西路境内的少民头人首领拉下水,如是他上贵州的赵官家,恳请赵官家下旨册封多位少民头人为土官,且是世有其地、世管其民、世统其兵、世袭其职、世治其所、世入其流、世受其封之官。可以说那要真做得这些,那些土官便是世世代代的土皇帝,还是有朝廷做背的土皇帝。 这与过往的羁縻制且还有不同。唐朝的羁縻制度,是在唐朝军事力量笼罩之下的边地设立的羁縻州、县,其长官由部族首领世袭,内部事务自治,行进贡,但是负有一些责任,如忠于中央政府、按照要求提供军队物资等等。朝廷将其视为领土的一部分,文用“敕”。 到了赵宋,那是中央朝廷进一步加强了对羁縻州、县的控制,在部族首领之外,加派中原政府任命的监管官员。 现下徐徽言的提议,却是径直将羁縻州县变作了正史上历经了元明清三朝,在民国时期犹有存留的土司制度。 那给南宋小朝廷的冲击力,且是很强的。 如今陆皇帝忽的使兵杀入了南越,反倒让南宋小朝廷得到了休养生息之际。这局势叫人摸不着头脑,但看似平静下的广南西路局势,却暗流涌动,怕是不少人对南宋早已丧失信心,都盼着新朝早日到来呢。有着这些人在暗中兴风作浪,南宋小朝廷的浑水也就更浑了,但偏偏不少人只是站在岸上扔石头。 只是,这如何的就教贵州忽的决定对他下手呢? 徐徽言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结合皇城司做的两手准备,一是兵变,二是少民头人,那最靠谱的猜测就是贵州的小朝廷已经要允许他那提议了。不然的话,皇城司又凭什么能说动少民头人?可要是这样话,贵州又为何要除掉他呢? “既然皇城司要对我下手,那就砍断他们的爪子。把水搅得更混才好。” 皇城司既已决定对他下手,横竖那就要做好撕破脸的准备。徐徽言眼睛里精光直射,他可不想去死。他还要去塞外草原,想去西北大漠。出身江南烟花的他,胸膛里流着的却是一腔滚烫激烈的热血。 “这几日兄长却盯着些军中。皇城司既要谋划兵变,少不得要做军中做些勾当。”徐徽言想到自己每隔三五日都要亲到军营,觉得皇城司能下手的机会恐就在于此了。他对军心还是有信心的,皇城司不可能大规模的策反,所谓兵变,怕就是少数人忽的暴起。 片刻后再抬起头说着:“叫人传出消息去,就说我身体有恙,这几日要养病,不能见客……” “这个简单。我将李先生唤来。”李延,浙南名医,被徐徽言留在了军中。 徐昌言起身离去。做戏就要做全。 然后很快的徐徽言有恙的消息就传的沸沸扬扬,不止城中百姓贵贱们统统知道,不止军中官兵知道,就是贵州的小朝廷也知道了。 同样知道消息的还有王定六,最近皇城司频频出手很活跃的,他忙的很。 正文 第七百一十章 君有龙虎之姿,实贵不可言也(上)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萧嘉穗为首的岭南文武官员,已经忙的脚不沾地儿了。但方腊此时却还能捡出时间来,优哉游哉的在广州内外溜圈打转。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都护府的实权是万没有他的份儿的。他就是那庙里的牌位,摆设! 但这也是好事不是? 叫方腊他有更多的时间来收集三佛齐国的各类情报,从人文历史,到地理地势,从军民实力,到帝王将相。这几个月里,他和整个摩尼教军对三佛齐国的了解较之先前都已经大有增益。 此外还有一事儿就是内部问题。摩尼教几十万大军,几百万部众,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迁居海外的。 便是一些内中头领,都有不愿意的。比如那包道乙和蒲文英。后者到不值得一提,前者却是摩尼教的诸多股东之一。实际地位与邓元觉相当! 且这还只是诸多人中的之一,这只是一个例子。 而不愿意背井离乡的兵卒就更多了,他们暂且所知有限,只知道要向南,且就以为是在岭南或是要去琉球呢,惹得军中怨言四起。 这些人在先前的动乱中多少有些收获,兼之两浙路与江南经此一劫,人口大减,而后依照着新朝的规定,家家户户分得官田,那日子不要太好。 是的,在很多人眼中,现如今新朝的官田租赁制度那就是‘分’田。 虽说这些官田到底与私人田亩有不同,首先这官田是不得买卖的,百姓转让的只是‘租赁权’,而且官田的租赁也是有依据和限制的,原本百姓的期限是二十年,依据则只是本地户籍。 这种事儿,陆谦知道自己就是制定再多的规矩,日后此事也定会藏污纳垢,暴起不少的猫腻。因为田亩的问题,肥瘦水旱,有着太多的不同了。他也只能叫人按照田亩产量划分田亩等级,尽可能的堵塞其内漏洞。 只不过这事儿在短时间里却无须担忧。一切制度方才制定,大齐建国,锐气尚在,下面的人便是要做手脚,也只是无伤大雅的微末小事,整体上且还动摇不了官田租赁的根基的。 而这在不少百姓眼中,何尝不是在分田啊。引得摩尼教不少丁壮变了心思,很乐意在老家吃口饱饭,过上安稳日子,而不是漂洋过海的去背井离乡。 方腊也是内外交迫,焦头烂额,故而他也乐得不去插手广南两路事宜。一门心思的处理自身事物,还抬头去打量南越,盘算着南越一战,能为他筹集多少好处。 当然,方腊也没错过广州本地的海商和番商。他麾下那般多军民要下南洋,所用到的船只可是多不胜数的。而当地的海商与番商,在被新朝的律法过了一遍后,也乐得攀上方腊这条大腿。 这可是当朝国公爷,更是当朝的国丈。对于广州的这些海商和番商们来说,可不就是一条粗大的直达天听的金大腿? “国公,这广州不愧是天南第一名郡,市井市貌之繁华,端的不下苏杭。”王寅笑着道。 “朝廷开海以来,百姓世族日益逐利,不以铜臭为耻,沿海各州府皆有增益。广州则是名列前茅者。也怪不得已有人说这广州城满是膻腥铜臭。看这方才几日,都护府生出了这等大事,市井之间却就已经恢复如初,行人商贾面上见不到半分的惊慌!”庞万春指着街道左右说着。 庞万春并非读人,但他也兀的觉得广州座城市……的居民百姓,那是过于心大了些,眼中太无那官府之威仪了。 方腊看了只是做笑,“管的也忒多。理会他们个作甚。”横竖不是自己的子民。官府再无威仪,也不碍他的事。 “走,吃饭去。”好容易抽出空闲来,方腊更乐意将之花在许家老店的。 这时已到中午,街上行人不断,酒肆饭馆中更是一阵阵饭菜香气满街道的飘荡,让方腊更希望着去到许大那儿,叫上一座的歙州菜,好生的过过瘾。就是可惜那许大郎不愿意跟他左右。 方腊也是身形魁梧过人的,所骑的战马是番商进献的宝驹,甚是高大健美。身后且跟着一批佩刀的汉子护卫,一望便知道是个贵人。 可是没人敢拦他的路,很快就到了地儿。然后他就听到了许大染病的消息,人挂牌歇业了。颇觉扫兴的方腊也不可能掉头回府,马鞭随意一指方向:“走。且去那泰白楼。” 后者的气派可远非许家老店所能比的,此刻正值饭食,内里是人头攒动,一行人刚刚抵到,就能闻见阵阵诱人的香味。 外头早有小二看到了方腊一行,人人骑着高头大马,穿戴不凡,身后更有护卫跟随。这是贵客,早迎了上去。 一行人径直被迎入二楼,就看里面纵横十七八副座头,都是红袖桌凳,临街一排朱漆栏干,围着四副座头,恰好向外面看望风景。屋檐外两株椰树高出屋脊去,正映着座上一片杆树阴。方腊一行便将那地儿给全占了下。 一行人坐定,庞万春看着泰白楼的生意,先就说道。“往日里看那徐大郎的生意且还行,但多是俺们这些老人在支撑,错是没了俺们,别的不说,就这泰白楼便胜过他许多。”摩尼教只是广州的过客。这里终究是本地人居多的。 “做不下的好,正好叫他滚回老家去。”王寅大笑着说。 “对,就该叫他滚回老家去。”方腊脸上也尽是打趣的笑。许大不愿跟他的事儿,可有不少人知道。 一行人说着笑,就看店家伙计已经端着酒菜送上。方腊先斟了一碗酒,端起一饮而尽。看着街面上的车水马龙,人流穿梭如织,就叫他想到早前的杭州。那可也是繁华之地,然落进自家手中横竖就不得好。 方腊至今也不觉得自己当初坚持的教义有错,那“无处不保暖,无处不均匀”的社会端的叫人想往。 那最初时候,好处也显而易见。很能鼓动百姓参军入伙。 起事之事,教众的士气不要太旺盛。但怎么就不得好么?而反倒是教义被大幅度破坏后,杭州城内倒增添了几分生机。 后来就此事自己也询问过那仁义女婿。陆谦嘴里的那些话,单个的字他是认得,合在一起便怎的也理解不了。当然,那仁义女婿似乎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庞万春为方腊斟酒的响声叫他回过神来,不去想了,这事儿他已经想过很多回,想不通便不去想了。 “来,喝酒。” 举起酒碗畅饮的方腊一行都没注意到,就在泰白楼的对面,一双眼睛正在紧紧地盯着方腊一伙。这双眼睛的主人是一个相貌平平,放进人流中眨眼便可消失的人。 而泰白楼下,一名头带单纱抹眉头巾,穿一领皂沿边白绢道服,系一条杂采吕公绦,着一双方头青布履,手里拿一副赛黄金熟铜铃杵,留着一缕长须,凤眼狭长,步履健捷,还有几分仙风道骨的相面先生,正举步踏入酒楼,一路直上二楼来。 正文 第七百一十一章 君有龙虎之姿,实贵不可言也(下) 方腊正值享用,庞万春耳朵一动,就听楼梯一响,一个中年人,手摇着一副赛黄金熟铜铃杵,闲步走进,脸上似笑非笑,站定审视了一圈,似在国公身上多耽搁少许,但这也无怪。但凡长眼的便能看出国公的不凡来。后捡他们最近的座头坐下,叫了一角酒,荤素俩菜和半碟馒头。 庞万春神色有异,方腊c王寅当下便注意了到,向他目光处看去,见是个相面先生,便不以为意。 那些打卦相面的,有几个不往贵人身边拢? 随后那相面先生目光频频看向方腊,三人都有察觉,却也不意外。只待到桌上只剩下残羹剩饭,方腊低声对王寅c庞万春道:“这撮鸟倒沉得住气。”惹得二人一笑。 “咱们走!” 方腊如何会将一个相面先生放在眼中,吃罢了抹嘴便走。那人若是拦他,看他非一通嘲笑揭穿了这厮的老底不可,也算是个日常乐事;而若是不拦他,与他又有何干? 那先生果然拦了,“小道见过官人。”这看人一身的富态闲适,就喊人员外;看人身有威严,那就叫官人,准没有错。 “你这厮是何人?”方腊眼睛里藏着一丝戏谑。 站面前的中年人,看起来很有几分仙风道骨,卖相不错。但包道乙的卖相较他更甚许多。只见此人笑着向方腊一礼:“小道乃出家人,游走山河,四方为家。今日见大官人相貌不凡,愿为大官人相上一面,讨杯薄酒吃!”一副中原口音。 方腊喷地一笑,这么说话就对了。说道:“原来是个相面先生,你不去摆摊,却到老爷这里讨酒吃,不知有何神通?” 他身为摩尼教的总瓢把子,对于三教九流是都有略通,打卦相面的那些个手段,不少先生许还不如他来的精通,至少是记得明白。今儿方腊就打着如此的主意,也算是怀念一下往日的江湖时光了。 相面先生哈哈一笑,“大官人说的好,没有能耐哪能在您面前讨杯酒来吃,只是贫道自幼生有异秉,又修道家秘要,却还是有胆向大官人讨上一杯的。” 方腊哈哈大笑,生有异秉,还道家秘要,这还真碰上了一能耐人了。“难得遇到个有胆识的,那就请先生道来。”说着自己也不入座头,就插着手,大刺刺的立在那相面先生前。 “多谢大官人!”相面先生笑吟吟的道谢,也不在乎方腊的无礼。恭声问道:“敢问大官人姓氏。” 方腊答道:“鄙人姓方。” 那相面先生就哈哈大笑,“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头方顶高,如戴平天冠,云气冲顶,一室紫气生,大官人前途不可限量;又容貌雄伟,方面大耳,具有龙虎之姿,天日之表!大官人真好一派帝王气!” 这相面先生话音方落,方腊等人就具脸色大变。 什么龙虎之姿,贵不可言? 什么平天冠c帝王气? 这是‘人臣’可受的起的么?他方腊现如今的身份可不就是人臣。 陆皇帝有意大分封,封建海外,这是外界人根本触摸不到的消息。后者虽然传播的已经有不少,例如摩尼教内部,都只限于高层知道,但却被知道的人不约而同的紧紧保密来。故而,在许多人眼中,方腊c王庆这等的势力,那就是手握重兵的藩镇,就是大齐内部的不稳定因素。 因为陆皇帝此遭是要削藩的。 如此情形下,一遭有闲言碎语流传出去,就如眼下的这些话,哪怕方腊可辩解是相面着胡说,怕也会引来大祸。 眼下这个时代就是如此迷信。 那宋仁宗时候的枢密使王德用,就因为状貌雄毅,面黑而颈以下白皙,人皆异之。也就是说他面色黝黑,而脖子下面却很白,这个相貌令人过目不忘,就连“闾阎妇女小儿”都知道他的长相,亲切地呼他为“黑王相公”。 如此相貌与赵匡胤长得太象了。他的府第位又于汴梁城泰宁坊直宫城北隅,距离皇宫非常近便。想象赵匡胤是如何得的柴家江山,立即有御史中丞孔道辅提醒宋仁宗,王德用“宅枕乾岗,貌类艺祖(即宋太祖赵匡胤,标准的反像啊)”,必须小心提防。 如此不久后王德用便被罢黜出京,为武宁节度使。稍后十余年间辗转各地,却再无入中央担当要职。 又有陆皇帝登基称帝时候天降祥云,紫气弥漫,很是为陆皇帝和陆齐披上了一层‘天命光环’。 这消息汇同陆皇帝年前北征大获全胜,尽复燕云十六州之失地,那是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眼下那整个二楼的食客怕都听到了相面先生的话,无不是脸色大变,许多人都已经站起身来。方腊一眼看过去,就叫不知道多少人感觉到了一股杀气。他心头许也生恨,竟然被算计了。 可是,还不待方腊多说一个字,那食客中不知道何人道了一声:“快跑!”而后就像崩断了所有人心中提着的那根弦儿一样,一窝哄的,整个二楼的食客都疯了一样从楼梯向下奔去。 “国公!”王寅c庞万春叫道。 方腊把手一摆,目光直死死看着眼前的相面先生,后者已经大刺刺的坐下,正端起酒盏。 “事已至此,明国公何不坐下一叙呢?”能这么轻易地便坑着方腊,相面先生也没想到。这方腊辣么蠢,怎的就能掀起如此大祸?真是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错不是这厮在江南掀起了滔天大风浪,致使朝廷钱粮受制,不得不舍了梁山泊而取江南。煌煌大宋何以短短数年之间就落得如此境地? “你是皇城司的人?”方腊可一点不错,脑子反应很快,迅速就判断出了来人身份。 冷笑道:“都到了现下这地步了,你们不乖乖束手投降,乞求活命,竟还在这里煽风点火,莫不真的不怕死么?” 相面先生将酒水一饮而尽,道:“小人曾经听闻,陆贼有言:男儿到死心如铁。此言大善也。”不到最后时候就不能放弃,大宋且还是有忠良之士的。 “哈哈,你就能料定这等流言便能害得了我?”方腊笑道。这手段也太简单了不是? “明国公手握大军,必是陆贼眼中钉肉中刺。或许益都早就除掉国公之心,只是欠缺一借口?”而现在他们就给益都早来一个不是借口的借口。就好比那潜伏在人群里的皇城司同党一样,接下来皇城司的人,会用尽全力去推波助澜,兼之散播一些谣言。就算是陆谦能沉得住气,也要搅得方腊军不得安宁。 “益都若是能就此下手,自然是我辈所乐见也。便是不动手,也会叫你等隔阂更深。”而皇城司所付出的只是一条人命而已。 但就是前言所说,这一切都建立在陆皇帝注定要行的削藩之举上。 说着,这相面先生又斟了一盏酒,端起一饮而尽。放下酒盏,对着方腊等人一笑,脸上闪过一抹青黑色,眨眼,一道黑血就从嘴角流淌下 正文 第七百一十二章 一下江南 明国公在众目睽睽之下闹出了这般事来,那自然会被萧嘉穗以最快速度送达益都。但萧嘉穗本人并不觉得事情有多么严重。 “国公何须担忧?这等微末伎俩,岂能瞒得过陛下的一双慧眼?” 方腊也全然不放在心上,“头顶平天冠,过不几日爷爷还身穿衮龙袍呢。”便是那龙虎之姿,天日之表,他方圣公也尽数受用得。皇城司没摸透陆皇帝的盘算,就设计了眼前的一出戏,活该他们白费功夫。 那人死了也白死。 而益都城内呢? 消息传来时,陆皇帝心中实是感谢皇城司的,有这些人把水儿搅得更浑才好。不然,他又怎么好去撬人墙角? 只有水浑了,李助李懹叔侄与杨幺也好更便易的在王庆与钟相军中行事么。 当然,他也从此事上看到了一些隐患。方腊c王庆c钟相与西北的田虎,且不论陆皇帝是如何看之,至少在世人的眼中,那便是大齐朝廷下的四大藩镇。且四国公久握重兵,势成尾大,非国家之利,在世人看来,乃是关系天下安危的一大隐患。 ——因为方腊c王庆与钟相三藩的军力过于强大,他们在广南之地的实力已经远超过了齐军。 但是这四藩之事短期内还不能解决啊。陆皇帝是要大封建的,可大封建却有一个前提是,前世中国的地盘半寸也不能分出去。 中国是很大,但没一寸土地是多余的。 这点坚持他还是有的。 所以,陆皇帝要灭大理,拿下后世的云贵二省。而这般做必然会引得西南各部族的反弹,对比灭亡大理来这才是更叫陆皇帝操心的事宜。 本着人尽其力,物尽其用的原则,陆皇帝准备在平定c镇压大理的过程中,尤重的重用王庆与钟相二军。 要击破并且彻底的弹压下西南部族力量的反噬,政治上的一些措施不需多言,军事上的手段则也势必不可少。那解珍解宝兄弟所属的兵马惯于山地作战,则始终都在扩张中,人数早超出了万人;杨再立所领的正白旗更是早编组满员,可谓是后来者居上,较之至今兵力还不见满员的正黄旗来。再有,就是早前被陆皇帝给忽悠的王庆c钟相二藩。 因为先前陆皇帝的许诺,大理成了吊在王庆与钟相面前的一根胡萝卜。为了夺取大理的统治权,钟相与王庆也必会卖力厮杀。因为大理称王建制二百年,早前更是有南诏王国,可谓是久沐王化,较之其他蛮夷之地,自更被人看重。 但没人知道陆皇帝根本就没打算言而有信,将大理分封给王庆和钟相的竞争得胜者。 胡萝卜只是吊着两头驴的诱惑,却不是落进驴嘴里给它们吃的口粮。 故而,四藩之事,还远没到尘埃落定的时候。因为陆皇帝心中早有定算,会在必要的时候,挑起钟相王庆两方人马的冲突,是较之二人在南越境内已爆发的矛盾更大更激烈的冲突,如此做为借口斥责二人,将他们向更南方赶去。 这也是李氏叔侄与杨幺的最大作用处。 三人的潜伏之期,还远未到结束时候,藩镇之力自然也远没到画上句号之时。在百姓们的眼中,四国公作为新朝隐患的日子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因为即便是那最早要去就藩海外的方腊,也兀的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做准备。 或许是明年,或许是后年,但今年时候就发兵南洋的可能是没有的。那是几十万人乃至数百万人的大迁移啊。 故而,陆皇帝决定带着方金芝向江南走一趟。 方腊必然是最早时候封藩海外的,为的是做一个人所共见的例子,好叫陆谦手下的文武重臣们看到,也叫王庆c田虎与钟相三人树起信心,别觉得陆皇帝纯属是在忽悠他们。 可这当中且还有时间差,在方腊正式下南洋‘就藩’之前,陆皇帝的‘大封建’计划且是要保密的。这种情况下,泰白楼事件传扬到江南后,已经叫彼处人心浮动也。 原因很简单,方腊所部与江南有着太深太多的瓜葛了。那是藕断丝连,扯都扯不净的。现在方腊又捅了娄子,江南军民如何不担忧陆皇帝操刀子砍人?在皇权利益面前,别说是翁婿,就是父子兄弟,自相残杀者也比比皆是。皇城司是唯恐老百姓不懂其内的道理,散播谣言和没头帖子时,恨不得将这道理掰碎摁碎了好让百姓们懂得。 但朝堂上许多人都反对陆皇帝南巡。 古代出远门就是要担着风险,路上染了病疫就是大事。陆皇帝的儿子可还没有成人,他一身关系着天下安危大计。故而,在不少人的眼中,陆皇帝哪里都不去的最好。 远的,想想那秦始皇;近的,想想那周世宗。 谁敢说他们在征途与外出途中的衣食住行和医疗待遇不好? 还是说柴荣的身子骨弱,或是年龄大?但陆皇帝不听啊。他有bug,他怕啥? 接下来,萧嘉穗的一道奏疏便送到了陆皇帝手中,却是萧嘉穗与三阮联名拜折,将广南军力失衡的问题详情陈述,发六百里加急直送益都,并将泰白楼事件的后续发展与影响另附折片奏报陆皇帝。 奏折到时,陆皇帝正在宣德阁与些近臣计议南巡之事宜。 是的,陆皇帝强制拍板下江南了。谁反对也不行。 同时,江南巡抚陈文昭与安保局都有密奏传到,说是泰白楼事件传到江南之后,民心不稳。 可算是为陆皇帝提供了依据了。 如是,陆皇帝决定亲自到江南看一看,这是正确的。安定人心是其一,再一就是要去巡视河工。 那长江南北,南面且不去说,北面则是水道纵横,但因为无有黄河夺淮入海一事,如今时候还是一派安宁祥和。不能说无有水患之害,可比之正史上宋金交际时候的江淮水患来,比起更远明清时期的苏北水患来,可谓是近乎没有。 正史上,南宋东京留守杜充掘开黄河大堤,拉开了六七百多年的黄河夺淮史。黄河挟带大量泥沙倾泻在苏北平原上,让黄淮合流以后的淮河下游河道逐渐被抬升,淮河入海通道不畅导致淮水倒灌,如是富饶的淮南之地常年泛滥成灾。淮河下游两岸的富陵湖c破釜塘等大小湖沼c洼地连成一片,并逐渐汇聚成为了后世的洪泽湖。伴随洪泽湖的出现c扩大和泛滥,淮河下游的很多古代城镇遭到灭顶之灾,汉代始建的临淮郡城c富陵县城,唐代兴起的泗州城,还有繁华千年的洪泽古镇等都沉入湖中,黄c淮c运河交汇处的甘罗城c淮阴故城c清河县城等也因洪涛而被废弃。 但是现在,黄河不可能再夺淮入海,这对于整个中国的政治c经济影响都是极其巨大的。 要知道,正史上的中原败落,除了政治与军事原因外,可是有那黄河夺淮入海的一大突出贡献的。因为黄河改道,豫东c皖北c苏北和鲁西南地区成了黄河洪水经常泛滥的地区。这些平原地区的大小河流,全都遭到黄河洪水的袭扰和破坏,造成排水不畅,水无出路。其中以淮河变化最大。 再到元明清三朝在水利上的付出,别的不说,那蒙元之所以灭亡,谁又敢说没有“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的功劳? 后世很多人都知道这一句话,却不明白这句话的出世背景便是蒙元召集数十万劳工,修护黄河大堤。 这皇帝一声令下,各级官吏们是异常兴奋了c首先,皇帝拨给的修河工钱是可以克扣的,民工的口粮是可以克扣的,横竖他们不吃不喝也不关己事儿。这就是一大笔收入,工程的费用也是可以克扣的,横竖黄河泛滥也淹不死自己这些当官的。 于是,老把戏就出场了,当民工们从河道下挖出了一个一只眼睛石人,背部刻着“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的时候,劳工们人心思动。 这石像显然是假的,手段也是低劣的,比之把写着“陈胜王”的丹书,置入鱼腹的手段来,也不见的高明。但手段不管老旧,管用就好。 如是,来开反元序幕的大起义就登台亮相了。 这是蒙元在河防河工上所付出的惨重代价。而朱明呢?据后世统计,明代黄河决口01次,漫溢18次,迁徙15次,死伤受难者多以千万计。 满清,康雍乾三朝年均河工耗费支出约400万两,占到了整个国家财政收入的10之多,而嘉道年间支出更是高达800万两。 可以说,杜充那贼厮,真的被千刀万剐也不解恨。 先前的战争对于淮南c江南的水利设施损坏皆不大,但多少也有影响。如今淮南行省来报,所遭破坏者皆已经修缮稳妥,就是那向北的运河和向西北开封去的汴河渠道,都被浚通c修缮。陆皇帝自然要去亲眼看一看。且最重要的是沪港。 彼处自然还是一大工地,但去岁一年投入了过五百万贯的大工地,那也是有资格牵动陆皇帝的心的。 尤其是吴淞港已经修缮一新。 最后还有一点,便就是增强新朝在江南之地的影响力。他会在这场的南巡中宣布定金陵为南都,同时在南京大校江南c江西c淮南等诸行省水陆军。 这时候看了萧嘉穗递来的奏折,陆皇帝突然失声大笑道:“既然岭南有这般要求,那便拨调海蛟船五艘,南下调配南洋水师。” 所谓的南洋水师便是指三阮所部外海舟师,与李俊统带的北洋水师并为大齐外海舟师之主力。而海蛟船便是配炮的两千料福船。后者已经成为现下齐军外海舟师的主力战舰。虽然比之正史上的西式帆船有着很多不足,但对于现下的齐军外海舟师来,这却是最合适最经济的一种主力舰。 首先,它制造技术成熟。小则百料,大则五千料,皆已成惯例。 第二,对比此刻的天方三角帆船和地中海排桨帆船的性能来,如今的福船已足可占优。 高大如楼,其底尖,其上阔,其首昂而口。因此,船上军兵可居高而临下,而敌又难于仰攻。矢石火炮皆可俯瞰而发。敌舟小者相遇,即犁沉之。 虽然也有一些不便,比如能行于顺风顺潮回翔,但非人力可驱使,全仗风势,无风不可使之。又吃水较深,不便亦不能逼岸而泊,须假哨船接渡而后可。 可对于外海舟师而言,这些缺点的负面效应则被压缩到了最小,横竖看都是海战之利器也。 且来自后世的陆皇帝还知道,福船的稳度消失角很大,为沙船的两倍,表示其能承受极大的横倾角,在海上有良好的运动性,遇上大风浪也不会轻易翻覆,适合远洋航海。从稳度安全域的表现来看,福船的稳度安全性佳,遇到大浪时,福船式的船有较大机会存活。 这般陆皇帝根本拒绝不了这种船型。至少现下,在新式战船还未发明创造出来的情况下,福船就是他的第一选择。 是最适合远洋贸易和开拓的船型,是最适合作为炮舰的船型。 而海蛟船与其上的海龙船,其下的海鲨船,这就是现下陆皇帝的外海水师炮船的三等规格。 海鲨船不说,海蛟船就是配有十门正规火炮,外加八到十二门虎蹲炮的炮船。 以现下的海战模式看,五艘如此火力的海蛟船,那是绝强的一股力量了。 陆皇帝看了看众大臣:“说到大炮,那可真是抢手货。水陆军都在争抢。从长远来看,日后军中所需只会越来越多。” “无论是西南,还是辽东塞北,都有大用,派的上大用场。”所以啊,这造炮地日后是要扩大的。 “但朕听说,现下梁山泊上的制造局都要停造了,却是材料有缺,这可不成!薛永,你且记着这事,叫兵部汇同工部,多多留心,勘探良矿。朕要亲自验看的!” 之所以材料有缺,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是中国好铁质确实有缺,现在主要来源是西北的横山;二是因为火枪制造多有进展,一部分精铁被制造局留给了火枪;三是因为刀枪制造处也要走了一些精铁,造成了一时间的供应有短缺;四是因为制造局造炮只用精铁,还没有点亮“青铜炮”。当然,还有那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兵部或是陆皇帝从来就没有催促过制造局。 薛永忙欠身答应一声“是”,又笑道:“陛下放心。海上舟师的炮舰所用,臣瞧着足够供应。”那炮舰所需海船和炮手的培养,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配齐的。二者间是两条不相干的平行线,稍微盯紧一些,定能供给的上的。 “现下造的炮,以臣之见,不妨用到长江舟师身上。” 宗泽就坐在薛永的身旁,他却不赞同继续增强南洋的,就像不赞同陆皇帝南巡一样。只是还没说话,陆皇帝便先开了口,叫他反倒不好再进谏。这些小事上没必要较真不是? 因笑道:“长江舟师并无内外之急,以臣之见,库存之火炮便足以应付。同样水师炮舰未齐整,亦不急需舰炮供给。不若叫制造局专造虎蹲小炮”也正好叫驻守北方的军兵使用。 这种操纵简单,制造也简单的小炮,可是深受广大步军喜爱。无论是列阵以战,还是据城而守,虎蹲炮都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正文 第七百一十三章 伴君南下,好处极多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陆皇帝要南巡,但北方却也在用兵之中。他必然是要将北方事安排妥当的。 首先,将辽西京道之地皆被并入了河东行省,杨志麾下的十余万大军,除其本部外,余下的也都纷纷回归本处。 右军都督府所属正军留守大同府,他相信杨志靠着手中的数万正军,能轻松击败辽军的反扑的。 北线的主要问题实是在燕京,燕京留守的位置上坐的乃是武功不显的宋江,当初陆皇帝的这一决定叫许多人都觉得不合适。 须知道,今后时候燕京府便是大齐征讨女真的第一线。兵事为重,更会时有交锋。在陆齐朝中不少重臣都认为宋三郎才不配位。 早在择选燕京留守时候,闻焕章便几次推荐张叔夜好胜此任,陆皇帝当时没下决断,闻焕章就连番举荐,让陆谦只能一笑说道:“看来你是决心要举荐张嵇仲了。张叔夜的确是一人才,但朕却觉得宋公明更是好些。他先战淮南,后历任冀北,文治武功皆很有章法!” 那时,陆谦身边还有赵明诚。这人与宋江无有冤仇,却也觉得宋江无能担当此重任。 他推荐的是郭永! 就说道:“陛下,淮南鏖战,功勋皆在晁招讨,更有萧嘉穗出谋划策,朱仝、赵立、张仲熊、张俊等将拼死效力,奋勇厮杀,如此才有淮南之功。彼时宋公明早北调沧州,其兵下淮南之际,正值淮南空虚,方乘虚而入,立下了些功勋。不然,一陈遘便可阻挡其兵锋也。”所以啊,在赵明诚的眼中,黑三郎打仗是不行的,倒是郭永,早前经营淮南,与杨志配合默契,能文能武,资历又深,甚为合适。 但都给陆皇帝给否决了。他看重宋江与晁盖,可不只是嘴边说的一句话。 在他眼中,这二人都是很可堪一用的领导行人才。就说黑三郎,站在穿越者的高度来看,这厮没几人对他有好印象。但黑三郎能领导着一群“英雄好汉”,冲州撞府,杀富济贫,细细分析,却必须要承认其江湖义气背后超乎寻常的驭人本领的。 无论是利用绿林好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江湖义气心理,聚拢了大批直接或间接受过他的恩惠而死心塌地地追随其的党徒;还是通过武力来征服,通过招安来安抚那些军方的降将;那都是叫人能有所得,或是叫人有所希望的。这可是一大能耐! 陆皇帝也是画饼的好手,却觉得自己在这点上也要对宋公明甘拜下风。要知道,后者在两手空空的情况下,就能用一个‘来日受招安’,一个大家基本能接受的策略,维系人心。 这可不只要有一副领着弟兄们升官发财,光宗耀祖的“好心肠”,更要有一双明亮的招子。目光尤其的犀利! 而除外他还有一更难得的本事——知人善任。 看看那梁山泊英雄排座次,宋三郎在工作上能人尽其能,科学分工,相互搭配,这一点在陆皇帝眼中十分的难能可贵。 他一是能充分发挥各人的能力所长。智谋高深的,专门谋划;善于马战的,带领骑兵,善于步战的,率领步军,善于水战的,率领水军。善于侦查和收集情报的,专门刺探情报;善于文秘、医疗、制作、娱乐、内勤的,专门负责所掌事务;二在分工的同时,又注重合作,尤其是马步水三军在作战中协调行动,相互配合,充分发挥了各军种在战争中的优势,使各军将领在战争中都能建立功勋,满足心愿。而文秘、医疗、制作、娱乐、内勤等人员因为全军提供了充分的服务,保证了军事行动的有力进行,同样获得了大家的认同。所以在梁山没有一枝独秀,功盖诸人之人,卢俊义、关胜、林冲这样的能人,也盖不过他文武皆平庸的黑三郎的风头,最终有的只是越发红火的梁山泊,只有名头越大的公明哥哥。 事实上,陆皇帝并没有失策。宋江果然目光犀利,善于团结大多数人。安保司来密报,后者在短短俩三月时间里,就在燕京兵马中刻下了自己的印记,而非单纯的与燕京守备军诸将关系热络。甚至在当地大族和普通百姓当中,也得有仁义之名。 燕京留守司下属有一正两副三名兵马总管,燕京府又有正副两位兵马使。分别是花荣、呼延灼、史文恭和张觉、耶律马五。 五人中,小李广与宋江交情深远,呼延灼、史文恭更是在冀北多日,与之熟悉的很。剩下的张觉与耶律马五也是乖觉之辈,宋江与这五人混熟是半点不成问题的。但是要在军中留下个好名声,那就非是一般人做得到的了。 就是那故意的去与军兵亲近,那也首先要放下身板的去显露自己的平易近人和亲和。 而现在宋江不但在军中颇得人心,在燕京府本处的汉人世家、乃至百姓中都颇有仁义之名。这就是宋公明本身的手段手腕了。 他固然只是协理政务,然马植在陆齐多年,岂会不知道宋三郎的根脚?兼之他又是宋江的老下属。 那宋公明若真的要插手燕京府的政务,定会如意的。但人家就是不去插手,只是在燕京府赈济灾民时候露了几次面,而后组织军兵清扫积雪和在雪后修补受损的房屋。这一招就已赚到了不少人心。 同时他又对从军入伍的燕京本地大族世家子弟,在规则范围之内行了些方便,这便又结好了燕京府本地的大族世家。 总统的看,宋公明的这些手段很没新颖,可新不新不要紧,管用就好。更不要说,人宋公明手段施展的若行云流水,没有半点的生硬故作。这种本事,还真非一般人所能有的。 陆谦看了可不会觉得宋江是个潜在威胁,时过境迁,神州已然定鼎。人要跟着变化而变化,要学会用另一种目光来看待宋江。 就现下来说,宋公明的举措,一是为新朝收拢了燕京人心;二是密切了燕京府军民关系。于新朝言,都是大好事。 也给陆皇帝挣了脸面。 北边事情有了个妥善结果,陆皇帝便也着手南巡事宜了。随行的大小臣工,随扈的兵马侍从,还有沿途接驾的行宫,以及这么多人路上的供给供奉,这些可都需要提前定出个章程。 当然,陆皇帝本人不需要为杂事所烦心的。属于他要决策的事宜,那是三下五除二便清理干净的。 比如说后宫,那就带走一皇后,当然,那个小不点也要被一同带去江南。此次南巡,入江南安定人心本就是重中之重。皇后就是必须的。 留守大臣则以闻焕章为首,人宗泽老家在江南,陆皇帝脑子有坑了才会带着闻焕章,不带宗泽。 随扈兵马侍卫便定了五千名额,马军两千,步甲两千。沿途上,一路乘船顺运河而南下。 如是,只隔了十日不道,正逢二月初二好时候,陆皇帝的车驾由北门出城,向北进发【先去济水】。因事先有旨意,不许各部兴师动众地大肆铺排,所以,陆皇帝的座驾只是装饰华里的房车。周遭簇拥着数百精干侍卫迤逦而行。 稍后就是宗泽为首的一干臣工车架,接着再是宫廷侍从无数,里头就包括着一移动御厨和上百内侍。 再稍后才是后妃车架,以及宗泽等随扈官员的眷属车马。 周遭簇拥了无数军兵。 从益都到济水,陆皇帝若是骑马都不需一整日,可车驾足足走了三天,方才抵到。 说真的,这沿途路上远不如北地来辽阔。但对于方金芝这常年待在逼仄的紫禁城,平日看惯了栉比鳞次的房舍,曲径幽深的巷道的人来,可是心胸都为之一畅。虽然她也曾在益都周遭巡视过,但那繁荣的益都城,和明明知道就在益都那一亩三分地上打转的大前提,总不免给人一种闭塞紧压的感觉。 那终究是从一个小牢房进到了大牢房而已,心里是顶多是轻快一下。 眼下才是畅快。 且南巡于她还有另外的涵义。那给方金芝一种要回家的感觉。 待出了益都城,放眼一望,无尽田野,阡陌交通,只觉的天高地广。一阵风儿吹过,云动树摇,青麦伏波,真让人耳目一新! 不去说陆皇帝,方金芝先就在房车里坐不住了,兴致勃勃地跳出来,望着道路左右笑道,“好!春风爽人,可是比紫禁城松快多了!” 边上的王姑姑就也笑呵呵地说道:“自从那日北来,娘娘也数年不曾见江南风物了!便是奴婢想着也是欢喜的紧,看着外面的野地都瞧着亲切。再过几日,行船到了江南,二三月的江南那才真叫美呢!” 方金芝眼睛里也闪过光亮,那不仅是对江南故园的期颐,更是对如今自己身份的自矜。 陆皇帝为何要下江南,原因早就对她说了。她也更是清楚自己老爹注定要‘就藩海外’的命运,故而心中根本不担忧自己老爹会被自己的男人借机发作。 说真的,方金芝并不认为陆皇帝真的有必要下江南一番。至少她本身是如此看。现下江山未平,皇嗣又都未长成,陆皇帝本身也没个兄弟甚的,如此之情况,那真是像极了周世宗。自然,对陆皇帝本人言,也就更应该一动不如一静了。 可这话陆谦根本不听。自诩是马上皇帝的陆大王,去岁方才北征,今春又要南下,那说到底还是他人本就不安分。而且身怀bug,底气十足,不怕甚个头疼脑热的。 却从不去想,他刚刚决心要南巡的时候,都有多少人站出来劝阻。 方金芝心中想着那样,但她才不会去阻拦,这番伴君南下,她的地位直上升了三分。陆皇帝去江南,带着她出现在千万生民面前,她皇后的地位便牢固的不能再牢固了。 无论是从民间声望,还是从政治得失,对她而言,好处是极多。 正文 第七百一十四章 新制度的诞生……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南越谅州。 一座海拔二三百米的小山上,被摧毁的越人山寨的火焰渐渐熄灭。略微休整后,百十名打着‘罗’字旗号的军队,带着一二百名黑瘦矮小的南越土著,从四面八方,向着无有抵抗之力的山寨围拢过去。从最初开始越人的反抗力度上看,这个山寨不过是个三四百人的小定居点。 罗字旗号,这就是钟相军了。后者受封罗国公。 眼前黑乎乎又是残破的山寨寨墙刚刚经过了一次震天雷的洗礼,火把照耀下,山寨靠近寨墙附近的竹楼几乎没有一座是完整的,部分倒塌的竹楼四周还洒落着依旧殷红的血迹,躺倒着一具具的尸体。 中原军队对于南越的‘统治’是极其残酷而高压的。 境内的世家大族,几乎都逃不开被清洗和被迁移的命运。前者的下场就不提了,后者若不愿走的话,便就只有罚没为奴这一条路。即便是那些主动投效的家族,也必须迁移。 而对于普通百姓,移风易俗之余,更是给以高压统治。但凡发现有人“通匪”,那就全家遭殃,还大肆鼓励底层百姓彼此监督举报,否则施行连坐制度,遭殃的便不是一家一户了。 那王安石推行‘保甲制度’是为了增强中原的武力与赵宋朝廷对百姓的统治力,连坐相保的检察作用与兵农结合的抽丁、训练的军事职能相统一,很具有理想化。可现下中原军队——三阮所部已经完全退出了第一线战斗,控制地盘也只限于红河沿线,其余土地则都实际掌控在方、王、钟三藩兵马之手。四方治下施行的则都是保甲制度,却是只剩下了统制民力,保证赋役,实行人口管理的职能。那兵农结合的抽丁训练的军事职能,就不需要再提及了。 南下的中原大军以一种摧毁一切的姿态,将“独立意识”存在了二百年之久的南越,进行了一场彻底清洗! 政治与文化的根绝。大批的世家大族不是被清洗,就是被强制迁移,这会直接造成南越文明的断层。虽然使用汉文汉化的南越文明与中原有着很多的相似,但那些‘文化人’脑后生反骨,只这一点便必须要从南越土地上清洗了去。 很残酷的法子,但是没办法。陆皇帝可不想三番五次的来一回平越战争。那些南越本土的世家大族,他们已经从国家独立中吸取了太多的好处,其对中原的敌视太过于根深蒂固,根本不是言辞能够说和的。正史中明成祖犯过的错误,陆皇帝可不会去重蹈覆辙。 就像三阮引兵攻破升龙城后,那城内来不及逃走的权贵,还有在随后的追击途中被俘获的权贵,全部给阮小七给砍了脑壳。 打这场战争之初,这就是一场中原对南越的“灭种亡国”之战。 当然,同样的中原大军的到来对南越的社会阶层也非是半点没有变动的,他们为南越的最底层奴隶带来了新生。要知道南越国总尚有大量奴隶存在,其中多半为“家内奴“,与中土魏晋时候的完全没有人生自由的奴婢也没什么区别。在死后被南越上谥号为仁宗的李乾德,对之也仅仅是定私奴刺墨(黥字)之禁,也就是说京城内外诸人家奴仆不得刺墨胸脚,犯者没官。 但现在这些奴隶头上的主人要么被清洗了,要么被迁移了,他们就也自由了。从某种意义上看,他们已经从奴隶转为了自由农。 就在陆皇帝统帅大军北伐燕云,以及随后的这段日子里,方王钟三藩兵马陆续进入南越,李乾德手下的正规军早被打消干净,但李乾德被人却‘好运’的屡次从追击中逃脱,至今也被南越诸反抗势力共尊。 所以,这儿的厮杀就要继续持续。让更多的土著在战争中反感战争,也在尽可能的压榨出反抗分子。 红河三角洲已经皆被四方给拿下来,南越却还有更多的山区等待着被征服。后者也正是南越土著中的抵抗力量现今的聚集地。如是,南越土地上几万人的大战就没有了,看到的更多的就是如眼前这场战争一下的小规模战斗。 在中原军队看来,这就是陆皇帝所言的治安战。 以南越人为战斗主力,后者纵然身材矮小,力量也欠缺,但总是有一些性格悍勇的。只要言而有信,奖罚分明,这些人就有足够的动力去为中原作战。 披上棉甲,拿上刀枪,如此这般的土著附庸,已经足够追的南越反抗军抱头逃窜。 “李明,你带人从那边去,占领那个高角楼!孙大郎,你带人正面推进。其他人继续看住四面,大家保持警惕!” 即使有土著做挡箭牌,钟相军也并非安全无失。一切都要小心再小心。 半响,男人的惨叫声和女性的哭泣声打破了这儿的寂静。血与火之后,大群的俘虏随着这支兵马归入了中原军队的营垒,后者是俘虏,也就是可以买卖的奴隶。 人力商行在南越地界上的出现,叫三藩的军队都陷入了一种莫大的激励中。那些俘虏再不是只会浪费粮食的废物了,而是实打实的钱财。 工部的矿产勘探队在琼州发现了一处高品质的铜铁矿,在南越沿海地区发现了一处质地优越的煤矿,二者要开发都需要很多的劳动力。还有那琉球,以及赣西、湘南、鄂北的铜铁煤矿,乃至沪港的工地上,再多的俘虏,无论男女都都被消化了去。 男的去做苦力,女的则可以卖给矿场的矿工。那矿场的工作固然危险性高,可正式矿工的工资也高。且矿工多的有那娶不到媳妇的,正好解决了前者的后顾之忧。再不成还可以抛到市场上么。 横竖俘虏有销路,打仗有钱赚。这就给了三藩兵马足够的动力去作战。而随着他们不断地深入崇山峻岭当中,越来越多的南越蛮人倒在了他们世代生活的大山深处,或是臣服在了中原脚下。 …… 洪武二年二月二十五日。 从一艘来自广州的天方商船抵到了焕然一新的吴淞港,一群本地工人就忙不迭地围了上去,开机器的开机器,扯吊绳的扯吊绳,一架架崭新的大型畜力滑轮吊机耸立在吴淞港的码头上。在几十名工人的上下合力操纵之下,这艘天方商船搭在的货物,半天时间就卸完了。 时隔数月,费萨尔·本·阿卜杜勒-阿齐兹再次来到了吴淞港。昔日里,这儿仅仅是一处简单的入江口道,但现在,这儿已经取代了通惠镇,成为了沪港地区的第一重地。所谓“市廛杂夷夏之人,宝货当东南之物”,端的不是瞎话。 去岁,费萨尔耗资万贯在吴淞口购入商铺三间,这方才不到半年,市场售价就已经翻了一番。 但这且不是费萨尔急匆匆赶来沪港的重要原因。 真正的缘由是已经抵到了扬州的陆皇帝。 后者沿途巡视淮南水工,费时大半月光景,已经要告一段落。那接下的日子,定然是要巡视沪港。 这不仅是沪港本身的一大盛事,更是他们这些商人的一大盛事。那不分夷夏,无人不愿意迎奉出彩,以得到中国皇帝的褒奖。 更不要说皇帝出巡,沿途携带的达官贵人,乃至随行的内务办,那都是一等一的豪客贵客。 这次费萨尔就拿出了自己手中全部的精品,甚至出发前还在广州高价收购了一批上等宝石、宝马。 宝石,这一直是天方与中国交易的拳头产品,虽然因为数量限制,总金额远不如香料。但看那些大海商,谁家手中没有一批精品宝石?在通常意义下,这些就是他们与中国贵人沟通关系的凭借也。 而宝马,尤其是卖相极佳的宝马,却是近来时候中国市场上陡然热络起来的抢手货。 尤其是益都那边的贵人,人人愿意花大价钱购入上等良骏。那种劲头可不是只为了寻找好马坐骑。 原因如何,费萨尔根本无从得知。但这对于他来说,对于整个天方商贾而言,都是好事。 那大批量的马儿,远渡重洋,自天方运抵中国来,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可少量的宝马名骏却是可以。更不要说那印度也有上等的良马…… 横竖中国只要有销售市场,他们只要有利益可图,那商人们便会趋之若鹜。 费萨尔早早地从船上下来,并没直去自家店铺,而是在码头外一处茶馆坐了下。往来东西方许多年,更在广州置下了房产的费萨尔是一个标准的中国通,不仅会写汉字,更精通汉语。 很清楚茶馆在中国的作用,那可是最佳的消息流通地。 果然,费萨尔刚进到座头,前去找报博士购买报纸的侍从还没回来,便听到旁边一桌的人正在谈论陆皇帝南巡的趣事。 那是皇帝仁慈有爱,皇后贤淑德厚。 陆皇帝一路走来可洒了不少钱。首先是地方上物质供应,那并非白白索要地方物资,而是全都由内务办采购处的人使人招标的。 分段招标!这是一个很新鲜的法子。叫那些商人们在一个基准数值做依据下,竞价承包沿途供给。 除去地方官府敬献的少许土产外,那总规模超过了七千人的南下‘大军’,沿途所需的粮食、蛋禽、牲畜、河鲜、瓜果等等,全都中标的商人负责供给。 那要是当中出了差错,轻者商贾本人遭受惩处,重则便是抄家灭族,殃及联保之官绅。 可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都能参与竞标的,后者需要州县官员的联名作保,那出了问题,联名之官员一样要吃罪。这许会催生出很多官商勾结之事,但也最大程度上保证了竞标商人这一群体的纯洁性。 毕竟这竞标招标一事,只要此行妥帖了,便会以此为例,大规模的出现在国家工程建设中的。 事实证明,那劳改营是不够用的。就像事实证明,那招标事宜端的可行一样。 皇帝一行从齐鲁进到淮南,沿途路上的三个供给商,便没有一个犯错的。虽然鬼都明白,那三人是宁可赔本也不会短了御驾供给的。 这一趟买卖虽然劳心费力且还不会赚到钱,甚至还要向里头倒贴一大笔钱,可商人得到了梦寐已久的荣誉,得到了叫人另眼相看的社会地位,这是他们平时花再多的钱都买不到的。 大封建还未开始,“国士”这一爵位还没掉价。商人花钱买荣誉的门路且还没有开启。如此,这为陆皇帝做承包商的荣耀就很招惹眼球了。头上沾了一层天子光环的。 陆皇帝同样也省了钱财,这是一个双赢模式。 不提这个,就说陆皇帝为何要开启‘招标承包’模式? 这全国上下的工程那般的多,只靠劳动改造,如何能成?并且这种制度也只能通行一时,待到天下太平,国家安泰时候,那里还有那般多的劳改犯呢? 再思之官场贪腐之事,那豆腐渣工程可不止限于20世纪末,明清时候更是数之不尽。他就记得上辈子看过的一帖子说,清朝中后期时,黄淮河工耗费浩大,寻常年景亦费有数百万之巨。但如此巨款真被应用在河防上的怕是十之二三。 帖子里还有一些具体的数字和事例,现在想来,并不见得就是真的,但对陆皇帝的影响却是巨大。 尤其是沪港工地上的劳改犯连连报缺后,更叫他清醒的认识到了‘劳改犯’这一政策的不足。陆皇帝如是便生出了将工部从“天下第一建筑公司”变成单纯的工程监督质检单位的想法。 这次的招标承包就是他进行的第一次尝试。 固然不能真的一劳永逸的解决工程贪腐问题,但只要制度缜密,总是能好得多的。至少比单纯的靠劳改犯要靠谱的多。 此事已经在江南传的沸沸扬扬了。很多人都在谈论,因为这种模式不但新颖,更叫商人们觉得有利可图。费萨尔就听了一耳朵的招标招标,很新鲜,也很觉得振奋。而这些事儿,他在广州根本就不曾听闻。 广州固然富裕,也有许多的番商生长生活在那里,但它距离中国的政治中心真的太遥远了。 正文 第七百一十五章 总是套路得人心 时间往回推上半月,就在陆皇帝人在淮南的泗州巡视淮河的时候,燕京之地的景州城中,郭药师与回离保c耶律大石等,开诚布公的谈了一遭。 无奈何。那花荣的大军已经蓄势待发了,景州城可是再也留不得了。郭药师虽然觉得回离保部上万契丹兵和奚兵是个祸害,但动手的好时机已经错过——天祚帝的消息已经传到景州,那就无须再去纠结了。 横竖天祚帝是个无能的蠢货,即使多出万把嫡系来,也翻不了天。 “明人不说暗话,郭某人早前时候是有那么一丝不该有之心。然马五都统且降了齐军,魏王殿下与得重都元帅且投了降,太祖子孙且如此,二位安能以此便定我之罪?” “药师自认对大辽是尽忠职守也。”这话郭药师说的半点不心虚,他部与女真兵连连血战,那是世人皆知皆见的。 “此番陛下消息传入景州,药师自悬崖勒马,再无一丝降齐之念。否则何以到了今日,景州还无兵戈暴起?”他对手下兵马的掌控力可是显而易见的。 “今日邀二位将军一见,实乃要敞开心扉,开诚布公。燕京蠢蠢欲动,齐军即将逼来,我军是战是走且不见定策,内中互相提防,互不信任,焉是为事之像?故而,今日与二位一叙,只为尽释前嫌!” 郭药师真好口才。 回离保与耶律大石对视一眼,心中自然不会全信了郭药师,但表面上却皆做出一副愿言归于好之像。且二人自负,那郭药师若是有一丝儿的反义,景州城内端的不会如现今这般模样。 旋即三人便召集军将集于一堂,言之景州事。 那回离保与耶律大石自然倾向于走,他们在这儿一无外援,二无坚城可依,不走还要拼死不曾?就景州这点人马与齐军死拼硬打,鸡蛋碰石头而已。 且天祚帝虽声势有所复振,但其军依赖的多是乌迪里c谟葛失等部的出兵襄助,本身并无多少心腹兵马可依持,此时正是需要他们。如今城内的两万步骑军,那是死去一个,都叫二人可惜。 郭药师也是倾向于走,言道:“诸位皆当听闻陛下兵势复振,出没漠南之事。我辈若仗义勤王,恢复中京c上京,奉迎陛下东返,以图振兴,则据塞北以抗中原,大辽国祚可中兴也。” 那阿骨打燕京城外一战大败,损失有多大,在座诸人心中都有个大致估量,毕竟他们就在燕地。 “女真固然兵劲,然其先大败与燕京,复二败于桑干河,主力尽去也。今我等复大辽故土,上京c中京一呼而百应,彼辈人复又何惧焉!” 当即景州城内的两万步骑是走的干净,等到燕京留守司的上报送到扬州陆皇帝手中时候,耶律大石已经率两千骑兵向北偷袭泽州得手也。 彼处女真兵只有粘没喝引少部分人屯于大定府,那两万辽军北上,可是猛虎闯入了羊群了。在陆皇帝接到燕京奏报的时候,耶律大石就又带人夺取了榆州。 此处距离故辽中京大定府已经只剩下了百十里路。 回离保则带兵向西夺取了北安州,而后沿着滦河北上,再沿着西京道与上京道的分界线,一路向西去寻天祚帝去了。 在这个时空的历史上,丢失了燕云后的天祚帝,以其出夹山为分割线,其后的大辽便不被史学家认定是大辽了,而以其是北辽。 就好比丢了兴庆府后的党项李乾顺,那西夏就不再是西夏,而是党项了。 具体说来,天祚帝混的却还是要强过自己的女婿李乾顺的。后者在西凉府丢失了后,便彻底的跟李察哥带领的北去党项残部失去了联系,茫茫戈壁与沙漠隔断了宣化府【甘州】与贺兰山被断的联系。 其现存的势力和实力,已经只剩下宣化府c肃州c瓜州c沙州四地。就好比一奄奄一息的小火苗儿,随时都有可能被花和尚吹起的大风给覆灭。 陆皇帝在扬州城内是好生歇息了两日。皇帝行在就定在了天宁禅寺。 这是一座有些年头与来头的寺庙,始建于武则天证圣元年(695年),以年号为名,最初称为“证圣寺”。 不仅在扬州,就是在整个中原名头都很响亮。北宋真宗大中祥符五年,证圣寺改名“兴教院”。大艺术家政和二年,也就是陆皇帝穿越的两年前,赐名“天宁禅寺”。同时拨款五万贯用以修葺c休整寺院。 距今且不到十年。院内禅房尚新,庭院亦深,陆皇帝行到扬州,便径直驻跸于此。 扬州城仍旧是淮南第一名郡,虽然现下的淮南省府被陆皇帝定在了淮安,也就是早先的楚州。那地方在洪泽之东端,为运河c淮水与泗水的交汇之地。可扬州的繁华并未因此而消减。 扬州可是北运河的入口地,且前文也提及了,赵宋为供东京,开漕运四渠,那当中又以担负了东南六路粮秣的淮汴之渠占主要地位。淮汴之粟由江南入淮水,经汴水入东京,这条漕渠现今可依旧未废。 兼之向北贯穿淮南,沟通齐鲁,甚至陆皇帝来年还要沿着隋唐运河古迹,重新开挖济水以北运河段,那纵然要大兴海运,也不能完全忽视了内河运输不是?21世纪的海运都还远不能取代铁路呢。 ——如今的内河运输在陆皇帝眼中,较之陆路交通,可不就有点后世铁路运输的意思了。 所以,这扬州城横竖是没落不下的。只一条沟通了华北大运河,就决定了它的下限,再低也抵不过后世的扬州去。 淮南巡抚宗颖自然伴随御驾左右,一样是入驻了天宁禅寺。陆皇帝在淮南走巡河防时候,宗颖必是跟随的,其对各处河防c河工之作用与耗费,也是张口到来,各种数字如数家珍。陆皇帝很是满意。 没谁希望手下的封疆大吏是欺上瞒下,只会弄虚作假的废柴?宗颖就任淮南以来,内政上甚是得力。 天宁禅寺一处偏院里,宗家父子就住在这儿。宗泽不仅是随扈的重臣,不仅是陆皇帝要带去江南的吉祥物第二,那吉祥物第一当然是方金芝了,他还是宗颖的老爹。宗颖还是他仅剩的幼子。 如是陆皇帝大手一挥,在宗颖随驾后,就让他与宗泽一处,也算是让他父子团圆了。 “陛下,沪港处皆以准备齐全,江南巡抚陈文昭上书求见。” 刚用了早餐的陆皇帝正准备叫人招来宗泽宗颖和随驾的重臣,继续商议未来盐业之事宜。他出益都南下时候,章程上可从没有盐业的字样儿,但到了扬州,面对淮南盐商的迅速没落,便就不能不正视新式的晒盐法对于中国盐业的巨大冲击了。 这没有了黄河夺淮入海,数百年后的苏北海岸线与新世纪的苏北海岸线定然有大不同。毕竟淮河的含沙量是远不能同黄河相媲美。在黄河夺淮入海之前,淮河的干流河槽较宽深,沿淮无堤也。而在黄河夺了淮河水道后,是不多久便用滚滚泥沙将涟水县云梯关的淮河入海口给整个堆成平地的。 至清咸丰五年(1855年)黄河改道由山东入海时,云梯关已距海一百四五十华里了。那又是啥概念?后世的中国在苏北的海岸线向内萎缩了一百多里地!!叫人震惊。 而历史上明清盐商为何多集中于两淮?那就是因为黄河带来的泥沙在一点点堆积海岸线的同时,也在苏北的沿海地区形成了浩荡无际的芦苇荡。 中国历史上的海盐皆以煎煮为途径,燃料之费便决定了只有两淮方可为天下海盐之魁首。冀北的长芦盐场终究要逊色一筹。因为这里有着无穷无尽的芦苇做燃料,这就像川中自贡盐场的地火煎盐一样,直接涉及到了成盐的成本。但现在晒盐技艺已经在大江南北广为的传散开来,这就使得淮南盐商失去了自己最大的依靠。 有了晒盐技艺,就是那温湿多雨的岭南之地,也能大量的产盐。近一两年,短短时间里,整个中国的盐价都在阶梯性的下降,不断地下降。举国盐价都普遍落到了一斤八文钱上下,距海近的州府,盐价都落到了一斤五文钱。 这对淮南行省的盐商集团是一沉重打击。 而这盐商集团对于淮南行省的贡献可是不小的。早在郭永时代,杨志且还坐镇扬州时候,盐商和盐业便是复兴淮南经济的一加速器,他们是为淮南是做过贡献的。只是这个贡献期似过于短暂了,才没两年,兴盛的淮南盐商就遭遇了断崖式重创。 “叫宗泽宗颖父子前来。” 陆皇帝议事心情被打断了,他本身也没那么多的奇思妙策来解决淮南盐商的麻烦,脑子里想的更多是整个盐业。这世间万物都逃不过“优胜劣汰’四字,淮南盐商在他看来也就在其中。 就像改开之后,大批的铁饭碗被砸破,国营厂子引效益而破产,这都是社会变革所带来的不可逆转的潮流。就好比当初公私合营的时候,大量的私营企业被合并一样。 宗家父子都是聪明人,一听陈文昭递来求见折子,就知道陆皇帝是要动身南下了。父子俩团聚的日子就要到头了,那宗颖都忍不住眼睛有些泛红,看的陆谦牙酸。 陆谦他本人且还没注意到底下人的心思,宗泽父子却是清楚地很,因为宗颖对此最有体会。 任谁都知道,陆皇帝这番南巡,重点明显是在江南,只看方金芝与宗泽这两大吉祥物便可知道一二。但即便如此,身为次要的淮南之地的长官,他也早早带人等候在下邳,盼着陆皇帝能早日来到淮南。 同样的心理,皇帝已经巡视了淮南的河防河工,但偏偏御驾在离江南只一江之隔的扬州城停了下来,看样子很有几分再住几日的打算。那如何不叫江南的官员士绅商贾们心急? 当初淮南的官员士绅和商贾们,耳朵里听着陆皇帝今日在哪哪哪,召见了本地方的官员与乡老乡贤,或是孝子贤孙,或是乡野遗才,给予了什么什么褒奖嘉奖赞赏,可都羡慕的紧。 那对于齐鲁的官民军兵言,都是莫大的荣耀。可对于淮南的军民各界来,就是羡慕嫉妒恨了。 现在陆皇帝南巡的重头戏来了,那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的江南各界,岂能不如久旱盼甘霖? 方金芝那里也得了陆谦的招呼,就要准备南下了。后者经过一路行来的“打怪升级”,是熟能生巧,早已经熟悉了陆皇帝的套路。 陆皇帝每到一地驻跸,必要召见本地的文武官员,召见本地的士绅名流,乃至善商良贾,还赐宴当地的乡老乡贤,如是遇到那归乡的前宋官员,或者真的是在野遗才,且回量才使用,于内一些人委任官职。还有恩惠地方上的退伍伤兵,军烈遗属,以及孤寡老人 而作为皇后,方金芝的作用便是接见命妇,有那得陆皇帝亲睐的官员,方金芝就要对其妻高看一眼。再召见地方上素有美名的贤妻良母,不拘身份,皆予以褒奖和照例的赏赐。而后再在地方的善堂走一遭,赏赐钱财不等。 这般行来,帝后二人组的名声便跟文碰上了大封推一样,是唰唰的向上升。 实则那都是套路而已。只是因为帝后身份特殊,这般寻常的套路便也能发挥出非同寻常的作用——是非常非常的得人心。 正文 第七百一十六章 你想归化中国吗? “宝光如来,当日一别,经年不见也。” 金陵东郊直渎山燕子矶上,陆皇帝笑着招呼邓元觉。这可真的是老朋友了。当日梁山泊一别,时隔多年,方才再见。且这位大和尚还是将‘造反真经’传入摩尼教的第一人。 陆皇帝记着这人情的。 邓元觉如花和尚一般,仍旧是和尚装扮,向着陆谦一礼。面上宝相庄严,心中如何,就不为人知了。横竖那头顶上的气柱,颜色淡如空气。 事到如今,那造反真经虽然叫不少摩尼教人仍旧遵奉为真理,但也有不少人觉得,他们且是被陆皇帝给坑了。邓元觉就是其中之一! 错不是知道事不可为,他都恨不得拿出浑铁禅杖来,狠狠给眼前这厮一下不可。 燕子矶周边旌旗招展,侍卫亲军环布左右。伴随着邓元觉的到来,观礼之宾客也尽数到齐,燕子矶顶上顿时鼓号震天,声音远远地传到黄天荡——黄天荡就是金陵城东北的长江江段。 江南水师总管刘梦龙与副总管张公裕脸上尽数荡漾起振奋。今日可是他们内河水师少有的露脸之际。 陆齐的水师分为内河与外海两部分,从陆皇帝的策略来看,那显然是外海重于内河的。 别的不说,只看当年梁山泊水师头领的分布便可知道一二,那留在内河的只有浪里白条张顺一非人,放在外海的却有阮氏三雄与李俊c童家兄弟等。 所以,刘梦龙c张公裕今日才尤为的振奋。阮氏三雄呈威南洋,攻城掠地,决胜汪洋之人,那是好不威风。 他们内河水师却常年无有动作,以重中之重的长江一线水师言,东西共分两大部分,一是江南的太湖水师,二是荆南的洞庭湖水师。张顺现下就带人坐镇荆州,防备着夔州之敌,不然今日受阅水师怎的只会是太湖水师? 燕子矶上人头攒动,而山下的江面上,也是战船蔽江,帆樯林立。 陆皇帝协同身后文武宾客,观望着东侧八卦洲江面上一队队的战船,从东到西,把长江都要堵塞了,那真的有生出无尽豪情,激荡胸怀。这些都是他的兵,纵然他们这辈子都可能立不下大功劳,但这就他坐拥万里江山的本钱。 能让这么多人闲置着,也是陆齐强大的一个表现不是? 虽然这内河水师真的有些无用,军事价值上近乎于无。那川蜀的大艺术家,仅有的钱粮用来发展陆军且还不够,如何有富裕钱财用在营造水师上? 故而,长江黄河中的内河水师,看似军兵,实则更多是一种治安巡逻队。现下他都已经想着将内河水师拆分来,沿着长江,以及太湖c鄱阳湖c洞庭湖,这儿放一营,那儿安置一部分,真有当做水上治安巡逻队的念头。 “轰轰轰”江面上大炮的鸣响打断了陆皇帝的回忆,水师战船行到了燕子矶前,先期而行的就是足足二十五六艘的战船。大小不一,但皆配有火炮。上百门火炮齐齐空鸣,是何等声势。 长江南岸全都挤满了人。这个时候的长江可不是后世那狭窄的一条线,就说这燕子矶前的江面,不比汉末三国时候的八十里江面,那也有五六十里长远。倒是东侧黄天荡处江面显得狭窄,因为那儿有八卦洲这座江心岛充塞江道。 “可恨可恨,竟疏忽了这点。”人群中一皇城司之人忽的痛心疾首道。指着江面上的炮船对身遭不明所以的同伴说道:“若是能在内河水师中多做些勾当,叫那忠勇之士登船,只把火炮对准了燕子矶”那就是炸不死陆皇帝,也能叫其在江南万民面前颜面尽失啊。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这些只在传说中听闻火炮厉害,却根本不知道火炮的射程,也不清楚今日受阅的炮船中根本就只有炮药而无炮子,只凭大脑想象力,便就后悔不已的皇城司之人,那可不就跟泰白楼中死去的那人有种异曲同工之妙了。 “阿弥陀佛。”邓元觉宣了个佛号。“和尚久闻天兵火器犀利,非人力血肉之躯可挡。今日只闻声响未见厉害,便已觉胆颤也。” 陆皇帝听了哈哈大笑,别看宝光和尚头顶上气柱那啥,邓元觉也是会说好话的。这厮知道今日陆皇帝招他到场的用意。邓元觉也确实清楚地很,只是他眼睛扫了一下陆皇帝身边脸上都带着笑意的文武主人,特别是看到了宋万c杜迁这两个梁山泊老人时候,心理面却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 这两个当初都不被他放在眼中的人,现如今却是伯爵了,还是世袭罔替的开国伯。这真的叫人无奈!这么些年来,江湖也好,战阵沙场也罢,谁听说过杜迁宋万的名号?但人家就是有这般的福气,此时伴随在陆皇帝左右,脸上神色好不轻快。气质也与当初在水泊相见时候大相径庭。不说雍容华贵,却也如山岳屹立,沉稳从容许多。 居移气,养移体,这人要富贵了之后,就该追求内涵了。太赤果果的东西,之前还能不在意的直接享用,现在就嫌它太过直白了。就好比后世的暴发户与贵族范儿一般。杜迁宋万就是如此。 如此寻常的人物,只因为好运的撘上了梁山泊这趟顺风车,便能有今日之果,这让大局尚未确定的摩尼教一伙儿,怎生不羡慕? 直渎山燕子矶,石峰突兀江上,三面临空,端的如燕子展翅而欲飞。矶下惊涛拍石,汹涌澎湃,一队队战船鱼贯而行过。 燕子矶上的气氛非常轻松,太湖水师为主的江南内河水师,前前后后三百多艘兵船与战船。 “大齐真是兵多将广。这且只是长江水师的半数,便有如此之多战船,若是全数,当倍于之。更况且数万水师兵勇空置” 江南岸上有的岂止是南宋的皇城司之人,还有蜀宋的皇城司之人,看的个个黯然神伤。这陆皇帝江山已经坐稳,日后彼此的差距只会越拉越大也。那当中的明眼之人,都已经看到自家日后的覆灭了。 当年有人看到纣王用象牙做了一双筷子就失声痛哭,现下的局势较之那时岂不是更明显呢? 费萨尔·本·阿卜杜勒一阿齐兹也在江畔,比邻的便是那来自波斯的沙鲁克·阿夫沙尔。两个人之间的抵触情绪似已经消褪了三分,二人当初都在吴淞口有出手,现如今也都是翻倍的赚到。 “这真是一个强大的帝国。”沙鲁克低声喃喃。 科技发达,文明繁盛的中国,对比分裂中的天方世界,自然无比强大。但叫沙鲁克由衷的赞叹中国的强大的还是因为那些犀利的火炮。他曾在海上不止一次亲眼看到中国的炮船轻轻松松的将不守规矩的中国帆船c大三角船等不同的船只,打成只会漂浮在海上的大号棺材。 装备着传统武器的船只面对火炮的时候,简直是无有反手之力。 在广州时候,沙鲁克,也包括了费萨尔,很多天方番商都曾经谋求过大炮。谁都曾经做过——如果我能得到那些火炮,大海都将为我拥有的美梦。 但很显然他们都失败了。那些动作过火的家伙,更是被投入了大牢,抄没了家产。妻女亲眷,通通被罚没为奴。 如此严厉的惩罚叫所有‘心怀不轨’的人都静若寒蝉。 而想到自己曾经的‘贸易之路’,在大海上,海商与海盗是根本没有分界线的。中国人的商船早晚有一日会装备上这种神秘而又威力巨大的武器,那时候,整个大海都属于中国人统治。如此一个国度,如此一个帝国,还怎么可能不强大? 沙鲁克眼睛里看到的只是长江中的小船,想的却是遥远的未来。 为此,费萨尔也不禁想到了未来,想到了自己曾无意中生出的一念头。哦,那真的是要好生筹划了。再看了一眼旁边的沙鲁克,要保密,不,是自己想差了。二人的关系本就不好,便是沙鲁克说自己坏话,可信度又有多高呢?甚至自己还能先下手为强! “中国当然强大,这里的亿万子民,未来的前景更会美妙而充满光明。那么,沙鲁克,你希望成为一个中国人吗?”费萨尔端起茶盏,神情如是闲谈瞎扯一样,实则却万分之劲爆。 沙鲁克本以为是自己听岔了,可看着费萨尔的神情,那副从容的模样,显然不是这鸟人精神恍惚了。自己刚刚没有听错的。他眼睛都要睁圆了。 作为波斯的子民,他虽然在广州置了房产,在吴淞口购了店铺,但沙鲁克从没想过成为一名中国人! 他满脸嘲笑的看着费萨尔,没有想到费萨尔这个贵族出身的家伙竟然起了如此心思,待回到广州了,看他不给费萨尔好生的抖落出来!让费萨尔名声扫地不可。 “像蒲家那样不好么?”费萨尔看到沙鲁克脸上嘲讽的表情后,当下就明白了他的选择。但费萨尔觉得很不解,这是为什么? 他费萨尔是阿曼王国的贵族,如今都希望归化中国。那沙鲁克在波斯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富商,他有什么可坚持可骄傲的?像广州的蒲家那样,家族兴旺发达,东西左右逢源,不好嘛? “蒲家?”沙鲁克表示很不屑。这种在外都已经侨居几百年的天方人,早已经不是纯正的天方人了。如那蒲家的蒲毂,除了长相且还带有天方人的痕迹,言行举止俨然就是中国的读书人。也所以,广州编户齐民时候,蒲家人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中国人,便是广州的番商都不觉意外。 二人不欢而散。费萨尔的仆人在边上担忧道:“主人,那沙鲁克若是回到广州了说出来”这会对费萨尔的形象造成沉重一击的。 “那就让人先回广州,说沙鲁克看到了中国之繁盛强大,为之倾倒,欲归化中国。” 费萨尔与沙鲁克的关系本就不很好,沙鲁克‘诋毁’他本身都不见得有用,更不要说他先下手为强。 正文 第七百一十七章 艺术家梦入靖康 成都北城一处巷子内,上百名便装打扮,或明或暗的御前班值守卫着此处。而相隔就一条大街的一处小院中,燕青在慢慢的品着酒水。 被缜密保护起来的巷子内有一宅邸号曰李宅,于成都城内地位非同一般。虽然它并非很大,门前栽了两株柳树,布置c地段都稀疏平常。但只要有李师师住在这儿,它就显得很不同很不同。 就是锦官城里的达官显贵,也不敢得罪这位赵官家逃到哪儿都带到哪儿的‘民间宠妃’。 更近处,十几名看着便强悍英武的御前班值散布李宅四周,万分小心的拱护着这座宅院的安全。 但却没人知道,此刻那早已经熄了灯火的绣房中,那早该入睡的李师师正一脸复杂的看着身边躺着的男人。这真是一个叫人说不得的男人。 只说这闺中之乐,他就是天下第一的好男人。但这世间,终究不是只有闺中。 叹息中的李师师,眼睛直看着大艺术家,实则心神却是沉浸在自己内心的世界中,故而她并没有发现大艺术家脸上不时闪过的抽搐与挣扎。 至于大艺术家的脸上为何会有如此丰富的表情,原因就是他又中大奖了。 只是此番他就如一个旁观者,视线停留在赵桓的身上。看着他如何的被耿南仲c唐恪等蒙骗,如何的作死——在东京城饱受为难之际,却将各地勤王兵马纷纷遣散。 坐视赵桓如何的手足无措,如何的惶恐不安,在走投无路之际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一骗子身上。 赵佶不止一次的大吼,但这一回他始终只是个旁观者,而不能亲自去体验。 那是所谓的靖康元年的润十一月初六,赵宋的大敌是那来自北方的女真人,陆贼是半点不见了踪影。反倒是那燕京之地被陆贼打崩的女真人变得不可一世来。 短短时间里,金军席卷黄河两岸,大军二扑东京,猛攻善利门c通津门和宣化门。 他们箭发如雨,射入城内城上,如同暴雨样儿密集。他们又用宋军仓惶中遗弃在城外的石砲击城壁,大如磨盘的砲弹不时落在城上,敌楼高橹纷纷被摧毁。 守军统制姚友仲负责守卫通津门,处置得当,有勇有谋。 那通津门是一座水门,有南北两个拐子城。姚友仲指挥守军在两个拐子城上另造两个圆门。他们先在距马面三十步左右的地方,砌一道砖石墙,如同城墙。然后在墙中间开一小圆门,用干戈板做闸门,如同城门一样,四周再垒置女墙。应敌皆自圆门出入,万一敌兵厚重,就从圆门放下干戈板,则又是一个拐子城。这样即可有效打击敌人,又可保护自己。因此,使得通津门更加牢固。 通津门是金人重点进攻之处,但宋军守御有方,终不可破,皆姚友仲之力也。 大艺术家知道姚友仲是谁,只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他是姚平仲的兄弟。但对比在军中已经崛起的姚平仲来,姚友仲的发展就暗淡许多。往日大艺术家也没多在意,毕竟五个手指头还不一般长。姚家的嫡子们也不可能一个赛一个的有本事不是?但现在他心中深深的记住了这个名字。 姚友仲还认为宣化门城楼上筑面太阔,活动空间太大,一旦敌军爬上城墙,很快就会聚积。他建议在城墙上增设虚棚c女墙,女墙旁边设置两小门,如同城门一样。万一敌人上城,因有限隔,既可限制登城敌军的活动领域,又可成为宋军屏障借此杀敌。 但此建议被京畿提刑秦元所阻拦,朝廷没有采纳。 如是大艺术家有记住了第二个名字。 他看着赵桓那逆子把他囚禁在深宫,且为了弥补城内砲石不足的问题,下诏毁掉了他耗资无数方才修成的万岁山,内里的珍禽善兽也因此而遭殃。 百姓们争先恐后地跑入艮岳,手持锤斧四处敲打,拆掉房屋以为薪柴,伐倒竹木以为笆篱,应班竹c紫筠馆c丁香障c酴醿洞c香橘林c梅花岭c瑞香苑c碧花涧c翠云洞等等,都被军民砍伐干净。还有许多奇松怪柏c桧木c橘柚c花柳等树木,也被军民“一采殆尽”。 这些珍异花木竹石,多是朱勔等从江南一带为宋徽宗搜集而来的。运送过程中,耗费了不知多少民力和财力,即所谓的“花石纲”也。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大艺术家气的直蹦,变着法的痛骂赵桓,却不能对‘梦境’有半点影响。 而后他又看到了自己的儿子赵九妹,其受命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宋廷令其率河北兵马救援京师,但他却先移屯北京大名府,继又转移到齐鲁的东平府,手握十万兵,坐视东京暹罗,自己却始终只隔岸观火,以避敌锋。 “畜生!”大艺术家觉得自己气的要吐血。他怎么就生出了这般多的孽障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这场‘梦境’里的东京之战最为荒诞的一幕——郭神仙的七千七百七十七名六甲神兵出场了。 “这鸟厮是个骗子!”大艺术家大吼着。 却只能看着这些寄托着赵宋满朝文武与东京城满城百姓厚望的神兵们,被二百金军铁骑给践踏如泥。哀号之声,叫人不忍耳闻 金军且还趁着大好良机,一举登上了城头。城上守军且还有不少,可仓促之下如何能战?军兵们弃甲掷兵,狼籍于道路,争先遁逃。 金军在攻占宣化门后,继续沿城墙向东进攻通津门即东水门。沿途楼橹,皆被金兵纵火焚烧。火光亘天,照得满城彤红。 东京城至此破也。 大艺术家不气不恼了,时到今日,梦境里的他与赵桓叫他眼界大开。其神经历经了一次次锤炼之后,已经可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了。 但叫大艺术家想不到的是,他很快就又怒了。他为有范琼这般无耻之人而气怒。 赵桓去金营,明显就是一去而不复还之举,百姓们拦着车架不让去,这厮却抽出剑,将拉住车辂的百姓手指砍断,更挥剑连杀人。但这还不是可气的,更可气的是,范琼这厮至今还是他大艺术家甚为信赖的一将。 早前用他将姚平仲从利州路给换了回来。这个叛徒竟然是蜀宋北方守军的首将! 当然,最终叫大艺术家整个人变成一呆鸡的是,是廉耻彻底丧失后的赵宋官员之鲜廉寡耻。还有对赵宋皇室言,那靖康之耻中尊严彻底丧失的一幕。 帝姬c王妃一人准金一千锭,宗姬一人准金五百锭,族姬一人准金二百锭,宗妇一人准银五百锭,族妇一人准银二百锭,贵戚女一人准银一百锭,任听帅府选择 而最终的结果就是:选纳妃嫔八十三人,王妃二十四人,帝姬c公主二十二人,人准金一千锭,得金一十三万四千锭,内帝妃五人倍益。嫔御九十八人,王妾二十八人,宗姬五十二人,御女七十八人,近支宗姬一百九十五人,人准金五百锭,得金二十二万五千五百锭。族姬一千二百四十一人,人准金二百锭,得金二十四万八千二百锭。宫女四百七十九人,采女六百单四人,宗妇二千单九十一人,人准银五百锭,得银一百五十八万七千锭。族妇二千单七人,歌女一千三百十四人,人准银二百锭,得银六十六万四千二百锭。贵戚c官民女三千三百十九人,人准银一百锭,得银三十三万一千九百锭。都准金六十万单七千七百锭,银二百五十八万三千一百锭。 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大艺术家已经不恼了,而是在失声痛哭。他是深信这梦境中的自己是另一世的自己的,自然感同身受了。 李师师此刻已经入睡了,而后被大艺术家的哭泣声给惊醒来,睁开眼睛后就震惊的看着双目紧闭却始终哭泣不止的大艺术家。整个人都懵了! 相交多年,李师师见到过大艺术家失魂落魄的时候。在河洛,在江陵,他都不止一次的露出过软弱。但赵佶且还是很重视个人尊严与形象的,至少他从来在李师师面前哭泣过。 表错了情的李师师这一刻竟然觉得眼前的男人有点可怜。这可又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他应该是一个纯粹的贵公子,书画精绝,玩乐无忌才是他的人生。江山社稷这般重任不应该落在他的肩膀上 次日直到辰时末刻,大艺术家才算醒来,脸上已经寻不到半点哭泣的模样。有的只是咬牙切齿。 午餐都没留在李宅,就匆匆回到了宫中。 随后的几日,川蜀官场来了一次不大不小的地震,多名重臣被贬,其中就有那利州路兵马钤辖范琼。而后姚友仲这个昔日在军中不显山漏水的角色,走马上任利州路新任兵马钤辖,更担上了防御使头衔。 利州路是后世川省的一部分,赵宋于咸平四年(1001)析西川路而分置益州路c利州路两路,益州路后又该做成都府路,利州路则辖:兴元府c剑州c利州c阆州c洋州c巴州c蓬州c文州c龙州c兴州c集州c壁州c三泉县;相当于后世川省的绵阳市c梓潼县c平武县,巴中市c广元市和陕覀的汉中市c咁肃文县一带等区域。 早前的兵马都统制是姚平仲,后来姚平仲与督夔州路的刘光国,都被换回了成都。取而代之的是范琼与赵不试。 而要说此时蜀宋的武将,那还端的有几个能拿得出手的。比如刘锜,比如韩泼五,比如王德。 能统筹全局的也有郑居中c李夔c陈遘c郭仲荀等,这般配置照说且是不弱了。 只是别去跟陆皇帝比! 要比去跟南宋小朝廷比,去跟李乾顺c李乾德比去!就是与天祚帝都有的一拼! 紧接着没缓几日,大艺术家又出招了。他以九子广平郡王赵构为正使,以张邦昌为副使,出使陆齐! 此命一出,川蜀震惊。那广平郡王年方十七,尚未成亲啊。 正文 第七百一十八章 赵构东下 九妹儿已经从锦官城行到了夔州,眼看着人就要出三峡,进到陆齐的地界。赵构心中不仅没有恐慌,反而生出了一种如释重负感。 天知道这些日子里,他多少次在睡梦中被吓醒,就因为他老爹那双冰冷之极又充斥着厌恶的眼神。 大艺术家宣布以赵九妹为正使出使陆齐的瞬间,惊愕之极的九妹儿都愣住了,他虚岁也才十七,且未成亲,不曾参与朝政。那一日他被大艺术家宣来上朝,笨很是惊喜,没想到眨眼惊喜就变成了惊吓。他下一刹那就抬头去看自己的老子,期望着表一下可怜样,能叫自己老子绕过自己这一遭。 结果赵九妹便看到了一双冰冷且满是厌恶,乃至有着丝丝杀意的眸子,那不是父亲看儿子的眼神! 当即就吓的他骨头都软了。如何还敢不从命? 那身边的侍从,乃至交好的亲朋,在随后的几日都偷偷向他暗示,陆齐是狼窝虎穴,不可去。赵九妹却不闻不顾,一门心思的只想早日离开锦官城。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惹来大艺术家的这般厌恶,但他已经顾不得去解开这个误会,先离开才好。横竖去了陆齐最多被扣下,陆皇帝不可能一刀杀了他啊。至于成都的事情,他会安排人慢慢去调查,看是否有人进谗言,若真是有误会,日后解开就是。可现在赵构却只想着离开! 赵佶在他心中已经不是亲爹了,而变成了一个随时都可夺去他性命的人。 同样是身在夔州,燕青现今正陷入一种懵懂状态。九皇子赵构是他多年来重点经营的对象之一,虽然他不懂为何这个都为成年的赵构那般的受陆皇帝重视,却是不显山露水的在其身边安插了多人,身份最高者已经记得赵构信任,做了他的今身随侍。 赵构的反常幸会被很快就传到了燕青手中,那厮明明被无数人劝说,但却兀自要向东去。从他留给几个心腹之人的消息看,似乎这赵九儿跟他老爹有了什么严重的误会一样 燕青自从听闻了这一消息后就发动了手里全部的力量去探查,却如何能查到大艺术家的内心世界呢?梦境那东西,大艺术家深信不疑,却半个字也不会对外透露。事情的真实内幕,安是燕青能查得到的? 这整个事儿都似罩着一层纱,让人看的到,却又看不亲切。 赵佶怎的忽然要向陆齐卑躬屈膝了?不但愿奉之如父国,年纳岁金三十万,更愿将年轻貌美的茂德帝姬奉上?只是因为女真大败于燕京城么? 燕青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事情打眼一看就有不少的谜团,但他就是破解不开。 一路上,赵构向东,他也跟着向东,却无半点发现。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燕青看着赵构向东去的车马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事儿且还是叫上头烦心吧。 赵构的心情却轻快很多,脱离了蜀宋的地盘后,他终于不用担心锦官城忽的传来旨意,将他如囚犯一样押回程度了。便是那危险重重的三峡险滩,年纪轻轻的赵九妹也能谈笑风生,风度极佳。待到夷陵后,使团休息一日,更换大船,遂即在齐军水师战船的护送下,轻舟直下江陵府。 赵九妹一路的好心情,至少这脸上是笑容不断,直看到刘豫这号大叛臣,方才陡然变得不愉快来。 梁山军夺中原之地已经过去数年,但赵氏一族则必然记下了刘豫这狗头,后者卖了东京城,那可是赵宋的故都啊,是不知道赵宋皇族梦回荣耀之所系处。许多赵宋皇室之人对刘豫之恨,不次于张孝纯之流。 这厮当日的名声不好,更引关大刀之事惹来了些内部矛盾,陆皇帝冷处理之。把他在益都城内安置了一段,去岁方才外放,后又被调入江陵担当府尹。 赵九妹对刘豫的态度很不好,刘豫对之也无感的很。赵九一行抵到江陵,刘豫面都没露,只是叫人送去了酒肉。赵构却也半分动怒都没有,此时此刻,他与那张邦昌正抓紧时间,纵览陆齐的报纸呢。 后者的报业发展在去岁时候有了极大的进步。不但地方官报大兴,便是民间都已经有了民报!那涉及的方方面面就也五花八门的更是囊括万千了。 蜀中也有陆齐的报纸,却必是延期了许多日子的,更多是新闻报之类的,来源远没有现下广泛c便易与及时。皇城司自然也会收集陆齐大量的信息,但后者却有很多不会对赵九和张邦昌公开。毕竟前者未曾参政议政,后者的身份地位还没达到朝廷顶尖。 如今二人把陆齐中央与地方的报纸都要看,民报更是要看。如此就已经有足够多的信息让赵构与张邦昌渴求。川蜀太过闭塞,他们对于陆齐的了解远没有自己认为的那般多,先前他们二人都有些想当然了。尤其是赵构。对于陆齐的了解较之张邦昌尤少。 此番出使陆齐,在世人眼中,他的身份也更像是送去给人的质子,是个摆设,张邦昌才是正主。 张顺自然也乐意看到蜀宋使团安安静静,这般就一路行到金陵城处,赵构方才知道陆皇帝月前在此处大阅水陆军,同时下诏以金陵为南都。 现如今金陵城内外已经在大规模的做起了疏浚工程,退田还湖。 要知道,后世风光秀丽的玄武湖,此般时候可都已经不复存在了。金陵从孙吴时候,开始有宫苑在此处修建,南朝时候更进入鼎盛态势。玄武湖就在彼时而得名。 然而隋文帝灭南陈后,金陵却遭了大祸。其不止下令将南京城夷平,玄武湖就在这个政策下首度消失了两百多年。直到李唐中后期,金陵方才恢复了丝丝元气。 然神宗朝,王安石调任江宁府尹,提出了“废湖还田”的主张,奏准宋神宗泄湖得田,正史上玄武湖因此而二度消失了二百多年。金陵城遇雨成灾的恶梦也从此挥之不去,一直到了蒙元时候退田还湖,疏浚措施完工之后才稍获改善。 如今陆皇帝既已经定金陵为南都,自然要为金陵百姓谋福利了。便就下了两道旨意,其一就是退田还湖;其二就是在金陵建一处医学院,以表安道全多年之功。 惹得不知道多少人羡慕的眼红。这般旨意下到,安道全的名头怕是能在金陵城内千年不衰! 就如卧龙岗上的诸葛卧龙,安道全在日后兀的也能变成金陵城的代表人物。 陆皇帝在金陵盘恒了十日,而后去沪港,又耽搁了不少天,最后南下苏杭,此刻御驾方从杭州回到苏州城。下了一道御旨,将江南行省一分为二,以杭州为分界线,其被继是江南,其南则做江浙。 “老臣以为,陈正汇广有文名,品行中正,多年奔波亦多有功劳,可为江浙巡抚。”宗泽对陈正汇很是满意,杭州市容市貌多有恢复,陈正汇功不可没。他更知道,陆皇帝对陈正汇也多有赞赏。 而此时金陵城内的驿馆中,赵构换的一身便装,正要去游览金陵城。在得知陆皇帝对其人生自由并不多加限制时候,赵构先是不可思议的张大嘴巴,继而后叫人准备行装。 那休管陆皇帝是如何想的,横竖他是乐意出去转转。 。 正文 第七百一十九章 金陵见闻 一国使臣的觐见,可不是径直拉过去就能见到皇帝的。 鸿胪寺有专门的人来与赵构他们做沟通。沟通什么么?沟通双方的称为c觐见时候的礼仪,甚至是赵构一方的穿着打扮。 就像后世许多人都知道的马戛尔尼访华! 满清朝廷整个成了这场大戏的丑角,在上帝视角中,四十多年后的那场阿片战争将乾隆皇帝和他手下大臣们的狂妄尊大,不知天高地厚,衬托的是淋漓尽致。 后世,就是许多中国人提起这件事来,都自嘲笑乾隆那可笑的傲慢。把脑袋插在沙地里,就以为天地间自己最大了,根本不知道彼时的欧洲人已经强盛到了何种地步。 但中国历来都有一句话,叫客随主便。英国人不远万里的来到中国向乾隆祝寿,最终因礼仪的问题而宣告失败,这与其说是东西方文化的碰撞,到更不如说是两边国力的交锋。 1792年时候的大英帝国,虽然丢失了肥沃的北美十三州殖民地,又因为欧洲的老冤家,法国人带头作祟,打了一场耗资巨大却最终以失败而告终的烂仗,整个帝国都遭受了重创,但他们手中还握着印度。帝国的实力兀自强大! 作为西方世界的头号强国,马嘎尔尼弯不下自己的膝盖,这在后世人眼中很正常。因为那对应的是腐朽的满清王朝么。马嘎尔尼的作为在后世的许多人眼中那就是正确的,他的选择并没有对他的外交声誉产生不好的影响。 可若是阿片战争是失败的呢?那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所以,弱国无外交是真真理。一切说到底,是客随主便,还是主随客便,看的还是谁家的拳头更硬! 如今的蜀宋与陆齐几乎没有可比性,赵九妹在宋清的有意照顾下,几乎是无奈的答应了全部的屈辱性要求。 那两边的接触都且未开始,蜀宋便先就称臣了。赵构这位小王更要对着陆皇帝行三跪九叩大礼! 以至于小九妹都唯心的想,陆皇帝最好在苏州待上千万年。 金陵城的繁华,赵九并不为意。他入住宾馆时候,且也是入城的,虽只是走马观花的看了一路,可这儿端的不如锦官城。但他此次出来为的可不只是看这里的市井。 金陵府尹不是别个,正是赵鼎。这人对于赵宋,不能说还有忠诚,而只能说有好感。 “郡王休以为赵鼎是个说客。实乃两邦之间差距太甚。那举兵马城池而降,于赵氏一族言,未尝不是件幸事。”百姓他就不提了,提也是白搭。想叫那些贵人们乖乖的,就只能以他们的利益言事。 “郡王久居川蜀,不知可否听闻了辽魏王耶律淳之事?此番陛下南巡,便携有耶律淳祖孙。后者因功而被陛下封为安北伯,虽未加开国二字,却也被陛下许做世袭三代始降。”那端的是叫人羡慕。 “至于郡王,乃至官家忧心之事,”赵鼎面上带笑,“说句不敬的话,当今齐主非太祖皇帝也。” 陆皇帝的江山是一拳一脚打出来的,而赵大的江山却是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得来的。前者江山社稷得位之正不弱汉高祖,自然不需要担忧底下投降的诸侯和手下的臣工c百姓生出反心来了。 何况人孟昶好歹有显名,聪悟才辨,自袭位,颇勤于政,边境不耸,国内阜安,又戒王衍荒淫骄佚之失,孜孜求治,与民休息,虽刑罚稍峻,而不至酷虐,蜀人颇安之。 这声名c才能都是极佳的。可远非现下的大艺术家可及! 如此谈笑闲叙中,车窗早已经来开,赵构眼睛时时打量左右,便给他发现了一事儿。 这金陵城内,来往通行各走一边,无论是人是车马,均是这般,且二者还是分开的,他一路行来竟然无有看到一处不同的。且这南京城内的整洁程度远远超出了他想象。 像锦官城,那也是繁荣之极,可街道上的行人和车马却只能用混杂来形容。更不要说城市的整洁度,赵构且都怀疑这是不是故意做出来的。因为陆皇帝在江南。 就这般想着的时候,马车已经来到了一处人车马辆众多的十字路口,原本他以为这样人流c车马众多的路口定是会混乱,甚至是拥堵得水泄不通的,再不济也是人群车马争相抢道。这在成都乃至在东京城,都是经常可见到的。 但是让他惊讶的是,一部分行人和车马到了路口后,竟是在路口前主动停了下来,让另外一边的行人与车马先行通过,等了那么一小会之后,这一边的行人与车马才陆续通过。 赵构觉得很震惊,如何会这般遵守秩序? 行人和车马,各行其道,且是先后有序,愣是让这个人流众多c车马密集的十字路口变得井然有序,没有发生半点的拥堵。 这一场景,看的赵构是目瞪口呆! 当然很快他就又有了心发现,一个穿着黄色褙子的警察。他认得警察的穿着,与齐军相差仿佛,只是颜色为藏青色。再有就是,寻常警察不携带刀枪,而是只配一根两尺短棒。 “呼”这个发现让赵构松了一口气。 大观元年出生的赵九妹,今年已满十五周岁,虚岁十七也,因年岁不高,且还未成亲,故而未曾参与朝政,对陆齐的了解实是一般般。 先前看到的已经叫他惊奇了,那路口的一幕就更出乎他的想象。错非是看到了警察,他都要对陆齐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想想看,寻常百姓且能如此,军兵厮杀又当如何的尊崇军规军纪啊。赵构年纪不大,对国家大事知晓的不多,可最基本的见识却还是有的。军队的战斗力就在于纪律! 这种路口通行模式,在陆齐许多大城市都已经施行。如金陵这般要地,市井繁荣,那交通警察就不止是在人流量最密集的高峰期时候,才来当值。而是在一些行人车马的要口长久设立警哨来指挥交通,以避免大拥堵! 除此之外,叫赵构印象深刻的就是,金陵整个城市都干净整洁的让人惊讶不已,这个城市不少地方甚至跟锦官城内的皇城有的一比。 早在江陵码头停靠的时候,赵构就觉得这儿已经是最干净整洁的码头了,但到了金陵,他才发现这个世上是没有最干净只有更干净的。 而想想也不觉得意外,这陆皇帝人就在江南,不日就要返回金陵,后者岂能不整洁? 可他万万想不到一座城市且能整洁到这种程度。 当然,除了城市的整洁,陆齐治下的金陵城且还有许多与赵宋治下城市有不同的地方。这里的私塾c官学之多,叫赵构震惊。 尤其叫他震惊的是天一阁,后者是金陵城的图书馆,由起名无能综合症晚期的陆皇帝亲提的,据说内藏各类书籍经典不下五万部。 听得赵构两眼直放光。 你不管对正史上的赵构有怎样的不满,都不能否认这鸟人是大艺术家的好儿子,骨子里就带着一股文艺范儿。精通诗词与音乐,擅长书法与绘画!行书c草书,笔法洒脱婉丽,自然流畅,颇得魏晋之神韵。 赵鼎笑而不语。 他并非这金陵城的首任府尹,可他却很清楚规矩是怎样养成的。 金陵城很干净整洁,大街上不见垃圾沸水,小巷里也无屎尿骚臭,原因都在罚钱二字。 很多人都觉得陆齐治下城池干净,却不知道陆齐各州县警局皆下属的城市管理大队,也就是所谓的镇城神管是也。陆皇帝当初定都益都城,为了把益都的市容市貌达到干净整洁的程度,达到陆皇帝自己要求的程度,下头的人那可是下了多少的苦功夫的,天知道整个中原有多少万人罚了款! 金陵城也是经过了经年的整治,被前后府尹狠下辣手后,这城内城外的百姓才算学会了人有三急去公厕,垃圾废水各归其类,整个城市这才算是有了如今的成效! 时间一长,本处的人们也都习惯了不能随地大小便,不能随地丢垃圾泼脏水了。 要不然,人被那些带着红袖章的人逮着了,罚款不是个小数目不说,也十分的丢人。穿着红黄相间的褙子去自己住的地方,扫大街,拉垃圾。那街坊邻居可都看着的,丢人不丢人? 至于期间遇到一些脾气暴躁的,敢骂骂咧咧甚至是动手打人的,那更简单,罚款更多不说,那带红袖章的都还会论起警棍打人!如果是爆发了剧烈冲突,比如头破血流的,就更好办了,东边的沪港正缺人去修理地球呢。 这种制度就是陆皇帝的一种强迫症,而且好处多多。市容市貌好了不提,也减少了病菌滋生,尤其是在温暖湿热的南方。 再说了,这人都是有惰性的,随地大小便,随地扔垃圾泼脏水,当然是舒服了。所以就要用鞭子去抽他们,故而,那些不遵守规矩的人下场往往是比较凄惨! 事实上人陆皇帝的要求并不怎么高么,放到二十一世纪,这是很正常的么。只要你能忽略到期间相差的九百年。 而对于各地的官府而言,尽管这整顿市容市貌工作是一项非常艰苦c繁琐的事情,但罚款中有一部分归属管理大队,那各地的城市管理大队都是相当乐意干的! 正文 第七百二十章 陆皇帝欺负人 从杭州转回苏州,陆皇帝这才放松了脑子中的那根弦。政治作秀自然不费脑子,都是套路么,但却疲惫人的精神。同样的套路一次复一次的用来,陆皇帝怎的能轻松下神经? 如此直到杭州事了,启程返回苏州,这次的南巡路已经踏上了归程,他才有心真的来欣赏江南风物! 比如苏州的园林,后世苏州园林大名鼎鼎,如今这个时代,苏州园林之盛也仅洛阳可比也。 用吴中文人墨客之言来说,此处郛郭填溢,楼阁相望,飞杠如虹,栉比棋布,远郊隘巷,悉瓮以甓。冠盖之多,人物之盛,为东南之冠。 后世赫赫有名的四大园林,如今沧浪亭已然存有。陆皇帝此番便驻跸。 但事实上沧浪亭却非此时苏州园林之最,那最有名的乃是朱勐“同乐园”。其园大十里,内中广植牡丹,珍木奇石不计其数,俨然可上攀大艺术家的“艮岳”。只是后毁于兵乱。摩尼教夺取了苏州后,第一件事便是挖了朱勔的祖坟,又将同乐园尽数毁去。 陆皇帝实则并不在乎这点的,住的地方好坏,景色又是否绝妙,现如今对他的吸引力并不大。 因为他心中的大理想大抱负且还未实现,他的理念还未得到贯彻,那康麻子也是在灭了明郑后方才在前明清华园的基础上启建畅春园。 陆皇帝怎的也要将南宋c蜀宋和北辽c女真,还有南越与党项残余,彻底剿灭了,这方有真的游览祖国大好山河的心情。 他在苏州城内放松些心情,更多是因为在南巡之初并未有想到这个政治作秀会那般的非精神。 赵构c张邦昌抵达金陵的消息自然也被送到了陆皇帝手里,他对赵构这人很瞧不起的,不可否认这人出众的政治才能,这人在南宋那副烂摊子的基础上,经过不断努力,解决了农民起义c兵变c游寇等诸多棘手的问题,那解除了众将兵权,稳定了政局,巩固了皇权,从而保证宋朝的统治得以延续,他的作为确实可称得上是南宋的“中兴之主”。但这鸟人坚持与金议和,不惜纳贡称臣c杀害岳飞父子,只这一条就叫他在陆皇帝这名岳粉眼中变得不堪入目来。 但看着谍报司送来的情报,以及宋清传来的消息,陆皇帝又生出了无尽好奇! 是什么事儿叫大艺术家能通下辣手,把周岁且不满十六的赵构遣派来?而赵佶那鸟人也端的大手笔,称臣纳贡送闺女,姿态软的一塌糊涂。莫不是他真的以为自己这般做了后,陆皇帝就能允许蜀宋存在了? “怪事,怪哉!” 直到从苏州向金陵去时候,陆皇帝也没能想明白了。就像这时间再无第二个人知道他是穿越者一样,大艺术家定也不会对第二个人说他的‘奇遇’! 金陵城内,赵鼎不仅带着赵构去看了金陵城的市容市貌,更带着他与张邦昌近距离的瞻仰了一遭陆齐治下的一特色——乡兵。 对比赵宋王安石变法时候新旧党争,闹得不可开交言,陆齐治下的政策显然是从上到下一贯而终的。 陆皇帝早前施行的政策,至今仍然在施行,从齐鲁冀北到江南之地,无数乡镇皆是如此。 只因为新朝武人地位高,军饷丰厚,军功更有厚赏,故而天下武风鼎盛。 而也同样是因为乡兵的存在,豪强这一在中原大地上已经持续了上千年的阶级,得到了极大遏制。 因为乡官手中直接掌握了镇压他们的武力,这是汉唐与赵宋都不曾拥有过的。 这也就是‘上有所好’的威力。一如赵宋皇帝爱文臣一般无二。 赵构与张邦昌所见的就是金陵城西,随意寻一处乡镇。就可看到彼处乡兵足有上百人,且都是不足双十的年轻汉子。内中又以十五岁以上者居多,而十五岁之下的也有,却只是少数。 赵构眼力不到,只是觉得这些青壮少年个个强劲孔武,又已经通晓刀枪弓箭和初步的军列操练,怕都都为军中健卒。 而张邦昌却是个老道人,他不通武事,只是见多了军伍。就眼前的这些青年,其操练已经不比成都御前禁军来的逊色,而精气神更是要胜过一筹。 如此乡兵,若说一处是赵鼎故意为之的,那么两处三处,数天里任由他们随意指点方向,任意游逛探看,那所见到的一处处乡兵,岂能是做出的模样子? 那只能证明,这就是金陵城真实的写照。而金陵落入陆齐手中,满打满算也才年把光阴。 都无须赵鼎领着他们去看城东的新兵大营了,赵构与张邦昌就已经心寒胆颤,唯唯诺诺了。 只不过忧心忡忡的赵构与张邦昌明显不能代表整个蜀宋使团人等的情绪,赵宋使团共二百余人,内里仆从c卫兵便占据了小二百人,真正的‘官儿’只有六个,算上近身的侍从和团里的文书随员,总共也才三二十人。这些人方才是使团的中心人物,那余外的小二百人在赵九妹与张邦昌心目中,无足轻重。 也是因此,这几日的光景,他们可算是享福了。 就说衣食住行。吃的方面,鸿胪寺自然不会亏待于他们。这边为他们提供的伙食质量很高,便是地位最底下的仆从卫兵,伙食上也保证顿顿能见荤,且菜式经常更换,肉类,禽类,鱼类天天都不一样,每天的早餐还必然提供一个白水煮蛋,在营养方面有充足的保障。 这般的标准放到齐军内,那便是御前司亲军的待遇。 陆谦前世浏览过一个帖子,很是认同内里的观点。帖子说人对于一个地方的印象,第一要素是环境,其次便是通过“衣食住行”这些细微处体现来的。其中最是基础的就在于吃这一方面! 眼下蜀宋使团的情况反映便极好的印证了这一点,纵使这些来自川蜀的卫兵仆从潜意识里对陆齐就有着不满和敌意,可谈起这边所提供的伙食,却也不得否认那很优厚。 赵宋一朝的俸禄是很高的,便是军兵的粮饷也是丰厚。因为除了几百钱的钱财外,还有粮食c布匹等类,综合考量,待遇之丰厚不次于满清八旗兵。 但那是早前的赵宋,进到蜀宋后的蜀宋便就另外一副样子了。军兵也只能保证勉强温饱,待遇较之早前是只落了一大截。 如今的这些人里,即使是家有余财的,也绝不可能像这样天天换着花样吃——非但顿顿有荤腥,饭后且还有新鲜的瓜果以供取用!这种档次的生活若放在蜀宋,就算是一县父母官也必能能享受。他们这几日端的是享福了。 陆齐并不期望着能从这些人口中掏出点有用之物,如此待遇,与鸿胪寺看来,乃属正常。 那高丽和青唐羌前来中原觐见的使团,其待遇也是这般的,没道理对蜀宋‘另眼相看’不是? 如此,这般厚待换得些军兵仆从的好感也是理所应当的。 吃上面很满意,而在住宿方面,蜀宋使团上下在金陵迎宾馆内也充分体验了一把超越时代的感觉——陆皇帝虽然非是百科全书,但对于生活也是有要求的,一些东西他是不知道该去怎样发明创造,但他只需要提出具体的要求,那自然有内务办下属机关去为他‘发明创造’。 如是,自来水盥洗盆c坐便器c淋浴,乃至陶瓷浴缸,就都在几年时间里被一一发明出来。甚至是沙发和沙发垫都‘发明’了出来,只是陆皇帝让人弄出来后,自己却不喜欢了。 许是与前世平凡人不同了,陆皇帝现今坐在沙发上,那就觉得自己在面临危机时候的反应速度,会有那么一丝下降。沙发的软垫可没有实木家具更便于发力! 倒是不少女人挺喜欢那东西的。 但自来水盥洗盆,坐便器和淋浴却普遍受人欢迎,陶瓷浴缸则同样受人冷落,对比陶瓷,如今的人更喜欢木桶。 各地的迎宾馆作为帝国的颜面,那自然是最高标准配备,当然有洗手间标准配套,但房屋的结构布局上却仍旧是传统模式,与后世那种现代建筑建构,全然不同。 金陵的迎宾馆原址乃是朱勔的一处别院,这儿与同乐园不同,没被破坏,因为方腊最初是将这儿定位行宫的。是以,此处的布局极佳。正堂,花厅,以及住宿的庭院,相互之间皆用廊道连接。空地之上种花植草,绿荫遍布,奇石林立,甚是怡人。 如赵构所住的芍药院,庭院不过亩许,但却有山有水,山水之间且设置有石桌木椅,专供人纳凉聊天之用。活水池塘畔有芭蕉翠竹,水流蜿蜒,小桥悠悠,隐约可见红鲤锦鲤于栈桥下翻游嬉戏,漫步其间,极具意境。 吃住得意,衣行更便。 错不是谍报司对川蜀甚是了解,赵构身边都径直有人,陆齐真的没从使团身上打主意的念想,就这短短几日时间,保不准就能将人给拖下水来。 而得知了陆皇帝返回金陵的具体时间后,赵九妹与张邦昌就猛地生出一种颤栗感。这可是将煌煌大宋硬生生踢下神坛的神人,短短数年中,硬生生的打崩了赵氏天下。 只是他们的郑重其事换来的却是陆皇帝的‘轻蔑’。连冕服且都未穿,只身着常服的陆皇帝,恁地给人一种不重视感。 这就像是现代两国元首照会,其中一方元首不是西装革履,而是穿了个t恤配牛仔裤一般。 赵九妹与张邦昌提心吊胆的进到行宫,战战兢兢,唯恐出错的跟着乐和走进大殿的时候,眼光不敢向上,只用余角隐约的就是看见大殿里有不少陆齐的文武官员,根本没有看到上首坐着的是一个身穿玄色盘领大袖袍服的身影。 二人皆是懂规矩的人,觐见皇帝,绝对,绝对不可能和天子对视,否则,便是大不敬之罪。 如是,待到二人口呼“外臣某某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后,坐在上头的陆皇帝并没有说话,只是略微抬了抬手,身边的侍讲就是朗声道:“平身!” 二人抬起头来这才傻眼,陆皇帝,欺人太甚! 正文 第七百二十一章 陆皇帝欺负人(续) 陆谦嘴角露出了三分玩味的笑,很奇怪,眼下的赵构与张邦昌,头顶气柱的颜色很耐人寻味。 那赵构的头顶气柱,血红血红,这个不稀奇,不出预料。但张邦昌呢?这人陆谦可是听说过名号的,历史上且就不提,只说当日辽军入寇一事,陆谦有确切消息,那赵宋使臣便是张邦昌这鸟人。 广信军c安肃军更是由他亲自叫开了城门,前者知军莫勇是个人如其名的懦夫,后者知军孙闿自戕,团练使杨雄后报仇殉难,倒是有几分勇烈;而稍后的保州知州刘敬,定州知州石清河却是真硬骨头,兼之有徐子龙c汤泉映c曾彬c李永等将效死,那便是拼到了最后一刻,尽数殉难。 稍后陆皇帝兵出北疆,与那尚未更名的兀颜光一场大战,大败辽军,更一举向北,夺取易州c涿州,兵逼辽南京析津府下,可谓是一震中原之勇烈豪气。 那场厮杀中,莫勇狗头已经伏法,但张邦昌却好运的逃过一劫。稍后数年也官运亨通,如今再被大艺术家给派来出使,陆谦岂能饶他? 这些日子不奈何他,且以贵宾之礼相待,只是因为陆皇帝要亲自处理他。 偏偏这鸟人端的骨头软,陆谦一双天眼下,这是头顶气柱竟见不到几分红色。陆皇帝亏得没有喝茶,否则非喷出来不可! 就张邦昌这等忠诚度,那真的是招招手就能拉拢过来。 赵佶这家伙甚个眼神?竟然派出了如此个人物来出使。而且那赵佶莫非就没想到张邦昌身上的罪孽?当初陆皇帝能杀莫勇,现在就杀不了张邦昌么? 却哪里知道人大艺术家在心里早就把张邦昌看做一死人是也。靖康之后,女真人立下的傀儡皇帝,可就是张邦昌。 故而,这事情就是那么美妙! 在金陵城内被好生招待了数日的张邦昌,此刻刚刚从震惊中醒来,陆皇帝如此轻狂之举,实有碍帝王之风采,传扬出去后将大有损于圣誉。这陆皇帝就真的半点不在乎么? 这一刹那里,张邦昌都觉得有些羞愧。羞愧自己心生竟因眼前这‘不要脸’的人而生出贰心来,与大艺术家相比,不知礼为何物的陆皇帝真就是没半点读书人心中的帝王风采。 如是,中原有如此君王,实让人羞惭。 就看到陆皇帝又是将手一抬,而后座下文武中走出一人,双眉带秀,二目有神,三绺须髯胸前飘洒,却正是乐和是也。 “宋臣张邦昌,奴颜婢膝,勾连契丹,构陷中原,致河北广信c安肃c保州等生灵涂炭,黎民遭殃,死伤数万众,十恶不赦,罪不容诛” 张邦昌魂飞天外。赵构的嘴巴也张的大大的。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知不知道?这可是中原惯例,陆皇帝竟这般蛮横不讲道理,常服相见本已经失礼,现下更要斩了张邦昌,这,这 恕赵九儿学问浅薄,这时候他脑子中已经想不出合适的词汇来形容陆皇帝了。后者在他眼中直若洪荒猛兽一般。那张邦昌呆若木鸡一样被上得大殿的侍卫提走,临到出大殿时候方才回过神来,高叫着求饶。通通不管用,稍后赵构就听得殿外一声凄厉的惨叫,而后一名侍卫手捧托盘,上面放着一颗满面凄恍的人头上得殿来。 陆皇帝眼睛只是看了赵构一眼,后者已经两腿颤颤,浑身颤抖也。 “赵构!” 明明是轻轻的一唤,可赵九听来却直若耳边炸雷,身子软软的,双腿再也撑不住,当场便跪了下来。乐得边上战列的文武都一阵嗤笑。 “张邦昌该死,他是罪有应得。我却也不至于要杀你!”陆谦才不会一刀砍了赵九。这一是因为赵九现下没甚恶迹。陆齐治下文武中不少都是赵宋出身,现在纵然为他效力,也知道赵佶不是个东西,绝对的无道昏君,但这厮的子嗣自己病死也且不去说,若是毫无威胁之下被陆皇帝抓到,而后一刀砍了,心中怕多少会有些芥蒂。 不是说他们对赵宋还有多少忠诚,而纯粹是心头上的感官作祟。 盖因为从感情上讲,人都是希望自己的顶头上司是个仁义宽厚的人,而且新朝开国帝王厚待前朝皇室这也算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传统’。 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善待前朝王室,给前朝留有血脉祭祀祖先的同时,也是在为给本朝留有余地,以免祸及子孙。 天下无有不灭的王朝,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所以,宗周厚待殷商后裔,秦皇扫六合,一统中国,建立了华夏历史上的第一个大一统的大秦王朝。却没有对六国的王室痛下杀手,只不过派人监视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 刘邦入关中也没有杀公子婴,后者是项羽砍的。而刘邦能把分项羽一块尸的人都封侯,在项羽死后,却也以鲁公之礼安葬了项羽,并亲自为项羽主持了葬礼,且在项羽的墓前大哭了一场。虽然谁都知道这是政治作秀!可刘邦做了,这就是政治正确。而且项羽年年都有祭祀。 曹丕篡汉立魏,封汉献帝刘协为山阳公,准许刘协在其封地奉汉正朔,建汉宗庙以祭汉祀。山阳公国一直到曹魏灭亡了都还存在,享国祚近百年。 司马炎以晋代魏后,同样封魏元帝曹奂为陈留王。允许曹奂在其封地奉魏正朔,建魏宗庙以祭魏祀。陈留王国之后历经东晋c刘宋,一直到南齐才被废除,享国祚更是高达二百多年。这一上古遗风一直到刘裕篡晋建立刘宋时才被粉碎。 而到了李唐代隋,赵宋代周,那传统便就又被捡了起来。虽然这当中有很多很多的不同因素,但这就是政治啊。 陆谦个人觉得这就有点像西汉初期的刘邦封什邡侯雍齿。 其次,陆谦不少赵构,也不会杀了赵佶赵恒,却是因为他觉得一刀砍杀了这父子仨,太便宜他们了。 从大殿内走出来的时候,赵构走路仍旧觉得漂浮,双脚软软的,就跟三年前他初尝肉味,抱着那宫婢大战了两回合后走出去沐浴时候一样,那脚软差点走不动路。 只是前者是欣喜,现下却是惊吓。 现在的他也还沉浸在觐见时的震惊和恐惧之中! 震惊于陆皇帝视礼仪于无物的蛮横,和那不要脸的无耻作风,太没帝王风度。 而恐惧于张邦昌人头的震慑! 这种‘新奇’的风格完全打破了赵构对皇帝这一生物的认知,见惯了他老爹的风雅温和后,陆皇帝这种怪胎就如一股混沌的泥石流一样冲垮了赵九妹内心的清流。 看着头顶的太阳,赵构很想哭,嚎啕大哭,陆皇帝太欺负人了。可他偏偏又不敢 次日,陆谦接到了宋清的急报,赵构病了。昨日回到迎宾馆的赵九儿,下午表现且还正常,但一夜过去,赵九便发起了高烧! 两天后陆谦脸色怪异的看着宋清和安道全,后二人一脸羞惭。“你们确定赵九的脑袋,烧糊涂了?” 陆谦从没想过,赵构赵九妹竟然一场发烧烧成了白痴! 这他么传扬出去了,他就成什么了?蹂躏作践人家小孩的怪蜀黍? “陛下,臣等请罪!”安道全也很想哭,在金陵城是他老家啊。这趟衣锦还乡,那端的是风光无限。便是宗泽宗首辅,他人是回江南了,却也没有回婺州义乌啊。便是皇后娘娘,她也一样没回歙州不是? 只有他神医安道全! 陆皇帝在金陵城建了一座医学院,还放他几天的假期,叫他回去跟父老乡亲显摆。 这些日子里,安道全走路都轻了三分。 谁能想得到,这正得意时却在阴水沟里翻了船,惨遭滑铁卢啊。 陆皇帝面前,宋清也好,安道全也好,全都一副无地自容,任凭处置的样儿。 这前者负有照顾不周之责,后者却是砸招牌的,只是一个发热高烧都治不好,安道全还凭甚是神医?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外传啊。” 宗泽听闻了消息后,拔腿就来寻陆皇帝。这事儿必须保密,不然传扬出去了,整个大齐都颜面无存。 人家蜀宋好端端的正副使,你甭管是否答应人家所请,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陆皇帝破了规矩不提,竟然还把人家的郡王给招待成了傻瓜白痴,且这只是陆皇帝回驾金陵城短短三日内的成果,颜面无存啊,会颜面无存的啊。 陈文昭面部表情的站在下面,错不是他知道前后事情因果,怕是他也会认为陆皇帝是在故意作践赵九儿的。这个名声可不好听,都不如直接杀了去! 陆谦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他自然知道此事不能传扬出去,可纸包不住火,这事儿终究要有个交代啊。 这般意思问出,整个书房里一片寂静,几名臣僚人人闭嘴不言,就是吴用这等一肚子坏水的人,短时间里也万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只因为整个赵宋使团且还有那般多人,即便宋清察觉不对时候,就立刻控制了消息,也有那么七八人知道事实。 “为今之计,就只能叫他们尽数闭嘴。”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大家一起商量,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得出来了。 先寻一个与赵构有几分相似的替身,而后把知情者和赵构与使团的大部分人切割开来,那知情者中有谍报司的暗探,是可信得过的,便叫他们出面,安定住使团。而后以陆谦要北上了为借口,用强硬手段,将赵构抬出来,隔绝其与使团的联系。那些个知情人倒是还不是任由拿捏? 这般的先遏制住事情恶化,而后就叫人传信给成都,让赵官家老老实实的将女儿送出来,摆出一副要拿赵构做人质的架势。 “那昏君既然舍得叫赵构出使我大齐,想必让赵构在我大齐做质子,也当是答应的。”吴用拽着自己的胡须,两眼里闪过精光。只需要赵宋的公主进了大齐地界,制造个意外叫赵构身死去,也不当紧不是? 这个突发意外真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正文 第七百二十二章 斩将夺旗,舍我其谁! “那赵官家前世怕是没了鸟儿的阉人,端的没骨气!” “自然是没骨气的。叵耐万里江山败坏到恁地境地,人早该披发遮面而死,无颜见列祖列宗了。” “说的正是。这赵家靠欺负人孤儿寡母得的江山” 河东大同府的一处酒楼里,正值饭时,二楼一二十张座头已然满了七七八八。人声鼎沸,叫声嘈杂,男人们喝酒谈天,讨论事宜是各有不同。但很显然,那南面传来的新鲜事儿,正教百姓们热议中。 蜀宋与陆齐间的‘破冰之旅’就像那春风一样,迅速席卷了大江南北,四面八方的每一个角落。 大艺术家竟然卑躬屈膝到这等的境地,称臣纳贡送女儿,端的是厚颜无耻,软的没了骨头! 消息传扬开来,民间是一片鄙夷。而陆皇帝一刀砍了张邦昌,虽也引起了一点波澜,但张邦昌罪有应得,民间反倒是更多的叫好声。 想想这没了骨头的赵官家,再来看霸气强硬的陆皇帝,人心中都有一股骄傲生出来。 大江南北瞧不起赵官家的人多了去了,而这北地的大同府,以及东边的燕京府里,就有更多的人瞧他不上了。这等不是男人的作为,叫人实是无法苟同! 你若是打仗到了山穷水尽之时,这般做且还情有可原,可现在蜀宋显然还没到那一步。赵佶这般做就显得太不是男人了。 临窗一屏风隔出的雅座,杨温正与年纪小小的孙儿杨再兴多面而坐。二人听着楼上酒客对赵佶的鄙夷之声,脸上早没有半分怒色。 如今都这般境地了,赵官家与杨家又有鸟个关系? “翻遍青史,软如赵官家之君王,千年未见一人。”那汉献帝且还有反抗,后蜀皇帝孟昶也是几次败于宋军之手,川蜀无有大将,自身且欠军略,这方才无奈投降。可眼下这位赵官家,却端的有可能只被人一吓,便就一片降幡出城头,十四万人齐解甲! “而同是纵览史书,强硬霸气如今日大齐皇帝者,亦恐只有大秦始皇帝可比!” 面对兴盛的北方胡族,汉有和亲之耻,唐有渭水之盟,隋朝建国之初也被突厥打的难堪,数十万突厥军深入掠夺武威c天水c安定c金城c弘化c延安c上都等陇右朔方六郡。那突厥沙钵略可汗本来还想继续南侵,但因为其侄染干与叔父达头可汗发生纠纷,只好率军北返。到了赵宋就更不用提了。 翻遍华夏青史,能在建国之初就摁着被巅峰之中的塞北精兵痛打的,且是一副要开疆扩土模样的皇朝与帝王,唯独却匈奴七百余里,叫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的大秦始皇能与陆皇帝相提并论。 杨再兴不说话,他知道自己祖父对陆皇帝的推崇。事实上他也对之敬佩不已。横扫中原是本事,但扫荡中原后就马不停蹄的征讨契丹,打崩女真,这就更是真英雄。 休管那赵官家是怎样的推崇文人,书中怎么的有颜如玉和黄金屋,东华门外唱名的怎么就是好儿了,这驱除北虏,恢复中原故土之功业,那是谁也抹杀不了的大功。更是被杨家这般将门之后认可并推崇的。 北宋一朝的武人,哪个不想着恢复燕云? 若说东汉三国c李唐c朱明等朝的武将,那最高之追求是勒石燕然,封狼居胥,北宋一朝的武将之最大追求便是恢复燕云,一如南宋的主战派要恢复中原一样。 而赵宋皇帝和文人墨客,嘴上‘不在乎’收复燕云之功,但若是真的不在乎,那宋神宗就不会在遗诏中留下“复燕云者王”的许诺了。 自己平日只能在遐想中期颐的最高目标,似很轻易的便被陆皇帝给实现了。中原士民扬眉吐气之余,如杨温杨再兴祖孙这般的武人,对于陆皇帝的崇拜,就已然视为神人了。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收复燕云,打崩了女真主力后,陆皇帝在天下黎民的心中,其地位都陡然一跃。早前且还有文人会用山贼水寇来蔑称他,但燕云一复,陆氏代宋,那就似带有几分天经地义的意味了。 “祖父放心。此番上阵,孙儿定争一份头功来。” 三月里春风已经吹遍了大地,不只是江南中原春意盎然,就是北地也一片春暖花开。而这同样也是齐军出击的大好时机。 寒冷的冬季过去了,两边的战马都在掉膘,此时战马的素质远不如秋高马肥时候。而这也是陆齐最是有利的出击时机。 与塞外契丹人的战马一样,齐军手中的战马状态也不是最佳水准。但他们有充沛的饲料,甚至是精贵的细料和青贮饲料。 可惜陆皇帝只听说过青贮,对其具体之做法便说不上了。这青贮饲料且还是紫髯伯皇甫端弄出来的。 在这厮投效梁山之前,陆皇帝早就叫人着手去实验青贮技术,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失败。而那皇甫端端的是’地兽星’,水浒上的第一兽医。上手后,只两年时间便初步有了成果。 以至于功成之日,陆皇帝亲自写下诏书,封其为开国男! 皇甫端这位平日里素来没有甚存在感的人物,在诏书下达后,一时间都成为了益都城内的热门话题。 只是青贮窖投入不小,又因为时间缘故准备不充分,去岁寒冬时候的青贮饲料还有很大不足。故而,在蓄养战马的时候,青贮只能作为细料的替补。 财力粮秣充沛的齐军,青贮不足,细料来补!在双边歇息后,齐军的战马并未继续掉膘,养到二三月时,状态较之停战之时已经有了很大的恢复。 而现在,杨志认为,这个时候就是他手下马军最好的出击之时。已经转回益都的刘法不提,种师中甚是认可杨志的想法。 双方马力我强敌弱,此刻齐军的优势正值最大时,此刻再不出击,莫不是要等到秋高马肥时候,契丹人自己气势汹汹的打来吗? 那天祚帝与回离保c耶律大石c郭药师等已经汇合,本人更是从云内进到了中京大定府。女真人也知趣的让出了原先的辽中京道与上京道。 从某种意义上说,现如今的契丹,比之得燕云之前的契丹也就少个辽东。 单纯的来讲,契丹的国运从最危险时刻的近乎灭绝,到现在依然是直线拔高了。可是天祚帝他们也清楚,这般‘飞速壮大’的后果并非没有半点危害。 首先,被女真人扫荡后的中京与上京道,契丹的忠实力量和在东部草原上的影响力已大幅度消弱。 ——草原上多的是墙头草,随风倒。便是那契丹人,底层的契丹人,也能身子一转,去做女真顺民,只要女真人能一直强大。 所以,后者在此处的统治是全部瘫痪的,中京道与上京道的政治态势也已经重回到了部族时代。 所以,天祚帝的地盘看似扩大了,可他手中的实力却没有实质性的增长。反而因为地盘的扩大,而摊弱了兵力! 其次,女真人如此痛快的退出了中京道与上京道,这是心怀叵测,是希望天祚帝的‘扩张’能吸引去齐军的注意力,是拿天祚帝来顶缸,为自己做肉盾,好争取更多的时间恢复实力。 但天祚帝明明看出了内里,却不得不踏入这个不是陷阱的陷阱。横竖现下他声威是起来了。 或许还有最后一个缘故,女真人希望缓和自己与契丹人的关系。 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么。现下塞外局势大变,女真人与契丹人,甚至还有西夏人残余,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是盟友了。他们都拥有陆齐这个共同的敌人! 那不管契丹和女真怎么‘亲亲我我’吧,大同府是已经在准备着跨越金河山,进击云内的准备了。 杨志没想过一举杀进上京道去,后者与中京道作为契丹主力所在,要对付之,也要看燕京府。他们这儿收复云内就是第一。 年纪一样不满十六的杨再兴并不是真的以一名士兵的身份参加先行的马军的,他只能算是个学生兵。等到年满十六,他就要进武略院了。而杨温的观点是,在进武略院之前,叫他最好先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厮杀。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杨温知晓云内等州已经无有契丹兵马,在天祚帝离开后,彼处已经成为了谟葛失部的地盘。 谟葛失部就是蒙古人。辽国时候,蒙古人已有一部南徙阴山南北,辽西南面招讨司所属有梅古悉部。 当然,此时还没有蒙古这个词汇,更多是被汪古及萌古。 谟葛失部人口不小,但契丹人既然敢把他们放在西京道之策,那自然是有手段制衡的。彼辈有马而无铁,控弦之士不少,战力且不是一般的差。 祖孙二人正低声细语时候,外头传来了宣赞的声音。“宣都统!”杨温与杨再兴站起相迎。 宣赞很给面子,人杨温放着青面兽的面子不动,亲自上门以杨家的名义相求,他岂有不认的道理? 今日再看这杨再兴,明知道是一少年,却也好喝上一声彩。若说他昔日的大哥关胜乃是关云长在世,眼前这少年却给他一种赵子龙重生的错觉。 前发齐眉,后发披肩,虽身长六尺,面相却端的十五六岁年纪,眉如宝剑,目如朗星,一表好人材。 若论长相,他宣赞见多了人物,也不是没有见过这般的英雄少年。别的不讲,陆皇帝身侧的那几位,少年时候也个个都是英杰。 但那几个气质却不尽相同。内里最出众的两个,栾廷玉的沉稳,岳飞的轻剽,给人感官十分明意。 这却是其他人等所不能有的。 许是那王贵c徐庆等经过时间的沉淀后,才能如此。 而眼前的少年却也是如那般,锋芒毕露,在面前一耸,如一支刺破青天的长枪。给人一种斩将夺旗,冲锋陷阵,舍我其谁之感! “果然是将门英才。无怪杨公常常记挂嘴边,有后如此,夫复何求!”宣赞大是羡慕。 他也已娶妻生子,可是儿子刚刚会走,日后且还不知道能否成才。而眼前的杨再兴,却已经能上阵杀敌! 正文 第七百二十三章 阴山之南 杨志不会因为蜀宋的举动而耽搁自己的盘算。 如今的情况,蜀宋对于河东根本无有半点的牵制力,陆皇帝教给他的任务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汇同燕京兵马击败天祚帝!青面兽只需要认真完成自己的任务就是,不需要再考虑其他。 如是,在戴罪立功的宋清作为陆皇帝钦使出行川蜀的时候,大同府城北校场中。 已经全部到位的河东马军全体集结于此,七千骑,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声马鸣,无个休止。 宣赞屹立在高台上,双目威严的注视着下面的军士。他们被调集到大同府,那是来干活的,不是等着被反应过来的谟葛失人干的。 现在就该上工的时候了。 ——大军出塞,奔袭云内! 燕云十六州,燕云十六州。燕是燕京,云呢?云便是指的云中大同府。谟葛失人在阴山之南草原上的中心城市是云内,那地儿叫如此名字,岂能不被陆皇帝盯上? 而云内州确切的说,就是后世呼和浩特周边,位于阴山以南地区,那一片土地不仅肥沃,也是大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进入中原地区的跳板。只要占领了这片沃野,他们就可以强渡黄河,进入汾河或黄河河谷。而如果他们失去了这个沃野,就失去向南的桥头堡。史载“边长老言,匈奴失阴山之后,过之未尝不哭”就是这个道理。 同样是在另一方面,汉族如果要解除从西北方面袭来的游牧民族的威胁,也必须守住阴山这个峪口,否则这些骑马的民族就会越过鄂尔多斯高原,直插入中原。 “呜呜呜”号手眼睛一双双的紧盯着宣赞,见他大手高扬起,下一瞬间低沉凝重的号角声就彻响在校场上空。 人声停,马鸣止,校场上取代的是一片肃然。拼凑起的河东马军也好,宣赞手下的八旗兵也罢,全都仰起头来看向高台上,肃杀之气顿生。宣赞满意的点点头,眼睛一一扫过台下部曲,在杨再兴的方位上停留了片刻。因为杨再兴所在的百户,是场地中所有百户(队)中立定最早,最快的一部,故而一眼醒目。 “轰轰轰”万马齐奔,声震雷鸣。 七千骑人配双马,出城十余里,便很干脆的一分为二,分作两路直向着金河山的南北插进。 那北路的河东马军是直奔丰州去的,南路的正黄旗部则直奔着云内去了。 左路军由宣赞本人亲领,右路军则是由张灏带领。是的,张灏,张孝纯的儿子,不是唐斌,不是郝思文,也不是折彦质。 杨再兴人在左路。 宣赞把他放入军中,短短两日时间,就打遍正黄旗无敌手,被所在百户的八旗兵奉为神人。实质上则已经取代了那百户的地位,偏偏百户长莫昆对杨再兴推崇之至。他就没有见过一年尚青少的人,就武艺这般高强出众的。而待知道杨再兴这个‘姓杨的’真就是杨家将之后,那就更是敬佩了。 阴山南的谟葛失人自也警惕着大同府,只是他们的情报能力几近于无,能做的就是向外多撒些游骑。如是,齐军的马军一到金河山,便被他们给发现。 宣赞不以为意。他这次的目标只是谟葛失人,后者不是契丹人,也不是女真人,他们就是早些日子南下的蒙古人。 是整个蒙古人中的一个分支,而且他们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在阴山以北,而阴山以南的谟葛失人,且还把自己的力量分成许多份,去占领丰州c云内州c东胜州等。如今便是被他们发现了,那能踌躇出的力量还能敌得过整个正黄旗么? 只有打疼了这些草原鞑靼,他们才会把向南伸出去的爪子缩回来。才会乖乖的老实听话! “汉人,汉人” 两路骑兵一路急行,越过金河山后,便就能不时的碰到小股的谟葛失人牧民,那些人在眼看着齐军就要赶到的时候,纷纷丢弃牲畜车帐,无论男女老少,都蹿上马背,斜斜的躲开齐军前进的道路。而胆敢反抗的,或者是走脱不及的,全都被一路车翻。 消息一层层的往后传报,坐镇云内的头人拔里比,自然清楚这支齐军目标就是云内城。甚至他都知道了宣赞部的具体规模。三千多铁骑,这样的力量不是云内可以抗衡的。 谟葛失人没力量在云内布置下可抵抗三千多装备精良的铁骑的军力。杨志也正是掐准了这一点,才敢事先命令宣赞飞袭金河山,进抵云内与丰州。 “谟葛失的勇士们,你们是草原上的雄鹰,拿起手中的弯刀和弓箭,用它们告诉面前的汉人,什么才是真正的勇士,什么才是真正的骑兵,给我杀——” 宣赞足足在云内城外转了五天,把以云内城为中心,五十里范围内的谟葛失牧民c妇孺都提溜到了一块,自然那些牛羊马匹就也被聚集在一块了。 而后谟葛失的援军方才抵到。 谟葛失人从东胜州而来,汇合了更西边的乌迪里,再与带人奔出城来的拔里比汇合,总体兵力已经超过了六千人。虽然这六千人中有那满头花白的老鞑子,还有面庞尤嫌稚嫩的少年,但大致上两倍于齐军的兵力,让乌迪里人和谟葛失人有了跟宣赞一拼的勇气。 乌迪里人的首领赛罕成为了联军的总指挥,因为前者是乌迪里人的小王。地位比拔里比和东胜州谟葛失人首领安格勒更高。 此刻他拔出弯刀高呼着,银亮的刀身在阳光下闪闪发着光亮,引得六千老少鞑子一片呐喊。 而齐军这边,宣赞策马立在最前,面对人多势众的鞑子,他的手下根本不需要做多余的鼓动,“杀鞑子,杀鞑子——”后者可都是财富和地位啊。 “跟我杀啊——”宣赞高吼一声,如此就够了。 “杀啊”两边的呐喊声响成一片,疾踏的马蹄中,汉骑与胡骑相撞而飞。 出大同府多日了,左路军迎来了第一场大战。 三千多骑呈品字形向着对面砸去。纪律上的差距叫正黄旗所部,不可能如齐军骑兵那样,排出规整密集的骑兵集群来,但是他们多少也吸取了些经验。那队伍的密度较之汉骑是差了些,可较之对面的牧民们来,可就是密集的许多许多了。 “杀——”挥舞着铁枪,杨再兴一马当先冲在最前。他身上是一副不起眼的札甲,可实质上这札甲却是杨志特意委托了金钱豹子,用最上等的精铁打制来的,那铁片之下更衬了大块的薄钢片,只说其造价,比一副明光铠只贵不贱。 其所在百户的队列在马匹的奔跑中慢慢被拉成了一个不规则的锥形。 两军对冲,好如水银泄地,又似沸水泼雪,片刻间就似一把尖刀插进了鞑靼骑兵中间,两军只一撞,谟葛失人与乌迪里人的联军就被硬生生‘啃’出了一块大口子。 鞑靼联军的队列被整个撞散了开,或者说是被劈开,与正常的骑兵交锋,两军交叉而过是两码事。 这就像是本该相互伤害的模式,猛地变成一劈两半模式。 联军的士气一下就低落了下来。更主要的是,他们的损失足够大。 “杀——”一枪刺进一鞑靼头目的脖颈,杨再兴横枪一挑,百多斤重的尸身就被甩出一两丈远,砸在奔涌过来的鞑靼骑兵群中。 以他的武力对付起眼前的牧民,真就是猛虎扑羊,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无可抵挡。 即便是鞑靼人发觉了他的厉害,人群中冲出多人来齐齐向他杀到,那也兀自是鸡蛋与石头的磕碰。 一阵冲杀后,杨再兴眼前豁然一亮,却是已经杀透敌阵。迅速调转马头,“杀——”杨再兴再是一声虎吼。就打算迎接之后的第二回合碰撞,只是现实让他失望了。 眼前的这些人也算是骑兵吗?他们连八旗兵都远远不如,更不要说与选锋军c健锐军,乃至御前铁骑相比了。杨再兴憋着一口气要开大,却发现自己只能收一个残血的小兵。 两军碰撞后,那鞑靼联军一阵怪叫,赫然是头也不回的朝着前方径直奔去。 便是宣赞也吃了一惊,“这是逃跑?” 适才的撞击,若是有第三方观阵,在外人的眼中,看见的就是正黄旗兵马几乎是毫无阻碍的一击而穿透了整个鞑靼联军阵列。 两边的差距太是悬殊了,都没必要继续厮杀碰撞下去了。 数千骑兵四分五裂,可偏偏逃跑的人中,愣是没有一股人向着战场东南方的那群战马奔去。前文说过的,正黄旗人手两匹战马,那厮杀的时候自然不可能自己骑一匹,再牵着一匹。 那唯一的法子就是把战马安置在战场外,留下少量兵力看守。而现在,胆气已落的鞑靼人,竟然连看守战马的百十名八旗兵都不敢冲撞。 与凶猛的女真人比来,此时的鞑靼人就是一群胆怯的绵羊。 八旗兵在惊愕之后,所有人都喜形于色,“弟兄们,杀啊”来不及多考虑,他们就纷纷调转马头向着溃散的鞑靼人追去。 痛打落水狗是所有人都乐意做的。而且这些家伙们知道,只有把鞑靼人的威胁彻底消除了,这阴山以南的草场方才是他们信马由缰的乐园。 只有杨再兴兴致怏怏。他想到在大同府时的激动,觉得自己真是表错情了。 正文 第七百二十四章 “和平”演变 就在杨志出动马军顺利夺回了整个阴山以南地区的控制权的时候,从金陵向西入川蜀的铁扇子宋清,也同样抵到了成都,并顺利完成了使命! 大艺术家对宋清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似半点不为张邦昌被杀而感到愤怒,也不为赵九儿被滞留陆齐而担忧。高高兴兴的把自己闺女拉了出来,带着早有准备的陪嫁婢女奴仆,以及华丽到极点的“嫁妆”,交付到宋清之手。 那嫁妆单只把宋清的眼睛给闪瞎了去。内中除珍玩珠宝不计,更是有各种图书典籍c大成乐器,乃至诸科医生c教坊乐工c各类工匠,计千百人之多。 这些可都是宝贝! 那教坊乐工地位说起来很可怜,可实则呢?那一个个在音乐上都是国家级大拿。放到陆齐,不管是进到宣政司下属的‘文化单位’,还是留在格调格外l逼的内务办,再或是进到礼部,那都是宝贵人才! 而工匠与大夫,别说只几百人,便是几千人陆皇帝也不会发愁的。多多益善! “啪嗒!”一颗八分大的浑圆珍珠落到了匣子里,满满一箱子的珠宝珍玩,赵官家的诚意很给力的。宋清却从眼下这一箱子的珍玩珠宝中看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宝石珍珠,象牙犀雕,字画漆器钧瓷,应有尽有,放在昔年,这都是好宝贝。甚至还有一匣子倭国进贡的折扇,却是知晓宋清昔日的江湖绰号,就以为人宋清喜欢扇子呢。最后更是有一套完整的青铜酒器,据说还是宗周时候的古物。可以说这一箱子宝货的价值,数万贯,甚至是十万贯犹多。但偏偏宋清就是没有从中看到几块金银。 这可就好玩了。成匣子的宝石很叫人夺目,可若是配以金银,打成精致的收拾,价值不是更昂贵? 如此看,那传闻中赵官家为筹集军费,融宫中诸多金银器为金银币,却是真的了。 陆皇帝弄出了铜圆c银圆与金币系统,其间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大艺术家入蜀之后,为了自保,大力扩充兵马,休整武备,那可是要花销巨大的。自然是见猎心喜,有样学样。而且还大力发行起了纸币! 只是区别在于,陆皇帝的纸币是有充分的保证金的,甚至为了安全起见,他都不敢十倍十几倍的增益发行,而始终保持在一个1:3的基准线上。可大艺术家呢?他发行的大宋宝钞——是的,就这个名字——又有个屁的保证金啊。无知者无畏么,就好比那正史上的大明宝钞一般,刚刚面世不久便连连贬值。 宋清的消息转到陆皇帝手中时候,他人自然已经回到了益都。 但回到益都后,陆皇帝也只是稍微的歇了几天脚,便抬腿就奔去了登州。随行路上还带上了答里孛。 这并没甚特殊意义,只是南巡回来后的陆皇帝明显感觉到了答里孛精神的萎靡。毕竟现如今的紫禁城太小了。 而待到金陵浚通水道,退田还湖工程完结后,再大肆的修建宫廷园林,都不知道要等多少年才完事。 可答里孛是契丹贵女,原本的生活天地是何等广阔?现在叫她待在逼仄的紫禁城中,可不就是把天上的飞鹰当做了百灵鸟养么? 当然,答里孛她在答应成为陆皇帝后妃的时候,便已知道自己今后就要承受着中原条条框框之约束。 前文已经提及了,契丹上层贵族的汉化都很深,而且地位越高,汉化程度就越深。答里孛不是那无知之辈,她对中原文化有着深刻的了解。 可即便是有了心理准备,在来到紫禁城后,那巨大的反差也叫她精神萎靡了来。 陆皇帝回到益都后,看着答里孛,眼中就只觉的是看到了一朵枯萎的鲜花。故而此番向登州去,就把她也带上了。 这倒是叫答里孛的精神立刻恢复了一截。 答里孛端的聪慧,怎会不知道这是陆皇帝有意为之?便是连夜间床榻之间的表现都热情了许多。 女人都是感性之人,尤其是答里孛这种凄凉遭遇后的女子,陆皇帝对她本就有几分体贴——人潘金莲说的好,陆皇帝是个长情的,却也是个多情的,美人为甚不爱?——现在就更多了一份爱惜。 那答里孛的回应便更是热情了许多,整个人好似被点燃了之火,在床榻上回应激烈。 昨夜里一场激战,畅快淋漓。清晨陆皇帝起身,答里孛似有所察觉,但浓浓的困意和疲惫叫她只哼哼一声后,人继续安睡。 陆谦自己穿衣起身,大步走出房间,外头的几个契丹侍女见了,满脸是笑的为他奉上餐点。 无论在中原还是在契丹,后宫嫔妃,那侍奉左右的婢女就没人会盼着自己的主子不得宠。只有她们伺候的人得了宠爱,她们的将来才会有盼头的。 而陆皇帝人到了登州,便就当即忙碌起了正经事。一是高丽,二是辽东! 因为高丽的内部火已经到了要结束的时候了,王楷的胆子已经被吓破了。 因为拓俊京与李资谦的密切关系,王俣在人生的最后几年时间里费尽心血组建起的中央军,实则已更多被李资谦掌控在了手中。而且随着战争的持续和各方冲突的愈发激烈,拓俊京在军中的根基便就越深,李资谦对开京军政的掌控也就越根深蒂固。 王楷不愿意沦为傀儡。 此时的高丽国情与历史上的情况全然不同,年纪小小的王楷已经充分认识到了权利的重要性。这小子年岁方十四,却就与胡宗旦等亲信大臣商议如何夺权。且下手狠辣,趁着年节时候李资谦不备,宣召他与拓俊京进宫来,后一举擒拿了下。只是李资谦在开京城内根基深厚,拓俊京也在军中影响巨大,王楷擒拿李资谦和拓俊京容易,要掌控整个开京的军政权利却难。且李资谦也并未如历史上的那样露出反迹,王楷的做法并没得到士人军兵的认可。以至于他更不敢以严厉手段处置二人,最后只能关起来了事。 如此就使得中央军无了头首,军中的保王党与拓俊京c李资谦的心腹爆发内讧,南面的兵马趁机逼杀过来,不少本是为开京所控制的州府也纷纷发出异声。事情持续到年后开春,开京城的局势兀自没有恢复平静,反而愈演愈烈,持续恶化。 不久前中央军更在汉江一带,大败与罗州李氏与庆州金氏的联军之下,那联军趁机攻夺汉城,兵渡过了汉江,兵锋北指,是直冲开京而来。 而开京城内且还一塌糊涂,李资谦的被囚,更叫仁州李氏袖手旁观,无奈之下,王楷便生出了逃去西京的念头。然而西京两班才不会欢迎王楷呢,后者走投无路下,只能听从胡宗旦言,乘船前来中国。 可以说,高丽国这颗熟透的果子,终于要落进陆皇帝的口里了。 “胡先生放心。朕言而有信。” 陆皇帝抵到登州的当日,便设宴款待王楷一行。席间抽了个空,与心中担负着巨大道德包袱的胡宗旦会面,亲口许诺。只要胡宗旦能说服王楷献表内附,他不惜贵爵相待王楷。 高丽半岛上纷争不断,更东面的日本却乖如鹌鹑。日本恐惧中原且还不够,又如何敢趁机生事,在佐渡岛上弄鬼呢?便就是‘巨海贼’事宜,也无伤大雅。 平安京的那些斗的正欢的日本权贵,才不会去自讨苦吃呢。 而至于辽东,陆皇帝来登州,目的之二便是为了不久后的辽东海路攻势。此次出击,主将由混江龙李俊担当,副将当头的是陆谦特意从岭南调回的呼延庆。 这二人带领的海上舟师和水师陆战部队,乃是开路前锋。一旦动起手后,先是觉华岛上的部众,然后是从晁盖军中调回的雷横与朱仝,带兵万多人,随时准备登陆。 对于女真人,陆谦可不会放着叫他们白白得光景休养生息。纵然他们已经不足为惧! 早前他就派出了文仲容c崔埜二人引兵进入觉华岛,一是要相救刘舜仁部,二是要在锦西走廊里埋下一颗钉子。 如今觉华岛在手,那女真人打榆关外退去后,便直接放弃了润州c来州等地,而直接退去了胡僧山。 齐军不战而得半个锦西走廊。 现下文仲容c崔埜与刘舜仁正对着胡僧山虎视眈眈。 那女真人先败燕京,后败桑干河,实力损失惨重。便是阿骨打返回去后,迅速招兵扩军,也万难立刻弥补掉兵力上的缺陷。 女真人一路崛起,那模式就是最纯正的以战养战。燕云一败,女真人不仅没夺取新鲜的血肉,反而实力大损,这损失可就大了去了。 所以,陆谦此次对女真发起攻势,动用水陆军并不多。这只是为了牵制女真人,免得他们小日子过的太舒坦了。天祚帝可不能完全吸引去陆皇帝的注意力。 今日是王楷上表内附的日子,也是李俊c呼延庆出发北上的日子。 刀鱼寨内,百舸争流,礼炮声响,雪白的风帆升起,足足上百艘大小海船陆续驶离,直在大海上连起了一大片云彩。 “此番如能如愿,则辽东震动,女真根基不稳也。”送别船队,陆皇帝回到行在手指着绘制详尽的辽东和半岛地图,如此的说道。这且还是契丹人的功劳,是陆谦在燕京城内缴获的。无论是天祚帝还是耶律淳,他们在逃跑的时候,可都没去顾忌这些地图。 于是,他的手指头就不由得点在了高丽上。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多年营造,今日一朝得偿矣。” 乐和如此的说着。他可是知道陆皇帝在高丽半岛下的功夫有多么深的。崩看现在高丽半岛闹哄哄的,但陆皇帝一声令传下,半岛上过半的势力都会俯首听命。 得知王楷上书内附的消息后,陆皇帝官儿都给他们封好了。王楷且放在一旁不提,那李资谦为东海总管,代表了庆州金氏的金富轼与罗州李氏的李茂生为左右副总管,长史则是赵彦充任。 乐和觉得,这道旨意但凡发到半岛上,那大势便立刻被握在了陆皇帝的手中。 “尚不可大意。” 高丽内附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但陆皇帝是里子面子全都要,不然他何苦在其身上下那般大功夫? 从唐朝开始,半岛就学中国文化,说中国语言。就算是高丽一朝与赵宋实质上是陆路隔绝的,双边的海上交流也是源源不绝。 中国周边的这些国家,半岛与日本的汉化水平可都不低。且此地与南越也有不同,要取南越也不可能做到兵不血刃,但对于半岛他却希望能够“和平”演变。 正文 第七百二十五章 人力不可敌! 渤海地区属于温带季风气候,冬季是偏北风(西北c东北),夏季是偏南风(东南c西南)。 而在春夏之交的时候,这儿更多的吹西风,或者说西南风。 但这再多的西风或西南风中也兀自有东风和东南风吹送。虽不极是给力,可也够大军浮海蔽空而来。 旅顺之地,汉代时属沓氏县,东晋时名“马石津”,隋唐时谓“都里镇”,契丹时则称“狮子口”。其后的苏州关,以及后世金县所在的苏州,可谓是契丹对海贸易的重地。 当然,这海贸对于契丹来说,效益真的几乎可以忽略掉,那苏州关虽然有海关之意,但也是有防御之意的。 那地方与登州间隔太近。隋唐时候,中原军队几次在辽东地区大打出手,征讨半岛,皆是海陆齐发,叫所有人都认识到了渤海的不可靠。 苏州关在契丹又被叫做哈斯罕关,后者在契丹语中的含义便是栅栏。这内中的意义就显而易见了。 正史上,洪武四年朱元璋派马云率部从山东乘船跨海镇守辽东,因海上旅途一帆风顺,由此将狮子口改名旅顺口,在明初时候这儿就是登州海运军需的接收点之一,后来朱明在金州建卫后又在旅顺设金州卫中左千户所。 女真人夺取了这里后,他们所面临的海上压力更重。陆齐频频从海上与之互通有无,更早时候,更是起数万大军浮海向东打破了高丽。阿骨打深感苏州不宁! 使人在狮子口筑城,号南城,周围一里三百步,城壕深一丈二尺,阔两丈五尺。布置兵马五百驻守。 这座周长仅一里多的小城就坐落在后世的旅顺军港旁边,离岸不过两百步,西侧里许外便是西官山,也就是后世的白玉山。晚清时,李鸿章陪同光绪的老爹醇亲王视察旅顺口时说,既有黄金,当有白玉。从此西官山更名“白玉山”。 此地与登州一南一北控扼渤海,旅顺周围群山环绕,由铁山延伸出的老虎尾形成一道天然的防波提,仅有旅顺口一条水道通往港口,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使得该地成为后世的著名军港。这个不提。 就说现在这个时候,火炮都尚且是中原齐军手中的独门武器,而契丹人也好,女真人也罢,都无吃水甚深的大船,那易攻难守的狮子口显然不是他们防御的重心之地。过去的契丹人和现在的女真人,对这儿的防御重点都在那其北部的那块平原地带,也就是后世的金县,大连的金州区。 故而,狮子口的大小山头上,林木葱郁,满目嫩绿。 南城周围且有平地,都是可耕种的沃土,但女真人只用它们来放马。此刻南城的瞭望塔上忽的敲起了急促的警钟声音。鸣金声远远地传出去,让城内城外的人停下动作,伸出头来向南面眺望。 经过一日夜的航行,天亮后又在海上完成了整个船队的集结和清点,如此后方才向着狮子口奔来。 李俊还是很激动的。 这的一战,还是他这些年来所遭遇到的第一场真正的战事。陆皇帝为他配备了呼延庆这般经验丰富之人做副手,他可不愿登台便砸了场子。 大小上百艘战船浮海而来,南城内的女真人自然会有察觉。 李俊站在座船那高高的艉楼上,用千里镜望去,就见那小城城头上已经有许多人头出现了。岸上也乱成一团,一些人急忙向城内奔去,可还有一些人则提着长矛弓箭等冷兵器窥视着海上。 同时那小城中也奔出了一支百十号人的马军! “哈哈哈,釜底游鱼,端的不知死活。”这些个女真蛮子不知道火器的厉害,等火炮开轰了,他们就知道怎么做了。 皇帝老子已经给狮子口命名为‘旅顺’了。这次的旅途,他就一定要一帆风顺,顺顺利利。 呼延庆在自己的坐船上,也正看着岸上女真人的表现。说真的,若是没有火器在手,想要对付岸上的那些女真兵,还真要付出些伤亡。因为对手在岸上么!有着天然的防守优势。 可是现在他们手中有火器,大炮c虎蹲炮,还有轰天雷,如此手段下,对面女真兵的抵抗便也很叫人不放在眼中。 因为船上的火炮可以直接对准女真人的小城开火。 “轰轰轰” 火炮的轰鸣声响起,一颗颗滚烫的铁球向着对面打去。 海上上百艘战船,炮船仅只有十中之一。然大小十艘炮舰,算上李俊的座船——一艘海鲨船,拢共七八十门火炮,单面也只三四十门,可一同开射的威力却也是甚为壮观。 就看对面的小城荡起了不止一处的烟尘,夯土垒砌的城头上人头晃动,守军一片惊慌。 任何一个没有历经过火炮射击的人,面对此景都要慌张。驻守此地的谋克完颜呼敦惊愕的看着城头那崩坏的垛口,而后再去看那滚落到身边的铁球,就这么大点的东西,恁地如此大威力? 他曾经随军攻取锦州,见过石砲的威力,也看到过砲石的大小。与之相比,铁球显然小了许多。但现在它却发挥出了不逊于砲石的力量。 连连的铁弹落在这小城上,垛口女墙纷纷崩坏,城墙浮出了裂痕,就是城墙内里也唰唰的掉落尘土。并且随着射击的持续,炮击的精准度在越发增高。 若说,早前十发炮弹中只能有五发命中小城范围内,五发中又可能只有一两发打中城墙或是城头,那么现在十发炮弹就能全然命中小城,而且至少能有五发击中城墙或是城头。 完颜呼敦是抱头而窜。无奈何,城池太小,几轮炮击之后,城内房倒屋塌,且倒塌的房屋还燃起火苗来,也是控制不住,这眼看着小城就叫人待不下去。 而他这一逃,城内的女真兵就更是抱头鼠窜。这些人在城头早待不下去,那些个被打成肉泥的同袍,明明穿着重甲,却似乎半点作用也不当。就是蹦飞的碎土都能打的人呲牙咧嘴的疼。 有死人就有伤者,残肢断臂,哀声叫嚎,更让人胆气尽泄。 何况那铁球还越发的密集来。他们不怕真刀真枪的拼杀,但这般都且够不到敌人,自己便被打的抬不起的战斗,实在叫人颓气。 而那城外岸上的骑兵和其他士兵,此刻就更是已经逃的看不见了。 女真人的战马若是听到连连的炮声炸响,都能始终待着不乱,那女真人进步真就是bug了。 至于那些拿着刀枪弯弓的女真兵,看到小城的模样后,更是吓的浑身发软,那里还敢再待在远处呢?这要是一通炮打过来,他们可就凄惨了。 而苏州城内坐镇的完颜撒卢母,此刻已经接到了信报,但接到了消息他又能如何? 须知道那苏州关是在苏州,而不是在狮子口。那汉人的战船能靠近狮子口,就也能逼近苏州关,逼到苏州城下。 现如今女真兵力短缺,偌大个辽东南,金兵也不过六七千人,且内中还多有新兵。如今分布在苏州c复州c顺州c宁州c镇海等地。 纵然苏州是重中之重,他完颜撒卢母手里的兵马,拢共也三千人不到。 他若出兵救狮子口,汉人们偏偏向苏州袭来,那就全完了。“要完颜呼敦速速撤回!”他就守着苏州为第一要务了。 而后,果不其然,只是当天下午,一支汉人船队便出现在了苏州外的海面上。 作为一个眼界较为开阔的女真人,撒卢母却还真没见过打炮。 立在苏州城头,他就望到海上浮着的几艘汉人大船忽的响起雷鸣声来,一股股白烟从船舷升腾来。 而后,他就看到隐约有些小黑点落到码头上,然后,再然后就看到了码头上,那是一个房倒屋塌。 却是因为一颗铁弹凑巧打中了码头牌坊。 撒卢母直打了一个激灵,脸色大变。 朗朗晴天之下,那坚固的石头牌坊愣是变成了一堆废石。那么他脚下的苏州城就比石牌坊更坚固吗? 稍后,越来越多的炙热铁弹落进码头周遭的民居中,大火便不可阻挡的熊熊燃烧起来。 一刻钟前还是百年不变的苏州关,这眼睛一眨,就变成眼下这一副惨样 撒卢母和呼敦猛地觉得,自己心中那堵原本很坚固的“城墙”忽的变成了一座被海浪一拍就能摧毁的沙滩城堡,轰轰然的化作了一堆废墟。“人力不可敌!”撒卢母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城头上的喧杂吵闹声平息了,每个人都被眼前的景象给傻楞c惊呆住了。 彷徨c惧骇c泄气等等情绪在这群人的心头升起,“这城还能守吗?” 女真人心中本来对齐军还有的不服气,阿骨打去岁的大败而归叫女真是流血又伤心。可是对于辽东南的女真兵马来,他们并没有见过齐军战阵,没有真正的历经燕京城外的那场厮杀,而心里对于汉儿又历来都有蔑视,如何会平心静气的接受不如人的事实?但是这个时候,那再多的不服气也已经变得荡然无存。 当很多人在心底自问:“这城还守得住吗?”的时候,这苏州城就必然守不住。 正文 第七百二十六章 陆皇帝的许诺 辽东南的苏州城,休看也冠着‘苏州’的名号,其实质规模较之江南吴中的那个苏州来,却逊色了不知凡几。当然,如今时候最关键的不是城池的大小和规模,而是城防的坚固。那眼前的苏州也远比不上江南的那一个。 当次日里大批的齐军乘着小船在码头登陆,把一门门火炮和虎蹲炮拽到苏州城下,女真兵的出击被他们轻易的打了回去。 奔驰的战马在炮声轰响中变得不堪一击,身披着重甲的女真步军也在炮击和震天雷的接连打击之下,挡着为肉糜,血肉横飞中抱头鼠窜,不敢回首一顾。 呼延庆看着抱头逃窜的女真兵不屑的冷哼着,这女真兵横扫了契丹,名头端的不小,可惜脑袋不够聪明。明知道火炮犀利,还敢用步骑兵的直冲上来,这不是白白受死么? 自家这远的有大炮,近了有散弹,中间还配着投弹兵的轰天雷,城内的女真兵白白扔下了三四百人,丢兵弃甲的向城池逃去。 阵地前残肢断臂无数,轰鸣声一炸,尽是血雨腥风。伤兵的呻吟与呐喊合着未死的战马的哀鸣,共同诉说着女真人的无力和脆弱 叫手下兵马短促追击一遭,捉了十几个活口。呼延庆就可着大炮来讲话了。 于是,震如霹雳的连连炮击声很快就笼罩了苏州城,一颗颗铁弹被打进了城去。 整个过程那便是早前狮子口南城的翻版。 夯土垒砌的苏州城墙并不牢固,因为它已经很多年里不曾修补了。现下被大炮不停地轰击,即使炮舰上的火炮且还都是斤的小型炮,并不能一发就打的山崩石裂,房倒屋塌。可只要炮子打的足够多,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滴水尚能穿石,况乎是炮子呢? 一发不成就十发,十发不成就百发。而炙热的铁球本身也是一个个纵火弹,都是被事先前加热过的,塞进炮口的时候炙热的发红光,打在城墙城头且还好说,落入城内的民居当中,岂能不燃起大火? “杀啊”城外,震天的呼杀声传来。 “汉儿攻城了,汉儿攻城了。”无数惊慌失措的声音声嘶力竭的喊道,他们的主人已然完全不能控制自我了,只知道惊慌失措的大叫。 原因就是苏州城终于垮塌了。虽然只是一段不长的距离,却吓的女真人魂飞魄散。城内大群的百姓以及一些兵丁,屁滚尿流的从城南顺着大街往北面逃跑。 撒卢母手下尚能掌控着的士兵,内心中的彷徨和恐惧丝毫不比那些逃去的人少的,随着城墙的倒塌,这些人心中对火炮的恐惧已经彻底的被引发起来。面对城外高亢的喊杀声,他们没有抵抗的念头,而只想着一窝蜂的向着北面逃去。 如今的他们已经没有半丝半毫的勇气了。 “谋克,不能就这么走啊!”完颜呼敦在撒卢母耳边说道。 后者两眼里泛着凶光,是啊,不能就这么走啊。横竖也要拼杀一阵才能败,不然,不然皇帝面前就不好交代了。 “来人”撒卢母眼睛中闪出一抹凶狠,吩咐亲兵们一字排开,自己抢步上前,对着当先跑过来的逃兵们就连挥三刀。 手起刀落,几道亮光闪现,三颗人头就已经跌落地上,殷红的鲜血从无头的脖腔哧溅出来,把他的上半身都染成了一片血红色。 “回去,回去,都给我回去。谁再敢有煽起骚乱,动荡军心,杀无赦——”通红的眼睛中流露着疯狂的杀意,撒卢母举着腰刀对着被镇住的溃兵们大喊道。“都给我杀回去,顶住” 撒卢母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且手头能掌控着数百军丁,很轻易的就控制住了局面。并合着完颜呼敦,亲自带着兵马向着倒塌的城墙缺口处冲回去。 无奈何,虽然没人想去送死。但有着撒卢母的带领,背后更是有完颜呼敦雪亮的刀枪逼着,女真兵不得不硬着头皮涌上城南。 “杀啊,弟兄们跟我杀啊” 呼延庆手舞一双铁鞭,一马当先的冲杀在前。这个时候正该是猛将勇士的效力阵前的时候。 冲过城墙废墟,涌入城中的齐军与女真兵迎面撞了上。 比武备,呼延庆手下的舟师陆战部队显然不是对手。他们身上披的只是棉甲,最多是皮甲与布面甲。女真人可是有重甲!最差也是加厚加料的皮甲。 但比士气,齐军的士气能是女真兵的爷爷。 躲过两照头砸向自己的铁骨朵,呼延庆猛的上窜了两步,不待对面女真兵反应过来,手中的双鞭已经敲碎了他们的脑袋。而后一手挥鞭倒卷而上,“铛”的一声格住对面女真兵的应头一刀,一手挥鞭猛击。再杀一人! 一道道烟柱接连升腾,巨大的让人耳膜都震裂的爆炸声连成一条线,轰然如同天际落下的连串霹雳,让人感到爆炸声始终在耳朵里震响,从没有停过。 这就是投弹兵的威力! 在他们身前,水师陆战部队的士兵一个个如狼似虎,举着兵器直奔女真人杀去。半点不因为自己身上铠甲的薄弱而犹豫,而胆怯。 呼延庆是个合格的将军,而一个合格的将军的定义就是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战果。故而,他从来不不觉得仗着火器欺负人有什么不对。若是可以,他更愿意一个手下兵勇都不死的,用火器将女真人全面崩光杀净。 陆皇帝相隔不到两日,便接到了李俊的回禀。其部已经顺利拿下旅顺,并夺取了女真苏州,灭敌千多人。那混江龙已经打算引着船队向辽海挺进。 所谓的辽海,就是指。泛指辽河流域以东至海地区。也就是后世的辽东湾。 “旅顺,果然是顺利!” 站在一副硕大的地图面前,陆皇帝哈哈大笑。 女真人有海无防,以李俊所部船队的战力进入到辽东湾,足可以搅得阿骨打焦头烂额,沿海数百里海岸线都不得安宁。 届时,女真人想守却兵力不足,而不想守,就只能后撤,白白让出辽东湾的控制权。再思之这般做的后果是齐军能从后世的营口一带登陆,兵锋直指辽阳,那是阿骨打所不能承受的风险。 故而,阿骨打的选择只能是分散军力,固守辽东湾一线。 但女真人哪来的那么多兵? 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罢了。而有了漏洞露出来,便就足以叫陆皇帝从容施展下一步战略。 “妾身恭贺陛下!”答里孛眼睛看着地图,眼睛里直冒出火星来。 她虽对天祚帝没了父女情分,可对于契丹还是有感情的。昔日的契丹是何等辉煌,就像煌煌大宋被陆皇帝给夺了一样,契丹之败,也是败在了女真人手中。 陆皇帝呵呵一笑,对女真人他也烦,所以他觉得把女真人送给答里孛手里,那效果是很值得期待的。 “女真人是兔子尾巴长不了。短则三两年,长则四五年,混同江以南的女真人,朕会彻底收拾干净。” “到时候朕把这些人变为奴隶,咱们若有了儿子了,我就把他们都赐给孩子。” 答里孛脸颊变得嫣红,一双眼睛中全是激动。陆皇帝的许诺叫她激动欣喜的都要不能自已。 “妾身谢陛下恩典。” “哈哈,先别忙着谢恩。儿子没有,朕适才之言可就要变成空话了。你要先给朕生出儿子来才是!” 如此,当晚的床榻间,战况尤为激烈。 激情的释放总是畅快淋漓的。 床榻上,抱着答里孛皙白的娇躯,黏黏的液体与汗水叫陆谦最终选择了沐浴。超级大的浴桶早已经灌满了湿度的热水,放下陆谦两人自是绰绰有余。 清澈的温水漫过答里孛肩头,稍后,答里孛双腿做好支撑,皙白的肌肤破开水面,滴滴水珠划过 陆皇帝心中闪过一首唐诗: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陛下!” 答里孛满脸羞红的娇道,却是陆皇帝不自觉中吟了一首好诗。答里孛自知道这几句诗词的来历,如何的不害羞?却不知道她这时候的娇声,在陆皇帝耳中更是一种勾人的诱惑。 随后,浴桶内水声猛想。 浴房外头,数名契丹婢女疼到内里传出的娇喘声,还有那荡出的水花打地声,一个个都羞红了脸。只是一双双眼睛全都绽放着欣喜。 一抹云彩遮住了月亮的清辉,浴房内终于消停了下,陆皇帝抱着美人回到榻上,后者早已经被换上了新的床被。熏香散发着幽远而近乎于无味的淡香,这却是陆皇帝最是喜爱的。 甚是尽兴的陆皇帝,此刻脸上就如那饱餐一顿后雄狮,满是慵懒。答里孛很是疲惫,但偏偏大脑清晰,精神亢奋的很。 “朕要重塑中原雄风,兴汉唐之威仪,自是要征服草原。只是我中原人种惯于耕种,短于游牧。故这草原且还是一大隐患。”答里孛点头。契丹人要统御大草原都要频频在草原上修筑城池,分部族人呢。 “如青史上一般,中原强则跪服献媚,中原弱则跃马扬刀。我是万不能允许的。”所以,他要分封藩王坐镇北疆。 而答里孛听到分封藩王坐镇草原的时候,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权利是男人的之源,可对于女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答里孛这几日已经疯了一样想生一个儿子来。现下只要一想自己儿子能分封藩国,在大草原上能裂土为王,还能拥有无数女真奴隶,她娇躯都在颤栗。若不是真没力气了,她,她 陆皇帝似是知道答里孛所想一样,手掌顺着腰肢滑下,在雪丘中狠抓一把。 日后的皇位不管是谁,横竖不会是答里孛所生的儿子。对于一个有着契丹异族血脉的儿子,那最好的结果就是叫他去北方的大草原上。 一如陆皇帝当初设想的那样。 只是那个时候他并没想到自己会有契丹血脉的儿子。想到这儿,陆皇帝的双目猛地变黄 正文 第七百二十七章 爱妃,可要努力啊! 辽海上,就在陆皇帝翻云覆雨正浓的时候,一支规模不俗的船队已经向着辰州奔去。那里就是后世的盖县。距离耀州,也是近在咫尺。 天亮后,船队缓缓驶近了辰州。很快,岸上的人就发现了他们。 船队的目标是一座临海的小镇,因为这里有一个不大的小号码头。虽然它不大,但再小的码头也是码头不是? 李俊站在船上用千里镜望去,岸上的那些蠢货似乎很过了一阵才意识到这支船队来的古怪。当最近的几艘五百料小船已经距离码头挺近了,估计连船上打的旗帜都能被岸上的人看清楚时候,他才看到两艘不起眼的小渔船方疯了一样向码头划去。同时,那码头上的人也乱成一团。几个人发疯一样向着镇子跑去,另外一些人则提着长矛弓箭走上了码头边窥视着海上。 “真是笨蛋!”李俊放下了千里镜,觉得自己无法理解。那么大的一支船队,这些女人蛮子治下的人是觉得是自己人么? 而乘船在最前的翻江蜃童猛,这个时候也在指着岸上大笑。他看到了什么?那个镇子里竟然涌出了一二百个青壮,在几个骑着马的披甲人带领下,一个个拖枪拽棒,奔到码头边,他们的脑子没有坑吧。 童猛很清楚的记得自己的任务,那就是抢掠,如海盗一样制造混乱和恐惧。 眼前的小镇就有着他们所需要的一切,新鲜的蔬菜和肉食,粮食和牲畜。以及足够多的人。 眼前的小码头也只有五百料的这种在李俊眼中的小船,方能撘靠的上去。 第一批百十多人上岸后,他们立刻在码头上围成了一个弧形防御圈,外有盾牌遮挡,内用步弓斜指着外面,狠狠盯着远处那些蠢蠢欲动的金人。 这些人并非是女真人,而更多是渤海人和辽东汉儿。其中又以渤海人为主。但他们现在都是金人。 而要知道,渤海人在女真金国的民族关系中享有很特殊的政治社会地位,可以说他们就是满清时期的蒙古人,地位仅次于女真。这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渤海与女真族源相同,据说他们也是靺鞨的后裔,渤海源于粟末靺鞨,女真出自黑水靺鞨。 阿骨打因为女真自身丁壮稀少,故而对两族间的这种同源关系非常看重,视为怀柔渤海人的一个天然机缘。他自起兵之初就宣称“女直c渤海本同一家”,以此号召渤海人加入女真的反辽同盟。 而渤海国即是契丹所灭,契丹自然不用渤海,渤海故此深恨契丹,女真兵兴,渤海人纷纷投效,充作大军先降,所以女真多用渤海为要职。 在女真人彻底拿下辽东之后,选辽东大族女子有姿德者赴上京,与女真皇室联姻的主要是辽阳高氏c李氏c张氏三支渤海右姓。 从正史中看,渤海人与女真宗室累世通婚,以致在金朝的九位皇帝中有三位都是由渤海人所生。 但在女真建国之初,因为其宗室内人才辈出,武功极盛,故而,渤海人尚未能够进入女真统治集团的上层,如依附于粘没喝的高庆裔,这已经是政治地位相当高的渤海人的代表了。却也只是在粘没喝军中作通事,后来从完颜希尹出使益都,再从完颜蒲家奴入榆关说服耶律马五,名义上是副使,实则全然没甚话语权。 不然,当初完颜希尹自益都返回女真时,就不会把高庆裔留在益都,用以收集情报了。 如今还没且是看到实实在在利益的渤海人,自然在女真与汉人当中更倾向于前者。但这却也无法叫他们为女真人去舍身忘死。 眼前这浮海而来的船队显然较他们强大太多了。且船队打出的‘齐’字旗号,更叫他们明白对方是何须神圣。 岸上的那些人只是远远看着,他们并没有足够的勇气冲上前来进行战斗,错不是对女真人的恐惧在约束着他们,这些人保不准已经逃了。 而队伍前后的几个披甲人也不敢擅自进攻,他们很清楚自己手中的力量对比海上的船队言,是多么的不堪一击。海面停泊着的船队给他们带来了强烈压迫感,使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而随着登岸的士兵越来越多,这些渤海人c辽东汉儿就更不敢有些动作了。他们顶多有刀弓和一干长矛,连最基本的防护都很少看到。如何能与披着棉甲,手中刀盾弓弩齐全的齐军打拼?从场面上看,他们不主动进攻是正确的。 但他们还是不敢逃跑。 于是很自然而然地,当一个营的先头部队全部上岸并且向着对面包裹去的时候。这些渤海人c辽东汉儿依旧一动不动。他们既不逃跑,也不进攻,就那么傻乎乎地看着齐军行动,似乎是在等候着“被俘”。 乏善可陈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挡在前方的约两百多渤海人c辽东汉儿大部束手就擒,少部分则掉头就跑,就像那几个在最后时刻打马逃去的披甲人一般。整个战斗进行得异常轻松,都没有流血。 但这却意味着一个信号的发出。齐军水师对辽海地区的扰袭,开始了! 辰州并不是一个多么重要的城市,在辽阳的一干女真权贵眼中,辰州只是辽阳周遭的诸多卫星城市之一。他们是还不知道‘卫星城市’的意义,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如此看到辰州。 横竖它的重要性是远不如已经被陆皇帝命名为金州的辽东“苏州”的。但即便如此,一座城市猛地失陷,也给辽海周边城市,乃至是给辽阳府的震动都是极大地。 可以说,当这些地方听到齐军拖拽着大炮轰开了辰州城门,而后杀败城中的数百兵马,随后将整个辰州所有的女真势力一扫而光后,内心是惧怕着的。 齐军水师能打破辰州,自然也能打破其他地方。甚至都可以径直扰袭锦州和辽阳的外围城镇。而这些汉人的水师又是漂浮在大海上,他们只在半岛最南端的“苏州”立足。可派出的船队却游荡于辽海各处,搅得整个海岸线都不得安宁。 辰州被破,很快耀州被劫掠,接着宁州c复州,还有辽东半岛东侧的镇海c穆州c保州,全都告急。 而辽东半岛上的兵马,面对各地的报急,根本无力防守。总的来说,在李俊率领水师打破辰州之后,短短数日的功夫,整个辽东的局势都为之一变。 一个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大批的金军从辽阳向着辽河入海口地区奔入。于此同时,在锦西走廊的女真兵马也开始了进一步的内缩。 女真人兵力不足,阿骨打的颓势瞬间就显露了出来。 要应证一方势力的实力,那是再没有给它一场战争更便易的法子了。 而叫陆皇帝更直接的对李俊水师的战果有一个详尽的了解的是,数日后被李俊派海船送回登州的俘虏和骏马。那些粮食和猪牛羊等牲畜都已经被留在了旅顺和金州,还有战争中被俘获的渤海人和辽东汉儿,运回登州的骏马也不过是几百匹,女真战俘也不到两千,内中还有不少妇孺。 但是,当女真人的妇孺都被俘获的时候,他们还真的能好么? 陆皇帝看了一眼旁边的答里孛,“爱妃,可要努力啊!”没有儿子,日后陆皇帝分家产的时候,任凭她眼馋的羡慕死,也捞不到半点好处。 陆皇帝这不是重男轻女,而是时代背景决定了这一切。所以,对这个时代的女人而言,尤其是对这个时代的后妃而言,儿子是很重要的。 女真人的崛起之路被打断,没有了新鲜的血肉滋补,自身又受创甚深,陆谦真的已经不将他们放在眼中了。别看阿骨打还仍旧活着,但这又能如何? 女真人一路走来,只是捡了契丹人二百年积累留下的大半家当,他们自身的造血能力对比起契丹人言都是一个渣,何况陆皇帝根本就没给他们喘气的时间。 之后的女真只会越打越弱。等辽东给丢了后,缩回老巢的女真人,怕是连大规模锻造战甲刀兵的能力都会丢掉。 与背靠着中原的齐军厮杀,阿骨打就好似抗战刚开始时的常凯申。手头的精锐越打越少,军火重武器缺失严重,但偏偏国库没钱。 故而,陆皇帝是不把女真当真正的对手来看待的。因为阿骨打没有常大帅的好运气,这个时间段里,没有个财大气粗的山姆大叔来支持他。燕京一战他们输的太惨,老本都要丢光了,还怎么来翻身? 也就是陆皇帝国内还没彻底摆平,天祚帝也没打趴下,主力大军去岁征战,现如今还在修养当中,那是腾不出来收拾他们。不然,杨志c宋江两部全力攻杀去,打不到黄龙府,辽阳且还是能拿的下的。 登州的地方官报高兴了。 早前他们有幸与《新闻报》同一天刊登高丽王献表内附的消息,现在水师征讨辽东报捷,《新闻报》这样的巨头是不把这点小事儿看在眼里,登州官报却乐得大加宣扬。 一时间引得登州城内一报难求,叫后者的发行量直上了两个台阶。说一个台阶都嫌少。 原因何在? 那李俊手下军兵,不少人可就是登莱子弟。 正文 第七百二十八章 孔家的选择 兖州,鲁县。 这里还有两个名字,一个叫仙源,一个叫曲阜。 前者是宋真宗以轩辕黄帝生于寿丘,下诏令改曲阜为仙源县,将县治徙往寿丘,并建造景灵宫,以奉祀黄帝,特定仙源县官由孔子后裔充任。 如今天下革新,这‘仙源’二字,自然是不可取了。而世袭仙源知县已然百年光景的孔家,更是不可能再把握旧日权柄。 后者却是杨隋时更该之名,先于开皇四年更名“汶阳”,再于开皇十六年更名“屈服”。原因是何已经不可考。横竖陆皇帝是不喜欢这个名字的。 曲阜,听听这读音,像不像“屈服”? 所以,此地已经被更名为鲁县了。而现下鲁县县令自然不是孔家人。休说后者有无族人做官,便是有人做官,也断不会待在鲁县。只一个官员回避制度,就决定了鲁县县令不可能是孔家人。 现如今的孔家早就没有了当初的兴旺。皇朝革新,孔家虽没有被彻底的打翻在地,却也被剥夺了近乎所有的权利。家族的田产c财富被新朝拿走了九成九,更叫孔家人难堪的则是尊严的被践踏。 一千多年的荣华富贵,已经光彩了太久太久的孔家,被陆皇帝一脚踹翻在地上。虽然在陆皇帝眼中,他没有一脚把孔家踩进淤泥里已经是好的了。 但在被剥夺了权利和财富的孔家人心中,他们已经被陆皇帝一脚踩进淤泥里了。 想当初,他们世代掌控着仙源县,在汉魏曰褒成c褒尊c宗圣,在晋宋曰奉圣,后魏曰崇圣,北齐曰恭圣,后周c隋并封邹国,唐初曰褒圣,开元中,始追谥孔子为文宣王,又以其后为文宣公。到了宋仁宗时又定为衍圣公。这个封号简直是尽褒奖之至也,含金量极高。 “衍”寓意圣裔持续衍展c世代繁衍无止境,代表了封建帝王尊孔崇圣的至高境界。乃至于正史上入主中原的女真c蒙元c满清等,无不是以此为号,再无改动。 孔家人手中握着仙源的实权,头上挂着衍圣公的爵位,软的硬的都是一把抓。错不是怕吃相过于难堪,惹来外人褒贬,整个仙源县的田亩都已经汇聚在孔家人的手中了。谁叫赵家不禁土地兼并呢。在这,他们孔家就是一切的主宰,就是再正宗不过的土皇帝。 虽然这般的结果也从某种意义上也切断了孔家人在仕途上的发展。但有一得必有一失,孔家人在自己被当权者高高捧起的时候就该明白这个道理。而且如何取舍也不在于他们,当权者已经规定了线路,他们就必须走下去。 但是,年百年的光阴已经早就改变了一切。此刻的孔家人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孔家人了。 就像那朱明! 朱元璋的儿子里,能出九大攘夷塞王,出边巡狩,屯田安民,文治武功,个个都在水准之上。其中更有一个永乐大帝名垂千古。可后世老朱家的子孙却真多变成了猪。如今的孔家又何尝不是如此? 没了朝廷的优待,没有了财富和世袭的权利,偌大的孔氏一族初始还能抱团取暖,但不到两年,这偌大的家族就分崩离析,五零四散。 无奈何,钱财是最致命的因素。其次,陆皇帝不允许庞大如孔氏这般的家族,始终如一般存在。 这并非是孔家一族所面临的困难,而是举国之下,所有地方宗族面临的共同难题。 地方宗族族权与皇权的碰撞,那吃亏的定然是前者。 或许很多后来人都以为宗族族权在中国根深蒂固,便是皇权有时候也会有所不及。毕竟对后世的中国人来说,甚个皇权不下乡之类的话,听得太多了。 他们又怎么知道,宗族族权之所以存在,就源于其自身的合法性。宗族组织作为古代乡村社会的控制主体,从其形成之初就始终将自身的合法性作为一个重要的问题来解决。 而它的合法性就源于国家政权的认可。 而宗族族权一旦丧失了合法性为基础,即与国家政权相分离,就会面临合法性危机,遭到国家政权的沉重打击。就如现下的陆齐朝,也比如秦汉时候。秦汉时期,国家政权与族权渐趋分离,族权受到诸多方面的约制。 因为秦有法家,而汉随秦制,也有亭长c乡三老等基层官员。当国家权力进入到乡下后,这本身就已经极大的制约了宗族权力。 陆皇帝使人对地方宗族族权做过详尽的分析,兼之他自身超越时代的目光,对于地方宗族族权看的且还很透彻。 在中国的传统社会里,农村的基本经济就是个体小农经济,朝廷利用族权将分散的个体农民组织起来进行控制,比起单纯依靠地方政权的控制力量更为奏效。直白点说,官府权力直接作用到一家一户,这太费力费时,还保不准会出力不讨好。可个体户之上的宗族,体量大,抓起来省事,这本就是行了大方便给地方官府。 而族权之所以在后来飞速膨胀,陆谦看来,更大的原因就是国家县以下乡村控制力的减弱。比如眼下这个时代,中原历经了南北朝的战乱,历经了中唐c晚唐时候的藩镇割据,以及五代十国的征战不休。战争制衡了官府的力量,自然官府权力的退缩就留出了足够大的权力空白供宗族族权发展。 因为,没有了官府法度,且还有传统道德的约束,有宗族的存在,维持着整个社会的基础。 对于忙于战争的官府政权而言,个体家庭自然不能同宗族相比了,宗族在促进传统农业经济的发展,适应复杂多变的社会政治环境方面,具有更多的优势。而后者一个很直接的表现就是钱粮和劳动力调配。 而待进入赵宋一朝,保正这般的乡官已经不在朝廷的官员体系中了,官府在乡间留出了巨大的空间,宗族族权飞速发展,宗族制度也日趋完善。 陆皇帝甚至都怀疑,王安石推行保甲制度的潜在用意,便是压制乡间宗族权力的发展。同时他也很怀疑,明清时候中国地方宗族族权暴涨,那与理学在中国的推广是不是有着潜在关联? 毕竟那理学是道德第一,对于宗族族权有着天然的加持。 现在陆齐设有乡官,乡一级的结构上设有政务c税务c警务,掌控着乡兵作为基础武力,那不但对乡间豪强产生了巨大的抑制力,对于宗族权力的压制更大。 如孔家这般巨大的宗族,没有了权利的保护,那很难想象他们能始终聚集在一起的。因为这个宗族的人数太多了。毕竟他们已经传承了一千多年,整个孔氏宗族难以想象会有多少人口。纵然过去的时间里,也有血脉过远的旁支被分散出去,但只孔端友c孔端超兄弟未出五服者,便已经有数百人。 为什么说孔端友c孔端超呢?这是因为这俩兄弟一个是赵宋的衍圣公,在兖州被梁山军攻夺的前夕,只带着孔子和夫人的楷木雕像作为供奉祖先的木主,便带着大侄子孔玠匆匆逃亡东京,他本人无后。现如今人还在成都呢。 而孔端超呢?那就是孔玠的老爹,这厮还是陆皇帝册封的大成殿奉祀官。 ——这并非陆皇帝对孔子的格外有待,就在鲁县隔壁的邹县,孟家后人也有一人成为了奉祀官。只不过孟子的孟庙是远不如孔庙孔林宏伟的。 须知道,孔子很风光,孟子很寂寞。这可是兖州一带流传了很久的一句话。 孔端超这个奉祀官虽然有着正七品的等级,但有名无权,又有个鸟用?说一句直白的话,这个官衔连庇护家族都且不够用。 事实也是如此。短短两年时间,偌大的孔氏家族便要烟消云散了。只因为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孔氏家族甭管那个人操守已经稀烂到何种程度,你不能否认的是,这个家族的平均文化水准,还是要超出平均线的。但同样的问题是,这个家族族人吃苦耐劳的水准也是远远低于全国平均水平的。 何况兖州是第一批被纳入梁山军掌控的区域,孔家族人便是因感情上对新朝的反感与排斥,让他们第一时间里选择了‘非暴力不合作’,故而,晚了些时候融入新朝。但当生活生存的巨大压力袭来的时候,无能抵挡的孔家人就只能纷纷选择屈从。 事实上,孔氏家族的崩塌也就是在那一刻开始的。那是一个从远到近逐渐崩溃的模式,越是家族地位低,血脉关系远的族人,选择融入新朝的时间就越早。因为孔端超顾不上他们了。 在注定要舍弃一些人的情况下,自然血脉联系越远的人,先被孔家主脉给割舍掉。 除非是那些往日里就混吃等死,无一技之长,更无心努力奋斗的人。就像红楼梦里,贾家共二十房,荣宁二府为首的八房住在京城,十二房住在原籍金陵。那京城里的八房贾氏族人,可不就是混吃等死么。孔家也是一样。林子大了之啥鸟都有。 而这些对嫡脉宗传‘忠心耿耿’的孔氏族人,可不就是背在孔端超身上的包袱么。孔家嫡脉的财产早被搜刮个干净,便是还给孔端超剩余了一些,也只是三瓜俩枣。孔端超现如今是越发的觉得包袱重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对“推翻陆齐,重整乾坤”是越发不抱希望了。既然如此,那孔家就只能选择顺从。他们可没那个烈性与人拼个你死我活。 不然,孔氏早就被异族灭门了,何以到了21世纪,还能催生出全球400万孔氏族人。这可比一些小国的全国人口还要多的多。 “事到如今,我等也只能顺从。”孔端超眼睛扫了一下在座的人等,黯然一笑。 那陆皇帝就是这样给孔家规划的道理,他们难道还能反抗吗?看看现如今的孔家都变成甚地境地了?孔家现在只能顺从,只能祈求陆皇帝的心还没有黑透烂透。 不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正文 第七百二十九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正史上,金兵南下,席卷中原后,当代衍圣公孔端友携侄儿孔玠随宋南逃,因为他无子。孔玠是他弟弟孔端超的长子。而孔氏其他族人则大多留在了老家。后女真人示意下,伪齐刘豫将孔端友之弟孔端超的二儿子孔皤,封为“衍圣公”,主持孔庙祭祀。 那孔端超端的是好命,两个儿子,一南一北,都是荣华富贵。 陆皇帝是不知道这事儿的。不然他肯定不会封孔端超做奉祀官。但这厮的骨头却真的挺软的。 孔家现下面临的困境只是整个宗族无法维持了,而并不是他的家人生活无法维持。陆齐朝官员的俸禄还是挺高的,依靠俸禄,纵然无法叫其维持早前那样的生活,至少家人衣食无忧。 也就是说,即使整个孔氏宗族彻底的五零四散,孔端超一支的生活且还是能有保障的。 而孔家其他人也不是离开了他孔端超便只能沦为要饭的叫花子的。 前面说了,孔家近支的文化水平还是有的,这些人个个识文断字,且又有不少人往日里就是在打理孔氏一族的庶务,甚至很多人都在帮衬着打理仙源县的政务。这些人自然都是孔氏近支,或是孔家嫡系的忠实小弟,真要出来自己讨口饭吃,真不是难事。 但这样也意味着孔家嫡脉的沉沦。家族的羽翼和帮手都斩断了,他还如何起飞? 孔端超是很清楚这一点的,如果没有家族的帮衬,他们孔氏嫡脉真就要彻底沉沦了。因为他的儿子他知道,就没一个真有才成才的,甚至连几个年岁大点的孙子都看不到希望。守着一奉祀官的闲职,只能保证孔氏在兖州的一席之地,便是冠盖兖州且是不能,想要复兴家业就更是想也不要想了。 所以,他选择了顺从上头的旨意。 陆皇帝的意思是很恶劣的,至少对于孔家言,那是很恶劣的。宣扬开后能叫整个中国社会都有着惊惧感和颠覆感。 可孔端超却知道,这是他唯一的选择!因为他不愿意家族沉沦。 是没有人拿着刀子来逼他,他能选择“安分守己”,只要固守着节操,陆皇帝的目标必然会转移的。偌大的孔家又不是只他们这一支可称嫡脉?他大哥不说,他还有多个堂弟的。 但孔端超没有。在安分守己的没落和臭名远扬的复兴之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当然,如此选择若说没有孔端超惧怕陆皇帝事后拉清单的缘故在,那也是不可能的。 横竖这是孔端超的选择,不管有何原因在。 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选择用自己家族老祖宗的名声来搏一搏未来。 陆皇帝的意思很明了,这是一个庞大的计划,孔家只是其中的一环而已。然要把这一环事情办好办漂亮,却也不是只孔端超这么一支就能做到的。他还需要族人的帮衬,也就是都要走到山穷水尽情况下的孔氏近支和嫡脉的忠实小弟们。这些人一支坚持到现在,也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他们每个人都有田亩,陆皇帝抄了孔家,清洗了其内的作奸犯科者,然余下的孔氏族人却也要一视同仁不是?别人有租赁田,孔家人自然也有租赁田。但天见可怜的,他们这些孔氏一族当中的既得利益者,甚个时候亲自下田耕种过?所以,上好的良田在他们手中也只能转手出租去,只靠收租,又如何能顶事? 孔家人每人分得的租赁田,是给他们做自耕农的,却不是叫他们做小地主的。 如是,孔家宗族的钱粮方才日益短缺,也是因此孔氏宗族的人口才日益减少。 说到底,这时间没几个人会宁愿饿死,还不肯放弃坚持的。如伯夷c叔齐不食周栗那样的事儿,还是极少极少见的。至少这般有节操者,在孔家是见不到的。 孔家人最早与梁山军结下怨仇是因为他们地势梁山泊反社会的作风,怂恿地方豪强,并亲自上阵组织民勇,配合宋军与梁山泊为敌。所以,陆皇帝夺取了兖州后对孔家下手,也显得很顺理成章。 只是自持有着圣人光环抚照的孔家人万没有想到陆皇帝的手段会那般的狠辣。 一遭从云端被打落到烂泥中,孔家人若说心中不存在对陆齐的敌意,那是不可能的。 横竖陆皇帝也没有后续动作,即使对孔端超的暗示,也是最近彻底稳定下局势之后,客观条件都符合了,陆皇帝这方才示意兖安保司去做的。 如果孔端超上钩,他都已经为孔家铺好路了。而要是孔端超不上钩,陆皇帝也不会强摁牛头不喝水。 孔端超也不是白痴,他若是无有一点把握,怎会决心下的那般痛快?陆皇帝给铺的路,虽是一条叫孔家颜面尽失的路,甚至可以说是让孔家自绝于读书人的路,可至少有一点是,那肉眼可看到的金钱。 陆谦就是要孔家人拿名声换金钱。 他们若是不换,那就从旁支远脉着手,一样能坏了孔氏名头,就是要更废时间,也没现在彻底。 可要是换,孔家就要有着向商业家族转变的心理准备了。这是要改换门庭的! 孔家能够得到财富,从而维持住宗族的存在。但也会丢掉自家最珍贵的东西。 两条路,一条向左,一条向右,作何选择?很简单明了。 “大齐现如今是旭日东升,要等到黄昏日落”就是如赵宋这般早亡,也有百五六十年啊。一百五六十年,他们孙子的孙子方可能看到。何况这时间段还是一个假设。 孔端立笑的很凄凉,真要等个三百年,那三百年后孔家的声望还能剩下几许?且新朝便是要拉拢读书人之心,再来厚待孔氏,他们也早看不到了。至少他孔端立的子孙早就与孔氏疏远了血缘。在孔氏子弟几乎无法在官场出人头地的情况下,他这一支必然已经泯灭众人矣。到时候孔家的好处也落不到他的子孙后代头上。 这般来虽是对不住祖宗,可他也愿意拿老祖宗的名声来换金钱,至少这样可叫他们这一支更好的受老祖宗的祖荫恩泽。 其他各支头首有一个算一个,皆是这般想的。如此,孔老夫子的这群不肖子孙,就彻底的把他跟孔方兄结上亲戚了。 “那么,就去益都吧。”孔端超眼睛一闭,再睁开时候,已经全是坚定。 从登州返回益都的路上,陆皇帝接到了安保司传来的消息。 “哈哈哈”笑的很愉快。 答里孛感觉到陆皇帝的高兴,她觉得李俊的报捷都没让陆皇帝如此高兴,也就是高丽王献表内附时可比了。 但她知道,外朝的事儿,作为后宫之人,不该问的还是不要问的好。 陆齐一朝与赵宋和契丹都有很大的不同。那赵宋出过主宰朝政的章献皇后刘娥,和被旧党称赞为“女中尧舜”的高滔滔,契丹的萧太后更是大名鼎鼎。那皇帝在位时候,后宫干政虽然不至于明目张胆,却也绝非没有。 而陆齐一朝呢?看似陆皇帝连后宫都是在平衡朝局,可实质上,几位后妃全都算上,愣是没人赶在外朝政务上吱吱一声。 答里孛来到益都没过都就便看清楚了这一切。方金芝c程婉儿c扈三娘c邬琼英,每个人身后都似有着一派实力,可事实却是她们就仿佛是汉人民间的后宅女子一样儿,从不问前堂事。 陆谦也没给答里孛解释太多,一切还是等到成果自然而然的显露出来吧。他为孔家人已经铺好了路! 组织球赛,门票,场地周边的店铺,乃至押注博。 昔日在东京时候,这等事儿就已经近乎常态,那高俅当初可不就是靠踢球为生么。因为这宋时的人,多是嗜赌。齐云社昔日所做的事情,那便是陆皇帝现在要孔家人去做的,去亲自出面做的,且还更正规。 只要有能控制住事态的能力,再有官府应允和配合,做这种生意,那就是肉眼可看到的财富。 陆皇帝对此早就有谱。 这球赛和马赛,完全能结合起来,球场四周留下跑道,一场两用。是再适合不过! 且如此之赛事,既能赚钱,又有助于市民娱乐,丰富百姓生活。更可以推动中国的马种改良,最最重要的是,后者能催生出马会。 一个看似是体育组织,实则却是网罗了社会各界名流的超级大会所。这个且不去提,先说马种改良。 东西方战马的差距,如今时候固然是有,但还远没有拉开不可逾越的间距。陆皇帝已经着手组建了国营马种改良场,可他更希望民间和权贵世家也能形成这一风气。 倒不是说他就期望着中国的权贵世家能搞出后世英国人那样的纯血马。 陆皇帝一点也不喜欢纯血马,这种娇贵到极致的马匹在赛场上是迷人的精灵,可放到战场上就是彻头彻尾的废物。 但这种风气却是极好的,至少能让社会各界明白马种以及改良的重要性。 事实上这等事有远见者都有在做,当年汉武帝叫李广利征大宛,夺取天马汗血马,那最大的目的并不是满足个人的爱好,而是要改良马种。只不过汗血马的基因最终还是淹没在了海量的蒙古马当中。当然,这也有汗血马速度虽快,骨架纤细,负重却轻的缘故在。 但盛唐时候的马种改良却广有成效。据史料记载,唐时只引入的外来马种就高达四十四种之多,那唐朝的马印制度也可以说是马籍就是后世小鬼子的马种改良时候都要借鉴,而现在陆皇帝的马种改良场地施行的制度也一样是马印制度。便是马场中储备的种马种类还没那般的多。 这时间还是太短暂了些。 别说是大量的引入战马了,就是连陆皇帝吩咐过的绵羊,都没能找到一种合适的。这种事儿还有的时间去做。但球赛和马赛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也。 陆谦只要想到被无数读书人尊崇的孔家嫡脉,忽的做起那满是铜臭味道的生意时候,他心中就想笑。 士农工商,读书人把商人定为四民之末,视为贱业,可现在的圣人子嗣却大张旗鼓的做起了生意来,更着手那博事宜,消息传扬开来不知会是何等的颠覆性。 可能真的会把读书人的脸都丢尽吧? 陆谦还是很期待那一日的到来的。 正文 第七百三十章 这哪里还是个碗,这是一个聚宝盆啊(求订阅) “看报看报,快来看报” 官报c民报同时间的发力宣传,叫整个益都各界商民官宦瞬间里知道了淄水赛场,知道了何为球赛,何为马赛。 明眼人都知道,这淄水赛场背后定然有大人物撑腰,否则报纸安会如此? 而不少益都商民更是恍然大悟,他们总算知道城西北淄水河畔那片建筑是何用了。 球赛,马赛。 这前者不稀奇,早在前宋时候,齐云社就大名鼎鼎。如今益都城内也有多个球社,往日里一遭摆场子比赛,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跟着下注。 现在球赛du注正规化,这属于是广大群众喜闻乐见之事。 而马赛显然就是由权贵们来引导的了。因为马赛的主体是马,是一匹匹价值千金的宝马名骏。后者不仅象征着财富,更象征着权势与地位。寻常人物,甚至是一般的富商都难以启迪,便是更不要说是连加入马会了。 后者的名头一打出来就叫无数富商大贾趋之若鹜。他们对马会和马赛还一知半解,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知道这所谓的‘马会’对自己的益处。 那赛马的主人必须是马会之成员,而现在那些宝马名骏都属于什么人?商民百姓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些人代表着什么。 前世的港岛马会,其全费会员几乎网罗了港岛乃至华人世界的全部顶级精英。在这里,马会更是一个高端的社交场所,绝非仅仅是一个供权贵们一掷千金c穷奢极侈的所在。它更是至高的财富与权力的聚集地,这些上流人士在此交流c社交,诸多改变世界的方案和办法基此而出,譬如发起一场震惊股市的大交易,或给某灾区数以亿计的慈善募捐等。 当你拥有马会的会籍之后,比它们提供给会员高级的享受和一流的服务更重要的是,它还为你提供了一种参与顶级社交的机会,为你开拓出一条通往上层之路。 陆皇帝现在学的就是英国人。 后世港岛的马会便是如此,最初的马会成员包括来自德国会所c美国会所c西洋会所及各国洋行的外国人。而本地的华人是不准入会的,只可以当来宾。 燃还是那一句老话,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权势和地位”会叫无数的富商大贾们将马会视为连同上层社会的途径,而当商人们足够多后,只他们彼此间的沟通就足以叫外头的人趋之若鹜。 所以,马会从来不是一个体育团体,这就是一个超级庞大的会所,网罗了社会各界上流人物的门槛相当之高的会所。 这种会所对于富商,对于权贵世家,某种意义上说都是大有吸引力的,这能叫他们互通有无,给他们带来太多的利益。 要知道,如今的陆齐可不止是商人需要旁着当官的,当官的,尤其是那些最顶尖的一撮人,他们也需要挂着商人。因为他们的未来是封藩海外,想要从一片白地里建起一个王国,耗资要何等巨大? 钱的重要性,陆齐朝的顶尖权贵们,对之需要有一个清醒的认识。陆皇帝不会把这些说透,他顶多只是去引导,横竖有方腊做例子,而后所有的海外封藩建国之人,就都会对财富形成一明确认知。 新朝权贵与商贾的结合,他们之间的结合,那是互惠互利。 陆皇帝就期望看到这些,不管是在中国还是在西方,商人想要提升自己的地位,那都需要介入政治。从古到今,从这个水浒世界到后世21世纪,莫不是如此。 不说吕不韦,也不说川普,就说那些在后世的西方世界里那些呼风唤雨的商业巨擘,东方的不敢说。谁又敢说他们背地里没有送过政治献金,没有‘资助扶持’过几个权利不俗的议员甚的?怕是人人都会在发家的过程中编织出了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那不过是没有放在表面罢了。 所以,陆皇帝从来就不担心马赛会凉。即因为他潜在的用意,也因为底层人对上层社会的盲目向往,上层人物的热闹对中基层人物来说总是有着非同一般的吸引力的。 陆谦现在就是要搭建起来这样的一个平台,逼一逼孔家是第一,算计一下读书人这自然是目的之一。可这马会的作用也将是巨大的。陆谦就希望官商勾搭妥当后,能在随后的日子里,能行之有效的将北地的富商大贾们的钱财有意的向着发展生产力上去引导。 后者是一个庞大的筹谋,马会只是其中的一环。 想想看,一个个海外藩国建立,大批的移民迁移,这当中孕育着多么大的商机?随之而产生的力量,对整个社会,乃至整个中国,又会具有多么大的推动力量? 与那最后的目的相比,之前的一切算盘都只能是附带之作用。 但想要达成最后的目的,陆皇帝自然不可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区区一马会上头,那还需要一个整体的大计划,如马会这样的小算盘,内里还有很多很多。 紫禁城里,陆谦拿起朱笔,“准了!”两个红字留在了奏折上。 这是工部呈上的奏折,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公开’拍卖水泥生产证。因为随着时间发展,工部对水泥的需求越发巨大的同时,需求地也越发的扩散开来。那些落在天南地北的工程,怎可能自从一处或几处水泥生产地发货? 工部一干人物思前想后,觉得最稳妥的解决法子便是拍卖水泥生产许可证,后者这个词汇是陆皇帝提供的,但前头的这个思路却是工部自己想出来的。因为这样才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工部的权益,已经有所进步了不是? 许可证一共只有十张,以长江为分割线,六张在北,四张在南。工部期望着这能让他们打捞一波,便是要分润出一些给陆皇帝和国库,工部的小金库也能重重的添上一笔不是? 持续了三日的宣传后,位于益都城西北的淄水赛场正式开始营业了。当日便就吸引去了上万人涌入。一辆辆马车奔驰在益都城与淄水赛场之间,内中不止有多马拉拽的公共马车,更是有一辆辆或朴实低调,或装饰华丽的私人马车。 这一日,怕是益都城中大部分的富豪大贾都会前来此地,至少会将他们的嫡系子弟派来。 陆皇帝当然没有亲自出场,可没了陆皇帝,赵明诚夫妻的出场,宋太公c扈太公等人物的露面,也让无数用来的富商大贾们暗叫此行不虚。 李清照是个嗜du如命的人,千万别因为她写的一手好词,就以为人是一柔柔弱弱的大家闺秀。那李清照嗜酒嗜du,且毫不在外人面前遮掩粉饰。她精通当世二十余种du具,在五花八门的du博中,有的她嫌太鄙俗;有的嫌只凭运气,显示不出智慧;有的嫌太生僻,会玩的人太少,那最喜欢的就是打马图或麻将。兴致上头时往往会玩个通宵达旦,也非甚稀罕事,且多年来纵横du界,长胜不败之真du神也。 故而,对于球赛和马赛这种热闹,请帖且送到了夫妻二人手中,那是当仁不让的要去凑一热闹。 不过在迎宾楼里看到孔端立时候,那还是被吓了一跳。赵家c李家也是齐鲁士族出身,与孔氏交情纵然不深,也多少见过几面,当夫妻二人知晓这桩买卖竟然有孔家嫡系掺和来是,那表情堪称惊悸! 孔老夫子的子孙竟然抛头露面的做起了生意,这真叫人咂舌。 便是做到了包房中后,夫妻俩还有些心神不定。“淄水赛场占地达五六百亩,除去眼前这一体两用的赛场,周遭还有店铺c客栈上百,官场上的情面且不去提,只耗资怕就百万贯犹不止。就孔氏如今模样,怎的能掺和进来?”赵明诚脑子终于清醒了,皱眉说道。 “管它作甚。路都是自己走的!”李清照早一步已经想到了这点,那孔氏怕是给人做了牌位了,那人,不,应该说那股势力,人家看准的就是孔家的名声。想必这事儿过不多久便会泄露出去,到时候定然会在全国范围内都引起轰动来。这是多好的广告效益啊。 孔端超等辈既然掺和了进来,日后如何,那就都是他应得的,也是孔家要去承受的。 “但是,能有那个实力去拿孔家当噱头,还不怕有反噬的,相公以为有该会是谁呢?”李清照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半响后,她向外看了一眼场地上的足球。她不喜欢这种足球,对比现下的足球,她更喜欢老式的花式蹴鞠。但她也能看得出,如今的足球却是很受老百姓的欢迎,甚至是她那文质彬彬的丈夫也很喜欢。 她甚至还知道赵明诚且还是天翼球社的股东之一,这事儿是赵明诚瞒着她做的,可是轮消息,赵明诚根本想不到她有多么的耳聪目明。只是天翼球社的水准似乎差了点,并没被淄水赛场邀请来做开场比赛。今天场上厮杀的两支球社,都是益都城内数一数二的拔尖强队。一个是由不差钱的人力商行做后盾的四海球社,一个是由不缺权势的中军都督府几个大佬做靠山的梁山球社。 全国会踢球的人数不胜数,但其中最牛的一批人,必然在益都。因为这里是全国的中心! 达官云集,显贵如雨。他们是没那么好的命去做高俅第二,但这里的球社给出的待遇,绝对是全国最高最优沃的。 每当那小小足球被送到禁区时候,赵明诚的双手都会不经意的握紧拳头。射进时候的兴奋,射失后的懊恼,整个人的情绪都被一个小小的足球所左右。 但对李清照来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与先前的花式蹴鞠相比,现下的足球,过于野蛮了。 可她却知道,今日的淄水赛场成功了。 看看这场中为眼前的球赛而欢呼的百姓,她就知道,这儿成功了。 足球本就是极得百姓们喜欢的运动,当初在东京时,齐云社一旦开赛,那争相下注的也是不可计数。现如今那般过程变得更加正规,也更加公平,更加方便,李清照不觉得淄水赛场还有失败的可能。 她打量着整个场地,处在二楼的包房并不是最高的位置,可这处场地的模样也已被她尽收眼底,这是一个碗型的场地,如此的建筑模样还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先前也多次从这里路过,自从外表看,可是半点都瞧不出来的。 赛场建筑中大量使用了水泥这种民间市场上极少有流通的建材,所以整体结构很结实。涌入来了这般多人,也不会有半点意外生出。 赵明诚情绪缓了下来,再牛逼的球队也不可能从头到尾的猛攻,当一阵强攻结束后,那就是叫球员和观众都歇口气的时候了。他看了一眼自己夫人,听着李清照用一种感慨的语气说着:“看眼前的这大碗,日后它所创造的财富,会叫世人全都震惊。”赵家的家底自然不薄,但与眼前这赛场所聚集的财富而言,却是不堪一提的。 “这哪里还是个碗,这是一个聚宝盆啊。”赵明诚眼睛里闪过光亮。 这等的宝地,以他对陆皇帝和孔家人的了解,幕后的主使者必然就是前者无疑,而当今大齐的皇帝陛下这个人可不是单只做一个聚宝盆就能满足的人。 赵明诚就想着自己日后能不能也来分一杯羹,这益都是没了,但天下繁华之地可不是只一个益都啊。他不求能全占,赵家的家底也叫他囊中羞涩,可只从中占上一股,却是可以的。 如此想着的赵明诚便忍不住跟夫人商量了来。赵家和李家都是大家族,这几年出仕陆齐的固是不少,却也非是所有人都能如意。若是能在某个聚宝盆里入上一股,却是为家族找到了一棵摇钱树了。 赵李夫妇可从来不避讳谈钱,赵明诚去职还乡后,夫妻俩能小日子过的滋滋润润,大把的古董金石买回家,那一大原因就是他们手里有钱。 但这夫妻俩刚刚回到府上就听随从传来了又一个消息——工部要开拍水泥生产许可证。 呵,这来钱的买卖,可真就是赶到一块了。 正文 第七百三十一章 入籍【求订阅】 再说那已经随着陆皇帝转到益都的王楷一行,胡宗旦整日里忙活的脚不沾地,跟这个拉关系,给那个套近乎,为的就是给王楷争取更大的活动范围。 休忘了这益都城内还有一个赵九呢。可这厮自从进到益都后,看谁又见过这人? 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甚至都明白他就在距离益都二十里外的逄山脚下一处庄园中,那逢山说起来也是处风景奇秀之地,但王楷也好,胡宗旦也罢,可都不愿意做那赵九第二。 也是因为陆齐朝廷对于行贿受贿查处严格,胡宗旦每每出手也只能寻些格调优雅,却又惠而不费的物件相送,比如颇负盛名的高丽纸和制作精美的折扇,还有那刚刚崭露头角却又为名满天下的高丽参,要么就是高丽的一大特产果下马。 果下马身材矮小,骑着它能穿行于果树下,因此得名“果下马”。据三国志记载,汉时位于辽宁的濊族人也饲养矮马,并以此为贡品进贡中国。濊族人后又有一部分融入了百济,这成为果下马韩国起源说的由来。事实上只是中国北方的矮马培育没有成规模的保留延续下来罢了。 “若无必要,诸位暂且不要轻易出门,多看看这儿的报纸。至于打探消息,摸索路径这些事情,待我来日拜访了赵阁部,见了面之后再说。”赵明诚多年来为礼部尚书,内阁阁臣,于新朝中,如此之官员,便被敬称为“阁部”也。 如今王楷身边,且还跟随了一批忠臣。这些人已经皆被陆皇帝授官,自然不可能是实权官员,都是些闲职,如国子监下属的高丽办,内里一干人物的工作便是编撰《高丽史》,一如陆皇帝从燕云带回的那些契丹遗臣。 这些人一头。胡宗旦说话在理,且时到今日,他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对来。深受王楷信任的同时,也被许多高丽遗臣敬佩。因为他们觉得胡宗旦到了如今时候,仍旧奉王楷为尊主,这太难能可贵。须知道,他是一汉人。如今情况下,他们都相信胡宗旦只要愿改换门庭,那眨眼就能以另一副姿态重新登上半岛的政治舞台。 眼下王楷献表内附,中原正需要对高丽局势了解甚深之人,胡宗旦简直是不二人选。在高丽政坛和士林中都留下不俗声名的他远比赵彦更合适执掌半岛。 但胡宗旦没有,自始至终,他似乎都以一内臣的模式,遵奉王楷。这真是不二忠良也! 却哪里知道,这只是胡宗旦与谍报司达成的一项交易。自幼受儒家理论影响的胡宗旦,实在无颜在卖了王楷后,再去高丽兴风作浪。他也没了心气,一切资本尽留给了他子孙去了。 几人正说着话,忽然外头传来侍卫的通禀声,却是户部来人了。众人都是一惊,他们与户部有鸟的关联?呼啦一声都站了起来,胡宗旦大步迎了出去。 到了外庭,就看到来人是一三十出头的小官。 为何这般说呢,却是此人官服已经露出他的根脚。只是一六七品官也。 早前陆齐官服袭汉之故旧,文官尚玄,武官服绯。个个头戴梁冠,宽袖束腰,非常华美。没有红的c绿的c青的c紫的,也不会有衣冠禽兽。文武官皆配刀剑,依各自择选。 那看起来端的有逼格。但却有一项不好的所在,那就是高下分辨不明。大家穿的都是红的黑的,除了帽子,只能以绶带来区分。不过这些都不够直观准确,要是哪天碰上了,互相又不认识,岂不是尴尬吗? 陆皇帝又不愿意学明清的衣冠禽兽,那大家就只能这么受用着。 獬豸冠——法冠,为司法一系官员所戴,獬(音卸)豸(音志),传说是神羊,善判断曲直,故为执法官所戴,秦汉及秦以前各代常用。 进贤冠——文冠,为在朝的文官所戴,冠上有梁为记,亦称梁冠,以梁的多少来分等级高低,一品七梁,二品六梁,三品五梁,四品四梁,五品三梁,六品,七品二梁,八品,九品一梁。并可再衬巾帻,如无巾帻与梁数,则为世人戴用。 鶡冠——武冠。为武官武将所戴,冠顶插饰鶡毛以示英勇。鶡(音何)是属鸱鸟类,性勇好斗,至死不却,为秦汉及秦以前各代武官所戴。如何分别之,只能看印绶了。从公侯到队官,皆有区分。 眼前的这户部官员,戴二梁冠,手里拿着厚厚一叠纸,未开口先陪笑,却是来通知王楷一行授籍归化之事的。便是那胡宗旦都需要乖乖来填写名表,谁让他现今里没有大齐朝户籍呢。 “这些就是户籍名表,有一个是一个,诸位万不要大意了。上下人等填写,此乃朝廷规法,且请诸位海涵。”接着他又说道:“诸位的户籍皆被录在益都,但却分数不同区。”偌大的益都城已经被分做四区,东西南北很明了,内中又以东区为首,只因为城内达官显贵和富商大贾多住在那儿。王楷一行里,王楷本人“开城侯”的伯爵府邸便落在东区,但其他人可没这般的好运。“明个益都警局的户籍科会过来人给诸位复核登记,这些名表请诸位务必填写好。免得误了大事,到时候多有不便。” 这人语气并不怎么客气,但胡宗旦以下所有人等却心中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对中原也非半点不知情,明白这户籍是如何重要。他们从登州来到益都,这户籍申报终于是来了。 一些人心中甚至都很q的想,好歹自己也是帝都户口了,倒是半岛之地上的那些叛贼匪徒们,却是想要落户益都,都无有门路呢。可没有他们这般的好运。 这些人在登州的时候便被告知,益都城内人口数额已经突破五十万了。若是算上流动人口,怕是六十万也是有了。 其人口增长之迅速叫陆皇帝都目瞪口呆。须知道,益都原本人口却是连二十万且都不足的。 而益都城内的五十万人口中,却是有半数的人都没有益都本地户口的。而拥有益都本地户口又有什么好处呢?首先就是进学。 益都是目下中原学校最是密集之地。无论是寻常的官办学堂,还是武略院下属的陆水师小学堂,亦或是国子监c银行c税务总局c户部c工部c礼部,乃至刑部等中央官署下属开办的小学堂,那数量之密集较之金陵c大名c洛阳c苏杭c广州等地,高出的不是一个等级。 何况在小学堂之上,那些中高级院校的数量,也远远高出其他城市。 那些个重要城市的学堂院校密集指数若只是的话,益都城内至少是0,甚至是更高。这就好比后世的帝都c魔都比之中原一样。前者那是一个羡慕妒忌恨,后者叫一个苦逼大苦逼! 至于子孙后人能够进入官办学堂,进入官学体系,那当中的好处有多少,已经不需要再废话了。 更不要说,益都作为帝都所在,每年的慈善捐款数额之高也是远超其他地方的。后者的钱财可不止花在济养院c育婴堂c义庄上头,有相当大一笔钱财还会用在教育上。 对优秀学生c老师等的奖励,对于困难学生的资助,在衣食住行各方面给予优待。也因此,益都城内的适龄儿童入学率,绝冠陆齐。 或许对很多人而言,这些好处都是对子孙后人的,对于他们本身的帮助并不大。这么说却又是瞎了。 整个益都有多少官衙官署? 大齐朝又处在一个生机勃发,如旭日初升之态。那些个官衙官署每年都不知道要招入多少文员小吏。别看那只是些不入品的职位,陆齐朝可没有官吏之区分,只要你这个人有才,现下的不起眼小吏,十年八年后未尝不能主宰一地权柄。 而这些不入品的文员小吏,都取自何人? 那自然是就近选择。难道还跟科举一样,全国招生面试吗? 如此,有着先天优势的县学学子便毫不客气的占去了内中最优厚的一部分,府学的学子便没人会将此看在眼,至于国子监学子,就更不须说了。 如是,那益都县学,一年换一茬学生,也不再话下。赶着了,一季换上一茬学子,也不是没见过。 除了益都县学学子,余下的部分方是被其他人物瓜分去,且还是被益都县学挑拣过的“残渣剩饭”。 所以,一纸益都户籍,那真的是不可小视的。 且这还只是文员小吏,益都府学的待遇更厚。这一切都是帝都的地位所决定的!就像后世网上有一阵在黑北平,黑兔子优待满族人啥的。内容太过荒诞无稽,可这当中反应的一个问题却没有作假,有着北平户口的满族人确实受到了超过全国九成九地方人口的优沃待遇。 当中原c皖省c齐鲁c粤东c川蜀等高考大省的学子们,拿着自己的成绩单痛哭流涕的时候,一样的分数在北平都可以轻松的进入一本院校了。这内里的差距大的叫人只恨“苍天”不公! 全天下有多少人期望着拿到一益都户籍,因为益都的县学c府学学子,都必须是本地户籍;因为这一纸户籍代表了太多太多的可得利益。 正文 第七百三十二章 无耻的背国之徒 对比胡宗旦等辈的患忧患喜,王楷却很是惊喜的打望着自己的府邸。今后这便是自己的家园了,高丽的一切必须忘记,先蛰伏些日子,等到半岛局势风平浪静,自己也不再那么引人注目时候,他未尝就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毕竟陆皇帝的江山是自己一拳一脚打拼出来的,可要比赵匡胤那篡位之流大度多了。且陆皇帝还素有仁义之名,他只要安分守己,就完全不用担忧自己变成李煜第二,或是孟昶第二。 年纪尚小的王楷,在身家性命得保之后,心神也彻底安定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忘了高丽。 虽然他几次在夜里梦到他父亲的疾声厉喝,而被吓的醒来。但他却知道,自己已经献表内附,今后若不安分守己,还日日想着高丽,那才是找死呢。 他固然是辜负了父亲的期望,更对不起列祖列宗,但他至少还活着不是?王氏的家庙仍旧明着灯火。 何况陆皇帝也没有亏待他啊。世袭罔替的开城侯,这般封爵,已经进入大齐的顶级权贵之流了。 而他随船带来的高丽家底儿,陆皇帝也分文未取。高丽国库剩余的财訾,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是很可怜的,但对于个人而言,却是一笔天文数字。何况高丽王室的私库里多少也有些财货留下。而这些就是今后的王氏家族在中原立足的本钱! 王楷很聪明,他知道一个家族的发展,一离不开嫡系族人,二离不开羽翼,三则离不开钱财。 而对现在的王氏一族眼,眼前的这些人便就是他的羽翼,搬空了高丽国库后的他也不缺钱才,现下他唯独缺失的就是子嗣。带着王氏一族的血脉,同时也必须带着汉人血脉的子嗣。 这个他倒也不急。他现在还小,还有几年光景去谋划。 这陆齐一朝的规定,男子必须满十八周岁,女子必须满十六周岁,始能成婚。否则便不被国家承认,拿不到官府婚书。 这婚书乃中原唐时便有的礼仪,上面书写着男女双方的生辰,介绍人c主婚人c订婚人c结婚人以及祖父母的名字甚至曾祖父c曾祖母的名字等等。而现在陆皇帝却把婚书作了结婚证,那是受法律保护的。 国字号的婚书上,首先是大大简化了婚书上行文,但内容仍旧婉约浪漫,泛着一股甜美气息。 如: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再如,嘉礼初成,良缘遂缔。情敦鹣鲽,愿相敬之如宾。祥叶螽麟,定克昌于厥后。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结鸾俦,共盟鸳蝶。此证!【民国婚书行文】 可是再唯美的贺词也不能改变一个冷酷的事实,皇权的力量更进一步加强了对人身的控制力。那违者不仅要接受司法的惩处,其男女和离之时,女方应得权益也不受保护,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孩子也没办法上户籍。 事实上陆皇帝还希望佛道能进一步介入其中,就像后世一神教一样,但后来想想,用皇权的力量去做这个,太掉分了。且还是由着佛道自己转变去吧。 不然,烂泥糊不上墙,你便是把它推上去了,效果也只会因人而兴,因人而亡。 道家作为中国本土诞生的宗教,在兔子时代,已然是势弱的很了。后世的很多人提起它的衰落,很多人都是很轻率的就道家的无为思想进行抨击。认为道教从它诞生之初,它的根本思想就决定了其无法像佛教或是一神教c天方教那般普世。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太平道黄巾起义,都知道张鲁与五斗米教的关系,一些人更是知道天师道孙恩c卢循起义。但很多人脑子里的观念就是那么根深蒂固。 那道教在诞生之初,表现的爷很很普世,因为政治的缘故,它不得不高冷起来。 陆齐朝现在皇权甚是稳固,陆谦以公孙胜和鲁智深为桥接,也在向道家c佛教传递去了信息。因为在今后的大封国过程中,佛教与道教是他手中的两把软刀子。刀子虽软,却一样能杀人。 但这种事涉及到教义,涉及到很多方方面面,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拿出成果的。 天色不知不觉中已经暗淡了下来,王楷披着浴袍,进到浴室中。他自然不是第一次进入到这里,但看着眼前与往日旧有记忆里格调全然不同的浴室,还是感觉到微微的不适。 这里并没有满月台的浴池来的大,但任王楷这么怀念高丽,也不能说这儿就比不上满月台的浴池。 四壁和地面完全被瓷砖覆盖,入眼处是白的闪闪发亮,有着舒雅花纹装饰的大浴缸。 说真的,在他父亲王俣病逝前,王楷日常洗浴也只能用木桶。而任凭是全新的,散发着木香的浴桶,在洁白的浴缸面前也不堪一提。更不要说,这里的自来水龙头向右扭就有源源不断的热水,而向左扭则是有源源不断的冷水。再也不用叫宫婢内侍抬着一桶桶的冷热水注满浴桶。洗个澡罢了,却要一拨人烧火,一拨人抬水,一圈人来围着浴桶转。而事实上泡澡的人还被打扰的不轻 眼前的浴缸比之过往来,那就是一种享受。 而在高丽,就是他老爹也不会每每在浴池里洗澡。对比那润石垒砌的浴池,浴桶才是过往高丽宫廷贵人洗浴的器具,包括他父亲和诸多嫔妃,包括他本人。 陆皇帝倒是更喜欢泡浴桶。但是在眼前这个时代的人眼中,浴桶却必不如浴缸的。 如今陆皇帝让自来水走进了生活,至少是走进了富贵人家的生活之中,那对于生活卫生而言,当的是一次重大的进步。 数日,益都警局户籍科的人果然上门来收取名表,以及核实材料。 名表都已经填好,上到王楷本人,下到随行的内侍c宫女,照例由警局警来逐一核对登记信息。 名表上已经十分详尽,这些户籍警只是照本宣科的问了些问题,包括他们从哪里来,祖籍何处,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来,之前的身份,事无巨细,全都一一问上个遍。 这些事情虽让不少高丽人心情有些不愉快,可他们还是认认真真的回答,在满脸带笑的恭送户籍警们离开。从这一刻起,他们益都户籍就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有朋友问陆皇帝迁都之后,这些人会怎么办。那就是凉拌啊!那侯府都落在益都了,还能被陆皇帝走哪带那吗?】 到了下午,益都警局又送来一份通知,大意就是叫王楷这一波人中派出一个代表,参加益都司法部们和宣政司联合举办的宣讲会。 后者是特意针对入籍的归化人而举办的。之前就折腾了契丹人一番,现在又轮到高丽人了。 此次王楷没有让胡宗旦前往,而是派出了郭舆。 郭舆是高丽大臣郭尚之子,出身清州郭氏,科举及第,任内侍府。不久后退隐山林,王俣在太子时就将他征召到身边。郭舆常以乌巾鹤氅侍奉在睿宗左右,睿宗多次与之置酒唱和或研讨文学,人称金门羽客(效仿宋徽宗对道士林灵素的称呼)。 这厮在王俣死后并没趁机抽身,而是始终伴随在王楷左右。倒是有一份忠诚,但他终究有家势连累,本身更无甚权谋大才,只是一文士而已,自然不能像胡宗旦那般受王楷倚重。 但这种人却都有着一份轻蔑世俗之心。在明白了那宣讲会是甚个玩意儿之后,心中对之已嗤之以鼻。 在他眼中,所谓的宣讲会,不过是假大空罢了。为的只是将中原描绘的鲜花似锦而已。 等进到那宣讲会场所,却是一个变了样的教室。上首一张讲台,下面放着一张张茶几和圈椅,错不是讲台太小,场所有限,倒是更像剧院。 花厅里只看到了不多的十几个人,分做三班的在不同处坐定。其中一波显然是富贵老爷们,这些人穿着汉服也不像是汉人,一个个眉目高深,还皆是大胡子,通常还都是落腮胡。对海商有了解的人都知道他们多是天方人。再一波还是富贾,别说郭舆是怎么看出来的,眼下这些人身上都透着一股海腥味道。这一波人身材普遍瘦小,皮肤黑了些,手上皆带着佛珠。那就是来自南洋了。最后一波则该是随从管家之流,也是身着汉服,平日里必也个个都着体面的,但现在却不由得带上了一股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谨慎味道。 郭舆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这些人是为何在此。一群逐利海商而已,愿意归化中国,也必然是因为利益所至。郭舆尤为不耻这些背国之徒。 他虽然也‘背叛’了高丽,但他自认为自己与眼前的海商是不同的。他逼不得已的! 郭舆一进花厅便就吸引到了所有人的目光,因为看他模样,叫那些海商第一时间就想亲近。三波人中两拨人站起来对他以示友好。但高傲郭对之是视而不见,独自在一处坐下,便就闭目静候。 叫那两拨海商神色都有了触动,但这是什么地方?他们气炸肚皮也只能忍着。 隔了一盏茶功夫,就听到外头一声铃声响,而后就看到一二十来岁的小官大步走来。 这人头戴一梁冠,看长相只是普普通通的青年人,肤色且有些黝黑。郭舆从这人身上看不出甚个官威官气来,但人浑身上下却都透着干净利落劲,让人看着就精神。 来人姓王名承,开场说了几句场面上的客气话,无非是欢迎大家,热烈欢迎之类的。而后就重点介绍了宣讲会。在他的口中,这宣讲会就是一普法之会,是叫大家知法懂法的地方,因为入乡随俗,大家既然选择归化,那就要按着中原的规矩来。同时也介绍一些中原社会上的常识问题。 郭舆心中暗暗鄙夷。话说那些要归化的人等,又有谁对中国是一无所知的?看那两拨海商,既然能亲自前来,那就必是能讲汉话能写汉字,对中国的了解怕不是一般的深刻。这地方果然就是个面子活儿。 接下就见王承站到中央的讲台前,将手中之物放在桌上,抬眼横扫会场,目光从容镇定,完全不似他所见过的高丽小吏那种或是唯唯诺诺,胁肩谄笑;或是嚣张跋扈,贪婪狠毒。 这倒是叫郭舆高看了他一眼。 正文 第七百三十六章 条条大路通…… 王承也不多做客套,三言两语就开始宣讲政策法规来。 郭舆原想不过是来应个景罢了,可听着听着,却慢慢收敛起轻慢之心,仔细听了起来。 这王承宣讲的内容分几个部分,首先就是牵扯到日常生活的法律条文,诸如《城市管理法》c《治安交通法》c《公众治安法则》,这些都是日常生活中会接触到的,稍有不慎就可能会触犯的。若是真的对中国一无所知的话,如是高丽人,照着旧有的生活习惯,“犯法”那还真是分分钟的事儿――甚至可能是一上街就犯法。 但在座的纵然显然对其已经甚是了解,这些法律条文是半点没有吸引力的。包括郭舆也是如此。 陆皇帝叫人做出如此规定,主要用意就是建立一个他‘认可’的公众秩序。虽然在后世人的研究中,把陆皇帝的这番用意另加曲解,从而有了第二重意思——为‘隐性’的限制官绅富户的特权思想。 说陆皇帝如此这般,一是为了整理社会公众秩序,这般方便城市的卫生与管理,就也方便了人们的生活,从而促进了城市文明的发展。但同时也是为了打消那些旧有上层人士早已习以为常的“特权”心理。将他们高高在上的‘身份地位’在某种意义上拉低到与他们眼中是“贱民c泥腿子c下等人”的平民百姓同一个层次。 因为千百年的时间里,后者在日常的生活之中,已经习惯了高人一等的姿态。 那不是排队时插队的事儿,而是要“前面的人都散开,老爷我先来”的事儿。 现在忽的从云彩眼里坠落到了地上,实际利益受损还是小事,心理上的打击和影响才是更重要的。 天见可怜的,陆皇帝当时是真的没有这般想。他这么做,本身就是在施行一种特权——你们都要按我的想法我定下的规矩来做。 但现实就是如此荒诞,想必这是穿越大神都意想不到的。 在赵宋,甚至是李唐时代,官府虽不是士绅大户们一张名帖就能支使的动的,却也只是力度上的大小而已,本质没甚变化。官府是要给士绅大户们颜面的。 但现在陆皇帝追求的却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官府不会因你是大户巨室或是有功名,就以为是“国家根本”,而另眼相看了。大小事上都会给你一分体面,可以享受一定意义上的豁免和优待。 陆皇帝虽然知道口号是不可能真的实现的,但他从心里上是追求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也可能是这前后无形之中的照应,而叫后人误会了。 他的心思没这么深邃。挖坑的水准是有的,却也不至于这般神。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句话很振聋发聩,早两年时候就已经被陆谦叫喊出去了。当时配着齐军‘清洗’天下的狠辣劲,是很具有震慑意义的。 但事实上呢?陆皇帝只是把过往官府的一些司法弊端给革除了,好比凡人下跪,和民告官先挨顿揍。并且是把讼师改为律师,身份上给予了巨大提升。 要知道,讼师自古就有,这些人识文断字,知晓律法,按道理讲是有本事的。可事实上他们的社会地位却十分之低下。 春秋战国时期郑国的邓析,其被视为古代讼师的鼻祖。此人擅长诉讼,其辩论之术无人能敌,史书记载其往往“操两可之说,设无穷之词”,并能“持之有故,言之成理”。然而,邓析被本国当政者上卿驷歂视为扰乱民心的祸首,予以杀害。又如,《唐律疏议·斗讼律》规定:“诸为人作辞蝶,加增其状,不如所告者,笞五十。若加增罪重,减诬告一等。”到了赵宋时候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衙门每结案之前,几乎必先办讼师。 现下陆皇帝就是将讼师的地位抬高了一些,在法律上允许原告与被告聘请律师为自己辩护。虽然从心理上讲,陆皇帝自己也不对律师有好感。 掠过这个不提,就看王承接下宣讲,却是有‘真材实料’的。 这介绍的乃是现下陆齐的上流社会‘潜规则’。比如说在省会馆一级的结构下,各州县的同乡会也是如火如荼的。是以,在座的这些人也可以自己来组织“同乡会”的。纵然现下人是很少,但日后呢?人是要向前看,是要有长远打算不是? 那“同乡会”可是一股不俗的力量,真办的兴旺发达了,又何尝不是叫你在中国地位日深的依仗呢? 再一个重点就在慈善。因为陆皇帝的允许,以方金芝为首的后宫众做活动推广人,那‘慈善’活动在全国各地都是大有发展的。 如今,各地皆已出现不少的慈善组织,打着各种各样的名头,挥洒着钱财在民间赚取相当大的人气。在王承看来,就眼前的这些人物言,都是不差钱的主儿,慈善组织可不就是他们融入中国社会的一途径? “那慈善捐款是会被一一记录的” “当捐款数额累积到一定程度时,捐款人会被当地政府授予荣誉勋章”要邀名射利,这是最好也是最适合眼前人等的手段。 当然,你要是文采出众,武艺高强,那就另一说了。 文采风流的话,就去寻各类文会么。那是多不胜数的,内中的文人士大夫也定是会很乐意看到一心慕华夏的夷人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的。 而武艺高强,这就去泰安州么。泰山下的天下第一擂,可是扬名立万的大好去处。 “除此之外就还有佛道。”王承是尊道的。他看了一眼那些个手中攥着念珠的人。夷人的佛教与中土的佛教,可不是一回事的啊。更不要说那些大胡子了。就他所知,大胡子都是信一种天方教的,且还特别之虔诚。但是利益面前,信仰真的管用吗? 横竖谁要是给他一万贯,叫他信佛,王承是很乐意在佛祖跟前敬上三炷香的。 不管后者都是如何想的,但这确实是一条好去路。慈善的名义下,普天下的一处处佛寺道观,何尝又不是一处处小型会所呢?内里的良善居士,那都是人脉也。 最后,王承的话儿才又回到法律面前。 中国禁止以本国百姓为奴,一经发现便要施以重惩。这点着重宣扬一番。 “所谓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是官府要去偏袒穷人贫民。而是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秉公办事!法庭和法官不会因原告被告的穷富c性别c籍贯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就偏向谁,袒护谁。而是,谁有道理,谁合法,法律就保护谁。谁没道理,谁犯法,法律便去惩罚他!” 上头讲的天花乱坠,下面郭舆心中暗自嗤笑不止,他觉得这话也太假了。那陆齐当朝权贵若是与平头百姓起了官司,得胜的又会是谁呢?不言而喻么。 中国历朝历代都有“王子犯法与民同罪”的说法,可刑不上大夫才是真的,前者谁又当真了? “陛下有言,国朝初立,司法尚不健全。日后律法定会有各种各样的漏洞。但我们会尽可能的去弥补漏洞。以便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 正文 第七百三十七章 落子南洋(上)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哈哈,此话端的可笑。” 开城侯府内,郭舆鹦鹉学舌一样将宣讲会的事宜一一道来,那慈善和文会叫王楷等人眼睛一阵发亮。这两条路,可谓是正对他们胃口。 王楷不差钱,其他人汉话说的不够地道,但一口赵宋官话,显然听说无碍。而又多通经典,但水平却又有所欠缺,可不正好去做学生么。 就是那“人人平等”显得过于荒诞可笑了些。 当下就有人提及了曹正的事例。“当初那操刀鬼一棍打死了良善,不也只是名义上受了些责罚,外放去后谁又知道他在作甚?去岁齐皇大封群臣,那曹正与杨林c燕青c杜兴皆受封开国子。较之朱富c王定六c张三c李四等尤高一头。”虽然益都至今还在传说,笑面虎只封了开国男,是因为他哥哥朱贵被封了开国伯爵,朱富的功劳被挪到了朱贵头上。而曹正被封了开国子,是因为他师傅林冲的抚照。 但不管怎么说,当初一棒打死了无辜之人的曹正,现如今功成名就,是好不得意。又还有几个人记得当初冤死的那士绅? 所有的人都忽略了海商。王楷一行人就没有一个看得上他们的。这些人就如郭舆一般,面对那些归化之人,一个个心中有着谜一样的高傲感。半点不觉的自己与后者们只是五十步与百步的区别。 或许这可笑的‘高傲’,只是王楷他们心中为自己创造的精神减压剂。人在悲催的时候,如果能寻找到一个更悲催的所在,对比产生幸福,也不失为一条自我缓解的道路不是? 横竖没人知道。 至少,那些海商们半点都不知情,不然,他们众人就不会在待到一纸户籍切切实实的到了手中之后,便立刻备上了一份厚礼,前来面见王楷。 后者看到名帖后惊诧的嘴巴都张大了。 这可真是奇哉怪也。 王楷与那些归化海商哪里有半分干系? “这些无耻的商人,哪来的脸面,竟敢求见侯爷?”郭舆大怒。 王楷年纪虽小,可身份特殊,那代表的不止是中原大齐的开城侯,更代表着高丽的颜面。 一个无颜无耻的海商,浑身铜臭,即使已经归化入籍,兀的也只是寻常百姓也。与王楷的身份天差地远,何以忽的赶上门来? “此辈皆是小人也。然其人敢往来万里汪洋,追财逐利,何以能轻视之?这等人物远了就是,侯爷刚至益都,根基未稳,轻易树敌,可非是万全之策。”胡宗旦忙出声劝道。继而捻着胡须,皱眉苦思,也想不出原有来。“且便由胡某代侯爷去见那人一面。” 这般处置倒也妥当。横竖胡宗旦日后就要给王楷做都管的。 这人是带着不解前去面见来人的,只是没有两盏茶的时间,胡宗旦便带着来人匆匆去内书房见王楷。然后王楷使人把身边几个人物都喊来。 地点还是内书房。这里说是书房,实则就是一个小院子,内里可绝不是只看书写字陶养情操的,还有可供歇息的内间卧房,见客的花厅与小花厅。而便是名字前加了个小字的花厅,占地面积也不会小于后世的三套间了。 “诸位来看,这便是南海,也叫万里石塘,这些黑点皆代表岛屿,而这些个黑影,则代表群岛。” 克塔纳伽拉攥着下手中的佛珠,稳了稳心神,成败与否便看他接下的表现了。 另一边的一干高丽人物看着五尺见方的地图,心中都是震动,活像是看到了一片新天地一样。生活在半岛上的他们,自古以来眼睛里就只有西方的大陆和东方的倭人。曾几何时放眼南下过? “朝廷的水师绝冠天下,巨船如城,让人望而生畏,兼火炮犀利,纵横汪洋,无有敌手。今日只征战南越,日后讨平贼子后便要将神器空置,岂不是莫大可惜?” “我等海商喝风饮雨,穿行惊涛骇浪之中,虽获利丰厚,实则也危险重重。那大海之上不止有风浪害人,杀人越过之贼匪亦多如牛毛。”虽然克塔纳伽拉遇到海盗的时候,绝大多数都能打赢,或是打的过。而对于被俘虏的海盗,他会像捏臭虫一样捏碎他们! 克塔纳伽拉是跑海的老行家了,绝对没有夸张海上的混乱。而且南洋已经很乱,可出了三佛齐向西,进到朱罗海后,那大海之上的秩序只会更乱。不要说那些印度海盗,便是朱罗国的水军,只要机会来了,他们也不拒绝干一遭海盗生意。 朱罗海就是后世的孟加拉湾,之所以被克塔纳伽拉称为“朱罗海”,乃是因为现今的这片海域都属于一个叫‘朱罗’的帝国拥有。 在玄奘法师所著的《大唐西域记》里,朱罗被称为“注辇”。或许有人看到后头的字眼,会觉得有那么一丝熟悉感。 在宋真宗大中祥符八年,注辇王罗茶罗乍,遣使朝贡。赵宋一朝,注辇和中国间多有交通。《岭外代答》c《诸蕃志》各有专条。从中国前往注辇,可从泉州乘海舶,取道故临,再转搭小船可达注辇国;也可取道蒲甘前往。蒲甘即使缅甸。 作为一个存在了上千年的古国,朱罗发源于印度大陆的南端,也就是那个三角尖处。 在长达千年的岁月里,朱罗帝国的统治者们曾经征服印度半岛南部的大片区域,吞并了锡兰,还占领了马尔代夫,甚至成功地入侵马来群岛。同时他们还沿着印度次大陆的东海岸线直直向北,疆土一直延伸到了后世的孟加拉国。 如今这个时候,朱罗帝国的巅峰虽然不在了,却还正处在这个古老国度的旺盛期。 在宋熙宁三年,朱罗往阿迭·拉金德拉·朱罗在内乱中被暗杀,留着朱罗王室血液的罗阇罗阇·纳兰德上了王位,朱罗与东遮娄其王朝合并,又称朱罗一遮娄其王国。罗阇罗阇·纳兰德拉即俱卢同伽·朱罗一世,在位五十年,巩固了因内乱动摇的王权,也稳定了帝国的疆土。 现在继位的是维罗摩·朱罗,刚刚登上王位不几年,但这次王位更迭是权力的交接,朱罗帝国政局稳定,那国势自然依旧强势。 克塔纳伽拉已经很早就不向西面去了,自从在中国固定了下来后,他就再不去印度跑船。但是他心中永远铭记着朱罗水军。当初就是他们,让克塔纳伽拉,乃至让他的家族都险些一遭覆没。 “你说要雇佣朝廷水师给你等海商护航?” 胡宗旦都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震惊的看着克塔纳伽拉,是谁给他如此的勇气,让他张这样的口? 克塔纳伽拉微微一笑。“侯爷可知道南洋水师于粤东海域之故事?”当初的三阮称霸闽粤,可不就是在做这样的买卖吗? 他现在所求的只是要水师扩大些范围罢了。 在克塔纳伽拉眼中,这就是一个早晚的事。那么强大无匹的船队,中国难道真的要白白浪费?他们可明明已经尝到腥味了的。 他克塔纳伽拉现下就要抢一个先!待到事成,待到成功体现出来,那时他就是功臣。 “小人不敢妄言,就只说这万里石塘。朝廷水师若能保其间往来海船无人伤,每岁钱财,少数也当入千万贯。” 那一艘艘海船驶进驶出,哪一艘上的财货没有个上十万贯? 那瓷器c陶器c丝绸c布帛c书籍纸张和漆器,还有白砂糖和酒水,在海外不知售卖的有多么红火。朝廷水师不说一艘船就收那上万贯的保护费,就是千贯一艘,一年下来也都不知道有多少收益了。 克塔纳伽拉来自广州,他可是知道中国在海贸政策改变之后,对那海商的刺激有多么重大的。别的不说,只说广州一处,去岁来自旧港的商人便翻了一番。 之前的中外贸易,输入中国的舶来品,都须由当地市舶司按规定“抽解”(征税)和“博买”(征购)。抽解就是税金;博买就是官府以低廉的价格收购大部分舶来商品,再编纲运送榷货务,由官方掌管其流通和交易。 赵宋政府对海外舶来品的主体部分实行禁榷政策,即由官府垄断大部分输入商品的运销业务,以获取厚利。剩下小部分舶来品才由中外舶商自行销售贩易。 但现在却全然没有了如此限制。 如此一个买卖全然自由,给克塔纳伽拉带来的利益就是无比巨大的。他去岁的收益较之以前,也至少翻了一番。 在实打实的利益面前,克塔纳伽拉对中国海贸的前途报以极大地信心。也所以,他希望中国的水师战船能把整个万里石塘都给笼罩下来,这样在他看来才算不白白浪费那些强大的中国战船。 而至于这般做会不会对于南洋的大海统治者三佛齐国,造成威胁,那却是克塔纳伽拉所不在乎的了。 因为三佛齐国又不是他克塔纳伽拉的。 现在他更愿意努力的奋斗,好让他的家族所有人都入籍中国。 克塔纳伽拉对当日郭舆的作为也很气恼,可在他知道了郭舆的身份后,克塔纳伽拉把所有的不愉快就全都忘在脑后了。 因为郭舆的形象在这一刻已经改变。他所代表的早不止是他本人,更有王楷。这位开城侯的身份固然有些尴尬,可这是克塔纳伽拉所能接触到的最有权势,距离中国的政治中心最近的人。 如果在王楷这边还不能如愿,他就只能转回到广州再来实现自己的意图了。从南洋水师着手,希望届时他还能赶得上,分到一杯羹吧。 “你希望我把你引荐给皇帝陛下?”王楷收回了他盯在地图上看的目光。 现如今的他自然需要蛰伏,但现在这个送上门来的功劳,他却也没必要向外推。 王楷年纪不大,但脑子却很聪明,他深深地看了克塔纳伽拉一眼,这个人必然有不少消息没有说出。但这应该就是他的进身之阶了,王楷却是没必要在这里较真的。 正文 第七百三十五章 “要脸”皇帝【求订阅】 ps:之前章节数搞错了,现在改回。 克塔纳伽拉想的没错。陆皇帝实早就想到了保护费这一点。 三阮称霸闽粤海面时的美好滋味,叫陆皇帝乃至是整个水师都念念不忘。那钱财来的太轻松惬意了。 何况正史上还有郑芝龙这么个人物。“凡海舶不得郑氏令旗,不能来往,每舶例入二千金,岁入以千万计,以此富敌国。” 陆皇帝本就不是一个喜欢浪费的人。他花那么大精力,经营起眼下这支纵横四海的无敌舰队,怎可能只在削平了南越之后,就白白空置哪里?只不过不能全学郑芝龙,郑一官太直白太红果果了,人是海盗出身,可以不讲究一些,陆皇帝却不能,必须要事出有因,师出有名! 只是他一万个没想到竟会跳出来一个克塔纳伽拉来。 一个刚刚入籍归化的三佛齐国海商。 合上王楷递上的折子,再看了一眼内侍打开的南海地图,陆谦知道这个克塔纳伽拉定是还有不少没有尽说之处。比如南洋各国对此的反应,比如水师战船沿途停靠的港口 克塔纳伽拉有着自己的小算盘,陆谦不当回事。他现在很好奇这个人。 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海商,克塔纳伽拉真就不知道南洋水师若是将自家的势力范围扩张到整个南洋海域,那对于三佛齐国的影响会有多么巨大吗? 陆皇帝觉得,克塔纳伽拉既然是位海商,此人在三佛齐国当也有些能量。这种人的社会地位通常是不会底下了的,怎么就叛国了呢? 在陆谦的眼中,克塔纳伽拉此举无疑就是对三佛齐国的背叛。 可当他看到克塔纳伽拉之后,一切的奇怪就全都不复存在了。这人的头顶气柱竟是相当浓白的。 这克塔纳伽拉对于中国,对他陆皇帝,竟有如此之高的忠诚! “小民贾拉,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克塔纳伽拉能说一口较流利的东京官话,被内侍引入宣德阁后,半勾着头跪在殿下,毕恭毕敬,整个人身躯都且激动的在轻微颤栗。 “平身。”陆谦听到‘贾拉’这俩字时,心中一莞尔。这是克塔纳伽拉的汉化名,显然取的是他名字的谐音。但是他一个经商的,名字叫‘假啦’,真的就好么? “贾拉?这就是你的汉名?” “回禀陛下,正是小人贱名。”贾拉解释了自己汉名的由来,这一是因为他名字的谐音,二是因为他经商为贾。 “士农工商,四民者,皆国之柱石也。何来一个贱字。” 陆谦并没多做闲谈,很快就进入了正题。“你由开城侯举荐,所献之策叫人耳目一新。若能有所成,则将有大功于朝,朕将不吝封赏。” 贾拉精神一震,头顶气柱瞬间更浓了一分,他这般做求的就是个立功。而陆皇帝却乐得有人先提出此事来,日后好替他背锅。 前面说了,陆皇帝是要脸的。这种纯粹是逐利之举,潜意识里他便觉得寻一个背锅的尚好。本来他选定的目标是三阮,那阮氏三兄弟这些日子里在南越日子过的不要太舒服,更一个劲的怂恿陆谦出兵南洋。不管是阮小二c阮小五,还是最直快的阮小七,想必没人介意来为陆皇帝背一次锅的。 盖因为同一件事情,在身份不同,三观也有些迥异的人眼中,那严重程度也完全是不同的。 对于三阮来说,后世的青史评价,众口诉说都算个鸟?爷爷人都死了,恁地叫你怎的说来,又能咬去爷爷的一根鸟毛么? 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这个。至于士林抨击,民间诽议。阮氏兄弟那就一个个是拿着儒冠当尿壶的家伙,懒得理会。 但现在,有了贾拉。 “南洋诸国之强,水军以三佛齐国为首,陆军以吴哥为最。然二国势虽强,却只是与一撮小国角力,势如那蜗角之争,不入大家之眼。陛下镇平南越,彼辈亦势强,陆军可与吴哥争锋。今上国水陆军齐发,眨眼间便使得南越置入掌中,已使诸国震怖也,再行巨船海舟,持利炮于南洋,布煌煌天威于海外,则三佛齐亦不敢高声而语。” “制控南洋,其利巨大。若能再西出三佛齐,入朱罗海,远及天方,则金银珠宝,势必如江海倒灌,尽入中原。陛下即再无须为钱财发愁也。” 贾拉此次应召入宫,带来的海图却不止是一个南洋,更有朱罗,甚至还涉及到了天方世界。内中以红点标出一个个现有两港,用黑色方框代表重要的城池,用黄色来表示无主之岛屿 “那南洋c天竺之地,虽富庶不如中原,却也人烟稠密,田土沃美。气候温暖,春夏常雨” “出产瑇瑁c脑子c沉速暂香c粗熟香c降眞香c丁香c檀香c豆蔲,外有c蔷薇水c栀子花c腽肭脐,没药c芦荟c阿魏c木香c苏合油c象牙c珍珠c珊瑚树c猫儿睛c琥珀c蕃布c番劔等,皆萃于本国” 贾拉狠狠地夸赞了南洋一遭,原因自然是担心陆皇帝看不上南洋。他在中国待了多年,很了解中国人的心里。赵宋一朝的汉人,因为头顶上一直压着个‘大哥’,那心中并没如明清时候那样多的自以为是。很多人还是知道天下并非一个中国的,而都被辽人打的叫大哥了,那还算屁的tian朝上国啊? 先是打不过契丹,后又连败于党项,宋人若能如明清时候一般自持是‘tian朝上国’,那他们的脑子就都被驴给踢了。 然即使武力上弱了契丹一头,宋人却仍有自己的骄傲。将南洋之地视为瘴气弥生的荒蛮之地,且还毒虫遍布,不识道德人伦,这是很正常的。 陆谦朗声大笑,止住了贾拉的话语。“对于南洋,朕还是有所了解的。彼处物产丰富,人甚富饶。地土甚肥,谚云「一季种谷,三季收稻」,可不正此地?” “至于那天竺,更是一块流着蜜糖的宝地。人口之多不输中原,物产之丰,亦是叫人咂舌。” 陆皇帝可不是土鳖,南洋与印度的富裕,眼前的这贾拉恐怕都还没有他了解的更透彻呢。 “这里是何地?” 陆谦指着马来半岛的末端,后世人都知道的新加坡所在地问道。 “陛下,此地古名蒲罗中,意为“马来半岛末端的岛屿”,现下唤作淡马锡。为三佛齐国之领地,但并不受其人重视。”贾拉眼睛里闪过一抹亮光,为陆谦的敏锐感到敬佩之至。“此地毗邻海峡南口,北隔一狭窄水道与马来半岛紧邻。地之方圆近中土一县之广,周遭且有大小数十岛屿,多无人居住。且地势起伏和缓,虽高温多雨,却无淡水之缺,耕植可一年三熟也。” 南洋水师若是控制了这里,整个南洋都将被中国掌控。 而除了这一点,后世的邦加岛和勿里洞岛,还有婆罗洲和纳土纳,以及巴拉望岛,如此此地被称为黄岩岛,以及后世菲律宾的大片土地,都被他用黄色标记出来。 “此处不是麻逸么?”陆谦指着菲律宾打趣道。 贾拉也笑了来,“陛下说笑了。小小麻逸焉能覆盖如此大之领地。” 麻逸不过是菲律宾民都洛岛上的一个土著小国。这麻逸的意思便是黑人的国度,因为彼处居民肤黑。 作为一个且还是村社联盟的社会组织形式的国家,麻逸的力量强弱已经不用去多说了。只是因为民都洛岛山势平缓,土地肥沃,气候温暖。制盐c酿酒c织布等手工业也很发达——比较起其他的地方。如是叫麻逸成为了菲律宾地区的贸易中心和商品集散地,同附近各岛的贸易相当密切。与中国也有一段交流。麻逸船最早于宋太平兴国七年载货到广州贸易。这里土产的黄蜡c珍珠c槟榔等物交换中国瓷器和铁器。故而,中国以麻逸泛指整个菲律宾地区,却并不是说后世的整个菲律宾地区都是麻逸国辖地。 那渤泥国与之情况就神一样的相似。所谓的渤泥国也只是后世的文莱地区,而非拥有整个婆罗洲。 在陆皇帝眼中,这时候的南洋地区,到处都是空白区域可供南洋水师落脚。 一切还是那句老话,陆皇帝需要一个背锅的。 从紫禁城内出来,笑面虎朱富领着贾拉来到了自己的签押房。 叫人送上茶水,朱富笑着给贾拉说:“大官人之提议甚好。如真能年入千万贯,则于国有大功也。” “然朝堂之事,历来讲的是名正言顺。大官人诉说海商之辛苦,实叫人闻之而落泪,然百官听不到,天下百姓也听不到。” 简单的一句话,朱富要交给贾拉一个严峻的任务。就是叫他去串联海商,无论中外,但必须多,必须有一定的影响力,还必须有真凭实据。然后联名上书朝廷 陆皇帝就是这么的不要脸。 事实上在日后的时间里,他这般不要脸的举动还有很多次。但是在这一切都被掩盖在帝国的利益之下的时候,陆皇帝的不要脸似也只是流传在后人的调侃中了。 正文 第七百三十六章 火器时代(求订阅) 前有淄水赛场开业,后有工部的拍卖会,这段日子益都城真不是一般的热闹,尤其是适时传来的蜀宋茂德帝姬一行已经抵到济州的消息后。叫益都民间百姓们更是一番热议。 大艺术家的形象再度受到了无数人的鞭挞和嘲讽,虽然人家根本半点不会在意。 茂德帝姬,也就是年仅十六的赵福金。身为一后妃进宫自是没有方金芝那般浩大的仪式了,事实上,除了宫廷内一应内侍c婢女多得了一月的月钱外,紫禁城唯一的变化就是后庭各处披红挂彩了一日。也仅仅就是一日! 赵福金甚至都没有跟他九哥见上一面,只是见了赵九身边的一近身内侍,就被送入了逼仄的紫禁城。倒是赵宋的送亲使何栗提出来要面见赵九儿。 何栗是政和五年进士第一,赵宋状元。历官秘书省校书郎,次年即提举京畿学事,奉旨升为主客员外郎,起居舍人,后再迁为中书舍人兼侍讲。可以说是深的大艺术家的欣赏。大艺术家西巡后的几年,何栗的仕途仍旧一帆风顺,只是官衔的含金量却是大打折扣了,如今以御史中丞之职任送亲使,但在益都百姓看来,却还不如一介太守。 “好叫中丞知晓,新朝实无亏待王爷之处。只是”那内侍脸上露出难为情的模样,何栗还有甚个不懂得?不就是被软禁了起来,不方便走动么。 回到住处,仍怒气未消。次日便向宋清提出面见赵九的请求。对此陆皇帝自然有应变,叫圣手书生模仿赵九的笔迹,给何栗写了一封信,可还是不叫相见。何栗气怒之极,却也无可奈何。 对于赵九的笔迹,他自然分辨不出真假,只知道这位郡王自幼习练黄庭坚笔帖也,看来信,字迹端的不俗。可拿回成都去交给大艺术家验看。 陆皇帝也清楚自己不让赵构露个面,那端的说不过去。但这赵九人已经傻了,岂能真的叫他露面? 本来还想着好好地整治赵九呢,这厮却自己烧成了傻子,那再去折磨一个傻子又有鸟用?丢份不说,赵构也不能感同身受不是? 陆皇帝拔鸟无情,刚刚受用了赵福金,便向下传出口谕。那赵九啊,还是烧没了的好。 这赵九妹现今就是一块被别人嚼过的口香糖,给陆皇帝的感觉就只有无用和恶心。“把事儿处理了,休要露出破绽。” 他都懒得再去想赵九,事情交给朱贵去办。这也是相信朱贵有那个能力把一切抹平。 事实上对这事儿,朱贵也确实早就制定了一整套计划。陆皇帝一声令下,他就使人做好了准备。先是鸿胪寺拖延何栗,叫后者都火冒三丈了,才无奈下松了口,而后有铁扇子宋清引何栗去赵九幽禁处拜见。 结果何栗乘坐马车出城向西二十里,抵到逄山脚下方进到了一处庄园。此地因为殷代的诸侯逄伯陵氏封于此地而得名。嵯峨的石峰林凸起在浑圆的山顶上,远远望去,恍好一座雄踞山巅的古代城堡。玲珑剔透的怪石,形态各异的洞穴遍布山林,它简直像一块巨大的盆景石,搁置在天地之间。 赵构所在在庄园就在山下,说起来风水不错的。可惜不巧,何栗看到的是一个卧在春日暖风中喝的伶仃大醉,不省人事的赵九儿。 直到黄昏日落时候赵九方才“苏醒”过来,听闻何栗来访,那当即是不顾自己腿脚松软,执意要速见何栗,声音之大都传到了外面水亭。那何栗就在水亭处,结果就在何栗看到赵九之时,赵九一激动来甩开搀扶的内侍,自己大步向前去,当中腿一软,人就歪进了旁边的水池里。身后跟随的内侍c侍从自然是一窝蜂的冲下去救人,但人救上来时,已经灌了好一肚子水。接着在何栗眼皮底下,一场高烧,人就没了。 略过益都内一干事宜不谈,就说此时的梁山泊炮厂。制造局的官员已经收到了许多陆海军的反馈。 陆军对于三斤炮和虎蹲炮普遍认可,这两种炮重量轻,便于随军,陆军自然没意见。他们现在可没甚攻城拔寨的压力。可水师呢?那却是不时的有不满意的回馈传来,嫌三斤炮和五斤炮的威力太小。要打很多发才能把海船变成飘在海上的大棺材。 事实上,水军确实有扛小炮的嫌疑。现下水师诸将不仅是嫌火炮的口径小,他们还嫌自己的炮船少,嫌陆皇帝给他们画出的那个叫‘风帆战列舰’的大饼被船舶司给造的慢了。 然事实是,人玉幡竿孟康的头发都要急白了。 陆皇帝画出的‘风帆战列舰’,那与中国此时的造船技艺相差太大,纵然是玉幡竿这般的造船专家,看着那底图也有些老鼠拉乌龟无处下手的感觉。 他必须先造出船模来,经过波浪验证,而后再着手从小帆船造起,慢慢的积累经验,这才能玩大的。 如是,为了应对水师的催促和压力,孟康就只能做起了缩头乌龟。在船厂一待几个月不回家是常事。 还因为那风帆战列舰实在难以在短期内给制造出来,就被迫给水师许诺,给他们造更大的船,比五千料巨舰更大的船。 现在谁都知道海上交锋,谁的船越大,谁的炮越多,谁就更牛逼。就像陆军虽从来不对制造局提意见,他们却也知道炮管子越粗越长,那火炮的威力就越大。 能一炮打灭了敌人,他们可不想去开第二炮。 水师手中已握着五千料福船,自就希望有八千料万料更大的福船给自己。虽然他们并非不知道,如今的海洋上,两千料的福船炮舰,方才是最具有性价比的。 这就有点像是正史上欧洲海洋争霸时候的三级风帆战列舰,那单挑时的威力必然是不如二级和一级风帆战列舰的。但是一艘一级风帆战列舰的造价却足够制造三四艘三级风帆战列舰,那显然是后者更具有实际作用。 可无奈何,三阮和李俊等人,还是向往更大的战舰。甚至因为陆皇帝说蒲甘的柚木尤其多,后者乃是制造战舰的上好良材,三阮就早早派人前去探看了。 但是待到制造局终于研制出了合格的火枪的消息传入军中,那陆军也不安稳了。 不少马步军重将都听说过火枪这个词汇,便是没亲眼见过,也多少有些耳闻。在不少重将的眼中,火枪就是缩小了无数倍的火炮。事实上这般理解也不算错。 如今的滑膛燧发枪,有着跟大炮近乎一样的优缺点。 优点在于威力大,十步内,破甲力爆表。对比强弓劲弩,近距离射击时,火枪的威力都是暴强! 但它发射缓慢,且有一定的危险性,横竖比崩断弓弦抽着脸的危险系数高;射程短,准确度也不高;还受天气限制,下雨天会受到极大的限制。 即便陆皇帝叫工匠一步到位,越过了火绳枪,直接进入燧发枪时代,但面对大雨天气,火枪仍旧要歇菜。他倒是知道火帽枪,知道火帽这个词儿,但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指望着他去指导人发明出火帽,那是白日做梦。 可火枪纵然有许多的缺点,但这些缺点却都不能掩盖它闪烁的光辉。 只说它能让一个刚刚拿火枪一天的人,一枪就蹦死一个武艺超群的百人敌,它便是有再多的缺陷,也会被马步军中的一些大将给看重。 更不要说,五军都督府的一些大佬们还知道火枪这玩意儿,除了滑膛枪外,还有线膛枪。 后者的射速比前者要更慢许多,但后者拥有着远超前者的射程和精准度。这就像是一支威力加强版的神臂弓,而造价却比神臂弓要便宜许多许多。 就如许多人第一次看到大炮的威力后的想法一样,火枪是一种刚刚诞生的武器,它还有很大的改善空间,但它的威力却已经让弓弩都有不及。 前文里说了,辽宋夏金时期是中国重甲步骑兵最后的巅峰时刻。那每一个政权都不惜血本的打制自己的重甲兵团。 契丹c西夏和女真的重骑兵,赵宋的重甲步军 这个时代里,面对敌人的精锐兵力,大家都面临着一个共同的难题——如何击穿敌人的盔甲? 强弓劲弩面对大规模的重甲军团并不能取得甚好的成绩,双方重甲兵的碰撞让刀枪退居了二线,叫钝器在军队中大行其道。 这般时候,陆齐军方忽的看到了火枪这样造价便宜,打制速度足够快——对比弓弩,且具有良好的破甲能力的武器,那是谁也不会放手的。 就像是正史中的西方。当火枪出现的时候,各方势力都仰仗着火枪手来干掉对付的骑士,所以火枪才一度有了开罐器的称呼。 现在第一批五百支火枪已经被送到了济州新兵训练营,虽然还没有看出效果,五军都督府的大佬们却已经叫喊着制造局加快速度了。 这并非是战争的需要,而只是一种习惯性的呐喊。但这却已经叫制造局在考虑,是否在扩大招工了。 益都城,这时候的武略院推演室内,集中了武略院过半精华力量的推演组,分成一个个小组,师生皆在埋头苦干。 在沙盘上反复进行着一次次的验证推导。 盖因为一个艰巨的任务正落在师生们的肩上。陆皇帝叫他们推演今后的草原征服之路上,在配有枪炮的情况下,怎么才能用最少的兵力来守卫住一个据点,控制住一片草原。 谈到此事,或许不少人都会想到了棱堡。那的确是人类军事学上的一朵璀璨耀眼之花,可是再小的棱堡耗资也是巨大的,那超级庞大的土方量就是现如今的陆齐所无须去担负的。 要清楚,陆皇帝求的是控制草原深处,要在那里修筑棱堡,神经病才干。 耗费没谱不说,且还十分的没必要! 西方棱堡的诞生背景是君士但丁堡的陷落。奥斯曼土耳其人用大炮证明了旧式的城防在大炮面前毛作用都没。你再坚固的城防,大炮一炮打不动,十炮百炮打不动,可千炮万炮呢?滴水穿石,总能撬开的。 所以,西方诞生了棱堡。一种直接改变了西方军事与政治的防御手段。这个且不去提,只说现下的陆皇帝是不需要去考量大炮的威力的。天底下就齐军一家有大炮,草原上的蒙古人,现如今连弯刀铠甲都配不全,百十年里都无需去考虑他们拥有成规模重炮这一问题。 这般情况下,棱堡陆皇帝没必要用,可传统的方块围城却似又不能很彻底的发挥出枪炮的防御威力。陆皇帝便转手将这个难题交给了五军都督府的参谋们,以及武略院这个中国第一军事院校。 正文 第七百三十七章 罪恶的利益,践踏的道德 在滑膛枪炮时代,如何彻底的发挥枪炮的防御力量,棱堡是一个越不过去的门槛。陆皇帝实质上只需要点破其中的奥妙所在,那就可以叫武略院师生们茅塞顿开。 如今的大齐并不需要棱堡这中工程量巨大的防御工事,但棱堡的防御道理却完全可以借鉴c挪至到如今陆齐的防御工事中来。比如那布置在棱堡上的大炮可以对侧面城墙前的护城壕进行纵向射击,从而达到有效封锁,这是很有效的一种手段,也是方块城池所无法达到的。 棱堡的实质就是把城塞从一个凸多边形变成一个凹多边形,这样的改进,使得无论进攻城堡的任何一点,都会使攻击方暴露给超过一个的棱堡面(通常是2一3个),防守方可以使用交叉火力进行多重打击。 中国城防工事中的马面岂是也是如此的作用,但那始终没有突破整体的限制。 陆皇帝始终一声不发,就是因为他觉得叫武略院的师生们自己去捅破那层障碍,会使得他们在军事思想和意识形态上给以更大的刺激和激发。 事实上,陆皇帝却是有点杞人忧天了。要知道在前世的7世纪,俄国征服西伯利亚的过程中,他们沿着河流建立起的一处处军事据点,实则也是非常简陋的。也就是进入到了8世纪,方才在西伯利亚开始建筑石质结构的城堡。 陆皇帝只是意识到了中原对草原的统治,离不开连成一片数锁链一样的城堡,毕竟中原人不适合大草原上的游牧生活,同时他又不愿意破坏大草原上那薄弱的生态。大肆的移民北上,开田种地的后果,后世北方的沙尘暴和一片片沙化土地已经表明了后果。最终的恶果还是中国自己来承受。 当然,这并不是说偌大的阴山南北草原之上,就真的没有一处适合耕种的土地。后世的内蒙可是有金六百万公顷的耕地面积的,那河套地区且不去说,阴山以东的东部草原区域,那靠近东北的区域,很多地方都适合农业耕种的。 别以为后世的内蒙就都是牧场和畜牧业,人内蒙是全国五个粮食净调出省之一,人均储粮和人均占有粮在全国各省中名列前茅。 但这并不能掩盖大草原中西部地区所潜藏的麻烦。那里生活着数以十万计的游牧民族,偏偏无有适合耕种的土地,中原人进不去那里,这也就意味着草原中西部地区的游牧民族会在某种程度上保持了自身血脉的纯洁性。也就意味着部族首领的权利会无形中放大许多。 这就很像是中原的宗族势力。官府因为统治继承的成本太大,会在取舍衡量之中,选择将底层的权利让给宗族。陆皇帝对大草原深处一样鞭长莫及,偏他又想对彼处形成行之有效的掌控,这般情况下他就只能依靠投效自己的部落头人。 因为在茫茫的大草原上,掌控部族远远比掌控以家庭为单位的草原牧民更现实与可行。 一定程度上,这内地的宗族与草原上的部族,实质上没甚区分!只是一个大一个小,一个离皇权近,一个距离皇权远。 官府为了有效的统御乡村,用最小的力气得到最大的好处,他们无奈的选择了宗族;陆皇帝为了统治草原,也只能无奈的选择部族。两者都是因为统治成本与收益的性价比而不得已中做出的选择。 而为了能更好的掌控部族,陆皇帝就必须在大草原上驻扎一定的兵马,形成一定的威慑力。如此在草原上修筑堡垒就是必不可少的举措。 就像那征服西伯利亚的俄国人,因为自身人数大大少于土著人,如果没有城堡作掩护,他们既不能承受长期流动作战的消耗,也不可能抵御当地人民的反抗,只能修筑城堡,一处处城堡的建立为沙俄侵略军提供了进可攻c退可守的庇护所。 这与陆皇帝的考虑是一样的。只是陆皇帝显然不知道俄国人在西伯利亚最初的城堡就是一种简陋的木质结构的防御工事。一个用圆木造的方形建筑,边长约5——20俄丈,也就是三十米到四十米左右,一俄丈等于234米。城堡的四周围以两层填满石子的木栅栏c木栅墙,墙外边挖有壕堑。城墙四角都筑有塔楼,塔楼上有的设立望台,有的设有“警钟”,栅墙和塔楼上都设有枪炮射击孔。并在城内用土堆堆起高岗,架设大炮,还挖了水井。栅墙内建有供哥萨克居住的房子和武器弹药库等。 后世俄罗斯在西伯利亚的一座座城市,在早期时候就都是如此模样。也就是随着他们对当地土著统治的增强,随着城堡内人员的不断增加,城堡面积方才有所扩大,城内的建筑也有所增加(督军府c关税办公室c监狱c商场等)。 就是第一次雅克萨之战,老毛子的城垒且还是这般。所以在清军的火炮面前显得不堪一击,雅克萨城一日陷落。也就是第二回合,吃了亏后的俄国人才修起了简单的半棱堡攻势,还配上了十二门火炮,而后清军就只能围困到俄军人弹尽援绝。 到7世纪末8世纪初,老毛子方开始在西伯利亚大规模建筑石质结构的城堡。 陆谦对老毛子征服西伯利亚是一知半解,他只是恨认同老毛子的军事策略。依仗城堡和精良的武器,对付那些只配有弓箭和刀枪的冷兵器敌人,能有效地保存自身的有生力量。 对于武略院的师生们言,这是一次重大的使命。他们所行之策略甚至决定了朝廷日后对草原的布局,意义之大,叫每一个人都深感压力山大。虽然武略院师生们也都知道,如此之使命,五军都督府之人也必然有接到。这实则是一个竞争! 五军都督府有着现今齐军中战争经验最是丰富的一拨人,而武略院也是现今中原第一的军事院校,内里有着为数众多的前朝降将。这些人对于火器的了解基本上处在同一水准线上,陆谦给他们了最基础的枪炮性能数据,还让他们知道了什么是火枪兵线 他觉得在武略院师生讨论与碰撞的过程中,这些人定能对枪炮形成更深刻的理解。 横竖陆皇帝现在也不需要就得出结论,那还有足够的时间供五军都督府和武略院去研究c验证和反反复复的商讨。 赵家女对赵九儿的死,并没有多少触动,一定的感伤是有,但绝不会强烈到悲痛欲绝。 皇室子女,除非是一母同胞,否则哪里来的兄妹情谊? 皇女公主间的冲突固然比不得皇子间的竞争,但更多也只是面上的情谊。若说真的会姐妹交心,在大艺术家那个混乱的后宫,在那个宠妃层出不穷的境况下,谁要是交心了,谁也就混到家了。 如是,这位茂德帝姬也只是在陆皇帝面前流了两滴泪,便将此事给揭过去了。为何会这般说,这是因为陆谦能看清楚,赵家女头顶气柱,几乎没有变化。 淄水赛场日进斗金,马会也初露锋芒,孔家人的名头且还没有打出去,因为那第二个c第三个聚宝盆还没被确定放在甚地方。 倒是人力商行从高丽很发了一笔。 趁着王楷上表内附,陆皇帝先来安顿了王楷一行,比如赐下府邸爵位,给他随行的高丽官员们以妥善安置,然后才正式向高丽各方颁发旨意。那人力商行就是趁着这个间隙,从高丽转运了上万人到江华岛。 工部下属矿藏开发司,可是整日里在挥舞着钞票‘招募’劳工。那半岛向东的佐渡岛上就有一处人口近乎十万人的矿监。 这里的驻军只有两千人,但附属机构简单,最大的分支属于医院,而后最重要的便是银行。 所有附属人员都集中在一个个小城中,总人口不足千人。 也就是说,人口近乎十万的东海矿监,除了这三千且不足的驻军与附属人员外,其他的,便就都是矿工和其家属子女,以及比矿工更低一层的奴工。 马大神说过,资本主义来到人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这话是半点不差。 因为利益着实是一叫人不断突破道德下限的催发剂。 陆皇帝本来只是用战俘来开采金银矿,但这些战俘到底是汉人,陆皇帝也没准备将战俘当苦力来用。故而他们在东海的岛屿上渡过最初的几年辛苦后,也是在中原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很多人就被陆续的送回国内。还有不少人转化为矿监的矿工,日子过的虽还辛苦,但地位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更有着不菲的薪俸。 尤其是佐渡岛的金银被大规模的开采出来后,矿工的薪俸是真不低的。 然而,偌大的佐渡金山可不止一个矿坑,一个个矿坑矿洞的被开启,就意味着对大批的劳动力需求。更因为开矿的危险性和矿工的死伤抚恤,让工部和矿监本身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与人力商行合作。 一批批的奴工被运进来,一批批的人埋骨海岛。 他们吃的最差,干的最多,还不需要支付薪酬 工部,乃至陆谦本人,面对着不可抵挡的利益也不得不妥协。道德底线也就是一次次的不可抵挡的诱惑中不停地往下落。 为什么人力商行的生意那般红火?最大的原因就是陆皇帝默许了工部下属的矿监使用奴工,横竖只要不是大齐编户齐民之人即可。现在他也只能用这一点来为自己心中的罪恶洗白了。虽然他很清楚自己的那颗心早就已经黑的发亮。 如果这是一个道法显圣的世界,他的罪恶必是能引来老天爷的天打雷劈。 也所以,那南越的三藩都不需要去特意暗示,他们自己对南越人都手下不留情。一片片的村庄被吞噬掉,原因就是一个贩奴。 前世只停留在历史书上的罪恶奴隶贸易,在陆皇帝‘汉儿不为奴’的高调叫嚣声中,却已经无声无息的展开了,并且在数年时间里越做越大。成为了皇室小金库的一大利益源泉。 那佐渡岛上,当初的战俘很多人都已经不在了,剩下的也都被转化为矿工。当初的八万之多的战俘,现如今还滞留在佐渡岛c江华岛c济州岛等地的人,也就是还在东海总管府治下的,估计已经连两万人都不足了。很多人能行的话还是期望着回到故乡的。 留下的人中,很多人已经转变了角色,或成了当地农场的员工,那江华岛c佐渡岛和济州岛上都有大片肥沃耕地,工部在这些地方建立了一座座大型农场,以方便供给佐渡岛。新式的轮犁和三圃制c二圃制就首先在这些地方得到了实验性施行,效果看还很是不错。 除去转变角色做了农场员工的俘虏外,其余的人或是为监工,或做了矿工领队,甚至些人操起刀枪,成为了矿坑警卫。 如此,这些人就也是留在了海岛上。那在老家有家室的,且还能联系上的,自然就想尽办法的接上岛屿来。而联系不上的,或是根本就没娶妻生子的,那就需要看人力商行来为他们解决后顾之忧了。 别的不说,就高丽这段日子的混乱,便不知道叫多少高丽丁壮进了陆齐矿监下属的矿坑矿洞,那不止是一个佐渡岛;让多少高丽女人进了国人后院,那也不止一个佐渡岛。 一如前面提及的那上万高丽人,男人是一批,女人是一批,一些“资质”不凡的小孩,又是一批。 在中国市场上,高丽男女比之南越的那些个黑廋家伙,行情要好上不少。 正文 第七百三十八章 更粗更长 阿骨打怕还不知道高丽内附中原的消息,当然,他就是知道了也没办法。只眼下的事宜就已经叫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休说去担忧齐军从半岛向辽东挺进了。 燕京的军马在锦西走廊的攻势且还如火如荼,齐军水师在辽东半岛的攻势也是风生水起。两面受敌的大金国,不只是兵力被迫分做两段,便是如今它的对敌之策也在摇摆不定。 那以粘没喝为首的一批势力,主要是国相撒改一派。前文里说了,完颜女真的统一始于完颜乌古乃。 这乌古乃喜爱次子完颜劾里钵(阿骨打他爹)的胆勇材略,所以劾里钵的后代在完颜女真的政治中占统治地位。当儿子们都长大成人时,按女真习俗应当各自搬到不同的宫邸中生活,但乌古乃让长子劾者与次子劾里钵同邸,由劾者专治家务,劾里钵主外事。这是以后劾者之子孙完颜撒改c完颜粘没喝长期担任国论勃极烈(相当于国相)一职,而劾里钵之子完颜阿骨打c完颜吴乞买成为皇帝的一个原因。 因为历史原因而不得不尊重伯父一系完颜阿骨打,在刚继承完颜女真族长一职的时候,就与完颜撒改分治女真诸部。匹脱水以北由完颜阿骨打统治,来流水一带则由完颜撒改统治。 如此态势若是能持续个百十年光景,完颜女真就真的分成两部分了也难说。可完颜女真一分为二的时间太短暂了,所以,阿骨打起兵反辽的时候,整个完颜女真都掺和了进去。也是因此,粘没喝在女真当中的地位方才会如此重要,有着举足轻重的份量。那就是因为粘没喝是女真的大股东! 现在粘没喝就主张集中兵力固守锦州,齐军想要打开进入辽东的通道,这拿下锦州就是必须的。粘没喝觉得,金军实力经过去岁的大战后,固然被削弱了很多,可多少还有一战之力。那就当死守易守难攻的锦州城——锦州城南临小灵河,也就是小凌河,河面宽里许,直入辽海。城池左右又各有山脉,小凌河穿过东侧山脉流入滨海平原,后者虽是平原却更多是水坑与沼泽地,因为这地方常常有海水倒灌,故而锦州城从南向北打,真有困难。粘没喝就是看准了锦州城的地理优势,觉得金军可以一战。而辽海沿线则只需不出大乱即可,战船闹得再欢腾,它们也开不到岸上啊。终究只是袭扰罢了。 且要知道,此番进击锦州城的辽军尽是燕京兵马,只彼处一地之军,能有多少人? 这般即能保住辽东门户不失,又可一振女真兵马的锐气。之后他们女真关门自守,年时间,等到中原汉儿彻底把北方的契丹残部给扫平的时候,女真人的实力即使不能恢复如初,也能比现下大有起色? 而吴乞买和完颜斜也为代表的‘阿骨打一派’,却不觉得固守锦州是个好法子,甚至都准备着把辽阳府也给丢了。因为敌强我弱态势分明,汉人一击不成,还能有第二c第三c第四,人家就是兴兵十次且不能得手,还有力量兴兵第十一次 女真实力已经衰落,如此与中原汉军硬碰硬,只会不断流血,实非智者之所为也。 他们觉得趁早带人重回黄龙府也并无不可。虽然这般做很叫人气馁,很让人失落,但谁叫汉人强横,这虽是无奈之举,却也是最现实之举。 等到他们女真人回到老巢后,中原人再来攻杀,那便是他们有利,而汉军不利了。后者第一是地理不熟,第二是路途遥远。并且那辽阳向北的地方,一年中有半年是冬季,天时地利人和皆在女真。中原兵马若再来攻杀,他们未尝不能重来一次护步达冈之战。 在自己弱小的时候,就主动的去距离敌人更远的地方,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何况他们回到老巢后,还能向西经营大草原 现下,两派都在坚持己见。 时间进到五月初,大股的齐军已经纷纷就位。辽东的雷横c朱仝与李俊c呼延庆,水陆呼应,步军已经要向着北地进发了。而锦西走廊,宋公明坐镇榆关,花荣c史文恭提马军向北进入辽中京草原,牵制北地的契丹兵马,呼延灼则与耶律马五,合兵文仲容c崔埜与刘舜仁部,大军直逼锦州城外。 战事已经拉开,阿骨打又一次召开御前会议,讨论目前局势与对策。 结果仍然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有人主张坚守锦州,有人主张趁机北返,那辽东让给汉人,也叫汉人少几分对他们的注意力,赶快卯足了劲去打契丹人。 甚至吴乞买都认为,等人马回到黄龙府,那完全可以派人去跟汉人商量,我给你称臣,然后你陆皇帝大人有大量,就放他们一马吧。 重臣们唇枪舌剑,争论不休,谁也不想让。究竟该如何选择?阿骨打不能决断。不然这会叫两派人的分歧更深更重的。 “陛下”吴乞买不解的看着阿骨打。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不趁机乾纲独断呢? 这再拖下去,便是要从容的抽身退去,就难了。 “我刚得到的消息,王伯龙,不稳!” 阿骨打给了吴乞买一个叫后者震惊的消息。王伯龙,这可是女真的老臣子了。 “不只是王伯龙,还有那耶律余睹。” 完颜斜也从西京道败逃大草原之后,阿骨打对耶律余睹且还是多了些信任的。这耶律余睹没有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可是他接到了王伯龙不稳的消息后,那心中对耶律余睹的信任就一下子跨了。使人去紧盯耶律余睹,一时半会儿的虽拿不到把柄,可当你对一个人产生了怀疑之后,那就是拿有色眼镜看人,看他干什么都觉值得怀疑。尤其是在耶律余睹的外甥女答里孛还做了陆皇帝的后妃后,阿骨打怎么看他怎么可疑。 吴乞买脸色一下凝重了来。女真人现下的兵马组成部分,一是真正的女真人,二就是辽东汉儿,三是投降的契丹人,四是渤海人。 现在,辽东汉儿与契丹人的头面人物竟然都有不稳,这事儿就严重了。 “陛下是要” “借刀杀人!” 阿骨打不会调王伯龙和耶律余睹去锦州或是辽东南,但他会调派汉儿军和契丹军前往,打光了了事。再说了,这些人还多跟粘没喝一党有关联。 正史上的女真,因为完颜斜也早死而径直引爆了金国皇位之争,整个女真高层一分为二,一则是希望全盘汉化的改革派,一则是固守女真传统的守旧派。 因为按照女真的传统,吴乞买死后,完颜斜也又早死,那应该接位的便是完颜乌雅束的嫡子,乌雅束的嫡子没有,就是阿骨打的嫡子。当时阿骨打的三个嫡子也已经都死了,那就是吴乞买的嫡子——也就是守旧派的核心人物,那可是有活着的。 这是一场皇位之争。最后以改革派拥趸的阿骨打嫡长孙完颜合剌受任为谙版勃极烈,确定为金国的皇位继承人。金国的皇位传承也从早期的兄终弟及,变作了父子传承。 但现在这一幕都可能不会再出现,女真上层也没有理念上的分歧,一切都愿意本身的势力划分。粘没喝实力不小,行军打仗时候,又常为一军主帅,攻城掠地,逼降俘虏无数。跟近亲宗室以外的势力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的第一心腹是已经死去的完颜希尹,后者精通多家文字,是女真人中的第一博学者。自然同契丹c汉儿等都有联系,夹带里还有渤海人高庆裔。兼之女真宗室涌现出的人才忒多,挤得外人不得不抱团取暖也。那粘没喝就是天然的领袖。 阿骨打长吐了一口气,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这话说的果然不假。 早前一路大胜,席卷而来的女真内部,所有的纷争都被胜利给掩盖。现在,当胜利远离了女真之后,被它这样的裂痕也涌现了出来。 放在一年之前,阿骨打何须理会这些‘细枝末节’?那时,他就是端坐于上首的主宰,执掌着一切。但现在他却已经落入了‘凡尘’。 次日,便是粘没喝都心中没谱的时候,他接到了阿骨打的旨意。阿骨打封其为右都元帅,引兵两万增援锦州。虽然这两万人中多是汉儿军和契丹军。 稍后,阿骨打再以完颜斜也为左都元帅,引兵数千,出辽阳府,进抵耀州。 两边的齐军此刻都还不知道女真人的反应,那辽东半岛上,雷横与朱仝在攻取了顺化城后,兵锋已经触及到更北边的镇海府了。 如今这个时代,辽东半岛的开发还处在一个很低端的水准。一个最简单的例证,那偌大的半岛之上,地舆图表示出的只有七座城池。 辽东半岛就是一把刺向大海的匕首,东西临海地区地势平坦,就像是剑锋。中间,尤其是在中北部区域,连绵起伏的山脉像是剑脊一样隔断了半岛两侧的交通。 故而,齐军在进攻辽东半岛时候就已经定下了策略。水师多扰起辽海,而陆师则重点进攻半岛东侧。 而在锦州城下,抵达前线的呼延灼与耶律马五,看着锦州城坚实的外墙更是觉得气闷。 锦州城与其军隔小凌河相望,因手中兵力有限,他们纵然有顺着河道直趋锦州来的水师战船的襄助,却也不敢轻易的出动兵马越过河对岸去。那要有效的打击锦州守军,便只能依靠水师战船之力。 可惜,水师现有的火炮根本打不动锦州城,真不知道女真人到底增加了多少城墙厚度,那金军在入关之战败后,就开始筹集民力加固锦州城。 后者本是连石砲都抵挡不几日的小城,可现在金军在城墙内外都行夯土版筑,城墙端的不知有多厚。横竖斤炮子打在城墙上,给齐军的感觉就像是在挠挠痒一样。 “大炮,要拿下锦州必须要有更粗更长的大炮!”耶律马五看着小灵河上,打出今日作罢,明日再战旗号的战船,烦躁的说道。 正文 第七百三十九章 帝国的底蕴 即打天祚帝,又打女真人,南面还挂着南宋和南越,更有内部的许多事宜,比如全盘从摩尼教手中接过了闽地控制权的齐军,就闽地与粤东劣绅豪强奸商的后续处理。 陆皇帝人都要忙的飞起来了,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他现在坐拥中原,兵强马壮,完全可缓图之么。非要把自己累得吐血,却又是何必? 现在锦州战局爆出了个新闻,陆军需要更长更粗的大炮轰塌城池,但这大炮却是给水师索要的 为什么会隐隐有种违和感? 陆皇帝拿着宋江使人快船快马送到的奏折,按下心中的不适,细细思量了来。 那前路就是在苦逼,跪着也要走下去。虽然那时他自己选的呢?幸好事情已经完成了七七八八,扫尾工作结束后,他下半年就轻松了。因为当他醒悟过来的时候,上半年的布置已经蓄势待发,他就只能照计划进行去了,可下半年的很多事情就被他叫停了。 话题再转回锦州,这一战确是有些棘手。 这锦州城坐落于小凌河之北,南城墙外就是小凌河,其最宽处有四五里,便是从锦州城南穿过的那段河面也有里许宽。不要说是石砲,就是现有的火炮也对锦州构不成威胁。 能够威胁到锦州的只有从辽东湾的小凌河入海口,顺着河道抵到锦州城下的水师炮船。可惜后者斤的火炮打在女真人巩固后的锦州城墙上,那只是在挠挠痒。 对锦州城且还能形成威胁的梁山砲是够不到河北岸的,而能打到锦州城墙上的火炮,威力又有些小。前线的两位统兵大将都在叫着需要更长更粗的大炮,并且这更长更粗的大炮是给水师索要的,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 陆谦努力回忆起锦州的地形,他记得锦州城是坐落于山川之中的。那从锦州城向西七里便是大名鼎鼎的北普陀山。 后世许多人都知道南面的普陀山,却不知道锦州这儿也有一个普陀山。为观世音在北方之显化道场,距今已有数百年历史,南望沧海,北望太极,紫气东来,福寿无边,实是洞天福地,人间圣境。素有辽东“第一洞天”,关外“第一佛山”之称。 北普陀山南北长有小二十里,其向西就是沟壑山岭之地,倒也能绕道过去,可显然不安全。因为那山岭沟壑之间还有一条小凌河穿梭。谁敢说女真人就没有在彼处埋伏人手?他们可是正牌的渔猎民族啊。 从锦州城向东便是所谓的南山,由架子山c大岭山组成,向北是紫荆山c百花山组成的北山,中间由小凌河穿过。而突破了这最后一程屏障的小凌河就算进入了滨海区域,南北山向东便是辽海近地。在后世里,这儿土地平坦肥沃,水源充足,那自然是上好之地。可现在这里水坑沼泽遍布,就如那不加修正的沪港东部一样,海水涨潮,倒灌反卷,不经过时间的演变,或者是修筑堤坝,隔绝海水倒涌,这里是不可能有百姓落脚,更不可能教大军行进的。 可以说,锦州的地理地势,确实由北向南打易,由南向北打难。 考虑清楚了这一点,陆皇帝就责令制造局,迅速将重炮运抵锦州战场。梁山泊炮厂中有的是大口径的重炮,虽然数量不很多,但这些带着实验性质的大炮,品质且值得信任的。锦州城外里许宽的河面在它们面前并非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齐军现下的水陆火炮皆是三斤炮和五斤炮为主,但梁山泊炮厂中不止有八斤炮和更大口径的十斤炮,连十二斤炮c十五斤炮与二十斤炮且都保有。虽然后者的倍径——也就是炮管长度与口径之比,这是衡量一门炮威力大小的重要指标,即倍径越大射程也就越大——已经无限接近于10。 这似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倍径数,在齐军中就意味这种大炮还是不合格的。 要知道,陆皇帝给火炮可是定有倍径数的,在12~~15之间,这个限量却也不是没有由来的。陆皇帝他可很清楚的记得前世老美南北战争时期闪亮一时的十二磅青铜炮——拿破仑炮,那倍径就是143的。 也正因为只记住了这一个西方滑膛炮的确切倍径,他才那般坚持。又因为拿破仑炮是青铜炮,齐军火炮却是铁炮。所以他这才把数字放宽松了一些。对于火炮一知半解的陆谦很坚持这一点。 但他也不会去造红夷大炮,在中国明清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红夷大炮,大多数炮长都在3米左右,口径110一130毫米,重量达2吨以上。 这种火炮是标准的重炮,也可算是攻城炮了。超高的倍径带给它的是超远射程。而对重型火炮而言,射程确是衡量其性能的重要一环节,即使后世也不例外。朱明士大夫言红夷大炮可“一炮糜烂数十里”,这自然是有些扯淡了。一度在网络上成为了后世人嘲笑明朝士大夫不靠谱的铁证。 但红夷大炮的射程达十里却不是不可能的。 西方的同类型火炮的性能证明了这个数据是靠谱——当时西欧各国已有领海这一概念,且当时的领海就是以海岸火炮的射程来定的。1703年荷兰法学家c·van宾克斯胡克提出:武器力量终止之处即陆上权力终止之处。当时大炮射程约一里格,即三海里,因此很多人便认为一国控制的沿岸海的宽度应为三海里。而三海里的长度便是55公里。 可那样的重炮是以后的中国皇帝才会遇到的问题,现在全世界只有中国点亮了火器制造,这方面中国是无有抗手的。然这些都不是齐军现下的大口径火炮倍径缩短的借口。 在陆皇帝眼中,如此的大口径火炮只是中国的技术储备,是帝国强盛的底蕴。他现在不需要高倍径的大炮,而且刚刚点亮火炮这项技艺的齐军,还处在这一技术积累过程中。陆谦并不急于求成。 他有的是时间等候着大炮合格! 只是眼下这忽然送到手中的折子,却叫陆皇帝生出了一丝急迫感。或者说,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在积累火炮技术底蕴的同时,也点亮臼炮的制造了。 后世人多有知道西历1453年爆发的君士坦丁堡战役的,奥斯曼人用一种超级大炮轰碎了君士坦丁堡坚固的防御。在西方的军事史上,这代表着冷兵器时代要塞防御工事的彻底没落。因为君士坦丁堡便是西方冷兵器堡垒的巅峰。 在此之后,到棱堡出现之前,火炮,大口径的重型攻城炮,成为了防御方的噩梦。 陆谦现在思索的就是,他需不需要造出几门自己的超级大炮?就是当做杀手锏也是好的啊。 默罕默德二世用匈牙利籍的铸炮师创造性的搞出了“长达17英尺(约合518),重17吨,炮筒厚达8英寸(约20,以便承受开炮时的巨大冲击力),口径则高达30英寸(约合762),足以容纳一位成人,所用花岗岩炮弹重达1500磅(约680公斤)”的乌尔班大炮。陆谦觉得自己没必要搞得那么大,但也需要在必要时候行一击致命的手段不是? 就如眼下的锦州战局。 在陆皇帝的整体布置里,锦州之战的份量并不重,却也不是全无半点重要。不将这里拿下,陆皇帝下一步如何对辽东形成更直接的威胁? 燕云一战后,他是不把阿骨打和女真当成主要对手了,但这也不意味着,阿骨打与女真在他眼中连起死回生的天祚帝都不如? 事实上,陆皇帝现下就转变了一些想法,比如早前的速胜天祚帝。现在他就希望天祚帝带着草原骑兵和齐军不足的拼杀作战,就像他希望金齐两军在辽东不断的拼消耗样。两边都在消耗,陆谦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死伤,但那草原民族和女真人定然会首先受不住的。 在他的想法里,今后的辽东战场,对于女真而言就是一个不住流血的伤口。也只有在女真人向北逃回来家之前,就叫他们流淌下足够鲜血,这般日后他清理完颜女真,才算是有了足够的铺垫。同时那阴山以北的茫茫大草原上,也是注定会是草原游牧民族的伤心地。 儿这锦州一战还催生出了另一个问题,海军需要制造更大的战舰,以来装载更大更重的火炮。 锦州的战局叫水师也产生了警惕。 混江龙是水师的核心人物,自然知晓陆皇帝的宏伟大业,且与“心无大志”,直想着攻城掠地,痛快自在的阮氏三雄不同,李俊是有心分封海外,独霸一方的人。“心有多大,世界才会有多大!” 那陆皇帝虽然许诺了要大分封,但朝中的文武大臣里面,却是有不少人已经向他表示,不愿意就藩海外,此生只愿为陆齐效力。 比如那李铁牛就是一个,林冲c花荣c徐宁c晁盖等军中大将也纷纷如此。宗泽c赵明诚c宋江等文官重臣也是这般模样。别看陆皇帝大封群臣的时候放出去那般多封爵,可实际上愿意远赴海外的,不是没有,却绝不是超多。 内里是何原因,那定是有他们自己的考量的,但横竖他们在海外就藩与扎根中原之间选择了后者。 现在陆谦看的很清楚,那愿意出去的,除了方腊这些必须出去的外人,就是扈成c程万里这些后妃之族,最后是闻焕章c柴进c李俊这些个人。 怕是只一个东南亚,就能把他们给都装进去。 在知悉计划的混江龙眼中,他的敌人从来不是区区女真,而是日本,而是南洋,而是那佛祖诞生之地的天竺,甚至是更遥远的天方。 彼处可不是野蛮之人,那天竺与天方,也是诞生出一片璀璨文明的地方。别的不说,只一个印度诞生的天方数字,就叫李俊不敢对其小觑。 那被陆皇帝改了一番的数字,以及被陆皇帝一同诏令办法下去的标点符号,给他们带来多大方便啊。 那些个地方怎可能没有比得过锦州城的城池在?难不成,到时候他们水师就要去做那旁观者吗? 如是,陆军要攻城重炮的同时,水师也在叫喊着要重炮大船了。 而其实呢,陆军所要的攻城重炮不提,同时间提及的要加强的随军火炮,实则就是水师炮船上常可以看到的五斤炮。而水师这边所谓的更大舰更大口径舰炮却根本就是瞎嚷嚷的。叫那李俊自己来说,水师想要多大吨位的战船,想要多大口径的火炮,他都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陆皇帝知道,接下的时间里,制造局和船舶司都有的烦恼了。 可不管金钱豹子和玉幡竿的烦恼有多么重,得到了后方大力增援的锦州战场,齐军无可争议的获胜了。 正文 第七百四十章 和绅跌倒,嘉庆吃饱 在千年帝国拜占庭落幕的最后一战中,攻城的奥斯曼人,在共计47日的炮击中,总计消耗了55000磅火药并发射了大约5000炮弹。 锦州之战远没有这般费劲。在一门门十二斤炮c十五斤炮和最重的二十斤炮被运到锦州战场,只用了三天,齐军便轰开了锦州城那最坚固的外壳。 “开火!” 小凌河南岸炮兵阵地,一溜排开的二十多门大口径重炮,喷放出炙热的怒火。 这里最小也是十二斤炮,激发出的炮弹与那三斤炮c五斤炮的炮子相比,威力可不是强出三倍c四倍的事情,而是质的变化。 任凭锦州城墙加厚了多少,那一发十几斤c二十斤的炮弹打过去。以着弹点为中心,一间小厢房大小的墙面就都暴起了蜘蛛网一样的龟裂。哗啦啦的碎土跟雨点一样落下,炮弹可以嵌入墙面半尺多深,一炮之威,城墙面上就会出现一个老大老大的大坑。 再坚固的旧式城池也挡不住如此的蚕食。何况是锦州城这种在原有的城防基础上内外加固来的城池,看起来厚实的城墙并非一个整体,而只是一块三合板。 耶律马五亲自带兵渡河,齐军顺着倒塌的城墙缺口,似潮水一样涌入城去。 锦州城喊杀声震天而起,一股股黑烟在城池上空飘动,城中燃起明火,街巷中充斥着城民的哭喊声,成群结队的金兵奋勇抵抗,但城墙的垮塌对于守军心灵的创伤绝非小可,对于攻城一方的齐军的激励更是强大至极。金军抵抗英勇,却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齐军的兵势。 无奈的金兵只能放火点燃街道房屋,以此来阻碍齐军。 当齐军将面前的明火给扑灭,前列的金军已经重新整肃了军列。可是这样做就能抵挡吗? 齐军队列中冲出十多个人影,他们两人一组,抬着虎蹲炮对着对面层层叠叠的金军猛烈开火,一股股血箭喷洒出来,金兵的队列再度崩溃,或是嚎叫着转身逃走,或是乱哄哄的抱头鼠窜。对面齐军的重甲兵趁机攻杀上来,那还不是秋风扫落叶一样容易么? 满眼血丝的耶律马五站在锦州南城墙上,看着眼前的情景露出残忍的笑意,周围站着的多是他旧日军中的将领,此刻看着金兵在哭爹喊娘,那有一个是一个,心情全是畅快无比的。 但锦州金军守将完颜银术可和来援的右都元帅粘没喝脸上就全是铁青了。眼前的这帮齐兵,人数并不比城内守军多,但他们战术灵活,配合默契,阴谋诡计层出不穷。远了有盾牌来抵挡箭弩,近了便以小炮开道,还频频从后方投出轰天雷来。 城内的金兵且还是有不少,但根本无能抵挡。 如是,锦州之战便轻快的落下了帷幕。 受困于渡河的兵力有限,骑兵更是有限,呼延灼与耶律马五都不敢放手追击。何况金兵在后撤时候还纵火焚城,齐军又要救火,故而锦州这场厮杀对于金兵的创伤并非很大。 这一战的重要意义就在于齐军打开了由陆路进攻辽东的大门。 等到锦州报捷的战报送到陆皇帝手中的时候,一同送到陆谦手中的还有谍报司的密报,却是那粘没喝和银术可败回到辽阳府后,受到了阿骨打的重责。粘没喝与银术可是女真贵人,且还好说,他们手下的不少契丹和辽东汉人军将却直接被夺了兵权。很快那王伯龙也因事儿受到了阿骨打的训斥。 谍报司认为,他们的‘故作迷障’之策已经收到了效果。 陆谦看的眉头一扬,他对王伯龙没什么好印象,当然也没有啥坏印象。在前世里,他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个人。谍报司要拿王伯龙做引子,逼耶律余睹就范,陆皇帝一口就允了。至于这会不会叫王伯龙遭殃,他一点不管。 金军中出名的汉将,他只知道一个韩常。王伯龙是谁? 所以,这王伯龙还是去死吧。甭管他该不该死,横竖投了女真,那在陆皇帝眼中去死就不冤枉。 这也亏得陆皇帝是一个历史小白,一瓶子不满半瓶晃荡,要不然,还不知道多少人要被他在心底里记小本本呢。就如那刘豫,别看现下人且还风光,但如此职位已经到头了。 不过这些对于整个国家而言,都只是小事。宣德阁里,现如今的陆齐朝堂上,宣德阁的份量是越来越重了。早期时候,都要在文华殿武英殿处理的政务,现如今都被陆皇帝挪到了宣德阁里。 接替扈成充任转运使的李应,抱着一叠厚厚的帐册走了过来,道:“陛下,这是计闽粤两省清扫地方劣绅豪强奸商房产所得之卷宗。” 早就被齐军拿下的闽地和粤东两处,却是到现在方才初步处理好地方劣绅豪强奸商的遗产。因为那闽地最初是为方腊军所掌控么。 而按照他的规定,地方上的劣绅豪强奸商财物处理,一分三份,一份归入地方,一份归入省库,最后才进到国库,而内里一些珍玩异宝,也就是不能当钱来用的,始充入皇帝内帑。 那闽地的士绅豪强富户巨室都被陆皇帝送给了摩尼教,以作为方腊部南下的报酬。后者遭遇的惨状较之齐军亲自下手的粤东更甚。就像江南东路和两浙路的场景一般,甚至摩尼教还搜刮的更仔细。因为这是他们最后一块‘地盘’了。 所以那福建行省,等到陆皇帝全盘接手的时候,明面上且都寻不到几家大户巨室。 以闽地为例,摩尼教大军浩荡扫过后,这就好比是一台大功率拖拉机,拉出的深深沟壑可以说是彻底破坏了原有的社会形态。 但是那些大户巨室可以被扫荡,他们的浮财可以被摩尼教军掠夺,甚至摩尼教军都抢走了不少人口,然而土地与房产c面铺他们是带不走的。 自然的,闽地的大户巨室,士绅豪强等等,人家也是可以逃的。那不少人在逃难中人就没了,而辛苦躲过一劫的,也有很多人不敢事后返回老巢。 这年头,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自然是有,可兔子只吃窝边草的,也不在少数。一些罪孽累累的劣绅豪强奸商,岂敢回去送死? 只有少部分确实无甚劣迹的人家才会回返原地,却也不是“我胡汉三又回来了”。陆齐官府才是一切的统治者,在确定其身份后,倒是会给予放还产业,或是一定比例的返还不动产。但这班人终究是少。 而且被方腊军这般一祸害去,整个闽地的市井可以说是寒颤冷落的很呐。以泉州为例,偌大的城市,在齐军接掌大权的时候,市面上冷冷清清,临街店铺就不见有开张的。根本叫人看不出,这儿本是南国最最繁华的海贸重地之一。 故而,拿回了闽地大权的陆齐,如何恢复民生,乃是新朝官府闽地治理的重中之重。即使不少早一步逃去粤东,或是径直投奔陆齐的海商大户重新杀回了老巢,可他们的数量到底是少。而整个待处理的“果实”却丰厚到极点。 那些无主的店面房产,现如今可都归官府了,都归陆齐了。 田亩是要拿出去租赁的,不能算钱,可店铺房产却是一笔丰厚的收益。 海商有钱,可他们的钱财对于大批沿海城市的店面铺子而言,也是杯水车薪。尽管真正被转运司与户部联手税务总局和银行操纵的店铺,只是两地的州府c省城店面,县城一级的处理权都直给了地方官府,可如此也是一个复杂庞大的事宜。 转运司与户部为主,税务总局与银行为辅,联合办公,在闽地和粤东直忙活了一年多,才算将整个事情进行了初步处理,也即是手中握着的重要城市的临街店铺盘出去了五六层。 陆谦接过卷宗,也懒得看,直接翻到后面,看了看总数,尽管早有心里准备,还是忍不住将眼睛睁得大大的。那些个海商以及胆敢冒险的平民小贩,真是贷了好多的款啊。 也幸好这么一大笔钱对于陆齐言,只是左手交给右手,根本无需真正的拿出来,否则朝廷非要狂印钞票不可。 抄家灭门果然是帝王发家致富的不二法门。不知道怎的,陆皇帝径直想到了和珅,想到了后起流传的一句话,“和绅跌倒,嘉庆吃饱。”端的没错。 他并非没有抄过家,梁山军能发达就是有抄家吃大户的一份力,只是先前都是一州一县的来的,冲击力自然没现下这般强,到手横财也远没现下多。原因前头说了,陆皇帝对士绅大户的态度是“治病救人”——腐坏的部分就是要割掉么,而摩尼教却是在斩草除根。二者态度的不同就使得收益也大有不同。 何况中国现下对外贸易政策更是开放,沿海州县都有好处,闽地c粤东沿海城市的店铺价格自然也随之增益不少。官府处理店铺房产即使有所折扣,这般也能弥补了一部分来。想象看,只福州c泉州就能兑掉多少银子? 且陆皇帝早前都是在追求现钱,粮食布帛也行,手中的店铺房产是减价大甩卖,只因政权扩张初期,资金财物上的消耗死在太多太多了。但现在他财政充裕,便可以从容变现,慢慢收割。如此这收益便就是更大了。 “不错,李卿,这些日子辛苦了。”陆皇帝对扑天雕很满意,这厮不愧是能从绿林豪杰转为豪强地主的人,负责钱财粮秣转运,很是适合。尽管眼下朝廷不差钱,然而收到如此一份大礼,陆谦的心情自然也高兴起来。 “陛下谬赞了。此功多在扈中丞,臣只是做了份内之事。”李应连忙自谦道。他是扈成历任后才继任的转运使,闽地粤东一事早在他接手转运司之前扈成就已经在做。甚至可以说,最困难的部分都已经完成了,李应纯属捡了个功劳。可以说是占了扈成的大便宜了。 虽然他半途接手,要将店铺变现之事毫无波折的进行下去,也是要废极大精力去熟悉和运作的,但李应必须谦虚不是?人扈成可是皇帝的便宜舅哥之一。 将手中的卷宗放下,陆谦问道:“据说南面的三藩都花了大价钱趁机收揽店铺?” “回陛下,确有此事。那三位国公手中且都握着大量现钱,拿出一部分来收购店铺,只说是买卖。”那广州c福州c泉州等地的商铺,买下后都不需去经营,放个年,投资就打滚儿样的赚回来了。 李应虽然没去过东南,但他到过登州c胶州,两地的店铺房产较之过去,可不就是在打滚儿么。 社会大变革中的中国,发财的门路是多不胜数。如果手中有资本,干什么都能打滚儿样的赚回来。对于三藩,他只能说,方腊三个做了一笔好买卖。 陆谦却觉得有点头疼,他潜意识里就觉得这是三藩在埋子。可惜,这事儿很难抓到把柄。而且江山变革,地方次序刚从混乱中规整起来,三藩要想埋下暗子,那都不知道已经悄悄埋了多少了。 “琉球移民与高丽移民的运船可都联系了?”陆皇帝转眼又问了一个与之全然不搭的事儿,但这事儿还就属于转运司管辖。 正文 第七百四十一章 幸福指数爆表的和谐封建社会 高丽移民,即使冀北c齐鲁和中原的移民。 想要统治一块新的领土,向彼处迁移本族百姓,那是最能治本的法子。争取将土著变成少数,不论是用什么法子,那时候外来者的统治便固若金汤了。 就好比英伦的盎格鲁——撒克逊人,还有后世的南美和大洋洲。 陆皇帝对高丽的解决办法也是移民,一边将北地的贫苦百姓送去高丽,后者北半岛不说,南半岛还是有不少肥沃之地的。 而二三百万高丽人经过了彼此的厮杀,以及逃亡——跑来中国,还有人力商行如此的祸害,如今具体剩下多少人,那还真的很难说。但可以肯定的是,此时的半岛人口还远未到饱和态势。 陆谦已经扫平了吞并半岛的障碍,现下要彻底的将这片土地纳入治下,大批的向朝鲜移民,那是必不可少的。而且半岛上也会有不少人被迁移到大陆来啊。 就像南越的大户世家一样,南越北上,高丽就是南下。 偌大的中国要容纳下这两个国家中乐意听陆皇帝话的世家大族,那也是小菜一碟。 而对于琉球的移民,那就是纯属的对外迁移了。湾湾的土地有多么肥沃,这里就不需要多说了。一座琉球岛,横竖也能为江南减少百十万平民吧? 那闽地不是以地少人多而‘闻名’么,正好迁移到湾湾去。 故而陆皇帝觉得眼下的中国,只要点开了‘移民南洋’的天赋,那剩下的都不需要他去怎么做引导,中国本身就是世界第一。 连续的厮杀后,整个中原方才多少人?有了高丽和琉球做垃圾场,将处在‘幸福生活水准线’以下的百姓通通移民,那中原简直能轻装上阵,创建幸福指数爆表的和谐封建社会。 然大批的移民必须要涉及到无数的运船,李应接任转运使以来,除了花大把精力在闽地和粤东事上,余下的就是组织运船。 这不仅需要李应拥有强大的组织能力,还需要他精通数学和统计学。也亏得这几年里,转运司在扈成的领导下已经历练出了一支打得起硬仗的队伍来,不然,李应始初来乍到,便是有天大的能耐也要吃瘪。 扑天雕早把一个个数字紧急在心里,那本来只是移民琉球岛的,是高丽横插了一刀,突如其来的变故就给转运使本就繁重的增添了新的麻烦。可李应咬紧牙关,再难也给挺住,他不想灰溜溜的回到军中去。 该是时运不济,横竖李应的军旅生涯并不愉快。现在好不容易皇帝顾惜他资格老,军旅不顺,让他才接班飞天虎,来充作这转运使,可以说是改换门庭,弃武从文了。更重要的是,转运使的份量和地位比之他在军中的地位也高出太多了,李应是失了心窍了才会觉得辛苦,而想着重回军中。 但是筹集海船容易,要筹集到足够多的移民却难。 孟子说: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但这句话放在最下层的贫民身上,再掺和上乡土观念,那些赤贫的百姓只要有一口吃的,怕就不会去想别的才有路——移民——吧? 何况在现如今的中国,只单纯的想要混一口饭吃的,还是很容易的。朝廷一年到头都有修不完的工程,要混口吃的很简单。 现如今的中国没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羊吃人圈地运动’。 土地是中国老百姓的命根子,刚刚凭着租赁将土地拿到手中的百姓们,可不愿意再折腾。那土地可是最能束缚老百姓的“生产资料”。 没有一场羊吃人圈地运动把这个“盘子”砸烂,只凭自愿的话,狗年马月才能凑够人去填满南洋啊? 当然,中国虽然有土地兼并,但其实质上与‘羊吃人’是有着巨大差异的。 那经济上的破产至少能让百姓移民的主动倾向更大更旺盛一些。虽然一路上也是会哭哭啼啼,如此却总好过官府公差拿鞭子抽着,刀枪吓唬着,一路哭爹喊娘,跟上刑场一样的“移民”好吧? 可叫无数百姓于经济上破产,在如今的环境下,这本身就不可能给办到。 万幸这第一批的人数并不多,李应还有时间来想法解决这个难题。 扑天雕躬身退下,陆皇帝在宣德阁又待了小半个时辰后,拔腿回去了后宫。 自从打崩了阿骨打的主力之后,陆谦心里一直隐隐存在的一股急迫感就没有了。之前他可是在跟女真抢时间,看谁先做好了北上/南下的准备,以便抢得先手。 然就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与女真人的厮杀会这般顺利。燕云一战,女真人就是昨日之黄花也。 现如今,他完全可以暂缓马蹄,从容收拾内外,以尽可能的争取利益最大化。再也不用担忧被人南北夹击了。 现在的他已经成功的操起了屠刀,成为了屠夫。而南宋与蜀宋,党项c天祚帝和女真人,就只是他眼中的猪牛羊,随时都可以宰杀。而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将自己逼得那么急呢? 这都是从江南返回的路上始才想明白的。可即便是如此,那已经提上了议程的行动也不会给取消的。就好比对女真的放血战略,对契丹的步步紧逼战略。这也是他上半年时显的忙碌的主要缘故。 陆皇帝一边打天祚,一边削女真,还要着手解决南宋,以及欺负一下蜀宋,震慑南洋,还要照顾忽的加进来的高丽,及其他方方面面,这不忙碌才有的怪。 但一些筹划已经准备完全,蓄势待发,那就只能照着原先的打算来。 但稍后时候,也就是下半年里他就能放慢节奏了。陆皇帝直接叫停了一些筹划。 对于天祚和阿骨打,他完全可以一边把天祚帝当成南越的李仁宗第二,盼着天祚帝能尽可能的招引来草原上的力量,来与齐军厮杀。一边按照原计划不停的放女真人的血,打掉阿骨打的有生力量。 这叫先难后易,把大草原上的反汉势力都给打的,那以后才更容易统治草原。 他最大的儿子现下也才四周岁不到,国本且未稳固,急什么急? 陆谦有的是时间把‘天下诸侯’一一削平,没必要急着赶着,累得自己气喘吁吁的不是? 就像那南宋,他就是再放年去,耿南仲还能翻了天不曾?徐徽言的作用远没有被发挥出来,甚至可以说都给浪费了。因为一切在陆皇帝去岁提兵收复燕云的大功之下,都显得‘平淡泛味’。 小小的南宋,其中的争斗在现下这番情况下,总给人一种蜗角之争的感觉。那先前的冲击感就大大的减弱了。但那盘棋陆谦还打算下下去,不然岂不是白费了之前的功夫了? 那耿南仲大权在握,谋徐徽言不成后,已经光明正大的发出了诏文,将广南西路那十万大山里的生番熟番头领,一个个都封做了土司。而后者多是目光短浅之辈,才多长的时间,就已经有多家土司借机与赵宋官府摩擦生事了。地方官府有着上头的政令则是纷纷选择退避三舍,如此更涨了土司的士气。 如今这些土司权是站在耿南仲这边的,因为陆皇帝已经公开斥责南宋此举了,叫‘皇权’在南宋小朝廷中的话语权变重了一些,也给了耿南仲‘削藩’的胆量。 耿南仲正在筹谋把刘正彦c苗傅手里的兵权夺了,然后徐徽言就是那最后的绊脚石。这个策略不能说是荒诞,以南宋的态势,此刻不收权,不整合兵势,那来日无多也。但耿南仲这般做却必定会激化矛盾。 陆谦就觉得再酝酿上三俩月,横竖他已经改了主意,不打算早早解决南宋了。那有的是时间给他们去酝酿发酵。一旦爆发,徐徽言就肯定能给南宋狠狠一击的。 陆皇帝就准备把南宋事宜放缓,对女真按原计划不变,对契丹迅速铲除的盘算却也是要缓上一缓。 这也是陆皇帝自持是兵多将广,不把此时的草原力量放在眼中。天祚帝引导草原骑兵来与中原争锋,他却还乐得看到如此。 他不怕让天祚帝起死回生,就像他从来不将大艺术家放在眼中一样。因为天祚帝身边有郭药师,那就像大艺术家身边有李师师和燕青一样。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的小命都被陆皇帝掌控着。 郭药师此番回归草原,可谓是深受天祚帝君臣信赖。且因为其部多是步军,故而被天祚帝大半留在了临潢府里。那耶律延禧的小命可不就握在陆谦手里的么。 方金芝看着神态有些慵懒的陆皇帝,眼睛里若有所悟。怕是今后陆皇帝会有越来越多的时间呆在后宫里了。 她从来不对前朝事宜插话,但陆皇帝也从来不隔断她与方毫的联系。那后者就是方腊留在益都的人质,也是眼线。 相比之前总是一副猛虎下山,吃不饱肚子模样的陆皇帝,现在的他就是一饱餐一顿后的雄狮,懒懒的躺在阳光下晒暖。 晚上,床榻上一番酣畅淋漓的爱的鼓掌后,陆谦抱着懒洋洋的方金芝,提点她告知一声方腊,南下的时间就是明年了。因为不久后齐军水师的影响力就会笼罩着整个南洋,方腊不趁热打铁更待何时啊? 但是要去趁热打铁,方腊向手下的士兵告知即将要做的。只是一干领头羊看得到利益倒也不是不可,却太过浪费了。群众的力量才是无穷的。 升官发财,不要叫手底下的兄弟们寒了心,这才是齐军也好,明军也好,是天下所有当兵的都在追求的一点,而好的上位者就应该在这一点上尽可能的满足他们! 毕竟他陆谦也好,方腊也好,又不是千千万万个将士们的亲娘老子,凭甚让人家抛头颅洒热血的为你卖命啊? 为了大齐江山的千秋万代,为了千古仁君陆皇帝?还是为了公平正义方圣公,为了造反真经? 别开玩笑了。那造反真经也是要均富贵等贵贱的。大家都是有所求有所急的。 千万别那套话当真,不然血淋淋的现实肯定会糊你一脸! 正文 第七百四十二章 御前司火枪营 陆皇帝摁下了暂停键,进入到六月时候,军务政务果然轻松了下来。以至于他都有时间来关注淄水赛场的发展,还有贾拉事宜的进展。 那前者已经变成了个聚宝盆,周边空着的店铺店面全部高价租售了出去。内帑里回收了一大笔钱财,虽然还没有完全回本,却也收回了七七八八。那资本收益可谓是完美!不知情的人都会把那里当做一个繁荣至极的城镇,每日里吸引着大量的钱财流入其中。 同时间马会的名头也彻底响亮了来,不只是益都,整个北地的商贾都眼巴巴的看着它。为了拿到一个入会名额,一个个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这些人还有时间,因为马会的扩招会员,定在了每年的八月十五公布。 贾拉的串联也进行的如火如荼,这人还真有几分外财,一边扯着虎皮狐假虎威的拉拢人,一边找枪手在报纸上煽风点火。这才多长时间,海贸的超高收益和海上运输的超高风险,就已经成为百姓们热谈的话题之一。 政事上,高丽跪服。那李资谦c金富轼c李茂生等三大阀的当家人,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大齐朝廷的栋梁之臣了。“三大阀竟如此乖觉?”这是没人想得到的。却是生生营造出了一股浩荡不可阻挡的大势。 当然,半岛上自不可能所有人面对着陆皇帝的诏书,全都乖乖的俯首听命。陆皇帝可是要断他们的根基,让大量两班贵族迁移到大陆去,就是那仁州李氏c庆州金氏与罗州李氏当中都有不少人要跳反。 只是三大家族还是聪明人居多,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当陆皇帝伸手插进高丽后,高丽的大势就已经不在高丽了。 更休说陆皇帝也没亏待他们。那些愿意从高丽迁移到大陆的两班贵族,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一些没落的两班贵族更是可以留在半岛,还能被新生的官府收用。 一切的原因都在于半岛的‘驯服’,与两次主动进攻大陆的南越相比,如今的高丽棒子都是可爱的。 而半岛上的局势也大致有了轮廓,仁州李氏c庆州金氏与罗州李氏三大家联手的份量已可占据主导,更不要说还有部分高丽王室的力量前来归附,加上赵彦手中掌握的海东总管府的力量。 半岛上的厮杀虽还在继续,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而花荣c史文恭对天祚帝的反击也进行的顺利,一度迫的回离保连北安州都放弃了。西面的鲁大将军也传来消息,西域的高昌回鹘与黄头回鹘要派使臣前来觐见陆皇帝。黄头回鹘直接是要跪的,李乾顺都要被逼的走投无路了,如是他就一边使人防着齐军,一边筹集全部的力量,猛攻黄头回鹘。 这黄头回鹘本就是西夏人的手下败将。其本是甘州回鹘,在归义军衰落后,以独立的姿态,将河西走廊基本控制在了手中。是同中原地区的五代政府和北宋王朝,甥舅相称,贡使往来十分频繁。宋真宗时,甘州回鹘遣使曹万通入宋朝贡,与之建立了反党项联盟。此后,就屡屡向党项发难,给其以沉重的打击。然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党项的势力日渐壮大,而甘州回鹘内部却因缺乏统一的集权和割据势力增长而日渐衰退,最终在党项人的一次突袭中,甘州陷落。 老巢被破的甘州回鹘大部分逃往葱岭以西,也就是投奔了高昌回鹘。另一部则退向西南,同原先驻牧于沙州c瓜州的回鹘人汇合,退守瓜c沙以西以南的地方。这也就是黄头回鹘。大致地盘便是后世的甘肃西南部,与青藏西域交汇的地方。 这地方距离党项人的核心区域太远,李元昊鞭长莫及,但现在李乾顺到了瓜c沙二州,不想被齐军追的走投无路,他就只能向西进攻。 而高昌回鹘到底块头巨大,让李乾顺不敢妄自开战,就只能把刀子落在势弱的黄头回鹘身上了。 后者此番遣派使臣来,那多是要内附请降,好以保命安身的。 这让陆谦怎么不心情大畅?这军政两面都是那么的顺心,钱财上更是充裕,他觉得他现在就是无敌! 接下来只要一年一年走下去,以中国的体量,他所有的念想,可不都都是水到渠成的么?或许等个十几二十年,那美洲在中国人看来,就也不是甚神秘的所在了。 陆谦能明显感觉到一个事实——当他想明白了了一些问题之后,他的神经就再也紧张不起来了。就是他自己想要紧张,那都紧张不起来了。这就像一个亿万富豪不可能再有过去凌晨三四点爬起来捡摊的吃苦耐劳了。而且这种‘惰性’怕还会随着时间的转变越来越深。 或许这就是不少帝王壮年英明神武,而却晚节不保的原因所在吧。 外朝一切顺利,后宫也多出了两个孕妇。陆皇帝多少次鞠躬尽瘁,终于大功告成,答里孛先是有孕,接着入宫不久的赵福金也爆出了身孕。前者不提,后者却是叫人吃惊不小。 那消息传到外头,一种说法就不可避免的流传了起来。赵氏终于有一条好退路了。 新朝有了一个流着赵氏血脉的皇子,陆皇帝恁地不能对赵氏手下无情不是?那般情况下,大艺术家可不就是进退自如了。 齐军攻蜀,他能抗就抗,抗不下了投降就是!陆皇帝还能杀自己的便宜丈人不曾?没人会把赵九的死当一回事儿,赵九因病而亡,这是大艺术家都认定的事实么。 这消息一经流传开来,就引得无数人认同。实乃大艺术家给人的印象便是如此糟糕,他本人那就不是一个刚烈宁死的。 等安保司上报陆谦的时候,他这才知道民间谣言沸沸扬扬,竟是将大艺术家想的如此糟糕。 但如此言论都能在民间自发的传播的沸沸扬扬,就也可见赵宋那糟糕的声誉了。拿大艺术家来比陆皇帝,端的是胆小的兔子和山林之王的差距。 眼见着快是黎明了,翼翼乌云遮天空。炸起一声响雷,雨丝飘落下来,片刻,雨下的越来越大,雨点和珠子一样砸下来。 陆谦被响雷惊醒,看了眼身旁依旧睡的死沉的程婉儿,眼睛一闭,继续睡去。虽然今日里他是去不得校场了。 济州新兵营的五百火枪兵经过了三月的初步训练后,现在集体转入御前司亲军中。 陆皇帝本来还想着去调教调教他们,现如今的火枪兵还没有具体的战法,新兵营也是在拿他们当弩兵来训练。事实上就现如今的火枪性能看,他们也就是在取代弩兵的效用。 准确地说来,火枪兵还不如弩兵好用。火枪的射程c精准度都不如劲弩,它唯二的好处就是破甲强和造价低廉。 对比劲弩,火枪的造价叫任何人看了都不忍放弃,更不要说那后续的一系列保养耗费。 且破甲力极大,不逊于神臂弓。可一张神臂弓的造价能打制十几支c甚至是几十支火枪。而弩兵的选材也远要比火枪手严格。后者是个人都能成,女人都行。而前者则必须要力强的,不然你拉弩都拉不上。 这场雨下了两天,陆皇帝雨停后还是快马赶到了亲军校场。看到五百名士气高昂,一个个昂首挺胸,望向他的双目中全是满满崇拜的士兵,心中却涌起了一股别扭。 持着火枪的披甲兵,纵然后者披挂的都是棉甲,整体卖相似还是不错,但依旧叫陆皇帝觉得辣眼睛。 但是如今这个时代里就必须如此,棉甲重量轻,看着单薄,且能防箭矢,是很有必要的。真要是如后世搞出那无甲衣的火枪手,才是让人送死的。 西方火器时代的军队都撇开了盔甲,是因为他们双边都持有枪炮,再坚固的盔甲在枪炮面前也会变得不堪一击。故而,两边就都舍去了甲衣。可现在齐军的火枪手要应对的威胁只是弓弩,那甲衣并非无用,而是大大的有用。 事实证明,新兵训练营依照弩兵的训练方式训练出的火枪手,还是卖相不错的。 列队整齐,变阵精准有速,无论是三段击还是武断击,玩的都很溜儿。射速也能保持一个相当高的水准线。 “威力果真不俗。”被火枪兵一排排齐射打过后的木偶已经‘千疮百孔’。陆皇帝用手插进木偶上的抢眼中,手指都能没进去七八。 乍然一看穿透力似不如弩矢,可不要忘了,弩矢锋锐和圆溜溜的铅弹是有着很大不同的。 “你等觉得如何?”他向林冲等人问道。 “威力确实不俗。只是臣看那火枪复装弹药所需步骤繁琐,期间但凡有一处错误,便难击射。这若是训练不足,战场之上,火枪手胆颤心怯,手忙脚乱里恐难以建功。” 这般的步骤还是陆皇帝几经简化的。若是原本历史上的火绳枪,怕只是一个复装就能叫人信心尽失。 林冲话音落下,余下几将全都点头。看着火枪的填装,直叫他们想到了炮兵。临阵能打出三炮还是四炮,这可是判断一支炮兵战斗力的关键。 “那就看训练了。” 正文 第七百四十三章 财大气粗陆皇帝 滑膛枪不比线膛枪还讲究个枪法,朝着目标开火,就是滑膛枪的枪法。这玩意儿的准头很感人,指望着它能准确的百十米距离上击中敌人,还不如去做梦! 1814年英国陆军的汉格上校写下一段话:“想用一支平常的枪【滑膛枪,射击200码外的人,你不如改为射击月亮,命中的机率都是一样的。” 所以,对于火枪兵而言,经历战场的磨砺固然十分的重要,但日常的刻苦训练对于他们来说,才是夯实火枪兵战力下限的根本。 因为在齐军中,只说眼下的时代,是不需要火枪兵挺着刺刀去拼命地。 如是,只半个月后,这支新鲜出炉的御前司第一火枪营,便被送去锦州了。他们在平日的训练中做的确实不错。能够在一字里,也就是五分钟时间中,顺利击发十次。陆皇帝还能说什么呢?这般操作已经挺快速好伐?现在火枪营所需要做的就是在战场上,依旧能保证如此的速度。 陆皇帝自然就把他们扔去战场上了。 这个时候,上半年的财政报告也被内阁递交到了陆谦的手中。毫无意外,上半年的耗费是超表了的。 上半年的开销,只是军费花用就超出了两千万贯,再加上数百万石的粮食和上百万匹绵布——梁山军时代的军饷本全是银钱的,但当陆谦的摊子铺开之后,当每年收取的粮食已经远多过开销支用后,陆谦就自然而然的把官吏军兵之饷俸,改成了现钱粮食布匹了。 因为这更省钱啊。国家税收上的粮食与布匹,那成本价格必然是低于市场价格的,用粮食和布匹来抵消现银,陆谦这还省钱了呢。 何况每每收入大把的粮食与布匹,不尽量的花费出去,放在国库中下崽吗? 也所以,齐军现下的养军开销,耗费之大比起北宋养兵之费,也只高不低了。 然而齐军数量却远没有宋军多,至少没有宋军纸面上的兵力众多。那五军都督府里,前军都督府所属以骑兵为主,自然不满五万;后军都督府辖下以水师为主,总兵力也远没到五万人。 剩余三军都督府所属人马是十五万,加上御前司亲军,再有各省的守备军,总兵力也不到六十万人。而那大怂朝的禁军,纸面兵力可足足过百万人啊。 河北三十万,西北至少三十万,京畿也有三十万,只东京城殿前侍卫马步司三衙禁旅就有十余万人,这个京畿是包裹了京东与京西四路。这般算上淮南c东南和西南的驻军,这些个地方兵力是少,却怎么着也有十几万人吧? 几乎是两个宋兵的待遇来养一个齐兵,而且后者所得的钱粮布帛还是没打折扣,没人敢贪墨的。如此再算上陆皇帝对于军属在田亩和粮税上的优待,如此厚养出来的大军,若是还不能打不能战,就有鬼了。 当然,一个皇朝的财政支出,除了军费外,还有其他的许多费用。比如说行政费用,当官的也要吃饭不是? 陆齐官员的待遇比不上赵宋,人老赵家是“恩逮于百官者,惟恐其不足;财取于万民者,不留其有余。”但质量不够数量来凑,陆齐一朝的官多啊。与赵宋的冗官相比,陆齐一朝是真的官多。 一县之地,除了正堂官和他的副手外,还有警务c税务和司法等系统,而即使是县衙里,六房也被升格为单独政务机构,各房之首是正儿八经的官儿。 这陆齐似是比赵宋更是冗官,只是老赵家的官是光拿钱不干活,官僚群体恶性膨胀,人员远远超出正常工作需要。而陆齐一朝却是就有那么多的官位。 而且官员工资与地方的税收挂钩,陆皇帝在官职上没有分上县下县,但在工资上却有划分。最高的与最低的之间,差的总有两三成之多的。这也算是一种鞭策手段吧。 但陆皇帝也不是朱元璋,只给官员一年发几十两银子糊口,那是逼着官员们去贪钱。陆齐对官员们的待遇不能堪比赵宋,但也足够让当官的过上体面的生活。 再有,各地的水利交通建设,以及教育和卫生医疗,医学院陆皇帝已经开了好几家了,在一些个大城市里也设立了公共医院,这些都是要钱的。 毕竟现在的陆皇帝不是水泊里的陆大王,已然坐拥天下,只剩川蜀和桂西没有收复,对早已经走上了正规的大齐朝廷来说,要维持统治,很多支出都是无法避免。 不少项目上也与军费一样,超出了预计。 若是只对比上半年的财政收入,陆皇帝能愁死。但他现在却完全可以把那个数字无视了。 不说佐渡岛的金银开采,也不说人力商行的收益有多高,只说一银行体系,这可是挂着国家招牌的吸金兽。不说那存款贷款事宜,就是一个金银与钱钞,那收益之高就是个叫陆谦能浪上天的数字。 特意说明,银行兑换一两银子的纸钞,那赚取的可不单单是一两银子。 有这一两银子做储备金,银行就能印出三两银子的纸钞来。 过去的时间里,不是没人拿着纸钞去银行兑换金银,只要交了手续费,那是要多少有多少。 那些个商人们现下是越来越信任纸钞。毕竟他们若是要进行大数额的交易,对比拉着铜子和金银去和人家细细盘算,远没有直接清点钱钞来的方便快捷,也安全不是? 故而在向内阁咨询了国库库存的钱粮后,财大气粗的陆皇帝大笔一挥,做出了一个叫大艺术家,乃至让天祚帝和阿骨打听闻后都打了个寒颤的决定。 扩军,他要再次扩军! 那御前司亲军要从三万步骑扩充为五万人,增添两万陆军,内里定下了十个营的火枪兵。 同时,前军都督府在选锋军c健锐军之余,再立踏白军,以前军都督府右副都督花荣为将。 将花荣从燕京前线调回,以呼延灼伐锦州有功,扶正总管之位。史文恭从右变左,他空出的位置则有耶律马五充任。而耶律马五空出的位置,就有岳飞来接任。就像陆皇帝把栾君实c王贵送到了杨志麾下,他也把岳飞c徐庆c姚政送去了燕京。 杨志在出兵夺取了燕山以南地区后,就让宣赞带领骑兵,继续向西专心征讨河套北部原西夏黑山福威军司一带的党项残部。也就是李察哥带领的北逃党项。进展那也是顺利的很。 尤其是燕云降服,那大多数的契丹遗族虽然本本分分的选择当顺民,可总是有些人愿意靠刀子吃饭。这些人看不上天祚帝,后者的名声就如大艺术家一样,早就坏掉了。 若是说那厮从上京c中京逃来南京,这还情有可原。但是在南京之战刚开启,他就又马不停蹄的逃去西京大同府,之后更是向西逃入了夹山。一个胆怯的帽子就牢牢的戴在了天祚帝的头上,这般来,他还凭甚得到契丹平民的拥护呢? 平民可不是贵族,汉化很深的契丹贵族,还是有一批是天祚帝的死忠的。可平民就算了。这些契丹人就是那纯粹的草原游牧民族心理,抛弃一个胆怯的首领,他们做的轻松自如,不带半点烟火。 那些要靠刀子此番的契丹人,第一选择自然不是正黄旗,那正黄旗待遇是很好,可没人权啊,真的没人权。一样是靠刀子此番,怎么看齐军都比正黄旗强!但齐军也不可能将所有愿意吃卖命饭的契丹人都给收入军中,无奈之下的契丹人就只能去投正黄旗。让宣赞一时间是兵强马壮!也更是打的李察哥焦头烂额左支右绌。 陆齐的大肆扩军,消息已经传出就让大江南北的健儿高呼万岁。 陆齐大军待遇优厚,军人地位崇高,尤其是军功章制度被实施开来。那些挂着一等c二等军功章退伍的老兵们,真是直面当官儿的也不怯啊。 而与大规模招兵一同展开的还有一个火炮普及计划。他计划在各行省都建立起一支精锐守备军,作为省守备司的直属力量。至于怎么算才能是守备军中的精锐力量,那就要看火炮了。 如今陆齐治下的各行省,守备军兵力大体已经有了固定。那最多的如关中c冀北的守备军,兵力皆能高达四五万人。而最少的如中原c淮南c江南等行省,那兵力也只是一两万人。 早期似一州守备军都能高达十个营,乃至更多的事情,是再也不会重现了。如早期的齐鲁,一省守备军直超过了七万去。但现在便是兵马最多的省份,兵力也不可能多过五万。 且关中c冀北这般多的守备军,在边患彻底得到解决之后,也会大幅度消减下来。 这不是单纯的从财政角度出发,而更是一种政治需要。 这般情况下,那各行省守备司直属的精锐军力,就不能太多了。五千人是个限制,少的三千人即可。 至于炮兵营,却是规定各营火炮数量不少于二十门。且是以五斤炮为主,辅以少部分八斤炮。 后者已经被定型。145倍径,因为陆齐现下的八斤要比西方的十二磅小,但已经是齐军中最接近十二磅的一款火炮了。若再做九斤炮,那的确很十二磅,可十斤炮还有必要做吗?只能一步跳到十二斤炮去,但后者的整体重量太重了。考虑一下此刻中国的交通便易,那十二斤炮注定就只能是舰载炮。 也所以,八斤炮的倍径在陆皇帝眼中就必须无限靠近143,那精铁炮身加上炮车,也就是炮身c炮架加上车轮和拖车,以及附带的弹药箱,总共三千九百斤。 十斤炮的总重量自然更大,都无限接近5000斤,可想而知十二斤炮的体量又是多大了。 在他的计划里,各行省守备司握着的火炮营,火炮数量就要不少于二十门。以五斤炮为主,辅以少部分八斤炮。这样一股力量,就是放到明清时候,也不能小觑吧? 所以,陆皇帝的家底虽然不薄,但他端的会花钱。 正文 第七百四十四章 祭起屠刀 七月末的岭南温暖依旧,然柳州与贵州之间的矛盾却是愈发的尖锐了。面对耿南仲的收权,苗傅c刘正彦在略微的犹豫后都选择了俯首听命,这对他们而言未尝不是个聪明的选择。 当齐军打进来的时候,是作一个手握重兵的大将轻松,还是来当一个闲赋在家的高官来的自在?如此选择不言而喻。 但这也叫徐徽言肩膀上的压力陡然一重。因为他失去了全部的队友,单独面对着小朝廷发来的召其入朝的旨意,心头就犹如压了块大石头一般。 不过徐徽言也是有决断的人,既然早就上了陆皇帝的船,人家的指示已经递来了,那就照着做就是。 到了八月里,“好消息”就开始陆续传到陆皇帝耳朵里。 就在舰队护航一事水到渠成,熟知陆皇帝秉性的益都文武,面对民间已经掀起的声浪,和中外近百名海商的联名上疏,一边默不作声,一边在心中感叹:真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陆皇帝在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前,总是会寻一个白手套。不过推动的人只是一个小小的归化海商,却也是让一干大佬们吃惊。 而这个时候,南宋小朝廷的矛盾终于爆发了。 徐徽言手下大将呼延通领兵三千出柳州,进抵象州,而后等到一场大暴雨结束,便率军直入浔州。 浔州一度被追击的齐军夺占过,然与徐徽言几次似真实假的厮杀后,齐军退出了浔州,徐徽言屯兵象柳二州,这里便让给了小朝廷。 只是南宋兵力也弱,在渡过了邕州厮杀这一道坎儿后,才让老帅种师道前去坐镇。可是后者实已经油尽灯枯,到了浔州刚着手组建守军,便病倒了,那稍后的浔州便局势大乱。 种师道卧床不起,政令不出浔州州城。再之后小朝廷的土司之策,让混乱的浔州局势更乱。土司的人马都掌控县城了。 呼延通趁着雨歇时候发兵,选择速战速决,引兵一路直入浔州州城。这般做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从侧面威胁贵州。这不是对南宋小朝廷的直接威胁,但却是一个信号弹。 呼延通用了两天,才一路从象州赶到桂平,浔州仅有的三个县之一。西面的桂平,中间位置的州城,还有东北方向的平南。桂平县城和象州c柳州那些没有经历过战火和战乱的城市完全不像,经过兵灾后的桂平县城本就已经受创惨重,更不要说随着种师道的倒下,随着土司权利被南宋小朝廷认可,桂平县城已然被被一群山里头走出来的洞蛮人给掌控。 这就是耿南仲做的祸了。这厮册封各地生番熟番头人为土司,如此的卖好岂能无有附加?他最大的目的除了拉拢广南西路的番人之外,就是趁机收拢土兵,增强南宋小朝廷的实力。眼下的桂平县就是这一放纵政策的受害者。 桂平在被土司兵马‘掌控’了城池后,已是人烟寥寥,差不多半座城市都是空城了。 土司所属大概有五六百人驻扎在这里,有两个因由。一是为了大宋朝效力;另一个呢,则是为了稍微的骑在汉人士绅头上作威作福一下。 后者对于土司们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汉人中的平头百姓倒是不难欺负,难得是城内的士绅大户,与当地官府沆瀣一气,这可是土司们往日里都要敬让三分的人。可现在他们摇身一变也是官了,看着那些士绅们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看着他们唯唯诺诺的模样,那心中是一个酸爽。 呼延通大军一至,风卷残云,不用怎么费力便破城而入,将五六百洞蛮屠戮一空。 前去柳州宣旨的不是别人,正是张浚。这人虽然跟着耿南仲历经过团练兵南安惨败一事,可到底是缺少历练,没怎参与过厮杀战事,可呼延通不一样,他是跟着徐徽言在两浙路与方腊军拼杀过的人。那两年时间里,杀的是尸山血海,遍地狼藉。 故而,对于杀人他是绝对不会有半点手软的,且张浚还有着些其他的顾忌,那些都是土司兵啊,劝了呼延通几句,可呼延通这回也有自己的道理。他老大都要跟贵州小朝廷翻脸了,与土司也屡屡交恶,他还有必要顾忌那般些么? 手下军将都深以为然,这些人对南宋小朝廷是一百个瞧不上眼。一些人甚至觉得老大若是跟贵州闹翻了,径直去投陆齐,也不失为一条好去处。于是,呼延通一声令下,所部兵马就在浔州地界彻底的放开手脚,大开杀戒了。 实际上,任何一个人的脑子聪明一些就会明白,徐徽言这个时候派了呼延通过来“剿匪”,事先又没有向贵州有任何的请示,完全就是徐徽言自己决定的事儿,这本身就已经在表示着什么了。 这俨然就是告诉所有人,他徐徽言已经到了船帮边了,再有人想要搞事,他就要跳船了。 呼延通在桂平俘获五百余众,只是稍做甄别,人头便滚滚而落,足有二三百人做了刀下鬼。盖因为这些人里,或是手上沾血,或是屡有恶迹,再或本身就是逃入山里的汉人,杀了不冤枉。 大军在桂平半点也不耽搁,次日呼延通便率军离开了满是血腥味儿的桂平县城,直取浔州。 浔州城内,种师道卧床不起,种彦崇只一心留在身边伺候,大权倒不能说是旁落,种师道的威望摆在哪里呢,岂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忽略的?可在当下这般时候,种师道却只能默认浔州知州接掌大权。 老道的种师道自然知道这般做的后果是甚,所以他的病情更重了,种彦崇自然只能留在床边。 这浔州知州不是别人,正是唐恪。此人与闽军有着大仇,非是他一意孤行,李珙何以战死漳州?偏偏他却早早逃脱生天。那徐徽言若说心头的恨意,对这厮恐是比耿南仲更甚。 所以,唐恪绝对不会束手就擒,因为那很可能就是束手就戮。 然而这一战的经过却泛善可陈,呼延通亲自带领一支五百人的精兵,趁夜赶到浔州城外埋伏,而主力部队却在二十多里外安营扎寨,半夜后再启程。以至于迷惑了浔州城内守军和唐恪本人。在黎明时候发起突袭,乱糟糟的浔州守军就仿佛一群没头的苍蝇一样,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打击,根本无力抵抗。 和这样的乌合之众作战,呼延通经验极丰富,根本不用那么讲究,越是直接粗暴的方式,越能获得胜利。他带人先登城墙,随后就引着一队人马直杀入知州衙门,将唐恪生擒活捉,而后整个浔州就都稳了。 种师道病倒的太早了,根本没给浔州军打下个好的基础。偏偏唐恪不通兵事,只一味的把人拉进军中来,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了,经过了近期里的高速膨胀和吞并,人数看似膨胀了一倍,可那就更是一盘散沙了。 当然,这不妨碍唐恪继续做着美梦。他梦到自己守住了浔州城,而贵州的耿南仲趁机发兵对象州c柳州展开攻势,最终协助朝廷一举铲除掉徐徽言这个绊脚石。稍后他们就能全力整合朝廷现有的力量,与本地洞蛮结合,那未必就不能抵挡住齐军。 至少在事不可为的时候,他们还能奉着皇帝逃去大理,而后经大理入蜀。届时他们纵然输掉了政治,可声名未缀,这就留着了根基。 那陆贼子嗣尚幼,这就是他最大的短柄。耿南仲已经叫皇城司去散布谣言了,拿陆贼与周世宗相比,后者何尝不是风华绝代,英武霸气?但一遭命丧,子孙不自由也。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就不信陆贼真的能半点疑心不起,对手下那些握着重兵的大将,还能依然的信任有加。而那些领兵之人就真的能一点不担忧,只要那君臣之间生起隔膜来,这就是他们的胜利。 时间是陆贼最需要的,陆氏江山只有等到陆谦的儿子成年,这才算真的安稳下来。而他们何尝不是最欠缺时间啊。 好吧,不用怎么细说,横竖人唐恪想的是很美的。但他是人不是神,没办法叫整个世界随着自己的想象去改变。所以,当呼延通一把当先的杀到他面前的时候,唐恪一声哀叹,双眼一闭,只等着去死。 倒是还留着几分体面,没有给吓的哇哇大叫,也没有尿裤子喊饶命。 唐恪知道自己跟徐徽言之间是解不开的矛盾,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且不如存留一分颜面。 呼延通却没有一鞭子敲碎他脑壳,这人且是要送去柳州,解节帅心头之恨的。 而浔州一战接下的就什么都不用说了,一群乌合之众彻底没有了斗志,纷纷投降。胆敢外逃的却都被随后急行军赶到的徐军主力给解决了掉。 可以说,这一战浔州守军几乎是全军覆没,就算有几个幸运儿侥幸逃出生天,胆子恐也会被吓破。 呼延通再次祭起屠刀,让浔州彻底被鲜血所淹没。 在浓重的血腥味当中,呼延通派人向贵州送了几个“匪首”的首级去向赵皇帝表功,但并没有顺便将张浚也送回贵州,接着便叫人押着唐恪去了柳州。而至于整个战争过程中,始终就待在府里的种家祖孙,以及种家的二三百亲兵,呼延通像是大爷一样供奉着。 这明显就是在杀鸡骇猴了,用浔州的人头,一来慑服那势头旺盛的土司;二来当头给贵州小朝廷一棒,叫后者清醒清醒。 消息传到柳州后,‘抱病’中的徐徽言就向‘境内’的土司们传达了邀请,请他们来柳州一叙。 结果叫他愤怒而又惊奇的是,来的只有寥寥三两人,其他各处倒是没有置之不理,相反每一家还都送来了很多礼物,可来人便不是甚重要人物了,而土司本人也皆以道路难行或是‘生病’为由推辞不来。 徐徽言恼火之后,就是满意的笑了。 他实则也没打算一举压服境内所有的土司。后者所在位置皆是山地,易守难攻,那些土司不愿就范,他倒是想将后者通通剿灭,可实力不殆啊。 如今把土司们吓成这样儿,已经足够了。能送来厚礼,就证明了他们心头的畏惧! 正文 第七百四十五章 投名状 同一时间里,一起举起屠刀的还不止岭南。在那遥远的西北,都已经是风中残烛的党项人亦开始了一场不动声色的宫廷政变,从最终引发了一场血腥的杀戮。 西夏太子李仁爱伤心国事艰难,汉儿蛮横,忧愤而死,年仅14岁。王后耶律南仙伤心爱子之亡,悲伤过度,不几日也跟着去了。 听听,这是不是很可笑继李元昊当初搞死了一个辽国的兴平公主后,李乾顺没辜负祖宗的好名头,也搞死了一个辽国的成安公主。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加上了一个太子。 只是当年的辽兴宗曾兴兵十万两入西夏,虽然都是落败而回,但也摆出了老大的气焰。现在的天祚帝却是没那个能耐了。而这也可能是李乾顺悍然下手的最直接原因。 党项人秉着“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的态度,不动声色里,党项残余势力中的政治格局陡然一变,李乾顺这般做等若是彻底隔绝了契丹外力,转而寻求“内部”力量的统一。耶律南仙去后,立刻便册封后妃米擒氏为王后。 米擒氏是党项大族,当年党项八部之一。李乾顺此举用意十分直白,不惜杀了与自己多年来感情和睦的妻子和疼爱多年的王太子,也要把整个党项残余力量牢牢地团结在自己身边。 如此的剧变,可谓是天翻地覆c李乾顺放弃了契丹,转而寻求内部的统一。这最终影响到的不只是被俘了年多光景,却依旧闭口不言的萧合达李合达,也影响到了耶律南仙母子身边簇拥的一批支持者的地位。 不说这对母子的正统地位带来的号召力,就说天祚帝起死回生,现如今的大辽虽丢掉了辽东和燕云,实力大衰,可依旧占据了北方大草原,眼看着依旧实力强大。那就叫不少党项人对之心生期望。 辽国与西夏都是中原崛起的受害者,在不少党项贵族的眼中,两家不只是姻亲,更是天然的同盟。 故而,李乾顺如此选择,对整个契丹内部都是很大的触动。兼之,这厮也太是狠毒,叫人心冷。 萧合达更是气的恨不得一刀刀活剐了李乾顺,当下就替西北军联系了嵬名屈怀,后者正与党项大将李良辅镇守甘州。自从凉州被西北军拿下后,党项人便退守到了甘州。也会是河西走廊的张掖,这地方的确是快福地,左右都是大山,周遭尽是肥沃的平原,水流还不缺。其与凉州交界处的一座大山就是大名鼎鼎的焉支山。就是那“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的焉支山。 嵬名屈怀亲自引兵数千坐镇此处,而甘州城却是由李良辅领兵近万坐镇。二人都出身党项王族宗室,但李良辅的地位显然更高。原因前文已经说了,嵬名是拓跋党项的原姓,在西夏两者共存,大致上就如后世满清的黄带子与红带子,王室一脉多以李姓,宗室为嵬名。 这人的性命是萧合达救的,不是萧合达,嵬名屈怀早已死在夏州了。心中对萧合达怀着感激的嵬名屈怀,随后就成为了耶律南仙母子阵营的一员大将,此番波动,他必定受到了冲击。 “闻贵主欲设八旗,现萧某敢请其一于嵬名屈怀,不知齐皇可允否”萧合达目光炯炯的看着朱武。 神机军师朗声一笑,“嵬名将军如愿弃暗投明,我主何惜一旗之主相待萧将军该是知道,小可手捧一道诏书,早已经等候多时了。”陆谦本就打算就党项残部设立一旗,以萧合达这位名是契丹人,实则在党项军中颇有盛名之辈任旗主,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现在萧合达要换人,这也是一句话的事儿。 “先生说笑了。萧某心灰意冷,早无心仕途厮杀。只愿日后能安然救下妻儿,一家人团聚,如此便心满意足了。” “既然如此,那就一事不烦二主。洒家就烦劳萧将军亲自往焉支山上走上一遭如何”次日,鲁智深便亲自来见萧合达。做派更是直爽大气的叫人心折。 听了花和尚的言语,萧合达这一瞬间心中真的生出了感动来。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份信任。 “哈哈,这话差了。萧将军忠义过人,洒家很是钦佩。如此磊落好汉,又岂是那无信小人” 花和尚言语诚恳,叫萧合达听了心中熨帖。这和尚人粗中有细,知道对于萧合达这种人,如此言语就是正好。 而萧合达出马,也端的效果不凡。当下就说服了嵬名屈怀。 那彼时的甘州城中,李良辅也正愁眉不展。沙洲政局的变动让他都觉得不安。虽然不能否认这般做能很大程度的团结党项残余力量,但短期内对党项内部的触动也是不小的。 很显然,黄头回鹘和高昌回鹘陆续向中原派遣使臣的举动,对李乾顺压力很大。 不过也幸好,党项局势危险,都已经站到了悬崖边上,那来自中原的巨大压力叫很多人知道现在必须稳定,且李乾顺此举也是抬举了自家人不是故而他的地位还牢固不可动摇。他还有时间来向众人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但是很快李良辅就没时间沉浸在内心的世界里了,甘州城外忽的响起了厮杀声。党项兵马前部驻扎在焉支山,后部留在甘州,却也不是全都进到了城中的。依旧是游牧为主要生活方式的党项人,在城外分布着不少的人手。 夜色里,只见远处杀声四起,火光冲天,把天空都映成了一片红色。 “报”一人急奔进来。李良辅脸色发白,看向来人道“出了何事”他只希望是少量汉奴作乱。 “都统军,大事不妙城外有着大股敌军杀到” “大股敌军”李良辅脑子是一片混乱,焉支山且还没有战报传来,怎的就有大批敌军杀到城下了但紧接着他浑身一颤,想到了一个可能,脸色铁青一片。 “来则多少人马”李良辅厉声喝。 “火把多如繁星,少说也有万人” 李良辅浑身又是一颤。 “击鼓,击鼓。传我命令,全军准备作战”见周围有的人还在发怔,李良辅高声喊道。不管那些敌军是怎么杀到城下的,不管那焉支山上的家伙是不是投了降,横竖敌人已经来到了。 万幸城内还有几千人,只要组织得力,未必不能保住甘州。至少给肃州酒泉一个准备的时间。 甘州之后就是肃州,也就是汉时的酒泉郡,从那儿再向西就是瓜州和沙州,后者就是敦煌,再向西不远就是古玉门关了。现在党项残军已经继续向西南越过当金山口,攻入了柴达木盆地。 当金山口以西是阿尔金山,以东是祁连山。有着七八里宽阔的当金山口是沟通河西走廊c西域与吐蕃的重要通道之一。而以后世的地理知识看,越过这里就算进入青海了。 柴达木盆地地盘十分广大,但内里是何种模样,后世人都是清楚。然而当年甘州回鹘的残部能在此处苟延残喘近百年,也能说明这地方好歹是活的下性命的。 党项人一百个看不上柴达木,不,是看不上吐谷浑。这时候的柴达木且还被成为吐谷浑,因为吐谷浑最精华的河湟地区青海湖,如今掌控在汉人手中。 而少了水草丰茂的青海湖地区,吐谷浑故地就只剩下荒漠干燥的荒凉戈壁,比起党项人昔日的河套平原来,那就是一个渣。党项人许是能在此处苟延残喘,延续下去,但想要再度复兴,就比登天还难。 “李乾顺若有胆杀入西域,小弟就是舍出命去也为他搏上一搏。然这厮胆怯,畏惧高昌势大,转而举兵杀入吐谷浑,去寻那黄头回鹘的麻烦,小弟莫不是日后要去跟着他吃沙子么更一举灭杀了王后母子,实叫人齿冷。” 面对一旗旗主之位,当初在夏州时候,还与萧合达并肩作战,为西夏王国拼死厮杀的嵬名屈怀投降的很干脆,这内中原因真是来自各方面的。 李良辅一声令下,周遭的亲兵当下就去传令,咚咚的战鼓声响彻甘州城。然而才过片刻,就有两名亲兵狼狈的逃了回来。 “都统军,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李良辅心中一沉。 他跟前的亲兵都要哭出来了“那曹将军c罗将军c罔将军,他们不奉命令,还说,还说是要降了中原大齐” “你说什么”李良辅脑子嗡嗡直响,曹罗且是汉人,但已在西夏数代,而罔氏更是党项大族子弟。“这些个乱臣贼子,竟敢如此大逆不道” 雄健的身躯都在摇摇欲坠,几乎要晕了过去。因为那三人手中足足掌控着城内小半兵力。他们这一反叛,变生肘腋,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甘州城危矣。 事实也是如此。说话之间,鼓号声响,甘州城就已被破。大股的城外兵马已经冲进了城中,因为守军主动打开了城门。 烟尘滚滚,杀声震天。城内不少党项人在殊死抵抗,但敌人潮水一样涌入,根本不可抵挡。 “都督有令,胆敢抵抗者,一律杀无赦。”高亢的呐喊声响如雷动。 嵬名大利骑在一匹骏马上,双眼被血水遮蔽,视野都是暗红的。但他看着涌入的敌军没有半点胆怯,身上大小十余处伤,叫他早已经有了拼死之心。手中几乎握不住大刀,但看见得一批敌人涌到近处,哈哈一笑后,兀自鼓起余力,策马向前。大刀挥舞起来就是砍杀。 长刀所向,撕开一片血光,当前的三四个军兵就像是鸡鸭一样就被利索砍杀。 嵬名大利没入了人群中,掀起几朵鲜艳的血花,而后在数人同声高喝中走到了人生的终点。几乎同时响起的一声“杀”字,几根长枪猛的刺入他的躯体,嵬名大利只觉得身上一凉,竟觉不到痛苦,只有一股轻松终于,终于死了。 城内的大街小巷中横错交抵的尸体到处都是,鲜血聚成了河流,这时直到天亮还零星的党项人拼杀,血光喷涌。 天亮时分,杀声已经停了,鲁智深引着上万甲兵还留在城外,昨夜厮杀的主力却就是嵬名屈怀和城内叛军的人。 投名状么,莫过如此。 此刻嵬名屈怀与城内的降兵正在细细搜索战场,将伤兵和尸体一一检查出来。 己方的伤兵都运到后勤营帐中,对面的伤兵就补上一刀。 而武器c盔甲c旗帜c马匹都一一清点着。 士兵很是忙碌,但城内的降将却必须来拜见鲁都督,曹定c罗元举和罔讹庞整顿衣甲,缓缓入营。 萧合达这位熟人引着他们直入中军帐,曹定三人心中都是忐忑,一入大帐便跪了下,摘下头盔,额头抵到地面,不敢丝毫动弹 鲁智深心里头很高兴,这是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甘州啊。对下面三人道“不必拘束,快快起身。” 三将再次叩首谢恩,站起身后才见得帐内大将云集,嵬名屈怀与萧合达不提,杨家兄弟c吴家兄弟,王进c史大郎,一个个身穿明甲,配着刀剑,锐气逼人。中间是一个大光头,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落腮胡须。身长八尺,腰阔十围。正是花和尚鲁智深。 “三位将军深明大义,易帜反戈,此乃天下之福,亦是洒家之福”非是嵬名屈怀与他们仨的反戈一击,要拿下甘州岂有这样容易 曹定三个对视了一眼,曹定出首道“都督谬赞,小人等实是惶恐。先前依附暗主对抗天兵,实是罪孽深重,幸都督宽宏,许小人等归顺新朝,叫我等实感激涕零,自当肝脑涂地,以死报效,不负都督之恩德,亦不负陛下隆恩浩荡。” 这些都是奏对是必须的程序,花和尚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归顺,便是自家人。且入列议事。” 三人连忙退下,站到了最下手。就听着一将出列,禀着“禀都督,此战结果尚未统计出来,只有我军数据。且是阵亡近千人,伤兵千二百人,得战马三千二百匹,武器盔甲旗帜不计其数。”至于杀敌俘敌具体数据还没出来,但四五千人也是不会少的。 不费一兵一卒,就取得如此大胜,更叫西北军手下多了一支与党项人不共戴天的附庸军,这波操作真是赚大发了。 那李乾顺决定更亲密的团结党项残余势力的时候,肯定是没有想过党项内部会有这么一场大波折的。本来党项人就是实力大损,现在更凭白的丢了一座重要城池不提,更丢了一万多宝贵的兵马,绝对是一大噩耗。 而对于远在益都的陆皇帝来说,如此大好消息便是再来十个也不嫌多。 当下就是一波封赏下去。那嵬名屈怀捧着陆皇帝给他下到的诏书,是好不唏嘘。而萧合达看着耶律淳给他寄来的亲笔信,也是笑的好复杂。 正文 第七百四十六章 满朝的文武百官都被惊呆了 岭南徐徽言的“个体能量”还在发酵,这次他抱病不从皇帝召唤,还私自出兵控制了浔州,杀得州县城中人头滚滚,对陆皇帝来说是个不错的好消息。宣政司与谍报司c安保司且都有的忙活了。只是如此话题却在民间越来越难以引起轰动了。 现在的南宋小朝廷对于陆皇帝而言,越来越像是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倒是西北甘州一战的兵不血刃和镶黄旗党项奴的成立,更是叫陆皇帝高兴。但更叫他高兴的事儿还在九月。 邬琼英顺利诞下一子,母子平安。 陆皇帝大喜。 儿子他不嫌多的。 而且不停地有儿子降生下,也能给外人一他身体很好的信号不是虽然陆皇帝儿子的年龄还小,这种信号的影响力还很不牢固,但这总比只有一两个儿子那种要好不是么 时到今日,他已经能很理性的看待这一点了。因为前世的缘故,心里头他是挺喜欢女儿的。21世纪,儿子多了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可是个大负担。房子和丈母娘,绝对是新世纪平衡中国男女比例的两大法宝。而且前世堂兄弟表兄弟不少的他,真的很喜欢女儿。但现如今的现实却叫他必须多多的生下儿子。 他陆谦不是普通人,不是昔日的山大王。不能追求那种“有婆娘有儿女,有富足的生活和高高的社会地位”就是一切的生活,那对于一般人言已经是人生努力的最好褒奖,可对他却是不行。 因为他是陆齐王朝的皇帝,他自己大权在握,一呼百应,他的妻妾都显贵于人前,为众人所敬,他的儿女不愁吃穿,享用着世上最高等的生活,那就也必须对这个社会来进行妥协。 就像他根本不在乎赵宋皇城司散发的那些谣言,有着天眼在身,谁能造他的反可这却不耽搁他把这件事传进那些统兵大将的耳中。 如是,卢俊义c杨志c索超c栾廷玉等军中大将,纷纷上书来,表示自己无心分封海外,占地为王。 这些人的性格也真的不适合独立自主的去闯荡海外,可他们这个时候上折子,却更多是恐怕陆皇帝多疑他们心大。 何况,海外再好也不如中原不是在这儿他们已经功成名就,儿孙子嗣有的富贵荣华,去冒险作甚 虽然如此作为还可被解读是他们愿意留在中原等机会做“赵老大”第二。但权衡轻重,这些人还是上折子了。虽然陆皇帝根本就是哈哈一笑。 是以,封建社会里当臣子也是很苦逼的事。 陆皇帝又有个儿子了,消息随即传开,恭贺之声一片。 但这到底不是长子,也不是方金芝所出的嫡子,作为臣下,文武只是高兴,陆皇帝人已经四十岁了,还能生孩子,这表明了陆皇帝的身体还很健康不是 但是内务办却出人意料的玩出了花样他们借机打起了广告。 内务办是直属于皇室的机构,在外俗称内府。治下五花八门的工厂作坊数不胜数,更不要说内里还有一专门投资参股的金融科,可以说无时无刻不再为皇室赚取着大笔的利润。 外人至今对之都难有一个系统的了解,那安保司必然是明白的,但那里的消息又如何会被外人知道 如今一个被内务办主动暴露出的产业就恍如天外来客,闪耀无比的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水晶琉璃行。 水晶这东西在达官显贵面前不稀奇,可是一件水晶不稀罕,十件八件也不稀罕,那百件几百件,还能不稀罕么 紫禁城内多了一个水晶暖房,真的是羡煞不少人。 而这还不是水晶琉璃行的献礼,那只是内务办应该做的。叫水晶玻璃行在陆齐文武重臣间名声陡然大噪的不是富贵人家中常见的水晶琉璃雕饰c花样甚的,而是一块块晶莹剔透的玻璃窗片,不,现在该说它们是“水晶窗片”才对。 大小不一的“水晶窗片”将前朝的宣德阁,与后宫的各位娘娘住处的宫殿窗纸,全都换了个遍。 那些入后宫拜贺的命妇,以及见过宣德阁透亮的光线的前朝大员,全都不约而同的对水晶玻璃行行了注目礼。 对比厚重的桑皮窗纸,九月份的齐鲁,气候已经降了下来,都下过一场小雪了。今年的冬季来的很早也很冷。轻薄的春夏薄窗纱早就被换了下,纸糊的窗户才是正道天理。 可同样这也把绝大部分的阳光隔绝在了窗外。 即使益都的上流人物早就用上了明亮无味的鲸油照明,但很显然,对比天然的阳光,这还是伤眼睛。更不要说在“水晶窗”下还能晒晒太阳。 而在无数陆齐朝堂大员都使人询问水晶玻璃行,可还有那般剔透的“水晶窗片”的时候,他们才恍然发现那水晶玻璃行的老巢赫然就在海州。 后世大名鼎鼎的东海水晶,陆皇帝多少是知道一些的。那早期占领海州的时候,他就使人去专门的探勘。等到陆齐大势已成后,他才叫人去海州营办此事。 后世大名鼎鼎的东海水晶也确实没让他失望,大批的高品相无暇水晶被从矿场开启出来。齐军中配置愈发普遍的千里镜,镜片来源就皆在此处。眼下宫廷里的这些“水晶窗片”的原型可是正儿八经的水晶,就是因为大批的高品相无色透明水晶被发掘出来,在千里镜镜片来源确保绝对充裕的同时,陆皇帝便寻思着给自己的生活创造些便易。但是这举措很快就被他叫停,因为耗费太大。不止是水晶的耗费,更在于人工的耗费。故而,这里真正拿得出手的还是玻璃。 所以,那些期待着水晶玻璃行还存有大批的“水晶窗片”的文武大臣们,都是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而同样关注着水晶玻璃行的朝廷命妇们,也绝对没有失望。她们在水晶玻璃行在益都新近开设的商行店面中,果真寻找到了一面面可把人照的丝发皆显,清晰无比的玻璃镜。 玻璃这玩意儿,陆皇帝曾使人专门去做过,但不能成功。在陆齐一统天下之势日渐明朗之时,他又去叫人寻找会烧制玻璃之人,那还真的是有。只是烧出来的玻璃色彩光鲜,如是彩玉。与天方输入来的色彩微暗的玻璃器皿在卖相上有着明显的差异。同时这些玻璃质地轻脆,沃以热酒,随手破裂。这显然是不合格的。就如早前中国出产的玻璃器物一样,不能代替传统的陶瓷c瓷器等饮食器皿,而仅以制作佩饰c串珠c华灯c瓶罐c棋子c砚滴等次要产品。 化学成绩是语文老师教的陆皇帝对此显然是不懂内中因由,根本不知道中国人虽很早就掌握了玻璃烧造技术,是世界玻璃制造的起源地之一,可古代中国生产的玻璃虽色泽光鲜,但由于烧制温度低,多“虚脆不贞”。后世学界运用现代化学技术鉴定c分析后以为,古代中国的玻璃制品,因铅c钡两种元素含量高,基本属于铅钡玻璃。而古代中东地区是玻璃生产的主要发源地,它的原料及制作工艺与中国的铅钡玻璃是有区别的,那地方有着大量的天然碱,即以这种技术生产的玻璃因其钠c钙两种元素含量高,而被称为“纳钙玻璃”。 不知道内里因由的陆皇帝却也有自己的解决办法,他的办法就是派人去天方。不是重金收购彼处的配方和原材料,而是重金勾搭了几批会烧玻璃的匠人来。 事实上中国南北朝时候,中国就已经有不少人掌握了这种法子。陆皇帝使人造玻璃后,那受命的人就从古籍中扒出了不少只言片语来。比如葛洪的抱朴子内篇就曾讲到“外国作水晶碗,实是合五种灰以作之,今交c广多有得其法以作之者”。水晶碗,即为透明的玻璃碗;合五种灰,就是要以五种原料成分配制。后世出土的古代玻璃器皿也表明透明的单色玻璃,那时候已经有了。虽然透明度没法和后世比。 但奇怪的很,那造法不知觉的就失传了。 然陆皇帝用事实表明,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像他这样下大工夫去“钻研”,那也就两三年时间,从无到有,玻璃,尤其是无色透明玻璃的造法就已经纯熟的很了。就如正史事物原会上载录“三宝太监出西洋,携烧玻瓈人来中国,故中国玻瓈顿贱。烧者有气眼而轻。” 当然,那后者陆皇帝是绝对不知道的。 只是那效果却是一般无二。 陆皇帝在确定了玻璃烧制成功后,虽然看到成品时,依旧觉得远不如后世,但还是特意在内务办照办处下头成立了皇家旗号的水晶玻璃行。叫负责人在平板的无色透明玻璃出产后,一是做玻璃窗,二就一门心思的钻研镜子,以锡箔c银箔和水银等物,多番试验,终于造出了字面意义上的玻璃镜子。只是因为平板玻璃的制造方法尚且不过关,很难有体块大且又品相完美的大型玻璃镜造出。这般长的时间里,大型的穿衣镜也就造出了几面。但小型的玻璃镜却造出来不少,大大小小的“水晶窗片”更是存满了许多库房,够陆皇帝来大赚一笔的。这当中,镜子更能作为中国新的拳头产品,参与到海贸中去。因为西面的天方人虽然很早就发明了玻璃,但他们却没有发明出玻璃镜。 这整个过程和水晶玻璃行的存在都掩藏的很好。没有特意去隐蔽大,但它们头上顶着一个千里镜生产基地的名头就叫人无形中选择了避开。 千里镜至今也是军用器具,市面上根本无有流通,是标准的军器。 陆皇帝是与民夺利,可只要是人就没有不爱钱财的。他现在是不缺钱花,却也没必要把自己花大力气搞出的利益往外推不是 且重要的是,陆皇帝也了了个心愿。作为穿越者,蒸汽机他是不会造,可枪炮c水泥c玻璃等等,要是搞不出来,岂不是丢人了么。 何况探索新地图这种事儿,寻常人那里有资本去做啊。陆皇帝日后是要组织船队和招募人手进行环球旅行的,那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那益都的达官显贵就是陆齐社会的指向标,水晶玻璃行做火箭一样的火了。短短半个月,库存的水晶窗片就卖出了七七八八,一面面梳妆镜更卖出了大价钱。 陆皇帝就从来不怀疑贵妇人的消费力的。 银子汇成了河一样流进了皇家内帑,陆皇帝一高兴,便传旨叫那内务办搞起了一处金融银行,毕竟陆皇帝赚钱不是为了留下满仓满囤的金银给后世子孙的。 满朝的文武百官都被惊呆了。银行这般重要的机构,还能有第二个吗 结果陆皇帝说,银行这玩意儿不仅可以有第二个,还能有第三个c第四个,第无数个。只是社会还没发展到那一程度罢了。 如是,陆齐朝的文武大臣们才知道什么才是银行,什么才是中央银行c政策性银行c商业银行和投资银行。 原来,不是哪个银行随随便便的就可以印刷纸钞的。 正文 第七百四十七章 自作孽,不可活 紫禁城,永和宫。 这是赵福金的住处,小小的院子被冠名为宫,说起来也是惹人可笑。但只要一想到宫殿的名号,赵福金觉得自己就是只住三尺之地都是满足的。 今日里她从西苑回来,进到里屋,这才卸去脸上那甜甜的笑。软软的躺在床上,浑身都泛着股疲惫。慌得身边的姑姑婢女差点要去给她请大夫,赵福金哪里会答应,那不是明白的要得罪了邬氏么 推说要休息,躺在榻上却怎地也睡不着。 今早上宫里的嫔妃都来到方金芝处问好,而后被皇后引着去到西苑瞧看邬氏和那新生的小皇子。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呢,这么一晃儿,一上午都过去了大半。赵福金有孕在身,又不比那答里孛舞刀弄枪的身体底儿好,她是真的累了。可就是睡不着。她一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的就是方金芝那身上皇后常服。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方金芝身边那个打扮的如同年画上的福娃一样的小陆皖。因为方金芝是歙州人,后者处在后世的皖省境内,所以她生的儿子就叫陆皖。今年方才两岁多,白白胖胖,一双黑珍珠一样明亮的大眼睛,一笑露出的一双小酒窝,煞是可人。 赵福金就突然觉得自己也好像好像要一个儿子,一个那样可爱漂亮又健康的儿子。 她自幼生的漂亮,故颇受大艺术家喜爱,多次戏说要为她寻一个如意郎君。赵福金也不止一次做过绯红色的梦,嫁给一个温润如玉又才华横溢的相公,夫妻俩举案齐眉,如漆似胶,再生下一双c两双可爱的儿女,那她这一生就真的别无所求了。可现实却是这般的残酷 从她豆蔻之年起,就是大艺术家的笑脸,她都难遇到几次。 “给我拿领披风来,我要到耶律姐姐那儿坐一坐。”抱团取暖么。赵福金与答里孛身份相似,地位且尴尬,等级更是有相等,处在整个宫廷上层食物链的最底层,那若不抱团取暖,落难时候岂不是连个说好话的人都没有 她始终静不下心来,中午饭也恹恹的只吃了几口,还是让身边的婢女夺吃了一些。否则的话被别人多传一句口舌西苑的邬贵妃诞下龙子,永和宫赵妃神情恹恹,郁郁不乐的。话要传进她人的耳朵里,赵福金可不敢奢望人家就一点儿都不在意。 在这个面积不大的后宫中,她的地位比之答里孛都要落后一头的。 紫色云锦绒袄加上百褶裙,腰间紧紧束了一条黄色宫绦蝴蝶长穗儿,又披上了绣着百蝶穿花缎面儿的白狐狸皮做里子的斗篷,赵福金的手中还握着一个暖炉。没奈何,中原已经飘雪,今年九月的天气,就已经很冷了。 也所以,这个冬季里的工部下的各大工程进度截止到年尾时,是没能达到预期目标的。 “铛铛铛” 寒风中,钟楼上的铜钟被用力的撞响。一串悠扬的钟声从钟楼远远地传开,这是沪港的一特色,设立钟楼,每当到了时辰和正点时候,便敲响钟声。可以说是把中国传统的“晨钟暮鼓”给更家发扬光大了。这种做派还风一样传遍了大江南北,很是出了一把风头。 这钟楼不仅方便了工地,更方便了码头客商无数。从钟楼到各地不同的场区,从不同的厂区到不同的工地,由大铜钟至小铁钟,再由小钟再到各处的铜锣c铜哨。 “到点了,下工了,下工了” 意思相差仿佛的叫喊声在不同的工地,不同的场合,不同的身份的人的耳朵里响起。 “吃饭啦,休息,休息啦” 皇帝也不差饿兵。沪港工地上的劳工虽很多都是战俘和犯人转化来的劳改犯,但劳改犯也是人,他们不是异族奴隶。更何况内里还有大批的工部下属工匠c官员官吏。 劳累了整整五个小时的劳工们长长舒了一口气,他们可是卯时正点就起身六点,吃了早饭,辰时初刻上工七点,接下一干就是两个半时辰啊 是的,他们吃的不错,能吃饱,更睡眠时间充足,睡眠条件也不错。只说衣食住行,外头怕不少老百姓都比不上他们。但这也要看他们干的是什么活不是 泡在淤泥里,或是趟着刺骨的海水,在天上都飘雪的时候,干这种苦工,他们的日子若是再吃不闹穿不暖睡不好,那就只有造反一条路了。 这一上午又熬过去了,接下来他们就会有一整个下午的休息时间。除了饱餐一顿,每个人还都能窝在暖暖的被窝里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或者是围坐在火炉边,聊天打屁,甚至可以用自己的积分去兑换些食物,不管是酒水还是那种咸的齁死人的小鱼干。 半天的工作制,这就是冬季里沪港的劳作制度,无奈何,天太冷了,水太凉了。 工部对沪港的整体规划,简单而言就是疏通水道,修筑海堤。把昔日里的一片沼泽地变成一片沃土,这工作量太大,在如今这个时代里,几乎不可能完成。故而,陆皇帝的要求就是把后世的魔都一分两半,那靠海的东部地区千万别来影响吴淞江沿岸的西部区域。 现在每天他们卯时正点起床,洗漱穿衣,一刻钟后聚集到劳改营校场跑操。运动了后就是伙房开门的时间了。杂面馒头c杂粮饼子和加菜的米饭团子是主食,咸鱼汤c米稀饭,还有咸菜。这就是工地上给劳工们准备的基础伙食配置。 沪港在过去一年的时间里,周遭至少涌入了十万人,内里既是有租赁到土地的农民,也有要来这座新兴的港口城市闯荡的商人和年轻人,但更少不了的是一家家临江而居的疍民。 疍民的来历已经遥远不可考据,有据说是被汉武帝灭国的闽越人后代;还有宣称祖先是东晋时期天师道起义失败而逃亡海上的孙恩c卢循军队残部;或者追宗到唐末时王审知入闽而被夺去田地c驱入水中的福建原住民 这些人在赵宋一朝时候,依旧被视为贱民。然而他们都是最好的水师将士,现在更成为了沪港工地上数以万计的劳工门的肉篮子。 他们每日里扑到的江鱼,无论大小都是输往工地。后者就像是一个永远不见底儿的无底洞,吞噬着一船一船的鱼儿。 说句不好听的话,沪港工地上的劳改犯们,吃鱼肉都要吃吐了。那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有腻烦的时候,更何况那只是加了些香料的水煮鱼 油脂那当然有。但煎炸烹煮是不可能天天面对所有人的。 劳工中表现优异者还会得到奖励,比如鸡蛋c鸭蛋,或是监工们才有的炒菜c炖菜。这是为了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陆皇帝在吃的方面并不亏待他们。他们都是重体力劳动者,只说吃喝,这里的劳工比如今天下至少七八成的人吃的都要好。 他们只要能吃得下,工地是不会短他们的那口儿粮食的。除了大小鱼外,五天之内还必有一顿荤腥。在所有的劳工心中,鱼肉都不是荤腥了。那天底下的老百姓,即便是手头松绰了些,又岂能如此即使那些住在江河海畔的。 即便是今日里,手头都有些宽松了,逢年过节都舍不得割一块猪羊肉的也大有人在也所以,便宜的鲸肉虽是相对难吃,可销路真的很好。 现实和时间是最容易磨掉人锐气c心劲的两样法宝。这些来自天南地北的劳改犯,绝不是一个个都忠厚老实,他们对于做工,更是从一开始就持排斥态度,但胳膊扭不过大腿不是不想饿肚子就只能乖乖听话。就像后世陆皇帝老家的一句“俗话”打死也不干,打不死就干了。 人就是现实动物,那最初的抗拒意识甭管是有多么剧烈,到现在也都百炼钢变成了绕指柔。 他们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把刑期熬过去,然后,然后,回家当陆齐的顺民。今后,他们再也不敢犯罪犯法了。 且不时的用美好的和谐封建社会做诱饵,这就是掉在驴嘴前头的胡萝卜,用充满希望的明天,让这些由劳改犯转成的苦力们,老老实实的为陆齐卖命效力。 肉香气袅袅的传到周茂盛的鼻子里,周茂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鼻子出现了错觉,他觉得今天的肉香特别的浓郁。而且不止有猪肉的味道,他还闻到了羊肉的味道。只可惜后者不是给他们吃的。 口水条件反射的溢满了嘴,周茂盛捧着一粗瓷大碗,都能跟他脑袋比大小,狼吞虎咽。别说他周茂盛不顾体面,在这地方他一方名儒的体面丁点也没有一块荤肉更珍贵。 周茂盛,湘南道州人,大儒周敦颐之长孙。当初从湘南逃入广南,组织团练,跟随耿南仲出兵攻南安军,结果一场大败,他跟他弟弟周茂思都当场被俘。 那时陆齐还在“招降纳叛”,周茂盛c周茂思兄弟出身名门,甚是可做文章,都曾被宣政司重点拉拢过。可那个时候的周家兄弟还有一份骨气,当即严词以据,宣政司到也没把二人给飞灰湮灭了,两个措大呆鸟还不值得宣政司特意去下手,之后就全被扔沪港来了。 等到时间和苦难磨平了他们的“气节”之后,兄弟二人再想投降,却已经无有门路了。陆齐已坐拥天下,陆皇帝都去摆弄孔家人了,哪里会稀罕周敦颐的孙子 兄弟俩人提及此事都恨不得摔头,此事可谓是他们兄弟人生中唯二的蠢事之一了,另一便是他们当年跑去广南掺和那广南团练之举。而横观周氏兄弟之因果,真只能叫人说自作孽不可活也。 靠着识文断字,兼通算术,两兄弟顾不得体面尊严,现下在劳改营里做起了文员,日常除了记录工程进度和器具c物质等损耗外,最大的任务就是读报c读文,宣讲律法。 一定程度上做的就是宣政司最基层的工作,且还没有编制,没有地位,没有哪怕一个铜子的薪俸。 一年的时间过去,周家兄弟已经从文弱书生变成了手能缚鸡捉鱼的好汉了,文员的职务固然叫他们成为劳改犯中体力劳动最轻的一批人,但也不是说他们就一定体力劳动没有。唯一的幸运就是他们跟家人已经联系了上,后者的日子自然不能跟以前相比,但靠着积蓄,靠着周家的孩子个个都识文断字,周家的日子还能过得下去。陆齐一朝并没特意的去针对他们。 这也让周氏兄弟更懊恼当初的选择。他们真是脑子进了水,才会在那个时候去自寻死路。赵宋明明都已经行将就木 要是能走出的这工地,兄弟二人敢对天对地对他周家的老祖宗起誓,他们再也不会跟陆齐做对了。 提起来就是一把的辛酸泪,说起来能把他们整个人都给泡起来。 五年,五年的徒刑,这方才是第一年 正文 第七百四十八章 太平盛世 冬季的酷寒让大半个中国都进入了慢动作镜头。而就是在一片的寒风酷寒中,大齐洪武二年走到了一年的尽头。 毫无置疑的,就在年末各部司各官署纷纷进入到忙碌的工作扫尾和年度总结之时,整个中国的经济活跃度也迎来了大爆发的一刻。 年节血拼么,这是中国千百年流传下来的传统。杨白劳过年都记得给喜儿扯跟红头绳呢,况乎是近来日子好过了许多的人呢。 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吝惜。 一顿丰盛的年夜饭不仅是对自己家人一年辛苦最好的犒劳,也是告祭列祖列宗时候最幸福的例证。 虽说外面的形势是比较紧张的没有人想因为家穷而被迁移到遥远不知所以然的朝鲜或是琉球去,这个事情的存在给不少带着贫穷帽子的百姓心头压上了重担,却也更是刺激了年末的市井经济。 因为没人想因过年时候饭菜寒颤而被他人钉上贫困户的帽子。 虽然带上这帽子的人家能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得到官府的救济,乃至是一些慈善组织的钱粮照顾,往日里很多还算宽绰的人家,对之都是羡慕妒忌恨。 但现在,随着一家家贫困户痛哭流涕中被官府强制驱赶着送去了那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无数人心中就都只剩下“万幸”了。 我屮艸芔茻,这代价太大了 但身处齐鲁之地,特别是济州这快陆齐王朝发家的老根据地,梁山泊周遭的普通老百姓们,他们却是没有这种感觉的。只因为陆皇帝就是迁移益都的人,也不可能把鞭子抽到他们的身上。 与往年相比,很多人就觉得今年的日子是更好了。 这不仅是因为当地有很多人家在吃财政饭就像后世赤色老根据地一样,保不准随便看到一个七老八十的人,就是离退休老干部呢。人家端的是国家的饭碗。 济州也是如此。 当年他们近水楼台先得月,纷纷加入梁山军的本地儿郎,如今固然是没有几个人能比的上晁盖c宋江c三阮c吴用等,却也真的出了一大批小官僚小军官。 也就是陆皇帝的崛起速度太快,王朝基业的栋梁们也多是早就成名的人物,这些人早早占据了上层的位置,实质上形成了一天花板,无形中便压制住了广大基层官兵的更进一步发展。 你不能否认,在冷兵器时代,在水浒为背景的大怂朝,武艺对于军兵的重要性远远超过后世。 20世纪上半业的厮杀,枪炮无眼,可不会因为你武艺高强就饶过你一命。但是在现在这时代,武艺高强者,在哪里混都能从军伍中迅速展露出头角来。 将门子弟的传说不是没有由来的。 更因为在一个相对宽松的税赋制度下,他们又多了一年时间的积累。当每年的收入大于一年的生活支出的时候,那一年一年过下去,日子自然就只会越见宽绰。 同样也是在济州,这里也不可能真的就无有一个穷苦百姓的,只是因为此地地位特殊,那迁移的镰刀且收割不到这儿。 年前的时候是济州官府一年中最忙碌的日子,因为这儿官多,就需要事前统计好今年且都有几个重要角色和小鱼小虾们回家过年。本地官府都是要有所表示的,不是物质金钱,而是人情面络。 而最重要的是,作为陆谦的老根据地的济州,这里的军烈遗属最多。 每到过年的时候,对这些军烈遗属的慰问,都是济州官府,乃至陆齐朝廷的一大重事。这在全国范围内也是一件大事。只是济州这里覆盖面更广泛一些,在过年前半个月,先是官府,而后是慈善组织,就已经对环梁山泊四周的孤寡老人和军烈遗属进行了一次“送温暖”活动。给每家每户都送上两袋子米,两袋干货,一两罐油,几尺布料,外加被褥甚的东西不算多,却可以保证让他们安安稳稳的过好这个年。哪怕是真家无隔夜之粮的人家,何况那种赤贫之户在济州几乎不存在。 但这些只是最基本的,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济州军烈遗属的工作和收入,孩子的成长和入学,老人的身体安康等等,这才是大戏里的重头戏。是要有详尽的统计报表,递交给上头的。 可惜说,陆皇帝对于军烈遗属那是尽了最大的心了。叫人流血又流泪的事儿,在财政富裕的陆齐朝廷是绝对不会有的。 但官府忙活那是官府的事儿,当官的再忙也不会有老百姓去心疼。话题再转回来,年节时候真正热闹的还是民间的市井市场。 想想中国的人口,天南地北那么多人一起爆发出强烈购买的欲望,那会是多么巨大的一股力量就算是商人也知道要囤货,不管是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年前年后这一个月的销售额度,比得上之前小半年的销售总额度也不稀奇。 老百姓么,能有甚大要求手里有几个钱,这钱又能在市面上买到他们喜欢他们需要的东西,就感觉是太平盛世了。济州尤其如此,他们都已经太平年华好几年了。 何况现下陆齐国内局势太平,治安与税收的整治规范,叫各地商路畅通,就是造成一种感觉想买什么都有 随随便便的内陆一小县城中,天南地北的各类货物就都能买得到,且还会被特意的分门别类。 比如那纺织区,从棉纱c生丝到成衣;从土织布c粗麻布到棉布到高档丝绸;从针头线脑到纺纱机c织布机,统统都能买到。 还有以白米细面杂粮为主体,涵盖了果蔬c河鲜c肉蛋禽类等生鲜荤素的食品区;以油盐酱醋和胡椒为核心建立起的调味品区,海带虾米,咸鱼咸肉,及各类山货海货腌渍品区;以菜刀剪子,镰刀斧头等五金器材为主,锅碗瓢勺等陶瓷器皿和糖果罐头为辅的日常百货区等等。 这实是叫人大开眼界。 很多地方的商贩们都觉得,随着朝廷的革新,那往日里都进不来的货物,现在不仅能来,且还都能稳定。以他们的头脑真何难理解这种变化是为什么 同样也很少有人去想这个问题。他们就是一帮子小老百姓,想那般复杂高深的问题作甚只要有钱赚就足以了。 而对于百姓们呢,吃的用的,看的玩的,衣食住行和娱乐得到了满足,这就胜过一切了。 而境内通着运河,又有济水直通大海的济州,那无知就更丰富了。想买甚个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 尤其是对于济州的老百姓言,钱真不算难赚。牲畜蛋禽,如今这个时代想要上规模的搞养殖,是很难的,但搞家庭为单位的农副产业,却是不难,猪羊鸡鸭蛋类都是来钱的门路。朝廷在这里设有收购站,送来多少收多少。更不要说南北运河的畅通给济州带来的繁荣了 就算你什么都没,老百姓么,一把子力气总是有的吧到常年设立的招工处寻个短工,农闲时候干上三俩月,也能攒下几个钱来。 这是陆齐一朝对济州的优待,就跟那无微不至的军烈遗属一般,普天之下也只有济州常设立招工处,对口的就是齐鲁冀北的盐场,工部下属的各类工程,比如已经开工的黄河大堤和无数的修桥铺路。 给朝廷干活比较辛苦,他们的规矩很大,但有两样好处足以抵消任何不满第一是他们在饭食和工伤保障上绝对优待,言而有信。其次就是在工钱上很守信,说给多少就是多少,而且工人可自由选择是亮晶晶银元,还是轻便的纸钞。 于是在年末的那段时间,济州各码头就经常可以看见那些从外头归来的强壮汉子,他们穿着打扮并不叫人羡慕,可重点是,他们手中肯定有着大包小包扛着拎着,高高兴兴的回家过年。 至于全家出动,推着小车,牵着毛驴来集市c城镇采购的也不少见。这些都是那稍微有点钱的人家,但又不算太富裕,不能天天来采买新鲜的。于是就跟后世许多的小康之家上超市大采购一样,在市场里一次把年货全办齐。 在城镇市井繁荣的同时,乡村集市也越见频繁,只是规模和频率还远比不上后世。但如此也叫无数百姓大呼方便。 洁白晶莹的雪糖,花花绿绿的糖果蜜饯,以及散发着清香的上等蜡烛,这些在以前被认为只有有钱人家才能享用的好东西,如今却是成堆成捆的随意堆放在乡间集市的摊位铺板上,价钱已经是意想不到的便宜。 政局稳定,国势安稳,在古典经济时代这就意味着战争时期遭受到破坏的生产力在迅速恢复,这才是城镇乡村的集市上出现如此诸多货物的各部的根本原因。 商人们的嘴是嘴会说的,无数种商品里总有一款适合你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面对这么多物品,在眼花缭乱之余,慷慨解囊就也是必须的。 何况济州人又都不差钱。 如此之类的情况在中国不少地方还有,就比如沪港,比如那些商贸繁荣的重镇。但济州的人均收入水准上升的疾快。 一切说到底还是百姓们挣到钱了,他们手中有钱了。 陆齐新朝在税赋上没赵宋那般苛刻,同时又放开商贸,促进海贸,做大了蛋糕,却多给百姓留了一份儿,百姓的日子如何不好过一些更不要说是本就商贸繁荣之地。 “都说我家老二没福气,命不好,好日子受用不起,早春时候病死了,你说这直恁命衰。”济水南岸一处酒馆里,正午饭时正值高峰期。店内座头上已经坐满了人,多是那出来采买的人。不管认识不认识,坐一起就算缘分。彼此间聊聊说说,无非是些年景不错,世道不错之类。话题左右是离不了现如今的好日子的。而男人么,几口猫尿上头,舌头就大了来。 这当中有一个三十来岁汉子,就一脸痛惜的说着。去年时候来采买,他们兄弟俩还是一路的,今年就是孤身一个了。一时间心里不是滋味,这般说来。 就听同桌的一面相更老的汉子道“老弟这话就差了。听老哥说,你那兄弟横竖也享用两年好光景,家里有地,便是咽气的时候心里也是踏实。有当今皇帝在,咱们济州地界的父老乡亲就饿不着肚子。而俺那亲哥哥呢死了有十年了。死的时候俺那个侄子方才十三岁,亲事都没能定下,家徒四壁,一副厚木棺材都置买不起,穷的叮当响,那走的时候心里该有多牵挂啊就是到了地下也不得安稳啊。” 先前那汉子一听心中的悲伤果然是没了。“这倒是。俺那兄弟走的时候,家里有田有房,没甚牵挂,就是孩子小点也放心,心里踏实,走的干净着呢。” 好日子并不能阻止人生老病死,济州百姓该死还是要死的。大过年的一帮人张口我兄弟死时,闭口我大爷死时,看似不吉利。可却人人都满满的感慨与感激。 “我家六叔秋后离世的,五十有五,不小了。咽气前晚上,一人吃了一碗蒸肉,夜里是笑着走的。”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能如他口中六叔这般笑着离开这个人世的,已经是他们所能憧憬的最美好结果了。 思之现如今的好日子,说道过去的苦日子,就免不了有人骂起赵宋。 酒店的掌柜和小二对此都见怪不怪的,盖因为这种事儿他们真见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因为人总是爱忆苦思甜的。 等到食客们酒喝干了,饭吃过了,各人拉上牲口,推上小车,各自返回自己的乡村。 酒店一如既往的打烊收工,等到第二天开张,饭点时候又会有一批新的客人来到,在品尝着好日子的幸福和欢愉的同时,对过去的苦日子,对赵宋展开无情的批判。 这样的景象每一天都在这儿发生,平淡而又真实。 正文 第七百四十九章 一个爱艰苦奋斗的人,爱迎接困难挑战的人 就在百姓们都忙着过年的时候,一行人骑着快马也从南方赶来了北地。 “哈哈,牛皋兄弟,多时不见,且是安好” 黑旋风立在济州城外,一边朝着老朋友挥手,一边大笑着说道。他与牛皋甚是投缘,虽然彼此相处并无多久时候,但缘,就是那么妙不可言。 牛皋见到黑旋风时候,且还是他当初被齐军俘获时,当时俩人身份相差悬殊。但黑旋风看到一样黑的如是一块碳头的牛皋后,那就是觉得亲近。 后来牛皋降了陆齐,二人就正式立下了交情。前者性情也是爽快,武艺更是高强,还能统军,这般的本事,这样的兄弟叫黑旋风是好不欢喜。再接着牛皋随陆谦征讨西北,人留在了那儿,直到他与李彦仙等随萧嘉穗入岭南都护府,这期间与黑旋风已经分别多时。但很显然,他们二人的交情是经受得住时间的考验的。 眨眼再相见,他们俩人已经大大的变了一个样。黑旋风没甚个好说的,头上依旧顶着中军都督府右副都督的职衔,便是坐镇济州,那也是陆齐朝军中一根粗大腿。 而牛皋也凭着自己沙场征战立下的功勋和在岭南期间的任劳任怨,现下成为了岭南军中的统兵重将,虽然品阶不高,但较之当初入关中时候已经全然不同了。 想一下当初他的身份,再看看现下的他,人生际遇,真难以预料啊。 “兄弟,哥哥看你神采飞扬,气度俨然。这在岭南为官,是颇有所得啊。”黑旋风披着一件时下民间甚是流行的军大衣,头戴皮毡帽,非是熟知他的人,实认不出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黑旋风李副都督。 牛皋身上也裹着一件军大衣,光着头,只裹赤帻,却半点不觉得寒冷。 “比不了哥哥你已功成名就,小弟且要抓紧时机立下功劳,不然待到天下太平,安还能建功立业” 这话说的也直白的很。但黑旋风就吃这一套。“天下大势早有定数。那桂西也好,川蜀也罢,尽是那甚锅底里的鱼。只待皇帝哥哥腾出手来,便把二处给尽数收拾了。” 黑旋风人是粗鲁了些,但站得高就看得远。“岭南都护府要铲平的可不止一个南宋。”那南宋背后还有一个更大更广阔的世界。“萧嘉穗不是简单之辈。能文能武,那是一等一的大才。你跟对了人,还怕日后没出头之日么” 说话中又是一股冷风吹来,黑旋风眯了眯眼,对牛皋道“走,且去家中歇息两日。”横竖牛皋身上的任务也不急。他就是去兵部备报兼押运火炮回岭南的。 简而言之,牛皋来益都就是向兵部领装备的。岭南都护府整顿的兵马针对的可不止是南宋,还有它背后的大理c吴哥和蒲甘等国,所以这兵马不会少不说,军中更需要配置不少的轻型火炮。 当然,这也需要大量的钱财和粮秣积累。也是粤东沿海各州府富饶,兼之粤海关之税银,都直接被留在了岭南都护府,这才周转的开。同时,北方也会大力运送兵甲等器物向南。总的来说,此刻岭南都护府还处在备战阶段,距离开大,还有很长的准备时间。 就在这年关将近的时候,牛皋是一路直奔北方而来了,广州城内的萧嘉穗却派出多个小组下到地方,进行工作调查检验。 首先去的几个州便是粤东山区。因为在陆齐大势已成的情况下,在参军明显有大利益可图的情况下,所以越是穷困的地方,越是人多地少的地方,当地民众就越有参军的欲望和激情。 在第一批新兵已经正式成军,马上第二批新兵都要补充进部队时,这个时候军属的优待政策,必须处理好。 错不是萧嘉穗人实在走不开,他都想带着天南日报的记者去到粤东山区走访军属家庭。 陆齐的文武官员们早就用超高的敏锐,发现了报纸的巨大宣传作用,那实是刷高个人声望值的不二利器。在这个百姓们还都相信报纸报道的时代。 只是出了洪武三年的正月,益都朝堂上却炸响了一个惊雷,因为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被陆皇帝再度正儿八经的提到了众人的眼前迁都。 这事儿,陆谦已经跟几名文武重臣有过沟通毫无疑问,只能是金陵。 环看偌大的中国,在如今这一时代,在洛阳c长安c开封被陆续踢出选项后,那最合适建都的就只有南北两京。但燕京那地方对于此刻的中国而言太偏北一些了。 你不能否认燕京的有利地势,还有那地方对于北方的稳定镇压意义,甚至是在中国的经济重心南移之后,所起到平衡南北的用意。至于燕京为京都的缺陷,一是水源问题,二是粮食问题,且也能解决。前者的矛盾更突出的是在新世纪,在古典时代,燕京城内外的人口不可能达到后世的规模。而粮食问题是更容易,不说辽东开发后的粮食产量,就是海运的发达,也会极大程度上减轻漕运的压力。 而这些却不能来证明定都燕京的正确,事实是如今的国人根本不认同把一个失陷在胡虏异族手中长达二百年之久,刚刚被收回来的失地,作为帝国的都城。 兼之,那北方大草原上的威胁在陆皇帝的勾画中,他自以为是能消弱上六七分的。故而,陆谦觉得还是定都金陵为上。 当然了,这忽的将都城从北方转移到南方,这对北地民众而言也是一记心灵创伤。 从秦汉开始,但凡是大一统的王朝,那国都便没有在南方过。现在陆皇帝来的这一击可是叫北地各界人士心里很不是滋味。 即便燕京城同时大兴土木的修筑宫殿,把它北都的政治意义定位更清晰,那也抵消不了这股影响。 但这种事总要有个决断不是在去岁南巡时候宣布金陵为南都,这本身就是一种强烈的信号。 现在陆皇帝乾坤独断,那也就尘埃落定也。不过这个迁都还需要很多年以后,金陵城内的水道和退田还湖工程且还没有彻底完工呢。万万是急不得的。 就在前朝陆皇帝拍定京都事宜的时候,后宫里,方金芝也在满脸泪水的送别了自己的兄嫂。 时间已经翻到新的一年,南洋那场大戏的帷幕就要拉开。而方金芝的家人方毫夫妇也要彻底离开益都,向着粤东而去。方家与中原与益都,隔断了明面上的最后一丝牵连。 看着嫂子离开的背影,方金芝只有无声的流泪。这一别,真的很难说她们日后是否还有再见的一日。 虽说方家能有现如今的下场,已经是难能可贵。能迁移到南洋占地为王,这是方金芝从来不曾想过的她都以为她的丈夫和她的父亲之间早晚有一场殊死搏杀呢。 如今的方家能有此结果,她内心里都不知道对陆皇帝有多么的感激肺腑。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方金芝再叹了一口气,肩膀都垮了下来,“无事,我缓缓就好。”她要躺床上好好的歇一歇。可谁知刚一起来,方金芝便是一阵头晕目眩,身子摇晃两下,忙伸手扶住了桌子。 王姑姑和身边伺候的婢女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着她坐下。王姑姑一叠声地问道“娘娘这是怎地了”那一瞬间里她的心肝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女婢急道“怕是坐久了。”而坐这么久是为了甚谁都知道,就是不能直说。 方金芝心里面恹恹的,自己也是这般想,“不打紧,歇息会儿就是了。”她不觉得自己的身子有多么娇贵的。可不想宣御医。 王姑姑劝道“还是传御医过来瞧瞧。”没事最好,有事儿,早早治疗。 “那还不管快去传御医。”陆谦的声音传了进来。他刚从宣德阁回来,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听到方家二夫人已经离去,便过来安慰方金芝。赶来走到门外,正好听到王姑姑的话。 方金芝一扶额头,这下不叫大夫也不行了。 御医很快被传了来,然后,整个紫禁城里一片喜气洋洋。就连内外的侍卫侍从们,一个个脸上都挂起了灿烂的笑容。原因无他,皇后有孕了。 陆皇帝子嗣已经不少,但皇帝永远缺孩子不是在这个幼儿夭折率甚高的时代,再多的儿女只要没长成,也都是不保险的。就像那康麻子早年,儿子闺女生一个死一个,超能生也超能死。 而且男人能叫女人怀孕,这就意味着陆皇帝的身体依旧“青春”不是么。在这一点上,那赵明诚都羡慕死了。只有一个儿子的豹子头和金枪手也羡慕得紧。 只有至今没儿子也依旧不着急的晁天王和玉麒麟无动于衷。 陆谦自然高兴,就是那一句话,孩子他不嫌多。 方金芝躺在床上神色有些傻傻的,虽然她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可后宫嫔妃谁会掀子女多呢不是儿子是个闺女也好啊。双手扶着自己腹部,都高兴傻了。 陆皇帝在床边坐下,方金芝看到他,眼眶里噙着的泪水都再也抑制不住的哗哗流下。兄嫂亲人离去的悲伤和子女缘分忽的来到的惊喜,真的叫她有些不知所措。 王嬷嬷也抹了抹眼睛的泪,这几年方金芝面上不显,但因为摩尼教和梁山军之间潜在的矛盾,她都不知道伤了多少心,流了多少泪。这些“苦”可瞒不过她们这些身边人。现在她心头最牵挂的事儿有了一个体面的解决,纵然要亲人分离,就如方毫说那句话一样,也胜过死于非命不是“愿弥勒佛保佑,再让娘娘诞下龙子。” 陆皇帝坐在床边,拉着方金芝的手轻轻抚摸着。这一胎还不知道是儿是女,时间是最熬人的。现在他就很希望能眼睛一眨,过他个十几二十年去。那个时候他相信整个世界局势与现在都会全然不同 南宋这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肯定是没有了。蜀宋c北辽c金国也全都飞灰湮灭,党项更是彻底成为了过去式。辽阔的草原成为了一个个册封的藩国,就是那高昌回鹘也早变成了刀下鬼。整个南洋全部被中国红渲染,蓄势待发的大齐水陆大军矛头直指印度 南方的大洋洲出现了一个个移民点,更遥远的美洲也出现在国人的眼前。 可事实是,这只是遐想。次日陆皇帝一张开眼,看到的还是方金芝那张年轻俏丽的脸。 陆皇帝都没发现,他实是一个爱艰苦奋斗的人,爱迎接困难挑战的人。在最初的艰难局面被彻底打开后,面对着接下来的横扫,他反而兴致缺缺。 只是一个千古明君圣主,需要的不只是马背上打天下的功劳,更需要下了马背后治理天下的能力。 宣德阁里,陆皇帝看着案头一摞内阁递上的奏折,提起朱笔,继续艰苦奋斗。为自己的千古盛名,为中国的大好未来而继续努力。 正文 第七百五十章 南洋水师的美好生活 三月的春风吹拂着大地,大江南北春光明媚,万物复苏。生出了小芽的柳丝,探出头来得迎接春天到来的小草,新的一年又到了。 便是那从未体会过寒冷的南洋水师,也期盼着这一日的到来。 因为千里之外的南洋在他们眼中不再是远离故土的孤寂,而是财富,无尽的财富。 就在去岁秋季,一艘驶入麻逸北部地区——泛指后世的菲律宾——的南洋水师侦察船,在与当地土著人的交流中,发现了多块天然狗头金。这一消息被报知上头后,阮小七遂亲自引水师一支并探矿师傅十余人驶入该地,只用了半个月,便传回了确切的消息——一座金矿,且还是一座储存量不小的金矿。 如是,那艘侦察船上下官兵尽数一夜暴富! 而若说这种事情只是极特别的幸运大爆发,那么在新福,那一个个被征服的土著部落,一颗颗正在砍伐的乌木c檀木,可是分外能赚钱。 当地的土著人蠢笨又懒散,非要用鞭子抽着,才会老老实实的做工。一颗颗乌木和檀木,在新福这儿一钱不值,可只要拉回广州去,那就是一扎扎的钞票。所以,新福才叫新福了。进到这里就是掉进了福窝中了,非是福州这名字已经有在用,那南洋水师一定会把这儿叫做福州呢。 天然的深水良港,周边大片的平坦沃土,一望无际的森林,如此好去处偏偏被一窝蠢笨懒散的土著给占据着。阮小七在给陆皇帝的上疏中就叹道:这不出门不知道天下事,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好地方被那些不开化的蛮子给糟蹋了。思之没遇到陆皇帝之前的苦日子,再看看新福,想到国内百姓们生活之艰辛勤勉,端的叫他不忿! 南洋水师的事情根本不需要经内阁的手,陆皇帝却专门把阮小七的折子递给了内阁人等,叫宗泽c赵明诚等人看的是眼冒金光,让闻焕章看的更是直若打了一针鸡血。 内阁之中第一时间表明要走出去的人就只有闻焕章,原因也很简单,他是看到旧日的儒家那套在陆齐朝堂上日趋下风,觉得自己的小身板实在单薄,难以承担振兴宋儒旧学的大任,但是海外封国却给他了一另辟途径的可能。去到海外,自己当家做主,建立一个自己的理想国,那未必就不是个好事? 好不准百年之后,还有仁主在为,拨乱反正,也未尝可知? 即便是不得见之,闻焕章只要一想到有朝一日:礼失求诸野,孔子礼之不存,求诸四夷。那就心涌澎湃的很! 陆谦对于麻逸地区无做甚指示,只是对南洋舰队说了一声“你们随意”。任由他们折腾去,等越来越多的人尝到了甜头,那便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割舍不了海外。 大片沃土空置非天下之福,可陆皇帝现下无力顾及彼处,朝廷更无力组织百姓大规模的向外移民。你们啊,自己随意就是。若是看着大片的沃土空置觉得心里不甘心,那就自己组织人手去耕种开发吧。 这个旨意给整个南洋舰队的官兵都带来了巨大的激励。因为他们就是看到了好处的人。 是的,麻逸的木材和矿产他们没份儿,可麻逸的土地,朝廷无暇理会,可不就便宜了他们? 自己组织人手前去耕种开发,这绝不是难事。谁家还没几家穷亲戚呢?皇帝都有呢。他们完全可以将亲友接来麻逸么。就比如那新福,背靠海岸,周遭多是沃土,且还是南洋水师在麻逸的总基地,不管是安全还是其他,都有保障。 即便是有亲友不愿意背井离乡,那雇佣总可以吧?签下年的契文,去到新福做工,时间到后还能回老家,这总可以的吧?至于土地上种什么,水稻他们都不种,种就种能榨糖的甘蔗。这个更赚钱。至于土地肥力不足,我这两年在这里种,过年跑那边种,横竖这地方就地多。 等到有钱了,去人力商行购买奴隶,以后就用奴隶干活,亲朋做监工,这日子真美得很。 陆皇帝为什么要组建人力商行?为什么禁止国人为奴,为不全面禁止蓄奴?这原因就在于此。 未来的南洋c西域大开发阶段,主体虽然是中国人,可若是没有奴隶这种廉价的劳动力,那真的会把各处的汉化进度拉慢上一两个等级。 更不要说陆皇帝从心底里就不愿意看到新的疆土上有太多的原住民存在。在他的心中,要消灭的不只是南越的原住民,南洋的原住民也是趁早处理干净的好。虽然这种希望实现的可能性极小。 看看后世各地的原住民,典型的如那南非 从湾湾的打狗港扬帆南下的刘安举着千里镜在向南打望,站在桅盘里的他能够一眼俯视到整支舰队,大小战船五艘,运输船六艘,里头装着一个新编的陆战营。 这是三阮强挤出来的人手,早已经把麻逸视为一块福地的南洋水师,现下却没富裕的人手经营那儿,南洋水师大半力量且还被牵制在南越。虽然李仁宗的人生已经进入到了倒计时,杀戮和蛮横到粉碎一切秩序的破坏让南越这片土地上的抵抗力量越来越弱,前者的使命已经近乎完成。方腊军已经在陆续的收缩力量,准备撤离了。故而南洋水师的主力就只能放在南越,分出一只胳膊去为商船护航,在巴坦群岛到纳土纳群岛之间,数千里的洋面上开辟出一个个新的港口来,这已经叫南洋水师用尽全力了。现在便是如此的一支小型舰队的抽调,都叫三阮绞尽了脑汁。 决意年前时候就下来了。但为了筹足人手和船队,却一直推延到今日。 此刻的南洋,东南风盛行,大小十一艘船只就在逆向风的吹拂下,一路艰难的往南行进。 他们的目的地不是新福港,而是更南端的麻逸国。一个总人口不到十万的奴隶村社联盟,即使算上岛上的奴隶。 这样的存在,还是抹去的好。心中知道方腊军很快就要南下三佛齐国的阮氏兄弟,也就无谓影响的好坏了。拿下麻逸,不仅能对整个地区的土著造成更大的震慑,还能收获无数的俘虏。这些都是劳动力啊。 不过事情的发展不会总是一成不变,按照你写好的剧本一板一眼的来的。越过南福岛——这是南洋水师为吕宋岛起的名字,距离麻逸国的都城已经不远了,确是没有想到,他们在这儿碰到了两艘三角帆船。内中竟然还有一艘是大型的天方三桅帆船。 在刘安眼中,这般大的天方船已经是他所见过的最大的三角帆船了。广州港口多的是这种船! 它造型优美,船身狭长,前桅杆向前倾斜,而中桅杆和后桅杆或是垂直或是略微向后倾斜。由于三角帆体积过大导致倾斜的横杆也非常的长,于是常用两根圆材捆绑到一起,与其说是横杆倒不如说是斜桅。且灵巧快捷,逆风下也有不错的机动性能。 刘安立刻就吹响了号角,还不止他一个吹响了号角。其他各船桅盘上的瞭望兵也发现了前方的三角帆船。这真是令人意外啊。因为据他们所知,天方人与麻逸的土著人之间根本没有贸易往来。 这些历经波涛来到东方的异族人,眼睛里只有丝绸c瓷器c布匹等等,他们即便是要收购香料也只会在三佛齐国,麻逸于他们眼中毫无价值。怎么现在他们就看到了两艘慢悠悠的天方商船呢? 两艘三角帆船一大一小,也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悬挂着赤色军旗的南洋水师船队,以它们的力量是根本无能反抗的,五艘水师战船中有两艘炮船,它们就是如今大海上的无敌霸王。天方人还怎么打?面对着占绝对优势的南洋水师船队,两船果断的就调转船头向着南部海域疯狂的逃跑。 南福岛更南端的海域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岛屿,而且海岸线崎岖,到处都是可躲避的港湾。若是在日落前没有将二者追下,两艘三角帆船很轻松的就可以逃出生天。只要他们把船上的战斗痕迹清理干净,就可以摇身一变,作为正规的贸易海船在南海海域自由的航行。 不过三角帆船的速度实也不低,在如今这个时代,天方世界与中国的航海水准是在同一个档次。要是说三角帆船与福船相比最明显的短处,那不在于载货的多少,也不在于造价的高低和远洋耐波性的强弱,而只在于对逆风的利用。 三角帆船也能逆风而行,晚唐时期,天方世界便出现了可逆风而行的三角帆船。但三角帆对逆风的利用显然不如中国帆。 眼下这场追逐,那南洋船队最大的帮手便是海上的逆风。 小两个时辰的角逐后,当两艘三角帆船发现自己逃是逃不掉了的时候,他们用船上仅有的几门弩炮开始绝望的还击,甭管打到打不到。两艘三角帆船一大型一中型,每艘船上都能搭载弩炮。而天方世界的弩炮说起来也有着悠久的历史,当然在那些罗吹洋奴眼中,你天方的也好,东方的也罢,在我大罗马的扭力弩炮面前都是渣。这个不提,就说眼前的这场海战,那一切就都是命里注定的。 两艘炮船只是两艘海鲨船,装载的大炮也不多,各六门,再有几门虎蹲炮。除此之外就还是些老样儿的手段,但在大海上要干沉两艘三角帆船也是小菜一碟。 开火的命令下达,六门火炮次第开火,三斤c三斤;五斤,五斤;三斤,三斤 六颗炮弹在五六百米的距离上呼啸地飞向了三角帆船打去,由于海上风浪大,加之是第一轮炮击,准头不是很好。六发炮弹全落在了海里。 三角帆船的还击跟南洋水师一样,第一轮两边谁也没有打中。双方战船的距离在继续靠近。 当双边距离拉近到四百米左右的时候,南洋水师第二轮炮击开始。 正文 第七百五十一章 剐了他! 天方人没有创造奇迹,心慌意乱的他们之所以“迅猛”的还击,只能算是为了开“炮”而开“炮”。根本没有击沉c创伤敌船的念头。而南洋水师的炮火每次轰鸣,却都在瞄了再瞄的之后。 炮弹频频落空,但总有打中的不是? 谁家过年还不吃一顿饺子? 一发链弹便打中了小型三角帆船的主帆。只是在帆面扯开了一个大口子,而不是把桅杆都给打断了。烧得炙红的链弹在雪白的帆布上撕开了一个窗口大小的洞,还引燃一点火苗,可在海风的吹刮下,火苗还没有燃成熊熊大火,就被迅速熄灭了。 这对三角帆船的创伤并不大,只是稍微的影响一些速度。可是有一就有二。 很快,一发五斤重的铁弹就击中了天方人三角帆船的侧舷。立刻,一个不大不小的破洞就在船舷上破开,刘安举着千里镜,远远的都能看到那艘三角帆船上天方人正一片的慌乱。 这场战斗是毫无一丝悬念的。南洋水师要生俘这两艘天方人商船,结果就是俘虏了这两艘三角帆船。风帆都给打烂了,桅杆也给链弹扯断了,天方人不想死的话只能投降。 南洋水师船队的战斗力比他们高出的太多太多了。 而通过审问战俘,船队也总算知道这两艘天方商船为何来麻逸国了。竟然是在做好事——急麻逸人之所需的。 齐军水师力量大规模的进入南洋,沿途在夺取岛屿修建港口的同时,麻逸地区则就是他们的重点经营之地。谁叫这片地方有着那么大的空白呢,且土地肥沃,不同于婆罗洲。后者必然会从中国人身上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如此岂不是正需要刀剑兵器? 这两艘天方商船此来就是做这种生意的。甚至他们所售卖的兵甲器具,都是来自三佛齐国。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三佛齐国自然乐意给中国人制造更多的麻烦。若是麻逸人能抵挡的住中国人的进攻,给中国人一定的创伤和麻烦,便是再送给他们十船兵甲又有何妨? 自从去岁那该死的克塔纳伽拉联合海商上书中国朝廷,中国人的触角便以护航为借口,直伸到了南洋腹地。他们在曾母大岛建立港口和据点,驻扎水师船队,就好比一支长矛直戳到了三佛齐人的眼皮底下,叫三佛齐国的权贵们如坐针毡。 虽然那曾母大岛早就已被土著和天方人视为中国与外国的海域分界,凡从外国来的船只,过了曾母大岛,即进入中国之境。 可那地方距离旧港也太近了。自叫三佛齐国的高层们坐卧难安。 故而,一名看准了时机的天方人趁机游说三佛齐国高层,轻易的就用一个低廉的价格便拿到了大批的兵甲器物。 这个叫做苏哈尔·塞利姆的天方商人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甚不对,他是在实现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而这一趟他也确实赚取到了很大一笔财富,置于风险,只要他带着自己的船只驶入新福港,那一切就都不是问题。至于船上的水手们是否会出卖他,苏哈尔自然早有准备。 可偏偏问题就出在了从麻逸前往新福港的路上,苏哈尔见鬼了一样看着出现在他视野里的中国船队。看来今天真神的荣光并没有抚照他,相反是易卜劣斯的诱惑叫他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这支船队的主将不是别人,正是张荣。作为很早时候就入伙梁山的老人,作为南洋水师阮氏兄弟之下有数的大将,张荣现下功成名就,已经走到了他当初想破脑壳也不敢去想的地位。 但张荣一些老习性却没改变。看到好逸恶劳,却偏偏再懒的懒蛋也不用为吃的穿的发愁的南洋土著,在内心里遭受一万吨打击的同时,也对南洋土著产生了无穷的恨意。 当初他在梁山泊打渔,日子过的较之阮氏兄弟还艰难。阮小二兄弟好歹也在水泊里做过私商勾当,张荣却只是打渔为生。那时候的他做梦都想有一片属于自己的田地。 这是他对南洋土著产生恨意的根本。这些混蛋又蠢又懒,但就是命好。南洋这地方再是多毒虫,可气候着实叫人欢喜,终年无有严寒,又食物丰富,果树成林 与中原相比,这才是真正的天堂福地。 张荣有时候就在想,要是当年大艺术家组织百姓迁移南洋来,许是老赵家的江山就不会丢了。老赵家的兵是怂了些,却不至于连这些不开化的土著都干不过。 中原之地,再是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有了这麻逸,老赵家都不用发愁。就在这南福岛的中部和东南部,大块的平原叫人看了就垂涎欲滴。那能养活多少人啊。对之张荣就只想到了天府之国。 可是在这里你却很难看到一望无际的水稻农田。大片的平野上都生长着一片片的椰子林,还有香蕉c芒果c菠萝c甘蔗等等。 南洋水师中,他是坚定的对猴强硬派,主张镇压土著,清空地方,而后大批量的南迁中原百姓。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土著人的反抗所带来的威胁。 这就像老虎从来不考虑一只兔子对它的威胁一样,非是从苏哈尔嘴里听到消息,张荣都忘记了麻逸国可能出现的反抗对他的威胁。 当然,他现在更愤怒的是苏哈尔,这厮端的胆大包天。 “将军何须气怒?这等便是商贾。”身边的副官劝张荣息怒。现在陆齐一朝,文官有秘书,副官有副官,后者可不等于武将的副手。 张荣也是一笑,自己气个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不是更该赞叹这苏哈尔生有一双善于发现商机的眼镜么? “小人愿为天兵带路,小人愿意赎罪,只求将军能饶了小人这条贱名。”无论是在旧港还是在天方都甚有体面的苏哈尔,现如今跪在张荣的脚下痛哭流涕,毫无一点人的尊严。把自己骂做贱命一条不说,还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有关麻逸和三佛齐的军事情报一点不剩的全说了出来。张荣且还没叫人刑讯逼供。 “两千土著?”张荣噗嗤一笑,这些不开化的野人,就以为拿着了武器就是军人了么?他想了想自己手中的兵力,五艘战船六艘运输船一个陆战营,足以把麻逸生吞活咽了。 他现在已经想去狠狠地蹂躏麻逸人了。 麻逸国所在的民都洛岛实则并不很大,一万平方公里都没有。北部是熔岩组成的起伏高原,南部为低丘陵,东c西沿岸是断续的海岸平原,麻逸人就多集中在这些断断续续的海岸平原上。其中又以东南部人口最多。 后者根本没有应对准备,完全没想到自己前脚刚接收了一批武器,南洋水师后脚就来了。 两艘炮船先就开火向着码头边上的一处麻逸人营地轰去。 无有真正的战争经验的麻逸人,根本没有重点守卫这里。此处的麻逸人,他们的任务也不是警卫和打仗,而是维持码头秩序,毕竟这里是菲律宾地区的贸易中心。总人数才百人左右,被大炮一轰,很简单的就全崩掉了。 此番充当前锋的陆战营一队人马,在营副的率领下,只花了一刻钟时间就彻底控制了码头。然后各队人马汇集,同时麻逸国都内的人也接到了消息,组织起队伍向着码头急匆匆杀到。 张荣都没亲自上阵,就立在船艉楼上,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些嚎嚎大叫的麻逸人在数门火炮的攻击下跪的干净利索。 “轰轰轰” 急匆匆扑来的麻逸人先被几门火炮打了一轮,而后顶着箭矢冲到近前就又一头就撞上了虎蹲炮。 霹雳一样的炮声叫他们感到恐惧,数枚铁弹在人群中杀伤不小,那肢体碎裂的惨样在麻逸人眼中是震撼而不可思议的。而近距离看到的虎蹲炮在他们心目中更是只有神灵才能驾驭的武器。 一声声炮响,前方就一瞬间扑到了无数人 余下的麻逸人彻底的没有了斗志,也许他们是真的把大炮看做了是神灵的武器,除了一部分贵族带人抱头逃窜外,余下的人就全部爬服在了地上,丢下兵器。 人,怎么能跟神灵为敌呢。 这些麻逸人投的干净利索,只陆战营尴尬了。他们都已经提着刀枪,准备好好地杀上一拨的,谁知道这些麻逸人这般的愚蠢。但不能否认,这也省却了他们老大的力气。 南洋水师拿下麻逸的消息和苏哈尔的消息被一块送报陆皇帝手。前者是顺理成章的事儿,陆皇帝眼中倒也不是没有麻逸这个国家,放到后世里,这许也是他赫赫武功的一份子。但陆皇帝绝对不把麻逸的实力当做一回事。 而后者却是让他好一阵冷笑。这些天方商人,还真应了“天方黄金时代”——泛指被蒙古铁骑踏破巴格达之前的五百年时间。 那身上散发出的金钱利益至上的臭味,叫他直想到了资本主义萌发后的欧洲商人。 几乎相同的配方,几乎相同的味道。唯一的不同就是这个时候的天方人在中国面前就是个渣! “传命方腊,叫他整顿好兵马,立刻动手。”陆谦气恼的叫来樊瑞,“这一件事要好好地做做文章,向全天下宣告,朕要活剐了苏哈尔。” 陆皇帝并不是气恼有人与中国为敌,他再自大也不会觉得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可是苏哈尔区区一个小海商,就敢如此作为,陆谦就忍不住恼了。 在他眼中,这苏哈尔胆敢如此,纯粹是不将中国放在眼中。中国的威仪和尊严,半点都不被苏哈尔看重;中国这个庞然大物在他心中就没有半分的震慑力! 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中国在天方世界半点威力都没有。一个根本威胁不到自己的国家,再强大再不可一世,在那人的眼中也是不重要的。 “娘的,老子早晚有一天要捶扁了天方!” 陆谦心中的怒气不可抑制,虽然他知道现如今的世界,再强盛的帝国也要败给距离。 正文 第七百五十二章 祸及家人,株连九族 “陛下何须气恼。彼辈小人,怎知道天高地厚?”吴用呵呵一笑,他很能体会的了陆皇帝的心思的。当初他主理宣政司的时候,陆皇帝交于他的任务之一,是叫他宣传一下“世界有多么大,天地有多广阔。天下非只中国一处。”可结果呢,吴用给气了好一肚子气! 老百姓也好,官绅官吏也好,就只把此事做另一个“山海经”来听稀奇,与陆皇帝叫他们开拓视野,走出去的想法大相径庭。 吴用在没看到陆皇帝那副‘乾坤万国地舆图’之前,‘眼界’也是很闭塞的。但在看到那幅地图后,在明白陆皇帝真的有分封建藩之心后,心情就陡然不同了。他倒是没走出去割地为王的想法,吴用和宋江两个人都不是真正有野心的人,这点只看水浒原著便能知道一二。但吴用和宋江却又是有追求的人,这一点上二者的出发点不同,但最终的结果却很相似,那就是他们在追求着一种皇帝的满意。不是汉初三杰c诸葛武侯那种历史名臣式的名垂青史,千古流芳,而是让皇帝信重。在二人夙愿得偿,功成名就,光宗耀祖之后。 区别在于,吴用的办法是急皇帝之所急,想皇帝之所想。陆皇帝交给他的差事,那不仅要办好,更要做的漂亮光彩。而宋江则是建功立业! 结果在那事儿上,智多星就遭遇到了第一次失败,且还是惨败。 官民们听了外头的地理知识,听到南洋一年三熟,果林遍布,听到那流着蜜糖的天竺印度,都跟听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一样。有叫好者,有赞叹着,有期望者,但就是没有行动者。 所以,吴用多少能体会中国在苏哈尔心中具体的份量有几分的,纵然后者是个商人,“见多识广”,可智多星也不觉得会比陆齐官民的‘另一个世界的故事’更重上多少。 对于很多一辈子都没有出过县境的中原百姓言,千万里之外的天竺c南洋和天方,可不就是另一个世界么。反之中国对苏哈尔,也只是一个赚钱的所在。再是强大,对他的生命安危,对他的命运,也不具有甚个影响。 “苏哈尔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人物,陛下宏图伟业,志向广远,日后大军入天竺,进天方,彼辈人自该知道汉官之威仪,明白中国尊严不可轻辱。” 吴用好歹劝了陆皇帝一波,然后就丢了一个“兄弟,接下就看你的了”的眼神给樊瑞,功成身退。 樊端执掌宣政司,那手下也有的是人才,看他有些愁苦,就有一人进言道:“既是那苏哈尔惹得陛下震怒,犯下滔天大罪,岂能不祸及家人,株连九族?相公何不知会那鸿胪寺的柴相公,细纠苏哈尔之身份来历,使在华之天方商贾,带国书回至其乡,面其君王,索要苏哈尔之亲眷。待拿回中土,开刀问斩?” 柴进早就被陆皇帝拿完颜绳果换回来了,后者是阿骨打的嫡长子,也是宝贝的很的。小旋风现下正任鸿胪寺卿。而陆皇帝手中还握着一个完颜蒲家奴,而至于与蒲家奴一同“被俘”的高庆裔,现下则已然是宋公明手下的得力干将之一了。 燕京兵马已杀入了辽东,高庆裔可是渤海人,而他也是个聪明人。在宋公明体谅的主动提出来在接出他的亲眷之前绝不暴露他的身份的条件下,高庆裔跪的很干脆。 此话入耳,樊瑞拍手叫好,连忙进宫向陆皇帝告禀。陆皇帝听了也是开怀大笑,这股的装逼范儿很是合他胃口。甚至他都想到了苏哈尔所在国家的君主对陆齐发去的国书置之不理,呵呵,那下一步陆皇帝就会有更多的手段来装逼了。 从中国到天方,再从天方返回中国,两年时间总是有的。两年之后,南洋早就非今日之南洋了,到时候南洋水师与朱罗帝国接边,再去打望天方,可就是便易的多了。 古时候的中国人真的是被眼前旧有的这方天地给限制的太牢固了,南洋那么多的好地方,竟然千百年中都置之不理。控制了麻六甲,那就是掌控了东方世界的大门。在正史当中,明朝时候本是最好的机会,结果一个刘大夏毁坏了朱明花了无数心血才经营出的大好局面。而也就是在刘大夏焚书毁图仅数十年后,朱明官方影响力完全退出的南洋地区,忽的闯进来了一股股金发碧眼的欧洲强盗 而在如今这个时空,陆皇帝却是不会错过大好良机的。虽然日后的南洋要被分封做一个个藩国,然麻六甲这条黄金水道,却肯定是要被掌控着皇帝手中的。 曾母大岛只是一个桥头堡,淡马锡才是今后南洋水师的母港。只不过事情要一步步的来罢了。 益都的陆皇帝开怀了,广州的蒲毂懵逼了。因为苏哈尔的事情径直影响到了他。 作为蒲家的头面人物,饱读诗书的蒲毂在广州的风评且是很好地。蒲家是归化之民,在广州繁衍生息已有数代人,可与天方商贾的联系依旧紧密。事实上蒲家布置在广州广有家业,那在三佛齐也颇有产业,手下大小海船多艘,往来天方——印度一——南洋——中国之间,是那大海之上很有实力的家族之一。 他们一边跟天方商贾联系密切,另一边也在积极汉化,至少是表面上的汉化,摆出一副仰慕中华的样子来,这果然有助于他们融入中国社会。如此也赢得了地方官府的信任,成为了中国官方与天方商贾之间一座非官方的沟通桥梁。当然,这种权利和影响力好远没如历史上那样达到顶峰。 因为赵宋王朝倒塌的太快太迅速了。在陆皇帝没有做大之前,赵宋虽然对契丹软弱,但对天方c南洋的商贾却半点不软,其所实行的官卖制度也决定了官府所占据的主导地位。蒲家人当时更多的是在替天方人向赵宋官员行贿,以便叫天方商贾能留下更多的商品与中国商人进行商业上的自由买卖。 蒲家在正史中与南宋中晚期,实力迅速膨胀,这与南宋国力的软弱和对海贸利益的日渐依赖有着直接的关系,当一方的态度从不在乎变成需要和依赖的时候,那就怪不得他们的态度会软化了。 可现在赵宋王朝虽然有着南宋,却与历史上的南宋完全不同,被陆齐大军迅速推到的南宋根本没有历经历史上那长达百年的变化,这也就没了蒲家崛起的契机。随着中原变革涌起,更加强势蛮横的陆齐朝代替了赵宋,蒲家商业上的利益固然大增,但实质上在天方商贾群体中的影响力却在急剧缩小。 然而蒲家人看到了这一点却改变不了它,陆齐一朝的力量是他们根本无法抵挡的,无奈何,蒲家就只能向着‘正统家族’转变,因为此时的蒲家可不是正史上百五十年后实力强劲的蒲家。早早就走出来的蒲家可已经没有了重新返回天方的实力了。他们现在就只能攀着中国。 蒲毂就是这一代蒲家子弟的领袖,出身商贾家庭的他见多识广,更精通计算,兼之本就是饱读诗书,很是轻松的就考中了举人。 岭南都护府在去岁秋季时进行了一次省试,蒲毂不仅中举,且名次还甚是靠前,被广州船舶司录用,也让蒲家本来在天方商贾中不断下降中的影响力迅速回升。 但是现在,蒲毂的官运却惨遭滑铁卢。他被从广州船舶司这个对蒲氏家族作用巨大的机构调出来了,被调到了卫生局这么个相对而言的冷衙门。蒲毂懵了,蒲澈也懵了。这是弄啥嘞,兄弟两个都不明白了。直到苏哈尔的消息被登报,蒲毂这才似有所悟,自己这是被连累了。那心头别提有多恨! “无妄之灾,无妄之灾!” 蒲毂很有一种哗了汪的感觉,他想骂人,他想活劈了苏哈尔,但却只能默默忍受。 贾拉笑的很欢快,不,这个时候他已经改名陆贾拉了。去岁他的提议给陆齐的国库很是添进了一笔额外收入,陆皇帝遂以贾拉谏言有功,封了他一个‘通事’的小官,还给了一个‘国士’的爵位,更赐国姓“陆”。如是,贾拉就摇身一变成为了陆贾拉! 这一事情在整个中国都引起了热议,区区一刚刚归化的海商,因为谏言有功,不仅得了官爵封赏,更被赐予了国姓,如此可谓殊荣也。 引得不知道多少人蠢蠢欲动,直想着成为陆贾拉第二。 这就是榜样的力量! 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在国家层面,时代呼唤精神,事业需要榜样引领。就是一个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没有英雄。 时代的英雄就是时代的榜样,就比如哥伦布,就比如皮萨罗。也比如后世中国常听到的等等。 后世的中国要在社会上大力崇尚英雄c捍卫英雄c学习英雄c关爱英雄。而现在的中国也需要如此。 通事是海关系统中的一个小官,用更直白的话说,这就是联络官。在中国,这个官名旧指翻译人员,如《新五代史·晋出帝纪》:“甲辰,契丹使通事来。”但现在通事更多是指交际往来之事。 陆贾拉对三佛齐国很清楚,所以他现在人在广州。方腊现下显然很需要他。 摩尼教军要南下这等事,虽然还没公开,可先期的准备工作却早就已开始,那等大规模的海运是不可能半点苗头都不给露出来的。蒲家作为广州海事上的地头蛇,自然嗅到了一股味道。虽然他们是真不知道摩尼教军的目的,却也以为陆皇帝是要给三佛齐一个厉害看。 如是,陆贾拉看着蒲家使人送来了请帖笑了。这可是大名鼎鼎的蒲家啊,这个时候派人使帖子给自己,所求何事,原因何在,目的何在,他用屁股去想都能明白了。 大名鼎鼎的蒲家今日也要求到自己跟前来,陆贾拉哈哈大笑。“告诉你家族人,本官届时必到!” 正文 第七百五十三章 叫人一言难尽的南洋华人 蒲家的宴会是奢侈的,闪着银光的餐具餐盘,发着光泽的玻璃器皿。最好的牛羊肉,最肥美的海鱼,最甘醇的酒水,还有最美的舞娘 蒲毂c蒲澈兄弟绞尽脑汁的来讨好陆贾拉,用最大的诚意来招待他的到来。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说他们在三佛齐国也有着不小的产业,在某些事上足可以助朝廷一臂之力。 陆贾拉自然知道蒲家在旧港和麻六甲的基业,对比陆齐即将施展的计划是不值一哂,可蒲家与天方商贾多是交好,在其中有着一定的影响力,后者作为一个整体在三佛齐的实力可不能小觑。看着自己主动围上来的蒲家,他笑的好不畅快,满口答应了下来。这等事,多一个人可就是多一份力量! 而在几乎同时,同样是在广州的一栋豪宅内,方腊正皱眉看着一份份的情报。没奈何,当一件大事在筹谋了许久之后终于来到临爆点时,这件筹谋又有着不小的风险,那计划的实施者心中就不是信心满满,而更多会有一种自己准备还不够充分的倾向。 现在的方圣公就看着自己的钱粮物质统计,觉得紧迫的慌。那么多的钱粮,任哪一样说来都是天文数字,但他却只盼着可以再翻一番。 就在陆皇帝看着南北朝鲜行省的兵马在越发顺畅的扫荡半岛的时候,方腊大军南下已然蓄势待发了。 紧锣密鼓地准备中,方腊是只觉得时间太紧迫。而天知道他在过年的时候与一干摩尼教重人宴谈时,还一个劲的在感慨时间过得太慢,感慨他方圣公在广州城内空闲许久,只恐要髀肉复生矣。 果然,政治人物一个个都要厚脸皮的。 蒲家人从根本上就猜错了摩尼教的目的,人方腊可不是要去惩罚三佛齐的,而本就是要拿下三佛齐国的,这且还是陆皇帝南下策略中的第二炮,更是进军南洋的第一炮。 而南下策略中的第一炮则自然是指南越了。李仁宗和南越国现如今的惨重,叫南洋一干国家,谁个看了不胆颤心惊?不看就是与南越仇大苦深的占城都没趁机落井下石么。唯恐给陆齐寻到发难的借口了。 而现在陆皇帝就要拿下东方世界的海上大门。麻六甲海峡这扇东西方交汇的大门,乃是他的必得之物——所以方腊军必须吃下三佛齐,这些年方圣公也已经收集了很多三佛齐的军政情报! 后者的实际人口并不比吴哥王国和南越国众多,真正的战斗力也不能说是强大,甚至要更弱些,可后两者都是陆路王国,三佛齐却是海上强国。有着麻六甲这条黄金水道的支撑,三佛齐的财政远强过吴哥与南越。 如今南洋地区真正意义上的小强,就只有这三个国家再加上蒲甘。 南越第一个被灭是因为李朝的找死,也是因为它最是好打。有海无防的南越国在水陆齐发下,根本支撑不了局面。但你要是只从陆路上进攻,对着南越国北部的崇山峻岭拼命实撞,那也叫人无奈不是? 而三佛齐呢,只看块头是四国中最是庞大的,占据了后世的苏门答腊和爪洼岛西部,还有一部分马来半岛,如此体量放在此时的南洋绝对是个巨无霸。但它却也是最好打的。因为他们的政治中心旧港,也就是后世的巨港,经着穆西河就直接连着大海。 旧港在穆西河的下游,倒也不临海,但因为穆西河水流量巨大,其旧港之下的沿岸全都是沼泽。进出只能通过舟船,是以只要水师得力,完全可以直捣黄龙。 就像朱罗帝国曾经做过的那样,十一世纪的初期,其国王真陀罗出兵东征,先攻下了三佛齐的属国迦托诃,建立了迦托诃傀儡政权。然后南下,直捣三佛齐首都旧港,旧港被朱罗军占领。但三佛齐并没有低头服输,这一战一直打了七年才结束。三佛齐虽未灭亡但也受重创,后靠着麻六甲水道往来商船的纳税,才得以慢慢恢复。 直到五十年后,朱罗国因迦托诃傀儡政权被推翻,国王毗利拉真陀罗再一次出兵东征,平定迦托诃,恢复傀儡政权。称霸麻六甲海峡,使得三佛齐无奈承认了朱罗国对它的宗主权。 现在中国要拿下南洋,那第一步自然是拿下三佛齐,就也要学朱罗帝国,直接打旧港。占据了麻六甲水道,才是占据了整个南洋的中心,更是把三佛齐真正意义上一分为三:苏门答腊c西爪哇和马来。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斩首行动,接下再从容征讨四方不迟。 要知道,三佛齐国并不是一个中央集权制国家,而是一个封君制的国度,大大小小的封建主总有好几百个。那些分布在雨林中的封建主们实则就是一个个小国的国君,他们并不怎么紧密的团结在三佛齐王室的周遭。 如果能允许三佛齐调动全部的力量,那且是一股不俗的实力,但若是忽的开战,敌军直逼旧港之前,那三佛齐可调动的实力就只有王都和其周遭直属于王室的力量了。那实力比之前者可就要缩水许多了。 因为旧港本身和其周遭属王室统领的城市的总人口也就几十万,能不能上百万都不知道。这样的人口基数下又能有多强的实力? 而至于早前三佛齐是如何在丢了旧港后还继续抵挡朱罗帝国的,那就要看二者的信仰了。三佛齐是个佛教占社会信仰主流的国度,周遭的臣属们也都信奉国家,而朱罗帝国却是一个婆罗门国家。信仰可给人无穷的力量,这才是支撑三佛齐渡过首次劫难的根本原因。但是在第二次就不行了。 现在,摩尼教的摩尼已经是摩尼佛,全称为摩尼光明佛,简称大明尊了。方腊他们都是很变通的人,自然懂得如何去顺势而为。 虽然摩尼教的教义已经与中国文明有了很大的结合,与南传佛教——前文里说了,这种南传佛教与现如今的中土佛教完全不是一个路子——截然不同,可这至少在名号上会叫土著们更容易接受。 如此这样的国度实是比之吴哥王朝那种完全缩在中南半岛内陆的陆地小强而言,好征服的太多了。 想想后世柬埔寨c老挝的地形地势吧。如今的吴哥王朝,其版图就覆盖了后世的柬埔寨c老挝两国,和泰国的东部地区。这吴哥王朝就是要打,也只能从南向北来打!南面就是后世的泰国湾啊。蒲甘也是如此,从海上打缅甸,远比从北方陆路进攻缅甸要省力的多。 方腊放下手中的钱粮账簿,事情已经定下,再觉得仓促又能如何?对于他这种人,成王败寇,现如今没有死无葬身之地,而是被放逐海外,还能有一个相对体面的结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对他,对儿孙,对女儿,对方家,对摩尼教,这都是最好的结果。 叹息一声,方腊起身走到墙壁前,伸手拉来帷幕,一副大又逼真详尽的南洋地图出现在他面前。方腊眼睛看着旧港,又看了一眼淡马锡所在的位置,心中很是有句p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略过这些烦心事,他眼睛看着三佛齐,现在他对三佛齐现下已经有一个很深很系统的了解。 首先他知道,三佛齐国虽然是一个婆罗门教帝国的属国,但其国内占统治地位的教派却还是佛教,哪怕是与中原佛教全然不同的南传佛教。其次是婆罗门教——这个国家虽然处于中国和天竺之间,但是毫无疑问,天竺对它的影响更大!用他那便宜女婿的话说,三佛齐是天竺文明辐射区的边缘。 这句话放在两年前方圣公是听不懂的,可他现在他自己说的都很顺溜。这就像那高昌c大理之与中国的关系一样,那两者也算是华夏文明的辐射区边缘。 毕竟无论佛教还是婆罗门教,都是传自天竺么!三佛齐国虽然受过宋国册封,但是它却通过宗教与经济的交流,与天竺的联系更紧密。现在还要加上政治。 那朱罗虽然压服了三佛齐一头,但其本土与三佛齐之间距离遥远,根本不能确切影响到三佛齐内政。后者则借助麻六甲的税收,依然保持了一支相对强大的水军。 即使那朱罗帝国的海军远征色那,也就是现代的孟加拉,尼古巴群岛及蒲甘王国的沿海,势力益都直逼近麻六甲海峡。且攻击蒲甘时使本在后世缅甸南方地区的孟人大举北上,其大军在毕陶他岛战役中大败蒲甘军,一度打到了蒲甘城下,战争中蒲甘王朝的另一位王子江喜佗异军突起,大败孟军,被拥戴为王。江喜佗在位期间吸取教训,采取了对孟人平等团结之策。按孟人习惯加冕典礼,将其盛况用孟文镌刻在瑞喜宫佛塔的碑铭上。重用孟人文武大臣,娶孟人公主为妃,并废除世袭王位制,破例立孟人血统的外孙阿隆悉都继承其王位。这些措施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孟人与缅人的矛盾。也让甘蒲王朝进入了鼎盛期。后者对沿海地区的朱罗力量展开反扑,也是朱罗水军未能真正扩张至麻六甲的重要原因。 可以说这个时期南洋的佛教力量还是很大的,一片国家包括南越,全都是佛教国家。可天方教徒也确切已经在南洋生根发芽了。他们或是东来的商人c水手,就如蒲家。人数倒也不少,财力也不算弱,势力更不算小。只是偌大的天方自己也四分五裂,且内中更有派系之分,天方人想要来一个大整合,那难度不次于印度现在就统一。 而南洋的华人,也不是没有,可却真的很少很少。 在没有历经南宋灭亡的惨痛和蒙古人统治的悲哀前,下南洋可不是中国人的选择。毕竟南方的大开发也是在南宋时候才得到真正实现的。与土著人的力量比,与天方人的力量比,华人是真正意义上的虾米。唯独不同的是,此时此刻华人的地位却是很高的。在南洋落脚的华人,社会层次上不止要高过底层土著,还要超过天方人。后者不仅是异族,更是异教徒么。 但小虾米一样存在的南洋华人,在日后却显然会是方腊的一大助手。“可惜这些人不知趣啊。” 在确定南下之期便是今年之后,方腊不是没使人向南洋活动,但很可惜,那些落脚在南洋的华人啊,端叫人一言难尽。 正文 第七百五十四章 算计 南洋华人,中国近代屈辱史上的组成部分之一。在陆皇帝这个穿越者的记忆里,只要提及南洋华人,有一个很直接的印象那就是——待宰猪羊。 从明末到998,从荷兰c西班牙到南洋的土著,横穿四百年的历史,南洋华人的地位却似乎无有一丁半点的变化。总是被屠戮,被欺负,被排斥。 有人说,受排斥和欺压的不止是南洋华人,全世界的海外华人普遍都受欺压和排斥,因为中国弱么,又有意识形态上的矛盾和对立。华人在外只懂得勤勤奋奋c任劳任怨的工作,不愿意参政议政,远离是非政治,一味忍耐,明哲保身,摆明了就好欺负,又怎的不受排挤与惨遭欺凌? 蛋糕总共就那么大,你少吃一口,我就能多吃一口,干嘛不摁你? 而华人迁移海外的以南方沿海省份的百姓居多,彼处宗族观念浓厚,小团体抱团取暖氛围浓郁,却又有着深重的排斥外人基因,其排斥的‘外人’中可不只包括海外土著,也包括不同乡的其他华人。交际圈十分之狭小,入乡不随俗,以为不触犯当地法律,就能独善其身的生活美满。受儒家文化影响重,尤其在利益纷争上,信奉以忍为上c息事宁人原则。却不知道这就是在自绝后路! 当你的祖国影响力巨大的时候,就如朱明前期以前的千百年光阴里,庞大的中国不止以武力影响着南洋地区,还以德服人,以经济和文化征服了南洋的土著,这种情况下华人在南洋的地位自然不低,至少是远超过那些慵懒愚蠢的基层土著的。 甚至在三佛齐的华人曾一度建立了自己的国家新三佛齐王国,其领袖梁道明还得到了大明朝廷册封的旧港宣慰使,前后传承了三代。同一时期,吕宋岛的华人领袖许柴佬也得到明朝的册封,当了吕宋总督。 但是当国家的影响力衰落了下来,尤其是另一个世界的外来侵入者闯入南洋后,那华人即是外来者要打压的,又不跟‘人民大众’来河流,可不就是里外不是人了? 现如今南洋的华人就处在前者阶段,少数落脚在南洋的华人,还真是在抱团取暖。 这些落脚在南洋的华人,有富商有普通百姓,前者的地位且很高,因为他们信佛么。而且来自中国,先天上就罩着一层buff,逼格很高。肌肤上也远较当地土著来的白皙,在深受天竺文化影响的三佛齐国,可不就是上等人么? 后者也混的很不错。一是因为出身,二是因为这些下南洋的普通百姓,多是任劳任怨,且能带来中国的先进种植技术,对南洋土著的农业还是有一定影响力,自然对土著国家也有不俗的帮助。当然被土著里的统治阶层喜欢了。 而南洋又是热带区域,一年三熟,只要辛勤劳动,何愁吃不上饭? 这些人在南洋混的好了,就多少回把消息传回老家去,家乡再有那过不下去的困难户,就自然会投奔过来。如此就也形成了此时南洋华人的基础。但是人口终究不多,很多都是唐末时候被迫南下的。 方腊是不会联系后者的,那些人数量不多,力量更不强,联系了又能有个鸟用?还是那些华人富商们值得勾搭,然这些人中却没几个愿意从方腊的勾当的。对于他们来说,两耳一捂,两眼一闭,明哲保身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如是,这个机会便被陆贾拉通过蒲家送给了天方商人。后者短暂的考量后便欣然答应。这个时期的天方商人可是一群为了追逐利益而敢于践踏世间一切的存在,他们就像是大航海开启后的欧洲人。飓风和海浪历练了他们的身躯和冒险精神,他们为了金钱不惧一切。 而南洋的那些中国人却为什么在大好的局面下屡屡‘成事不足’? 讲真,中国文化对之真的施加了很大的负面影响力。旧有的记忆让他们一边蔑视当地的土著,却一边又畏惧土著中的王公。民不与官斗么。而自我隔绝的处世态度自然没办法强力的影响周遭的土著,看那后世被天方教染绿的南洋?你再是看不惯也不能否认天方教在传播和渲染力上,远远胜过儒教。 世界三大宗教真的不是浪得虚名。 天方教神教和佛教,其‘归化’力度远超儒教。 十四十五世纪,南洋的天方化土著又何尝受到过天方世界的大力援助?人家就能轻松干倒华人,并且在欧洲人闯进来后,面对一神教也依旧能‘保持自我’,就好比中南半岛上的佛教信仰一样,这种力量才是最可怕的。也是儒教所不能持有的! 理念很容易倒在刀下不是么? 蒲毂c蒲澈兄弟在稍作考虑之后便彻底投入到帮扶大业中了。 真神啊。中国人竟然不是要单纯的警醒一下三佛齐,而是要彻底将三佛齐抹去,这将对日后东西方的海贸产生剧烈的震动,影响力之大将是无可附加的。 想想看三佛齐的地理位置,这里是通往东方世界的门户,通往财富的门户,天方商人们便是得罪了真神,也不敢开罪了麻六甲水道的拥有者。而且三佛齐还是朱罗的属国,这次巨变保不准会改变天竺对中国的态度,这对天方商人可是有大好处的,也是有大利益的。如果天竺的商人果真彻底与中国绝缘。 要知道,从唐朝开始,天方商人可是下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天竺商人从对华海贸的主流群体中踢出去,这当中还有三佛齐国这个佛教徒国家的重要作用力。毕竟通过海路与中国产生联系的商人,那多来自天竺的南方区域。朱罗国从西元前那便是一个婆罗门教国家。 然而这种压制毕竟不保险,因为天竺人比天方人距离中国更近。 但现在,广州等地的天方商人却震惊的看到了一场剧变的到来,看到了天竺人与中国彻底决裂的契机,他们觉得自己似乎没理由不去帮扶方腊,一位即将在三佛齐的旧土上建立一个崭新的国家的君主。 何况印度与中国的间接联系断绝后,这对天方人而言,只会是更大的利益。 他们可不相信早就习惯了中国华丽的丝绸与精美的瓷器的天竺权贵们,就能真的从此不再爱了。天竺人自我决裂后,那便宜的就只能是天方人了。 “中国人对信仰的态度远比三佛齐人宽容。”就算是现在的中国皇帝也只是铲平了星月寺,不叫天方教传教布道,并没阻止天方人信自己的天方教。以蒲家为例的归化天方人,只要科场得意,一样可进到官场中有一番作为。 “至于方腊和摩尼教,相信诸位都很清楚那所谓的摩尼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群体。”一个披着佛教的皮,还拉进了一伙道教人马的摩尼教,这种对宗教的不严谨态度,喜欢死了这些天方商人。 因为他们潜意识里就觉得,在这伙人的手下,他们会获得更大的只有空间。这个时期的天方商人还没有完全膨胀,且还不至于想着染绿了整个东方世界,他们现在所求的更多是‘更大的自由空间’! “以蒲家为首,天方人一共凑出了二十五艘大型三角帆船,十五艘中小型三角帆船。”只此一波就能为方腊军增添一万人的运载量。 “另外在旧港,他们还筹集了十万稻米。可以说服马来半岛上十一处临海王公归附” 马来半岛对于三佛齐而言绝对是次要部分。三佛齐最警惕的是爪洼。百多年前,东爪哇王国的穆罗茶曾一统爪洼岛,势力扩展到巴哩岛c渤林邦,并和苏门答腊岛上的三佛齐国交战。但东爪哇——三佛齐战争的结果,是东爪哇国先胜后败,国王穆罗茶被杀。三佛齐势力扩展入整个爪哇岛,只是后来又退回了西爪哇,因为三佛齐人才打胜不几年朱罗人就杀来了,等到三佛齐第一次抵抗朱罗后,再去看东爪哇,彼处已经新崛起了一个国度,那是再无力去干涉。而至于马来半岛上的彭亨c吉兰丹c柔佛等地的属邦,在三佛齐的政治版图中却属于最不起眼的。 盖因为半岛西端的伽托诃王国实在有够废柴,只内部的事情就摆弄不好,朱罗就更别想透过迦托诃来影响三佛齐了。 十一家王公自是很小的一股力量,就如是小鬼子战国时候的大名,三佛齐国下头的王公,一族一城,如是而已罢了。可他们的归顺无疑会起到一个良好的带头作用,更会成为方腊与南洋土著王公沟通的媒介与桥梁。 倒是那十万石大米不值钱。在一年三熟的南洋,只要用心去收购,休说是十万石,就是百万石粮食也不稀罕。区区几万贯的本钱在即将到来的南洋大变之中,更是不值一提。 “圣公,此事乃天助我也。”高玉两眼精光闪闪,这真是瞌睡了递来个枕头。“那天方番人尽是些贪财逐利之辈,他们帮衬我军,所谋自在长远。但却可祸水东引,叫南洋土著自恨他们去。”这是减轻土著仇恨的大好机会,很有利于他们今后的统治。可谓是一举两得,高玉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此。 娄敏中拍手叫好,“此言大善。” 原本是妥妥的灭国之恨,方腊军这些高层都已经想着要怎么跟人力商行愉快合作了,可现在却有了减轻负担的机会,能把仇恨引向天方人,真是再好不过。 “就让他们祸害旧港。”娄敏中手中折扇一收,敲打着手掌心。“一旦开战,我军首要夺取邦加岛。届时自然会惊动了三佛齐人。彼国势强胜在水军,如何会避而不战?届时我军与之战于穆西河口,旧港内兵马出动,城内则定是空虚。此正好给天方商贾动手之机。” 那三佛齐可是藏兵于民的神奇国度。平日里百姓不纳税,战时则跟随各封建主,自备兵甲钱粮,听从国王的调遣。而这也意味着三佛齐的陆师实则是不堪一击的。 没有严重的队列和周密的配合,三佛齐的这种兵制就好似欧洲中世纪的骑士,每名兵爷周遭都配着多寡不一的辅兵,这些人能真的打赢战争才有怪。 方腊军的高层很清楚天方商人并非单纯的商人,他们与东南沿海的海商一样,任何一个手下都有上百乃至更多敢打敢大之辈。彼时的惊涛骇浪之间,是商是盗,不过一念之间。那旧港城内城外都有着大批的天方海商庄园,还有星月寺,内里只要去准备,都不知道能藏多少人马。 “娄公所言甚是。那天方商贾尽是贪婪逐利之人,而旧港为三佛齐之都城,四方财富云集之处,前者一旦发作,怕是会满城流血不止。圣公何不遣去人手,做那天方人装扮,趁乱烧上几座大佛寺” 高玉眼睛里全是算计。那宗教所能引发来的仇恨,在某种意义上可是会更甚于国家和民族的。尤其是对南洋土著们。 正文 第七百五十五章 鸣鼓出师 “皇帝诏曰:三佛齐世居南洋,多历年所,与中土互贸频频,系华夏之藩属也。然不料其蕞尔小国,鸱张狼噬,竟外连奸商,与我为雠。稔恶既深,朕不敢赦!今特命明国公,鸣鼓出师,浮海南下” 中秋八月,这晚,《天南日报》的印刷工坊中忽的响起一阵的鼓噪。 “肃静,都肃静!”亲自赶来压阵的报社总监高声叫着。他神色也有震动,早前可一点也没听到甚风吹草动,猛然的看到这道诏书,直给炸得两眼发直。却不知道此事早就给敲定下了,只是因为时间问题,六七月里没人敢组织大规模的船队出海的,那是南海台风的高发季。如是,时间就被拖到了中秋后了。何况天方人在旧港做准备也是需要时间。 明国公“鸣鼓出师,浮海南下”,这不就是要打三佛齐么? 在场的人只要不是傻瓜,就都能感觉到这事儿背后的潜在意义。打了三佛齐之后,明国公所部还会归国来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结果。 方腊在陆齐朝尴尬的处境明眼人都能看得到,早前赵宋皇城司搞得“泰白楼事件”可是叫整个粤东都风声鹤唳,唯恐朝廷震怒,不管真假,不管其他,只管将大军南下平乱,那粤东可就惨喽。 结果出乎无数人的意料,那益都城内的陆天子,似半点都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就是那明国公也依旧不慌不忙不急,像是不懂得先前事件的恶劣影响一样。 广州和粤东是平安渡过了那一劫难,但明国公和他手下的大军,却始终似一颗定时炸弹,叫不少‘明眼人’提心吊胆,但也让很多人都迷惑不解,看不懂了。这两边怎就那么安稳呢?尤其是岭南都护府赫然招募起兵马,也不见明国公一系有半点不稳,这真的叫很多人不能理解。 毕竟他们脑子里的旧有局限太根深蒂固。 如是他们看到这个忽如其来的诏书时候,心里就猛地松了一口气,也是在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陆皇帝这是要把明国公一系赶去南洋啊。”不知道多少粤东本地人在听闻这个消息后都产生了这么个相似的想法。 那第一时间里不少人都叫了起来。去南洋啊,一去千万里,背井离乡的,不知道何时才能重回故土,这陆皇帝手段够狠的。但激动过后呢,却不得不发自内心里感慨陆皇帝人厚道。 就方腊一伙往日的做为,放到两汉唐宋的开国皇帝手中,怕都的不会有好过。就像韩信c彭越c英布和杜伏威c李密c窦建德c孟昶c李煜等。 有对比才会有幸福。方腊一系虽然被远远地发配去了,但如此的下场能羡慕死无数老前辈。 他们不仅能活着,还能在海外立国,称孤道寡,陆皇帝于公于私都叫人无可挑剔。 当天的报纸出炉后,广州果然炸了。作为中国最南端的海贸重镇,广州可是有不少的三佛齐海商的。这些人坐着天方人传入的三角帆船,往来南洋与中国之间,将大批的香料c木材c棕油c棕仁油c蕉麻等送入中国,而后运回一船船的丝绸布匹c瓷器c糖类和酒水,不仅供南洋贵族们享用,更大批的转运到朱罗,赚取差价。 虽然这整体规模是不能同天方人相比,可你却不能无视那近两年里日渐增长的贸易量和海商数量。 现在后者这个群体就集体炸锅了,谁都知道海商肥厚,若是被人抓住了一通宰割,可不就凄惨了。 关键时候陆贾拉当仁不让的为自己的前同胞们来排忧解难了。“诸位勿慌,勿慌!”然后他们就真的不慌乱了,这是不可能的。 陆贾拉是带着一队兵马来到这里的,早就明确了目标的军兵,毫不迟疑的扑向各自的目标。把一个个三佛齐权贵的门下走狗抄了个底儿朝天。这些人的宅邸里未尝就没有能打能杀之辈,也真的就有几个不怕死的,最后就都死了。 几辆平板大车最先拉走了尸体,鲜血顺着车板间的缝隙,淋淋漓漓 被一番大清洗后,南番组织成员锐减三分之一。但陆贾拉对剩下的数十名南洋商人道:“诸位勿慌,勿慌!”这下后者们是真的不慌了。 都是吃海上饭的,相互间的底细还有甚个不清楚的?那适才倒霉的尽是三佛齐权贵的人,与他们这些普通商人,与他们其他国家的人,且是无干系。虽然最后他们也少不了慷慨解囊。甚至一些胆小如鼠之辈还卑微的献上了自己的膝盖。 要知道,八月后的时间正是海商们扬帆起航的日子。 在蒸汽商船出现之前,无论是眼下还是几百年后的风帆时代,中国的海贸都要沿着大自然规划的轨迹来运行,一年也就是一个来回。春夏东南风起的时候到来,秋冬西北风起的时候离去。 这些人即懊恼为什么没有提前离开,却又赶到幸运,他们不用一头撞上兵祸了。想想三佛齐和朱罗帝国两次开战时候的模样,很多海商都被当权者赶鸭子上架,成为了水师力量的一份子。叫不知道多少商人倾家荡产,也叫不知道多少人心中那句p如鲠在喉。 现在他们也赶上了兵灾,但他们却能选择今年暂且缓一缓,或者径直投奔胜利者。 那方圣公虽不是陆齐王朝,但他背后无疑有着陆齐王朝的影子。海商们谁不知道火炮的厉害?大齐水师根本就是无敌的。所以,方腊军就也是无敌的。 站在胜利者这一边,纵然也要遭受损失,却总不用输的倾家荡产。 此时的广州城墙以南大片区域,都是一片由低矮房屋乃至窝棚构成的地方。那交错缠绕的复杂小巷子甚至让这里的道路变得像一个迷宫。 这里就是广州码头的附带区域,那些码头上讨生活的苦力和小商小贩,乃至小偷小摸c暗门娼女支和无家可去之人,很多人都住在这里。 这是繁花如锦的广州城鲜亮与华丽之下的丑陋和黑暗,就像繁华的里约热内卢市区外那庞大的贫民窟一样,便是拿下广州后的齐军也不能将这里一扫而空。 如此多的百姓可不是嘴皮子说说就能全部抹去的。 错不是去岁秋冬时节开始的移民,陆陆续续的向琉球移民,为广州城解决了这块烂疮疤,那至今此处也依旧会叫广州官府头疼。 这片区域已经被拆除了很大一块,甚至早前以窝棚为主的建筑物也变成了一排排的低矮房屋。但因为布局的无序性,整片区域整的还是跟迷宫一样。 有了水渠,有了治安亭,有了公共厕所和垃圾堆,变得安全也变得干净了。可唯一没变的还是这片区域的作用,它就是码头的附带区域,内里住进来的还是码头上的劳力以及就靠着码头讨生活的小商小贩。 与之前的区别是,他们变得有组织性。保甲制度在这里被严格的执行者。 一群敞开着怀的黑壮汉子向住处走去,从他们疲惫的表情和缓慢的脚步上看,这些人已经很疲劳了。他们当然很疲劳,大批的方腊军乘船南下,那去的可不只是方腊军,还有大批的辎重物质。这些黑汉子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活儿,从早到晚,只要你有力气去做。 眼下的这批人可不就是真没力气了么。 昔日在码头上为了能做更多的工,来自不同地方甚至是不同头领组织的劳工队,都能攥紧拳头干架。可现在,一艘艘大船就停在那里,他们就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吃不完这么大一块大蛋糕,却也是另一种幸福了。 累得沾床就睡的劳工们,只是这几日广州码头上的一个缩影。 就像是被摁了快进键,整个广州都要连轴转了。 一批批的方腊军,光明正大的汇聚到广州,大批的物资调集的同时,方腊也挥洒出钱财,在市场上以横扫的姿态搜刮他们所能看到的一切。 从笔墨纸砚开始,小到针头线脑,大到纺织机c纺纱机,锅碗瓢勺,油盐酱醋,布匹五金,他们全都要,全都不限量的要。 广州作为天南第一名郡,赫赫有名的繁华之地,市井店铺上竟然一时出现缺货c短货,无货可卖的迹象,也是一大稀奇了。 就是萧嘉穗在拿到统计清单后,看到最后的开支数据,也不仅暗自咂舌。 “陛下实是旷世明君也。区区一方腊便能有如此活力,若是朝堂功臣尽数分封南洋,那” 萧嘉穗摇了摇头,那都是不敢相信,也无法想象的出的数字。他只知道如此大的利益驱动,必会叫闽粤沿海地区多出数不清工坊工厂,也会给整个大齐朝带来无穷的推动力。更不要说这会叫多少穷人随之南下,给朝廷减下多么大的包袱了。 细细思之,说是百利而无有一害也无不可。 数千里外的益都,陆皇帝目光也在眺望着南方,今天就是方腊军启程南下的日子。“老天保佑,千万别叫他们撞上了台风!” 想想忽必烈两次出兵攻日的下场,陆谦就有点小担忧。这可是头一炮,万万不能灭火了。 正文 第七百五十六章 海上霸权 浩浩海水荡荡漾漾,即使站在船队最高位置的瞭望手们也看不到海的尽头。 庞大的船队船队驶出零仃洋继续南下,处身在开阔无边的大海里,只感觉到无尽的雄浑而苍茫,瞬间里就把城市的狭窄c拥挤c嘈杂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天外。 大海是那么的无垠,人类又是那么的渺小。便是现下这承载着数万南下军兵的船队,在这水天一色金光闪闪的海面上,也就像几片雪白的羽毛似的,轻悠悠地漂动着,漂动着。与厚重的水面相比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碧蓝色的海面如同一张会闪着亮光的大幕,海水波动,层层涌浪滚动,就像是这层大幕在缓缓起伏。阳光一照,满眼金色。 船上的水手们不会去欣赏所谓的海天风景,许是看惯了,而只会注意到起航的方向c船下的岩焦和天气的变化。方天定c王寅c方杰他们才会去观看与欣赏,看那片蓝与远天衔接,犹如一块缓缓隆起的蓝色大陆,闪着远古洪荒般的琉璃瓦的光泽,拓宽者茫茫无限的空间。 有着季风相送,不到一个月的光景,船队已经从广州抵到了曾母大岛。作为南洋水师在南海最南端的一处军事基地,这地方实则是一大善处。首先,曾母大岛面积不小,其地广足有中原一县之大小。其次,此处地势平坦,全年高温,雨量多,植被茂盛,那自然也可以大肆发展农业了。第三就是这里没有台风肆虐。这可是十分难得的。那东南沿海年年受台风之苦,然曾母大岛虽在海中央,但却因处于赤道无风带,没有台风侵扰,自然环境相对安全。最后就是它的区位优势,这里南距淡马锡1200里,东距曾母暗沙800里,北距大陆约4000里,距东部的婆罗洲龙蛇屿则有400里,距离马来半岛也很近。作为淡马锡南洋水师母港的副港十分有必要,也十分之靠谱。 因为如今的水师战船还不是现代船只,一支强大的水师在拥有大量的水面战船之余,也需要一处处可供停靠补给休整的码头港口。从淡马锡到中国本土,曾母大岛就是个绕不开的战略要点。 一座座小岛点缀在曾母大岛南北,几艘小型的帆桨快船往来各个岛屿之见。后世的曾母大岛叫做纳土纳大岛,而它只是纳土纳群岛的主岛,周遭零碎的小岛可是有二百多个,大大小小,各有不同。 然而便是再小的岛屿上,这儿也可能生长着椰子树,曾母大岛早就得到了国内的指令,最近俩月正不动声势中全力以赴的贮备各类物资。从晒干的海鱼到一颗颗椰子,驻扎在曾母大岛的水兵和岛上的华人,就似蚂蚁搬家一样,清空着一座座小岛。 很多小岛都是椰林葱郁,沙滩洁白,碧海青天,美的仿佛是一幅幅画卷。然而被水兵和居民扫荡后,一股遮掩不住的沧桑感就扑面袭来。 而就在方腊军抵到曾母大岛的同时,一艘艘齐军炮船也汇集了过来。虽然多是海鲨c海蛟级的炮船,但它们依旧是无敌的。 炮船中一艘别具一格的帆船叫方天定等人侧目。那是一艘与天方的三角帆船有着一定相似的软帆船,细长的船身完全迥异于东方的福船。一种将横帆(软帆)和三角帆混合使用的三桅帆船。也就是陆皇帝老早就给水师诸将画出来的那张大饼。 玉幡竿到底是玉幡竿,在一番绞尽脑汁后,在有了陆贾拉提供的三角帆船工匠和图纸之后,去岁冬天时候就纸面作业出了新型帆船的制造图纸。并且经过今年上半年的辛苦努力,在六月份时,实验船东海号正式下水。 这是一艘领先于世界的横帆帆船,陆皇帝也不知道这艘“东海号”具体的水准能比得了西方哪个时代的帆船,但它与福船真的全然不同。 第一那软帆的操纵与硬帆就完全不一样。 中国帆一般都用细竹篾或蒲草叶子编织,硬帆的好处是综合效率高,操作简单,可以围绕桅杆旋转,可以完全的利用各个方向地风,也就是所谓的“八面来风”,单位面积的硬帆和软帆相比较硬帆对于风力的利用远大于软帆。可是硬帆的缺陷在于它的过于沉重,越大的船船帆就越重,有的大船甚至“非数百人莫能举动”,当然现在有了动滑轮和滑轮组,在这点上已经算解决了大难题了。但是在正史上这一问题却始终限制着中国造船业的进一步发展,中国硬帆船的帆面积是远小于软帆的西方船。 再有一点就是硬帆对桅杆的作用力,桅杆的高度不能太高,否则桅杆的强度要受影响。所以中国帆船为桅杆都远低于西方帆船,方帆船的桅杆是由3或2段独立的桅杆通过桅楼组合成的,桅杆高耸,有的甚至达到3/4船长,后期的战舰还有附加翼帆,所能悬挂的帆的面积会远远超过了中国帆船,因此在航速上的优势也明显优于中国。而要不是这两点限制了硬帆的实用性,软帆和它相比也就没有任何优势了。 只能说中国人太超前,技术与时代不搭配。不然看看后世,除了为纪念而建造的那些帆船外,现代帆船早已经是硬帆的天下了——采用铝合金等现代尽数材料制作成的,完全电脑控制的硬帆。 陆谦就觉得这事儿跟那水密隔舱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后者也是过于超前了,虽然让中国船有着远超西方船只的安全性,但这也使得中国海船很少使用到肋材,船体的强度由水密隔仓的隔板来支撑,因此中国的船只在抗沉性方面的性能要远远优于西方。但也正是由于中国船只大量的使用水密舱技术而使得船体在横向方向上的强度不够,不能承载大量火炮发射时的后坐力。而且福船c广船这样的船体构造根本不能适用于西方的全通性火炮甲板。 现如今的齐军水师炮船且还看不出不适,这是因为舰载炮都还很轻,三斤炮c五斤炮才多打点重量?福船再是不适合,也不至于这点小炮都扛不住。 只是那上十斤炮的火炮,真就不适合放在福船上了。事实已经证明了这点。 这也是东海号在敲定了图纸后迅速制造完工下水的最大原因,因为就连陆皇帝都尤其的关注此事了。 去岁的锦州之战,福船用血淋淋的现实告诉了陆谦这个凄凉的事实,陆皇帝这才知道自己先前的想法有些过于乐观了。他还想着福船火炮能叫中国称霸大海几百年呢,可现实却是个杯具。 不适合承载十斤炮以上的火炮的福船,可以说潜力十分之有限。从五斤炮升级到八斤炮,再升级到十斤炮,福船型炮船就达到自我的巅峰了,这个现实太叫陆皇帝受伤。 如是,画饼就不再是单纯的画饼,而是陆皇帝所必须要求的。那种船体细长,灵巧高速,更拥有一二三层之多前后贯通的火炮甲板的战船,必须造出来。因为这才是蒸汽文明来临前,中国海上霸权的保障。 有了这样的风帆战舰,中国在大洋之上的霸权才会不可动摇。 东海号并不大,载重连两千料且不足,放到后世就是一个三百吨排量的小船。但却搭载了八门十斤炮和八门十二斤炮,外有八门虎蹲小炮,火力之强大是福船型的海龙船都不具备的。更速度奇快,掉头转向灵活轻盈。就是操纵麻烦,错不是齐军先前就调派了一批水手上了三角帆船上习练演练,这东海号便是下水了,也无人能开动它。 用中式帆船的操作去玩西式帆船,那是要真翻船的。 孟康完成了一重大任务,可以舒舒服服的回家躺着了。 这有了一就有二,以后的实验船完全可以一艘接着一艘的造,造的多了总能查漏补缺,让新型帆船升级换代更加完美无缺。自然,这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了。 陆皇帝也不急,水师方面也不急,因为他们能肯定,福船型炮船还能在大洋之上称霸很久的。 当越来越多的火炮出现在齐军水陆军中时候,这种武器必然是保守不住秘密的。就是那火药也是如此。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太多了,那秘密就也不是秘密了。 但这个过程重要有个百八十年不是?现在又不是21世纪信息时代,消息传播可远没后世那般快速。 阮小七从东海号上下来,作为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活阎罗,阮小七对于东海号是相当痴迷的。因为他根本没见过如东海号那般快捷的战舰,尤其是顺风的时候,东海号的航速能将福船甩开三条街。 错不是这条风帆战船是实验船,归属权在船舶司,他都要把这船当自己的座驾了。 方天定远远地看着东海号,眼睛里也闪过一股惊艳与渴望。这种速度快火力强的战舰,完全是制霸大洋的不二利器,可惜他知道这种船陆齐是不可能给他们的。 就像那火炮一样,在陆齐与方腊军的军火贸易中,你就看不到一个。 方腊已经使人搜罗铁匠c铜匠来秘密制造大炮了,他们也不是没看见过大炮,外形很简单么,就是一根一端封口的粗铁管子,里头放得是火药。这话说起来很简单明了,但凡铸造过大钟的匠人,理论上都能造出大炮。可现实很感人 “一切还要一点点去努力啊。” 方天定相信陆皇帝的大炮也是一点点实验出来的,后者能够做到,他们也一定能做到。 正文 第七百五十七章 受鄙视的宝光大和尚 一艘小型的三角帆船驶入曾母大岛。 一身僧装的宝光和尚远远看到等候在码头上的方天定一行人,沉静的脸上涌出分喜色。 游荡了一遭三佛齐,受了多次冷遇,现在看到自己人叫宝光和尚心中更觉得亲近。 “大师,三佛齐可已经有察觉?”这是现在方天定最为紧张的事儿。 从曾母大岛到邦加岛,说起来还有一千来里海路,若是在陆地上将是非常非常遥远的距离。可是在大海上,在现在这个时间里,却只需要七八天而已。 当方腊军登陆邦加岛的时候,那也就意味着战争的彻底打响。 “世子放心。三佛齐至今还未得到丝毫消息。”中国历九月中的三佛齐刚刚进入干季,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安定。只是宝光和尚的心是很不安定的,他在旧港c占碑多次以中国僧人的身份去亲近本地佛众,结果是连吃闭门羹。 后者对他倒也没有冷眼相待,恶言相向,衣食住行也全都一等的待遇,可就是在佛法上,宝光大和尚虽挥舞着禅杖敲碎人脑壳很在行,但对佛法也非一窍不通。但很显然,在这一点上,三佛齐的和尚们很清晰的表明了拒绝的态度。 拒绝也就拒绝了,到底是道不相同么。可事实是那根本原因全然不是佛法的问题,而是宝光和尚的相貌肌肤。 讲真的,宝光和尚本身对于三佛齐的佛教团之作为很不满意。 南传佛教与汉传佛教真的有太大的不同,更不用说三佛齐的佛教还深受着婆罗门教的影响。 回到住处,宝光和尚就滔滔不绝的讲起了自己在三佛齐的见闻,且还着重点名了一点,他觉得很是重要的一点:“好叫世子知道,这三佛齐的贵人和百姓甚有古怪,无论是世俗王公还是僧教团的长老,皆胡发隆鼻,皮肤白皙,与那天方番商颇似。而平民则都是宽塌鼻,深目矮个,黝黑精瘦。且三佛齐人还喜以貌取人,似皮肤越白就越是高贵,皮肤越黑就越发卑微。”说到这个宝光和尚很恼火,因为他就是个黑和尚么。晃荡荡黑泱泱像镔铁塔一样,皮黑,黑的都透亮。 他在多座佛寺求法不得,那根本原因就不是彼此传承不同的缘故,更因为他生的黑亮。 就因这个在他很看很奇葩的审美观,西方来的天方番商和中土南下的汉人,都因为生得白,在三佛齐先天上便受人尊敬。 “洒家还发现,那三佛齐不少的朱罗商人,也与三佛齐甚为相似。崇白蔑黑,那老爷和奴仆间,就如三佛齐贵人和贱民一般,老爷多形似天方番商,而奴仆却与三佛齐的土著神似,又黑又矮。” “三佛齐的佛门和婆罗门教有一定的相通之处,前者是渡己不渡人,后者是把人分做三六九等,横竖是都不讲究众生平等。我等进入其中后,这倒是一个上好的着手点。”宝光和尚对于南传佛教毫无了解,只是觉得后者与汉地佛教有着太大的不同了。反倒是与他在三佛齐看到的婆罗门教有些相似。 却不知道一个事实,宗教也是人来主导的。在原始佛教一分为二之时,这南传与北传两派走的就不是一条路子。后者在向南传递的过程中,与婆罗门教有着太甚的渊源和纠葛,而且天竺南部佛教较北部佛教灭亡的更早,在这样一个过程中,就等若是婆罗门教压迫着宁死不该信的佛教徒不停的向南,直到出海。 在过去的几百年中,都不知道有多少破产的佛教国家贵族和僧团高层跑来三佛齐。这些人为南洋土著带来了印度式的审美观,也带来了印度式的统治模式。而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是胡发隆鼻,高挑白皙的雅利安征服者后裔。他们还改良了南洋土著统治阶级的血统! 所以说三佛齐是印度文明的辐射边缘,而如今三佛齐的南传佛教与千百年后盛行于泰国c缅甸的南传佛教,也还有着很大很大的不同。 宗教也是要与时共进的。南传佛教为什么会出现?不就是彼时的天竺境内,婆罗门教的影响根深蒂固,种姓制度不可动摇么?这才有了只渡己不渡人的南传佛教。随后的千百年光景里,南传佛教与婆罗门教可谓是相互影响,牵扯之深很难一言概之。而到了近代时候,局势再为之一变,信仰自然也就随之而变了。 后世有个活佛就说过,佛教是最善于包容的,拿汉传佛教来看,从衣着装扮到礼仪制度,哪里有半点天竺的味道? 如今的三佛齐的佛教便完美的体现了这一点。那些逃难来的天竺贵族和高僧们,如何才能在异国他乡维持自己依旧崇高的地位呢?那就必须将天竺模式在这片异国他乡完美的py出来。兼之近些年来朱罗对三佛齐的‘征服’,婆罗门教的一些理念已然无形中渗透进了三佛齐的社会规则中了。 所以,宝光和尚在三佛齐吃瘪,真不稀奇。他要长成唐长老那样,白白胖胖的,可那遭遇会不会是另一副天地? 摩尼教对三佛齐已经了解颇深了,之前的一些事他们也听过陆贾拉和蒲家的介绍,然而没亲眼看看,他们如何会安心? 就像他们明知道三佛齐那奇葩的税收制度和兵制,可没人去亲眼瞧一瞧,那真是不敢相信。 ——三佛齐的百姓是不纳税的。 这个国家税收大部分都来自进出口货物的税收和海上劫掠,旧港和占碑的港口都堆满大量本土以及中国c印度和阿拉伯诸国的土特产。社会性质照陆皇帝的话说就是属带有浓厚奴隶制残余的封建制。 “其国内权贵和富商都广蓄奴隶,天方商人在旧港庄园连片,内里不知道能藏下多少兵马。”宝光和尚脸上闪过厉色,这一点威胁太大了,待到他们占据三佛齐后,那必是要严厉禁止,否则谁敢保证日后的天方人不会再来一遭里应外合? “百姓确实不纳租赋,战时由本处王公率领,自备兵器c粮秣,听候国王的调拨。”所以三佛齐的陆师真可以忽略不计的。只因那样的士兵根本毫无战斗力! 而且有这个有资格“自备兵器c粮秣”的人家,也不是指所有的三佛齐底层百姓。后者可是连当兵的资格都没有的。那只能是“良家子”!一如婆罗门教里的吠舍, 正文 第七百五十八章 中国新篇章 天渐渐破晓,海上且还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一层银灰色的轻纱。 一支庞大的船队行驶在邦加岛通往三佛齐王国心脏的航道上,无数艘大小海船连成一片,就像是一座海上浮动的城市。 轻轻的海浪拍打着船底,其他再无声音,直到有了一声鸟叫,划破了这寂静。却是已经可远远望到陆地的海岸线,这时,东方的天际出浮起一片鱼肚白,天地渐渐地光亮了起来。 太阳还没出现,但极富层次感的云彩已遍布整片发蓝的天空。方天定无意中瞥见一片云,洁白无瑕,只有四边被日出前的光亮给染红,酷似一条腾渊之潜龙,飞扬着鳞爪的彩霞煞是好看。 “这一战过后,我摩尼教也最终要潜龙出渊,腾达于青天之上了。” 邦加岛已经被他们毫不费力的拿下,三佛齐在这里的力量说起来都叫人嗤笑。阮小七特意放走了两艘小三角帆船,船队在彼处休息了一阵后,便兵锋直指穆西河口。 他相信那三佛齐人的水师,此刻也必然集结于穆西河口了。 大小二百多艘海船,专业战船虽还不到一半,但却有方天定那便宜舅子支援来的二十艘炮船,这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而余下的则尽是运兵船和运输船,承载着三万摩尼教精锐。 而在穆西河河口,三佛齐人的水军也是一样黑压压的如一片乌云遮盖了大海,帆樯林立,浩浩荡荡。 他们已经接到了邦加岛逃回的水军的报急,在摩尼教军于邦加岛特意休整几日的时间里,三佛齐人已经将手中的主力水师战船,还有可召集到的三佛齐海商们的商船,齐齐的聚集到了穆西河口。十成的水面力量来了没有八成,也有七成! 他们不敢去主动进攻邦加岛,大海茫茫,若是两军在海面上交错而过,他们倒是可以如愿的收回了邦加岛,但趁虚而入的中国大军也能顺利夺取旧港了。这个风险是三佛齐的权贵们所不能承受的。 所以,两军的决战战场,就只在穆西河入海口。 看到连片的帆影逼来,三佛齐人的反应很迅速。一艘艘战船拔锚升帆,向着来敌迎面驶去。 他们的实力真的很雄浑,以天方人传来的三角帆船为战舰,大中小型战船合上海商们的海船,数量多达二百艘之众。 这是三佛齐人赖以称霸麻六甲的依仗,纵然内里的大型三角帆战船还不到总数量的三分之一,可总兵力达两万以上的水军和奴隶,这在此刻的全世界中也绝对是一股强大的海面力量了。 要明白,这可是一个存在了数百年的古老王国。没有一点依仗,三佛齐怎可能数百年间几经波折而终能屹立不倒? 双方数百艘战船扬帆破浪,在东方世界,这俨然是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海战! 而历史上也必然会为之重重的记上一笔。 因为它的意义,毫不客气的说,这一战意义之重大半点不弱于燕云之战。它不止是决定了将来东方海权的归属,更是华夏民族向南迈出的第一步,真正的第一步。 就像是卡哈马卡战役,西班牙冒险者弗郎西斯科·皮萨罗,率领着他那由2名骑兵和0个步兵组成的疲惫不堪的弱小入侵军,在印加帝国的卡哈马卡,击败并活捉了当时带领八万名随从的印加帝国皇帝阿塔瓦尔帕。 眼下的穆西河会战,也是如此。 陆皇帝虽然没有亲临,但双方的棋牌都摆在明面,方腊军的成功‘偷袭’就决定了穆西河大会战的必然爆发。 这一战摩尼教与齐军的联合水师若能顺利击败三佛齐水师,那接下的一切就将水到而渠成。很快的,方腊就会踏着三佛齐倒下的身躯建立一个全新的国度——明国。 中国人也就彻底的成为了南洋的主人。 而若是战败,那意义却会比弗郎西斯科·皮萨罗的失败巨大上千万倍。皮萨罗只是一个狂信者加文盲罢了,所部也只是一支微不足道的小分队,而方腊军却是‘主力’。他的失败不仅会叫三佛齐等南洋国家一扫心头对中国的畏惧,给所有的南洋土著王国都打上一记强心针,更会重挫中国人对南洋的热情。 所以,陆谦全力以赴的支持方腊军,从南洋水师中抽去了二十艘炮船,这就可见力道之大。因为这一战败不得。 狮子搏兔犹用全力,陆谦绝不愿阴沟里翻船,他可不是在借刀杀人。 而同样是这一刻,不止中国的历史已经被陆皇帝改变,就是整个世界的历史都将驶入另一个全新的轨道中。 至少未来百年之后,纵横东方海域的天方海商再也不可能在三佛齐远征天竺落败而一蹶不振后,一跃而成为整个东方海域的霸主了。 时间就是那么的无情,名将贤臣,千古一帝,中央帝国,煊煊赫赫,任你是如何的强大也抵不过岁月的衰老。那现如今实力强劲的朱罗帝国在百多年之后也已经行将就木,而本就生机焕发的三佛齐王国,在百多年之后则更是国势强盛,鲜花似锦,如火如荼。 不是国力如此强盛,三佛齐也不会被天竺逃来的贵族高僧们忽悠着去远征朱罗,去拨乱反正,为佛门护法弘法。结果三佛齐两次远征锡兰,耗费了巨大的国力财力不提,还在第二次远征中被锡兰摄政王毗罗婆呼所败,国势大衰。 坐山观虎斗的天方人却趁机取代了朱罗人和三佛齐人成为了印度和东亚海域的霸主。 并且在赵宋已走到穷途末路时候,狠狠地在背后插了汉人一刀。 ——南宋末年汉人中的背叛和投降也屡见不鲜,你不能也没绝对的理由去要求天方人必要保持忠诚。可是这些真神的信徒在汉人最危急的时候,用背叛和杀戮作为回报,作为他们献给蒙古人的一张投名状,那就太惹人恼怒了! 故而,朱洪武对泉州蒲氏一族的处置就尤为的叫人解恨。 但是现在,东亚海上除了制霸麻六甲的三佛齐人外,又有了一支新的水面力量可以彻底的碾压天方海商,这就是陆皇帝费心费力建立起的外洋水师! 如今新的霸主要将老的霸主踢下王座,实力还远没有达到巅峰的天方海商就只能选择站在胜算更强的中国人这边,摇旗助威,高喊六六六。 毕竟他们要靠中国赚钱,那就只能站在中国人这一边。 老赵家虽然打仗超无能,但你却不能否认赵宋的富饶。这个时候的中国绝不止是这个时代全世界gdp最高的国家,其财富上更是可一国抵一球的巨无霸存在。还拥有世界第一的进出口贸易量,无论进口还是出口,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开放的中国不仅和周边国家有着巨量的贸易往来,还通过天方海商同印度诸国c天方乃至欧洲互通有无。每年的进出口贸易金额都是不可以计数的。 想想看,占据着中国进出口主贸易商地位的天方人,每年里可从其中赚取到多大的财富? 就知道此刻的天方人为什么就只能追随中国了! 虽然随着越来越多的中国海商的出现,或许不需要多少年后,两边就会爆发出新的决裂。但那也是日后不是么? 陀毕罗是三佛齐的水军大将之一,平日里就负责指挥一支舰队驻守穆西河口。他是三佛齐最能打仗的将军之一,因为率军驻扎在穆西河口的他不仅担负着拱卫旧港安全的职责,还担负着为三佛齐收取关税,乃至是海上劫财掠货的勾当。如此怎可以不能打?那必须能打,且打还要打胜。 所以,此番海战经验丰富的陀毕罗成为了三佛齐水军的先锋大将。带领所部三十艘大小三角帆战船,可以说是三佛齐的一支拳头力量。 从三阮称霸闽粤洋面之后,火炮的威名就传到了三佛齐,但后者根本不以为意。三佛齐对中土又不是不了解?南北朝时期,苏门答腊岛就有干陀利国。南梁武帝时,干陀利国王陀利奉表南朝,从那以后三佛齐这片土地与中国的交往便从未断绝。 赵老大刚刚谋朝篡位,三佛齐国王悉利大霞里坛便收到消息,迅速遣使进贡方物。宋真宗咸平六年,三佛齐国王立佛寺为宋真宗祝寿,宋真宗赐以“承天万寿”钟。至今那承天万寿钟也是三佛齐之瑰宝。 铸钟是门技术活。其薄厚c大小是一个国家冶金水平最直接的体现。中国人这个时期在铸钟上绝对是世界第一等的。 在三佛齐人的记忆里,中土富饶而强大,地大而物博,实力是远远超过三佛齐的。所以无论是李唐,还是残唐五代和赵宋,其都与中原联络密切。只赵宋一朝就遣派使臣前来朝贡多达十余次。也是与中原联系密切,他们才十分清晰陆皇帝的老底,也清楚赵宋至今未绝,所以才没第一时间对陆皇帝献表纳贡。 这样一来他们对陆齐的认知就免不了有些落后,他们对中原王朝的记忆还更多停留在早前的赵宋时,那对赵宋的旧有记忆便不自主的代入了新朝,或者说对中国很多年已经形成的旧有印象——也就是中国有海无防,历朝历代都没有一支强大的外海水师防护海疆。 是以,陀毕罗在听闻阮氏兄弟和他们带领的水师制霸了闽粤洋面,鱼肉天方人的时候,都笑出来了。这该是多么稀奇的事啊,佛祖保佑他刚才听消息的时候没有在饮水,不然他非呛死不可。 一时间他甚至都对阮氏兄弟的做法起了效仿之心,因为这端的是来钱的好法子,只是消息被他送到旧港之后,他的提议引发了一场大讨论,那至今也没有个确切的定论。 接着,很快的陀毕罗就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因为中国人真的搞起了水师,而且中国人的水师一往南来就径直占据了曾母大岛。在了解了具体的消息之后,他就想把克塔纳伽拉和他的整个家族都撕碎了去喂鳄鱼。可惜那时候的贾拉早就把他的亲眷都接去了中国。 而后,火炮和南洋水师的名头就传遍了整个南洋。 有那见过的,直将火炮描绘成了魔鬼的武器,夸大的言辞叫人听了就下意识的不去相信。 现在,陀毕罗作为水师前锋主将,他就要直面那传言中魔鬼才能使用的武器——火炮了。 “佛祖在上,看弟子今日伏魔护法——” 正文 第七百五十九章 明国的建立 就在这场东亚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海战就要一触即发时候,在战场之外,远远的飘着两艘三角帆船。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观战。这一场战争的胜利者可是日后东方海域的霸主,天方人岂不关心?更不要说沙鲁克·阿夫沙尔现在还成为了一名信使,携带着中国予波斯塞尔柱帝国苏丹的国书。 嗯,没错的,就是那道索要苏哈尔亲眷的国书。 虽然在沙鲁克的眼中,这就是一个耻辱。 伟大的塞尔柱帝国苏丹是不会接受任何外在武力的威胁的。他们可是塞尔柱,在五十年前打败了拜占庭军队,俘掳拜占庭皇帝罗曼努斯四世,占领了小亚细亚东部地区的塞尔柱帝国。马利沙克大帝在位的时候,他们的版图,东起中亚内陆地区并与中国西北部的喀喇汗国接壤,西至叙利亚及小亚细亚,南达天方海,北至基辅罗斯边境。就是巴格达的哈里发也要在帝国苏丹面前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在聚礼日(主麻日)祈祷中,马利沙克苏丹的名字与哈里发并列。 虽然马利沙克病逝后,帝国开始出现了裂痕,皇室诸子争位,皇族内讧,各地军事封建主割据称雄,伊斯玛仪派的阿萨辛支派在波斯和叙利亚占据许多堡寨,四面出击进行暗杀活动,从而使伟大的塞尔柱帝国开始解体,便是乌古斯人在小亚细亚建立的罗姆素丹国也趁机宣告独立了。 帝国分裂成以巴格达c大马士革c科尼亚c摩苏尔c迪亚巴克尔等城市为中心的许多小塞尔柱素丹王朝。但以波斯为主要领地的大塞尔柱帝国依旧存在。塞尔柱只是遭遇了一次挫折,沙鲁克·我是爱国者·阿夫沙尔坚信这次挫折只是真神对塞尔柱帝国的考验,当塞尔柱人的信仰历经苦难的洗礼后,在苏丹的带领下塞尔柱必会重放光明,重新复兴。 中国人以这样的国书递交塞尔柱帝国,这是在侮辱塞尔柱帝国。 可是沙鲁克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他再是厌烦这封国书,却也不能半路上扔进大海中去。而必须递交给尊敬伟大的苏丹,让苏丹去处理它。而同时他也希望自己能亲眼目睹火炮的真实威力,和中国水师的战斗力。 如果中国人真的打败了三佛齐,那还真是一个威胁。现如今的中国皇帝可是一个疯狂的家伙。当初他还没有夺取东京,全面击败赵宋王朝的时候,就敢与北方的契丹人交战。就如现在陆齐内外都还有大量未解决的麻烦,他就派出大军向南攻打三佛齐了 “万能而又仁慈的真神,请庇护那些卡菲尔吧,让他们用刀和剑保卫自己的利益,让这片海域成为最不可饶恕的中国什尔克(指多神教信徒)的葬身之地” “真神至大,真神至大!” 三佛齐人绝对不知道战场之外两艘小型三角帆船,正有人在诚心诚意的为他们而祈祷。只是这世间若真的有真神的话,祂肯定是不会把力量赐给三佛齐这些异教徒的。 陀毕罗已经拔出了刀剑,作为一名战斗经验丰富的海军指挥官,他很谨慎的选择避让过敌军船队的先头,而准备从侧翼直插进去。 海战冲锋与骑兵冲击有不少相似处,二者一旦出动,都很难在中途改变目标或是转向。即使三角帆战船是浆帆并用,那也没甚个用。 一旦选定方向,就一鼓作气的冲下去。所以陀毕罗必须要谨慎。 他身后三十艘战船是三佛齐水师中的精锐力量,此刻排成三排,横亘在波涛之上。自能感受到一股重担压在肩头。 他手中握着千里镜,这种被陆皇帝提前五百年‘发明’出的千里镜,一经面世就引得无数海商的垂涎——这玩意儿在大海上的用途太广大了。 陆齐自然不会将之随意扩散,可老赵家却是大方的紧,北宋把千里镜与梁山砲一股脑的给了女真,南宋也拿着千里镜从番商手中换取了一笔不小的钱财。 现在陀毕罗手中的这支就是天方人为了拉近关系而进献给他的,到手之后立刻被其视为珍宝。 叮叮当当的钟声还有号角声在联军船队中响起,整个船队缓缓分成了三个部分。当头的是活阎罗领衔的二十艘炮船,稍后是成贵c谢福二人带领的摩尼教水师。 这支从江河水师升级为外海水师的海面力量,战斗力只能说一个尚可。错不是之前有两年的时间给他们练级,现如今只凭他们前来攻打三佛齐,那还真不会是对手。 但是现在他们只是二批队,开路先锋是阮小七所带领的二十艘炮船,这才是今日里他们对战胜三佛齐水师信心十足的关键所在。 对比三佛齐人的三角帆船浆帆并用之现象,福船却只能拼命的摇橹。像这种比较大的福船,中国人在建造之初就一律上橹了。在中国,自古就有“一橹三桨”的说法,古人以此来说明摇橹推进的高效性。 想想也是,桨面在于水下时,向后划水以获得向前的反作用力,为有效做功。当桨面位于水上,桨虽然是从空中划一弧线后再次入水,但空中的这一过程不产生推进力,对行船来说属于无用功。而橹则完全不同,橹板摆动时,板面前后的水形成压力差,推动船只前进。一次摆动后,橹板无需出水,只要反转一下,就可以再次摆动,获得推力。橹板在水中的运动过程就像鱼儿摆尾一样,将划桨的间歇式操作改进为连续性拨水,推进效率自然更高。 可是效能再高级的橹,困于数量和大小,在短时间的加速度上也不可能比得过三角帆船两侧伸出来的蜈蚣腿。但幸运的是,此刻的海风是朝南吹刮的,联军战船顺风,而三佛齐则有些背风。 这只是一个船队准备战斗的信号。 整个船队都变化了队列,前部c中间c后尾。 活阎罗顾不得身后阵列的变化,二十艘炮船已经变作了三个部分,最前列的东海号单独游弋作战,因为它的速度与福船着实不搭配。乃至活阎罗都只能离开这艘叫他喜爱的战舰,回到一艘海龙船上。 另外九艘炮船组成三个小分队,而余下的十艘炮船则一字长龙排开。 阮小七举着千里镜打望着对面,他对接下的战斗也怀着一股激动,这可是从未见过的大场面。 高声发出命令,一连串的彩旗在海龙船的桅杆上升起。 作为一名穿越者,对于海军建设,旗语和信号旗简直是必备的手段。 “将军,中国人的船队加速了!”陀毕罗第一时间接到了禀报,中国船队的前列部分不仅加速,还正对着他们冲来了。 而且那队列很古怪,以他陀毕罗大将军多年征战海疆的经验,那愣是想不明白是怎个会是。 阮小七知道三佛齐人船多人多,而且大海又没墙,真的拼杀起来,人家分出一支战船去袭击后方的运输船和运兵船,那也无可奈何。 方腊军唯一能庆幸的就是,现在还是冷兵器时代,海上的运输船和战船虽然质地和建造上有着不同,可大致还属于同一类船只,差距远没有后世那么巨大,战船的攻击力也远不如后世战舰犀利。 运兵船上也有弩炮c床弩一类的攻守器具,这是人船上本就有的,而且装满了人马,距离拉近了箭雨齐下也是分分钟的。而若始终是飘着打,那怕是今天的太阳都落下了,三佛齐人也吃不下几艘运兵船。 后者最犀利的武器就是撞击,但运输船也是海船,内里的水手也是惊涛骇浪中历练出来的,双方谁也不比谁差。可不会白白等在原地来挨撞!那是一个相互伤害的过程。 也就是对身后船队甚是放心,阮小七脑子里才只想着进攻,早早把三佛齐人打败,在中后部分遭受重创或付出重大牺牲之前,先打灭了三佛齐的主力。 这个时代的海战受风向的制约很大。三佛齐水师都是清一色的都是三角帆船,在逆风的情况下虽也能借风而行,并配着划桨,短期里的冲刺速度还不能小觑,但他们显然也更乐意抢占上风向。 陀毕罗身后的战船三列排开,其船队身后的三佛齐主力船队也相互间都拉开很大距离,这并非是为了拉长正面,阻击敌人,而是好方便变阵变相。无论对面的战船选择从何方向突破,他们都能自如的将船队变化出几个单独编队,伺机抢占上风,而后对联军战船前后夹击。 东海号挂满了风帆,这帆布自然不是细棉布,而是特质布匹。是齐军用来制作军帐的篷盖布。用多股线织造,质地坚牢c耐磨c紧密厚实,密织的厚帆布还具有良好的防水性能,只要外表再进行油蜡处理,防水性直叫人竖大拇指。 挂满了风帆的东海号就像一支白色的飞鸟,猛地从海面上张开翅膀,要破开海面,冲向天空。 一阵浪花飞舞后,一马当先的东海号就像一头猎鹰一样,飞速向前目标扑去! 这是什么操作? 陀毕罗在继看到二十艘的战舰分成一大四小前后五部分后,又望着对面露出了浓浓的不解。 “他们这是自己送上门来寻死!”三佛齐前军左翼的陀旁亚里高叫着。他是陀毕罗的儿子。也是一名作战经验丰富的海军骁将。曾经独自带队多次劫掠商船。 他能被陀毕罗安排在船队的左侧翼,这一是相信他的勇敢和能战,二就是拿他做榜样激励所有人。 陀旁亚里虽然是他的儿子,我陀毕罗大将军也是铁面无私的。 一阵号角声响起,陀旁亚里高声叫喊着出击。处在左侧翼的他最适合带领船队给敌人侧击,同时也最有可能被敌人从侧面切进来。 军旗挥舞,将陀旁亚里的命令传达了下去。三中两大五艘三角帆船的两侧,同时伸出长桨,然后猛然挥动,破开碧蓝的海面,浪花疾溅中,五艘三角帆战船陡然加速,飞速往前扑向东海号! 正文 第七百六十章 明国的建立(二) 阮小七这一边,二十艘炮船上的将士们已经沸腾。三佛齐可是敌国! “兄弟们,加把劲儿。灭了三佛齐,抢钱抢娘们的时候就到了!”各炮船船长也大呼小叫的激励手下。 这些人中过半都已在南洋晃荡多时,对于三佛齐的富饶是早有耳闻,而另外那些新赶来的炮船官兵,被其他人熏陶着,也满耳朵都是三佛齐繁华富饶的消息。 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前文里就已经说了。你不给人家好处,人家凭甚为你水里火里的拼死卖命?理想那玩意儿固然可激励人心,但它不顶吃不顶喝。就是在梁山泊时期,陆皇帝都知道理想只是个噱头,实打实的钱粮才是真理。 当然了,要练出一支真正的强军,这作为噱头的“理想”却也真丢不得。 甚至于在明面上你还要尤其的重视这种噱头,不管士兵们真信还是假信,面儿上都要塑造出一种王师天兵的风范来。就好比后世的灯塔国大兵,高居‘皿煮’旗帜,俺就是王师了。可实则呢?无论是在霓虹于妹子的二三事,还是思密达的虐杀,乃至内部的那啥哈,比如说尾钩年会那事儿,还有飘飘欲仙这些事儿,其所有的肮脏在信息不发达的时代不是全都被掩盖住了吗? 所以,噱头和理想是必须坚持下去的。因为它们与中国的普世价值观是相一致的。 对于日后注定要承担着艰巨任务的外洋水师,陆皇帝从建立之初就隐隐的为之灌输着一种野性。战利品和战斗奖励,在一层华丽的外衣之下,红果果的利益刺激的官兵们全都双眼直发红。 就像陆齐早前为打击偷税漏税的不法奸商,还有大清洗过后编户齐民时的财产登记,对那些隐瞒报假者的追究惩罚,进劳改大队一至十年不等,没收全部或过半资产,那至少也要罚没一半,即便只是漏了不多的税,瞒了很少的田。并且高额奖励告发违法商贾地主的百姓,一般都是没收不发所得的一半。 这就很有点像是汉武帝时候的告缗令了。一旦发布天下,那是惹得一片沸腾。不知道让不法之人遭了秧,叫多少人发了横财。随着一个个事例的涌现来,陆齐朝廷的税收是不断增高,编户齐民和财产登记事宜也日渐顺利。 只因为这个世界对他们商贾士绅太不友好了。小偷看谁都是贼,日复一日的可叫人如何受得了? 而百姓的热情为何会如此高涨?可不就是因为红果果的利益么。 现在炮船上的官兵就是如此,人人心中都好像点上了火炉,一门心思想要抢上一把! 在这一点上,齐军外海水师官兵的野性,经过闽粤海面和南越之战的熏陶,比陆军可狂放的多了。 一时间人人全神贯注,就等着即将到来的决战啦! 陀旁亚里也是野性,麻六甲这一亩三分地上,他仗着三佛齐的势,是猛打猛冲,而又屡屡得手。简直年青气盛,养成了目空一切的脾气,看不起不远万里跑来的中国船队。 就是那朱罗的水师,都是顺着蒲甘西海岸摸来的南洋,这中国人却是如商贾一般直穿万里南海——不可能是顺着南越c占城摸来南洋的,不然他们早就该得到消息了。如此在海面上游荡了那般长久的光景,哪还能剩下几分战斗力?就是铁打的好汉也变成软脚虾了。 “轰轰轰” 两边的战船越来越近,当距离拉小到里许左右时候,东海号的船头一偏,细长的船身便斜着对准了三佛齐水军,继续向前靠近,直到距离都近到百丈左右时。 一排船舷炮打了过去。 这个距离已经是最近的间距了,再靠上前去,便有可能受到三佛齐人弩炮弩箭的攻击。 海上搏杀,近距离的接触是必然的,但在那之前,炮船的作战模式却是先要放干对方的血。 陀旁亚里看到东海号忽然偏转了头,斜侧着身子对准了他部,感觉很摸不着头脑。 这个时代的战船作战,招式笼统的概述来就只有三个。首先是撞击,其次是弓弩攒射,最后跳舷肉搏。如东海号这般模样,可不是在找死么? 但后头的陀毕罗却已经在高叫着:“火炮!” 中国人那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利器,可不就是装载在船头船尾和两舷么。在这个消息传播速度缓慢的时代,三佛齐人已经听闻了火炮的名头,但他们始终对之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只笼统的知道它的分布位置还有作战方式。 “轰c轰c轰”连声的巨响,如闷雷滚过天际,八枚由链弹陆续喷出了炮口,在火药爆炸后所产生的推动力的作用下,飞速的窜出炮口,而后两个连在一起的铁弹就会告诉的旋转起来,离心力的作用下让它们爆发出强大的作用力。 若是能击中桅杆了,铁链缠绕,铁弹拽飞下,那再厚实的桅杆恐也经受不住这般的打击。 飞速旋转的链弹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人切开,这是一种恐怖的武器,不过由于它的命中率很差,射程也远不如炮弹,最大的作用是体现在对帆布的杀伤上,桅杆的目标太小,命中率很是堪忧。除非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大幅度拉近与敌人的距离,集中火炮攒射。 现在的东海号便没有那一炮建功的幸运。八枚链弹命中了足足一半,却也只是把一马当先的陀旁亚里的座船风帆给打出两个窗户大的口子,而后船舷裂开了俩不大口子。 对面战船上一阵惊呼,不管是风帆上撕裂的口子,还是船舷上出现的缺口,都让他们大是懵逼。 这么远的距离,他们的弩炮可还没有进入到攻击距离呢。 东海号没有半点迟疑的扯帆转舵离开,如是一条剑鱼,在海面上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飞快的向陀旁亚里部的后方切去。同时一支三艘炮船组成的小分队也向着陀旁亚里逼来。 陀毕罗浑身一震,几乎不假思索的高声下令,“全军出击!”他现在有充分的把握来肯定,前方这些打着陆齐赤色军旗的战船,就是南洋水师纵横南海的利器——炮船。 眼前的这场大海战的进程也在他的眼前明朗了开来。自己来缠住眼前的炮船,而后让大部队出击,尽快击败敌人后头的主力,如此,区区才二十艘的炮船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只能承受失败的结局。 在三佛齐前军发疯一样划桨冲刺的时候,一艘舢板小船正扯着风帆向主力舰队赶去报信。三佛齐利用水师制霸麻六甲数百年,那自然有他们的一套联络方式,但那太笼统了。必要时候还需要联络船来报信,就像路上大军厮杀,鼓号旗帜再清明,也少不了传令兵。 “轰轰轰”连连的炮声响起,三艘炮船逼近了。 大三角帆战船连连被击中,陀旁亚里身子猛地一震,任他久经海上风浪,此刻也站立不稳,一屁股蹲坐在了甲板上。他脚下的座船被炮弹接连命中,而还没等他回过神,就看到一片阴影直盖住了他。忙抬起头来看,就见主桅杆仿佛一座大山,散发着‘噼里啪啦’的干木折断声中直压了下来。 “佛祖啊,主桅要倒啦!”甲板上传来了惊恐的叫喊,接着就是轰隆隆的一声巨响,庞大的三角帆船都在剧烈的晃动之中,所有人都没有办法站稳,全都东倒西歪的趴在了甲板上。其威力远比适才的中弹更强大许多。 三艘炮船的齐射,让陀旁亚里的座船再没能幸运的逃脱劫难,嘎吱吱的刺耳声音,一枚链弹正中其主桅杆! 大型三角帆船的桅杆怕要比普通壮汉的大腿还粗,但是它的折断,链弹只是一个诱因,还有海风的作用力啊。当正在受风的桅杆遭受到链弹的打击,那铁弹缠绕桅杆之后,那就像是万丈高楼被掏空了地基,其结果只有倒塌一途。 就仿佛是被天上落下的神雷给击中!整个大三角帆船都趴窝了。 陀旁亚里也不例外的爬倒在甲板上,他抬着头眼睁睁的看着主桅杆倒下,虽然很幸运那桅杆没有砸中他,但随着桅杆倒下的帆布则叫他感受到了什么叫风急,那一瞬间他呼吸都困难了。然而不幸的是,这主桅杆却不是对着侧舷倒下的,而是直直的向着船艏砸下,整个战船都丧失了战斗力。 他脑袋都是昏沉沉的。这是什么武器?这就是叫天方人恐惧的火炮么?这可真是魔鬼使用的武器! 陀旁亚里抽出刀子划破了风帆,挣扎着爬了起来,再没有半点骄傲,只是咬牙切齿的看着一塌糊涂的甲板面,高声叫喊着士兵,叫他们立刻砍断桅杆,将粗大的主桅杆扔下船去。不然他们就是摆在案板上鱼肉,任人宰割。 “打得好,打得好”阮小七在后方高兴的大叫着,他目睹了方才炮击的整个过程。东海号的炮击也在他的目下,还感叹炮火太小,射程也有限,精准度更是差劲呢。现在立刻高声叫好了。 事实上炮击的效果还算差强人意的,四艘炮船的轰击,都是在百丈左右的距离上,命中率并不算好,不过是幸运的打断了对方的一根主桅杆,而这根主桅杆还好巧不好的直着压在了船艏。其他的炮弹,落空的居多,只有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的炮弹落到了船体上,打出了一个个窟窿,蹦飞的碎木打死打伤了一些船上水手。但对整个战船的损伤到底有多大就叫人怀疑了。 所以,阮小七这时候便更期待成熟版的风帆战舰了,若是船舶司能造出皇帝说的那种可以装载100多门大炮的风帆战列舰,眼前这艘天方大三角帆船只需要一轮就能被打成马蜂窝了吧。 所以,现下的炮船还是要顶着箭弩与敌近战。拉近距离了虎蹲炮和震天雷才能发挥出作用来,炮弹才能打的更精准,散弹才能真正的派上用场。 虽然这般会叫他们自己也承受到一些伤亡。然而现如今的齐军水师,可还没发展到无伤亡作战的地步。 正文 第七百六十一章 明国的建立(三) “轰隆隆!” 陀旁亚里的座船暂时瘫痪,让余下的四艘三角帆船都受到了极大地震慑。这种自己根本够不到敌人,而敌人却能打着自己的感觉是很泄士气的。他们也怕自己遭受到同样的厄运,然而三艘中国人的炮船已经向着他们冲来了。更准确的说是对着陀旁亚里冲来了。 趁你病要你命,这是海战中的不二选择。让陀旁亚里舰船重整旗鼓了后,那又是一条“好汉”。纵然没了主桅杆,速度定然要受不小影响,可它到底是一艘大三角帆战船啊。 爆炸声连连响起,四艘三角帆战船也在连连开火,它们船上安置的弩炮c床弩,这些海战利器也确实很犀利,可却很难一击定乾坤。 而拉近了距离有的火炮准头却是大大增强,一颗颗铁弹打的对面战船船舷裂起一个个大口子。 一艘海鲨船靠近了大三角帆战船,陀旁亚里都能看清楚对面水兵的面容,也能清楚的看到一颗颗从对面船上抛来的陶罐。一罐罐的油脂落在船甲板上,三佛齐人的还击就是一蓬蓬的火箭。可这对福船的打击很是有限。首先,福船的高度比三角帆船高多了,这就等若是一道城墙;其次,船上早就备下了挡箭棚。 在一罐罐油脂之后,一颗颗震天雷便落到了大三角帆战船上。烈焰轰鸣中,熊熊大火登时就在船甲板上燃烧了来,更不用说还有虎蹲炮的覆盖射击了。 陀旁亚里呆呆的看着狼烟动地的船甲板,看着哀嚎之声遍布的船甲板,他知道这艘船完蛋了。 不管是轰天雷还是虎蹲炮,对于甲板上堆满人的大三角帆船都是毁灭性的打击。烈焰盛开时候,甲板上弹片横飞,如同无数把细小的飞刀,从三佛齐战士的血肉之躯上扫过,带去一片片的死伤。 就是陀旁亚里自己也被划上了一道伤口,他身上的皮甲可以抵挡的住宝刀的劈砍,但细小的碎片碎子在高速下却比钢刀还要“锋利”,毫不费力在他肩头护甲上切开了一个大口子。 他咬牙用手捂着正在流血的肩头,一旁一个亲卫正急声劝说着他:“小将军,再不走便走不脱了。” 陀旁亚里恨恨的看着远去的那艘海鲨船,他是三佛齐最骁勇的海上勇士,却也不会去自己找死! 现下这艘船上便是连跳舷的肉搏兵都没有多少完好的,船甲板上的大火也难以扑灭,转舵都是不可能的了,大火还早晚会把副桅杆给烧掉,唯一的攻击模式就只剩下划桨撞击。但那对战斗的帮助是没有一丁半点的。中国人不会愚蠢到连避让都不懂。 陀旁亚里不走还能如何?他在这里的坚持对今日的战事没有半点增益。 “走——”他记住了中国人的火炮,记住了这种海战利器。 陀旁亚里在心中发誓,“早晚有一日,我必报此仇,必雪此恨。”届时他会驾驶着一样装载着火炮的大帆船,去到中国的北方沿海,在中国人国度的大门前,去与中国人一决雌雄。 阮小七这时候自然不知道陀旁亚里的‘宏图大愿’,对于乘坐小船逃去的陀旁亚里等人,都舍不得分散去一丝注意力。而就算是他知道了,也只会一笑了之。 无知的南洋土著,知道齐军水师的炮船增速有多快吗?再过个年,齐军水师中的战船怕是都会变成战船的,而东海号那样的风帆船,乃至比之更大的帆船,也会在整个东方海域遨游。 他只会嘲笑陀旁亚里的宏图大愿是痴心妄想,且不如去祈祷自己修成阿罗汉。 双方五十艘大小战船交织在一起,三佛齐水师清一色的三角帆船,面对炮船轰出的一枚枚铁弹c链弹和霰弹,根本没有抵抗之力,也没有反手之力。 它们打出的弩炮或弩箭顶多是给福船扎一个眼,要知道,齐军水师的炮船都是特制的。无论从材质还是船体结构,与商用福船都有很大不同。弩箭弩炮的威力不能说笑,放在陆上攻防战中,那盾车都要特意加重加厚才能抵挡,可是盾车能与战船相比吗? 别老拿木质战船却与钢铁战舰对比,那它去跟一样是木头做的盾车相比,那就能明白其对弩炮弩箭的抵抗力了。 “冲啊,冲啊,冲上去和他们打肉搏,打胜了每人赏10贯铜子!”宋朝铜钱在三佛齐一样是硬通货。陀毕罗大吼着下令。身为三佛齐统带水军精锐大将,他可不是胆小鬼,无论如何都要搏一搏! 开始的时候三佛齐人还想仗着船多势众,仗着自己有划桨短时间内加速,在速度有着一定优势,打算去撞击福船,最不济也要贴近了跟炮船打肉搏战。但是南洋水师的火炮和轰天雷让他们的想法化作虚妄。虽然混战里南洋水师的战船和水兵也多少有些损伤,但这与战果相比,却不值一提。 三佛齐射出的箭弩,放出的弩炮,还有火箭一类的,都给炮船造成伤害。可是这点伤害还远不能造成它们的沉覆或伤势战斗力。而炮船上放出的火炮和震天雷,每每却能在一个照面中就很轻松的扫清一船的三佛齐水兵。 橘红色的火球接二连三的从陀毕罗座船上扬起,甲板上面一片火海!风帆c绳索c旗帜都在爆炸中被点燃,两艘海蛟船左右夹住了陀毕罗的座船。从一群“人”中精确的寻找出其中的头领,这是水师将领所必要拥有的天赋。 还有一个个被投弹兵扔过去的油罐,浸了火油的物体,哪怕是水都能燃烧,甲板上堆砌的床弩c绳索和所有的器物,都被烈火点燃! 三船交错而过,霎时就把整条大三角帆战船就变成了烈火地狱。甲板上到处都是死尸和伤者,到处都是绝望的哀嚎,不时还有扑通扑通的重物落水的声音传来。那是被火烧烤的水手在跳海! 陀毕罗还活着,不是他他幸运的躲过了刚才一连串的爆炸,而是他被自己的亲兵和扈从奴隶遮掩的结结实实,后者死了七七八八,他则还完好无损。不过人却是傻了一样的坐在船甲板上,瞪圆了眼珠子定定看着眼前的场景。 烈火,尸体,惨叫的水兵,这是真正的地狱啊! 陀毕罗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他想要大喊,可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与此同时,那远远的距离战场之外的沙鲁克·阿夫沙尔,也在狠狠地咽着吐沫。他从来没有想到威武不可一世的三佛齐水师,竟然变得这么不堪一击。如果他没有看错旗帜,那当头先冲上去的是陀毕罗了,这个人的威名响彻所有往来东西方的天方商人耳中。但这位往日里在他眼中很是强大的卡菲尔,现在却是落进了火狱了么? 沙鲁克·阿夫沙尔心中一点欢喜都没有,因为他知道这火狱是一群什尔克搞出来的,而不是真的神的惩罚。这才叫他更加的绝望。三佛齐人在自家门口都抵挡不住中国人,虽说他本来就没奢望三佛齐人真的可以把中国人击败,但前者连还手之力都无,那就是另一层地狱了。 “难道真神已经抛弃了自己?不,是抛弃了整个天方?” 不怪他如此的去想。对中国文化了解甚深的沙鲁克·阿夫沙尔很清楚中国皇帝的权势和威严,他手中那一封被他视为耻辱的国书,就是中国皇帝的意志。 一个强盗出身的皇帝,当他的意志被人无视时,沙鲁克·阿夫沙尔还真怕中国的皇帝会一怒之下派出一支舰队,远征塞尔柱。 现下三佛齐人抵挡不住的中国火炮,到了那个时候,塞尔柱人的水军也一样抵挡不了。 虽然这只是一种猜测,天方距离中国有万里之遥的。可这种可能还是存在不是?要知道现如今的中国皇帝可是在自己还没有一统北地的时候,就亲率大军硬怼了契丹人的。就在天方人用一艘艘三角帆船沟通起东西海上贸易的时候,陆地上的那条丝绸之路,也始终存在着的。 契丹人用自己与宋人边州榷场交易来的丝绸和瓷器,通过大草原,运送到遥远的中亚。还有党项人,也通过与宋人的贸易拿到珍贵的丝绸和瓷器,而后以凉州府为贸易点,狠狠地宰割着回鹘与中亚商人。 如是,那条古老的陆路丝绸之路,至今还依旧未曾断绝。 而契丹人的威名也通过回鹘与中亚商人的口舌响彻塞尔柱帝国和整个天方世界。 在沙鲁克·阿夫沙尔,现如今的中国皇帝,是一个容易冲动且蛮横疯狂的人。就像现在他自己国内都没有摆平残余的赵宋势力,更没有消灭契丹人和女真人,还到处都是敌人的时候,就悍然动兵跨越万里海疆来攻击南洋强国三佛齐,其疯狂和蛮横就可见一番。保不准届时他还真有可能发兵塞尔柱 就像当初李唐时候的唐高宗,调露元年,诏裴行俭将兵护送被大食灭国的波斯王卑路斯之子泥涅斯还国,助其复国。结果因为道路太远,唐军走到安西碎叶时拐回来了。 可是在陆路上,海上可远没有陆地艰险与漫长啊 就在沙鲁克·阿夫沙尔胡思乱想的时候,三佛齐人的水师主力与摩尼教水师主力,撞上了! 正文 第七百六十二章 三佛齐王抓到了 “投弹兵做好准备——”成贵大声的叫着。 眼看着两边船队越来越近,这位摩尼教的水军大总管已经披上战甲,抽出刀来,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所在座船上的军兵,或是箭弩蓄势待发,或是握紧刀枪,都在等待着即将来到的接舷战。可要知道,这是摩尼教水师大将的习惯作风。 当初喋血长江,与刘梦龙部反复厮杀,摩尼教水军船不如人,士兵素质不如人,非是浙江四龙每每冲锋陷阵,殊死拼杀,那长江早就被刘梦龙给占据了。 船甲板上,更有一些身高体健者,手中捧着一颗颗小瓜样大的震天雷,这自然是陆皇帝支援给自己便宜丈人的,脚下便是炙热通红的火勾,只等着两边近战了。 如此之多的战船厮杀一处,撞击是不可避免的。 不是双方战船斜斜的插进敌人战船的侧舷,就是双边无法躲避的迎头碰撞。 一声声巨大的撞击声,把爆炸声都要遮盖住了。 “哎呀,疼死我了!” “胳膊,胳膊断了” “我头破了” “疼啊!” 凡是碰撞的战船上,甲板上面必是一片哀嚎,没有一个人还能站稳身体,全都摔得东倒西歪!那不走运的,直接头破血流,腿折手断也不稀罕!还有些人一个踉跄就给甩到海里面去了。 一名摩尼教水师头领,怒吼一声“弟兄们,跟我杀,跟我杀上去,只要败了三佛齐水师,则便大功告成。圣公列土封疆,做地三千里,我等具是开国功臣,土地钱粮应有尽有!” “杀啊,杀出个大好世界。” “想要爹娘老子,媳妇儿女们不挨饿不挨冻的,就跟我杀啊” 大批摩尼教将士受到鼓舞,红着眼,沿着两船船弦,直扑上去,就与三佛齐水兵展开血战。 如此的一幕,偌大的海面上比比皆是。 这般接舷战,才是双边水军以最快速度分出胜负的关键,因为它可以叫彼此迅速流尽鲜血。 成贵眼睛里泣血一般看着战场,他知道这般厮杀对摩尼教水师的损失有多大,战场上无时无刻不在流着摩尼教的鲜血。可这场战争是属于摩尼教的战争,总不能只让陆皇帝的水师炮船唱独角戏。 “轰轰轰” 东海号刚刚用左侧舷对着一艘大型三角帆船来了一通横扫,葡萄弹还有炽热弹c链弹,几门火炮各有不同的分工,对敌人造成极大的人员杀伤和船体破坏。这边再船头一掉,走“之”字型线,右侧舷的火炮已经对准新的目标开火了。在东海号滑过一条弯弧,再度拉来与三佛齐人的距离后,身后的炮船小编队立刻就如饿狼扑羊一般杀来。 三佛齐人对于炮船已经涌起了巨大的恐惧。 陀毕罗是他们国内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所部船队是三佛齐水师之中的精锐,却一个照面就被打残了多艘,连他本人的座船在内都完蛋大吉了,个照面后整个先头船队三十艘战船便彻底是七零八散,把他们的胆子都给打破了。面对着气势汹汹扑来的中国炮船,谁还胆敢再去厮杀应战。而那二十艘中国的炮船却看似无有大的损伤,这战损比例,真吓死人了。 现如今这些炮船气势汹汹的从侧后方扑来,三佛齐人看到了,一个个全麻爪。 活阎罗站在船头哈哈大笑。畏惧使人胆怯,恐惧使人逃避。他手下的二十艘炮船很难把所有的三佛齐战船一一打爆,可只要能让他们感到畏惧,感到恐惧。炮船就根本没必要真的去一一打爆三佛齐的战船,而只要摆出饿虎扑食的架势去,他们自己就会逃之夭夭了。 就像明末时候李成栋攻广州,派三百精骑兵从惠州出发,连夜西行,从增城潜入广州北。清军十多人化装成艄公,从水路大摇大摆乘船入城,然后上岸,直到布政司府前他们才在众人面前掀掉头上的包布,露出金钱鼠尾的小辫辫来,挥刀乱砍,大呼“大清兵到!” “鞑子来了!”一句惊呼,广州满城皆沸,百姓民众争相躲避,乱成一锅粥。守军c官吏c军民一个个亡魂皆冒,立时溃散。错不是历史记载,后世人实乃想象“清兵”何以有如此大威力致震慑若此? 但如今的大海之上,三佛齐人看到气势汹汹而来的炮船,却也有彼日的南明军听到清兵二字的效果,一个个亡魂大冒,唯恐走得慢了被一通炮击,立刻扑街! “该死!中国的炮船竟恁般厉害,这可如何是好?” 纵横南海二十年的加查玛达气急叫道,他出身于旧港权贵之家,手下的大海船一跑中国,二去天竺。年轻时候更是风浪里搏杀出来的,海上经验也极其丰富,但却没有见过比这二十艘炮船更犀利的战船了。简直是以一当十。 三佛齐纵横海上的根本——大三角帆船居然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陀毕罗厉害吧?三佛齐有数的大将,但他的战船只一个照面就被烧成了大火炬! 要是刚才挨打的换做是他加查玛达,那下场又能比陀毕罗好哪里去呢?这太恐怖了。 “老爷,中国人的炮船好像冲咱们杀来啦!” 加查玛达的一个心腹头目惊恐地吼起来了“老爷,这怎的应付是好,怎生办是好?”就如是看到了大猫的小老鼠。 怎生办?加查玛达额头上青筋直冒!还能怎么办?打是打不过的,陀毕罗都完了,自己还能有个好? “不如逃吧”有人叫道。 可这人话刚刚说完,就被加查玛达一巴掌扇在头上了,“这里是穆西河,逃,老爷我还能往哪逃?”他的家就在背后的旧港啊。 那人一听,面孔也皱起来了,不只是加查玛达的家在旧港,他的家人也在旧港啊“可这c这可如何是好?” 加查玛达一时也不能决定。他有点不想走,因为他的家就在旧港,但他也不愿意去死啊。 看着一艘艘直扑过来的炮船,眼看就要进入一里范畴了,他脑子里闪过那一处处海上大火炬的画面,加查玛达狠狠地咽一口吐沫,跺跺脚,大吼着下令。“快快,向西转舵——” 都还没到生死一刻,加查玛达便在死亡来临之前做起了缩头乌龟。那最后的一丝勇气也消散了。 “老爷,他们的船快,咱们转向掉头的话恐是跑不掉” “跑不了也要跑,不跑就是等死。”跑了说不准还能逃过一劫。那么多的船,人家不见得就要逮着自己这艘要跑的船猛怼。加查玛达略一盘算就有了主张,大声喝令,甚至还吹起了撤退的海螺号。 人都是抱团的,在三佛齐船队里,身份所属的不同无形中就叫它也分裂成了两个阶层,一边是三佛齐水师战船,一边是三佛齐的商人。加查玛达就是三佛齐商人中的领头人之一,这源自于他的出身和资历。 “呜呜——”悠扬的号角声在三佛齐船队后方响起。 加查玛达所为只是一个信号,就像是倒下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引发起了连锁反应。 海面上的海商可都是狡猾的老狐狸,跟在三佛齐水师身后摇旗呐喊是一回事,真要拼命,且还是看不到希望的拼命,那还是算了吧! 就看见一时间足有二三十艘海船各自调整帆向,板转船舵,橹手们奋力摇动舷侧的长橹,乱纷纷的向西驶去。三佛齐船队的后尾部分已然一塌糊涂! 炮船上一阵欢呼,阮小七哈哈大笑。看到海面上乱纷纷正在逃窜的海船,带着兴奋地摆摆手“不必理会那些鼠辈,方向不变!杀!杀!” 如是海面上就出现了这样一幕景象一支二十艘的小型舰队,如同一支利箭一样向着数量远远超过自己的三佛齐主力船队的尾部插去,这似是一种飞蛾扑火的自杀,可结果却是数十艘大小不一的三角帆船纷纷调头逃窜。偌大的三佛齐船队就像是遭受到了不可抵挡的重压一样,节节崩溃。 二十艘炮船数量是小,但他们却是二十头猛虎;而数量众多的三佛齐船队却只是一群绵羊。 被当成猎物的一艘艘天方三角帆船上的三佛齐人,在目睹了陀毕罗这位三佛齐国内享有大名的人物的悲惨下场后,再看到炮船时,就皆是魂飞魄散,那里还有战斗下去的决心和斗志? 坦麻沙那阿一脸死灰色,作为三佛齐的国王,他很清楚眼下这一战的意义。所以他在最短的时间里动员起了自己所有可动员的力量,但现在看,这一战他却是要一败涂地了。 后方的三佛齐船只还可以逃去,但前面与中国船队主力搅在一起的三佛齐水师战船,却如何能轻易地脱身呢? 他也已经知道了陀毕罗的战败,那一艘艘三角帆战船燃烧成的火炬,此刻依旧漂浮在大海上呢。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那些战船是怎么变成火葬场的,但只要想想就觉得可怕。 也所以,这一战看似才刚刚开战没过多久,但战争的结局却已经被注定了。 事实证明了坦麻沙那阿的猜测,三角帆船抵挡不住散弹洗地,面对炮船的轰击,他们毫无根本抵抗之力,在一艘艘三角战船被摧毁的时候,整个三佛齐的斗志也被摧毁中。 成贵为首的摩尼教水师士气大盛,战鼓声连成一片,一艘艘福船乘风而进,是那样的斗志高昂。 如是,当接连多艘三角帆船被变成熊熊燃烧的火炬之后,一艘艘逃脱不开的三角帆船挂出了白旗来。 “这就投降啦?”阮小七怪声叫道。 今日海战的阵势不小,但说真的,他还没过瘾呢。看着一艘艘挂起白旗的三角帆船来,心中有句p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他很有猴哥的感慨我还没发力,你就倒下了。 “七将军,七将军。三佛齐王被逮着了,三佛齐王被抓到了”没过多久,一名摩尼教的传令兵兴冲冲的前来禀告道。却是那坦麻沙那阿不走运,没能走脱掉。 。 正文 第七百六十三章 真神的责罚 旧港,三佛齐王国的心脏。这是一座多端建筑风格汇聚的城市。 城市临穆西河而建,位于穆西河的右岸,这里地势比较低,雨林里的水流通过一条条小河在这儿汇入了穆西河。阳光下一条条小河散发着亮眼的光耀,直似给整个城市镶嵌了一条条玉带。穆西河的左岸也有土著居住,但是那儿连一座显眼的建筑都没有,所以也只是有人居住,却不等于旧港。 河右岸的城市里建筑风格多端,然多样儿中却带着集中,给人一种泾渭分明之感。无一丝杂乱! 内里地势最高处,也就是城市的东南部,是一座座的佛塔和带着天竺味道的王宫与权贵府邸所在地,金光闪闪,巍峨壮观,是三佛齐的贵人区。就像灯塔国大苹果城的曼哈顿c斯坦顿岛和长岛一样,大片的‘平民百姓’簇拥在那些建筑之间,这些人在三佛齐才真的是‘人’。而临河紧挨着码头港口处,这里的地势也比较高,但彼处临穆西河近,显然不如城市的东南部分,这儿却是一派天方风格的建筑群。甚是宏伟的星月寺非常之显眼,硕大的,跟一颗洋葱头形状仿佛的圆形宝顶也是金光闪闪。那外头却似有着一层金粉! 周遭多是两层的小白楼,圆形和拱形弧度交错,典型的天方教建筑风格,在阳光下,显得有一种异常的洁净感。也与紧挨着这儿的本地土著百姓之居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座城市内当然也有华人,但后者却与三佛齐的上层阶级居住在一起,富有中国气息的建筑风格早被湮没在贵人区大片的建筑中了。只看这个城市两段的两种建筑风格你就可以感受到这座城市的富饶。然而那是你没把眼睛看向二者中间。 有富人区就有贫民区,就像大苹果城,有曼哈顿这样的富人区,就也要布朗士这样的贫民区。旧港也是如此,那一大片杂乱无章的当地建筑,密密麻麻的,多人叫人生出密集恐惧症来。且多是竹木混制的,屋顶上甚至只大片的香蕉树叶覆盖了事,显得破破烂烂,脏脏兮兮,且彼此间真的很拥挤。与那两段比,真的是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 一条条河流水道穿梭在这片区域中,像是无形的在切割这些破烂儿。这就是占旧港人口绝大多数的底层土著的所在了。 此刻的旧港依旧安稳如故,充斥着安逸的气氛。 王储麻那者巫里深信自己的父亲能赢得战争的胜利,他唯独发愁的是日后中国人持续进攻,那该怎么办才好?三佛齐的财富是建立在对华贸易上的,这也是三佛齐历来对中原表露尊重的缘故。横竖就是口上喊几声皇帝万岁么。态度谦逊一些,送去些黑熊c火鸡c孔雀c鹦鹉c胡椒c肉豆蔻等,要不就是象牙蔷薇水c万岁枣c白砂糖等。那就能得到优厚的待遇,还有丰厚的赏赐。就像那宋神宗元丰二年,赵宋便回赐白银一万五百两,还有大批的珍贵丝绸等。这可不是赔本买卖! 而双方战事一旦僵持日久,则中原新帝如何不怒?到时若禁止他们与之贸易,三佛齐可损失惨重也。天方人当然可以做中介商,可过一道手便要被拨去一层利润啊。麻那者巫里想着就心疼! 所以,这位三佛齐的王储半点也没发现天方人的蠢蠢欲动。在这个档口,天方人在星月寺里行集会,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如此大事他三佛齐的王储都忧心忡忡,那些追求钱财与利益的天方商贾,只会有十倍百倍的烦恼。 “长老,机会来了!”年过四十,体重至少有二百的亚苏丁兴奋地叫着。麻那者巫里那个愚蠢的卡菲尔竟然没有对城内进行任何的警备布置,前两日只是简单地召集了城内武士,今日又把他们重点分布在了码头c港口,且根本没有半点戒备,这是将后背亮给天方人啊。这真是真神赐予的佳机! “他们已经聚集了多少人?”苏莱曼沙打断了亚苏丁的话。 “据说超过了五千人!”亚苏丁道。 他是看不起这些三佛齐人的,他们的武士已经几十年没有经历过战争,缺乏纪律,是乌合之众,是一盘散沙,根本凝聚不起力量。更不通战阵之术,就是一群拿着刀的普通人。虽然他们这些天方商贾的手下也没几人通晓战阵之术,但他们至少是杀过人,干过仗! 如果是两者是在比烂,那显然三佛齐人比天方的武士c奴隶更烂。 最起码,所有真神的信徒是团结的,这里的人,无论是来自波斯的塞尔柱帝国,还是来自埃及的法蒂玛王朝,亦或是天方半岛上的阿拔斯王朝,此刻都能团结一致,齐心协力。 “那我们现在首先要对付的就是码头港口上的卡菲尔了。” “我们有船。”此刻的码头上剩下的就只有天方人的三角帆船,和当地土著的小渔船了。在前者的眼中,后者的威胁是根本不存在的。 “只要我们的人能占据穆西河和港口靠东的河流,他们就是有十万人,也只能被困在港口。”旧港这座城市就是一座水城,纵横交错的小河虽更多集中在城市的中间位置,却并不意味着港口处便就没有。 天方人兴奋了。一口一言,很快策略便被敲定来。 三佛齐人守住了港口码头确实能保护着整座旧港。要知道这座城市的南部就是沼泽,北部则是茂盛的热带雨林。这里为什么有那么多条河流?那就是因为雨林里的水流都通过这儿汇入了穆西河。外来者若是用实力真真碾压了三佛齐人,那是很难进入这座城市的。 热带雨林对于陌生的外来者而言,有着太多太多的恐怖。他们自己在被逼无奈的时候却可以从东南两个方向离开这儿。谁叫人家是土著呢! 孙二此刻正呆在旧港这座城市的中央处,一座外表破烂的小竹楼里。他和他的四名手下正在做着动手前的最后准备。 方腊对旧港事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谍报司又岂能无动于衷? 对比方腊纵火烧佛庙的举措,谍报司的打算更是狠辣。他们自己在贫民区里动手,当战斗发生的时候,这大片的区域内会同时多地燃起大火。 “天王老子庇佑,这两日未见大雨,烈日炎炎,还吹起了风来,实是天助我等事成。”孙二高声叫着。他早年隶属时迁,陆皇帝当初寻了一些相貌平凡的汉子丢给了鼓上蚤,让他去调教训练。在水泊梁山早期时候,攻城破敌之时,他们这支队伍是频频立功。 只是随着时迁的受伤,当初红火一时的他们也渐渐归入了平淡。在时迁最后因伤势而只能留在陆皇帝身边做个虚职,最后更直接被谍报司给吃下了。 孙二两年前就被派来三佛齐了,但始终处于潜伏状态,陆皇帝对三佛齐的权贵,并没进行任何的拉拢和勾搭。 因为后者在他眼中全都是应该抹去的。 而现在谍报司就是要为方圣公查漏补缺,既然烧了佛寺,岂能不烧些贱民。横竖这都会让仇恨加固在天方商贾身上不是吗?这对摩尼教对中国都是好事! 而这些土著人的性命在孙二眼中,却是不值一钱的。 当厮杀声爆响的时候,旧港这座前一刻还散发着安逸祥和之气息的城市,立刻就被鲜血c杀戮和无尽的烈焰给包围,整座城市都仿佛身处地狱。 麻那者巫里要哭了。因为他手头只剩下几百人的卫队,他已经将兵力都调去港口守卫了。现在天方人一分为三,一部分驾船遨游穆西河之上,将港口的渔船通通化作火海,阻止三佛齐武士的突围。一部分隔着河流固守,阻住了三佛齐武士向东南回救。最后一部分才带着狰狞的笑,带着杀戮和毁灭,冲进了旧港最精华地带。 一座座佛寺中的和尚们仓皇而逃,或是闭门自守,僧团长老手足无措,在这个时候想不出任何的解决办法。 无数三佛齐权贵蜂拥向王宫,向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逃去。因为他们根本就无处可逃,但心中的恐惧却让他们不敢留在自己的家中 然而丧失了自己的武力的三佛齐人,在天方人面前就如岔开了腿的美妇人,根本武力阻止自己即将遭受的摧残。 麻那者巫里哭泣着逃去了南方的雨林之中。千万别高估上位者的节操,在死亡面前,什么都可以丢弃! 就如麻那者巫里,人就是在最危险的时刻,让自己的心腹去动员权贵们的奴仆坚守王宫,而他连他老娘和老婆都没带走,只带着一个儿子,就急匆匆的引着百十人逃出了王宫。 苏莱曼沙根本不在乎那正燃烧着大火的城市中部,也不在乎那些凄惨的土著们的死活。都是该死的卡菲尔,现在沦入火狱之中,不是很应该吗?“这是真神在责罚他们!” “进攻,进攻。杀进王宫,里面的一切都是我们的。”亚苏丁穿着丝绸长袍,手中却持着一把弯刀,高声的叫着。 而城市东南方少量的华人,此刻正瑟瑟发抖的缩在自己家中。似乎只是把大门紧闭,外头的一切就都不存在了一样。 却哪里知道,一双眼睛早就暗中盯着他们了。尤其是那些陆皇帝觉得不该存在的人家。 偌大的旧港,谍报司在这儿的人手岂能只有孙二五个?柳大这边才是主力。 “哥哥,王宫那边打起来了。番商把弓弩都搬了过来。”这又是一个相貌平淡无奇,可皮肤黝黑的人。 谍报司派来南洋的人里头,十个当中有九个是肌肤黝黑的。 “那咱们也动手。”柳大很淡定拎起了一把大马士革剑。 既然要装作是天方人动的手,那就要装的像一些,没必要在兵器上露马脚。余下的人也都是弯刀c直剑。 作为谍报司在旧港的头领,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柳大已经学会了从政治角度出发。在一场天方人发起的动乱中,几家华人死难在天方的直剑c弯刀下,那动手者是谁就毋庸置疑了。 日后,这可是一个问罪于天方的大好借口。横竖那几家华人也该死—— 正文 第七百六十四章 送去益都 “荒夷野人c南蛮无知之徒,愚昧不堪,不达圣人教诲,以至冒犯天威,实乃死罪。”坦麻沙那阿出人意料的竟能说一口不怎么地道的东京官话,还似颇有点文绉绉的味道,这实是出乎方天定等人的意料。此刻他顿首求饶:“望大将军饶命,小人愿从上国之命,马首是瞻” 此时此刻,坦麻沙那阿却还不知道方腊军大举南下的真实目的是为何呢。只以为是中原皇帝是个贪财的,眼馋麻六甲水道的利益,这番才派来大军攻打自己。心中觉得自己只要表现顺服一些,再把一些利益拱手相让,那性命和基业且还是保得住的。 却不知道方天定与王寅等人对视一眼后都哈哈大笑。“来人,且把他押下去看好。” “这三佛齐王若是死了倒好,被活捉实是个麻烦。”邓元觉说话的时候,成贵低着头好似办错了大事一样。实乃是这种擒拿一国之主的荣耀对于摩尼教的水军而言太过显赫和稀奇了,以至于水军将士一旦确认这穿的一场华丽,头上戴着王冠的坦麻沙那阿就是三佛齐的国王的时候,那高昂的喧哗声就立刻传的沸沸扬扬了。 “以洒家之见,这撮鸟不若就送去益都好了。” 宝光和尚此话一出立刻赢得一片赞赏声。这话说的对。坦麻沙那阿放在他们手中总是个祸害,但杀又不好杀,毕竟其军活捉三佛齐王的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不知齐军知道,后续队伍的天方人c东南海商们也都知道了。 “那就使人送去益都!”方天定把手一拍。 然后大军一分为三,主力丝毫不见停缓的直入穆西河口,溯河而上,一部分留守河口,三佛齐人的营垒正好为他们所用,另一部分则留在战场上收拾战利品。 无论是被俘的三佛齐水兵c贵族和奴隶,还是那一艘艘受到创伤却还漂浮着的大船,那可都是财富。 阮小七也没叫着去追击。三角帆船的速度并不慢,尤其他们有划桨。长距离加速是不成的,可短距离里甩开福船,却不成问题。难道只让东海号一艘船去追击么? 拿下了穆西河并不意味着眨眼就能抵到旧港,其城市距离入海口可足足有百多里远呢。第二日摩尼教的船队方才抵达彼处。 只是,满怀欣喜的方天定一行在第二次乘船抵到旧港的时候,却一个个不由得长大了嘴巴。 他们看到的城市真是邓元觉口中所述的那座城市么? 除了临近码头港口的天方人聚集区还能保持着整洁,整个城市都仿佛被大火烧烤过后一样,城市的中部和东南部至今还浓烟滚滚。哭泣声连远在穆西河上的摩尼教水师都听得到。 港口外漂浮着十几首天方三角帆船,看到大批的摩尼教船只抵到,纷纷避让到了南岸去。 被他们靠着河流隔绝在港口的近万三佛齐武士,可以憋着一口气对而无的天方人坚持不降,但面对着眼下自己无法抵挡的威势,却是连抵抗的勇气都没,只能乖乖投降。 不过一个时辰,整座城市已经全然落入了摩尼教的掌控中。 然后昨日里天方人对于旧港这整座城市的伤害,也被一五一十的汇聚到了方天定手中。 城东南无数权贵之家被抢掠,王宫也被抢掠了一番,死人遍地,多少女人在这个过程中遭殃那就不需要去提及了,一些好苗子也已经被天方人掳掠了去,后者世界可多的是女奴贩卖,况且还有天竺。这些三佛齐的贵人女子,肌肤白皙,相貌天竺化,在天方人眼中可一点也不丑陋。都是上佳的好货色! 而更重要的是他们对于佛寺的摧毁,那一个个昔日里受土著们尊敬的高僧,似猪羊一般被屠戮。 三佛齐最富有的地方不是王宫,而是这些佛寺。很多寺庙供奉的佛像上都粘贴着金箔,镶嵌着宝石,甚至直接就是一尊金佛。而现在 方天定心中忽的闪过无尽的痛。这些财富本该是他们的啊。有了这些钱财打底,他们就可以挥洒着钱财长期雇佣海船,将滞留在粤东地面的摩尼教徒,在最快的速度里接来南洋。 可现在无数的钱财生着小翅膀飞走了,还是他们主动联系的天方人,只要这般一想,他心中痛让整个人就都无法呼吸了。 这些财富可比之十万石粮米的价值,高出太多太多了。可‘生意’就是如此,有得有失。摩尼教失去了大笔的钱财,可也能赚取到减少本地土著的仇视。 “裆!”邓元觉手中禅杖重重的顿在了地面上,一尺见方的铺地石砖四分五裂。“阿弥陀佛!”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宝光和尚虽然对三佛齐僧人也有很大的不认同,但这却不意味着他能看到天方人如此的糟蹋佛门。 “屠戮僧侣,窃盗佛像,天方番商心中可有半点敬佛礼佛之心。南无摩尼光佛!” 虽说粗人就不会使坏的? 邓元觉这声佛号宣出来,方天定以下一干摩尼教高层,尽数人人色变。他们这一刻都忘了,摩尼尊者已然是摩尼光佛了。 王寅陡然打了一激灵,对啊,当即就道:“国师所言甚是。世子当使人即可向天方番商索要佛门等一干器物。” 甭管那真实目的是甚,至少不叫天方人得太多的好处不是?要知道三佛齐佛门存有原始佛教和婆罗门教的不少影响,敬奉佛前的灯c盘c香炉等物,那许多都是纯金的。 中国统治者历来都是实用主义者,尤其是李唐之后的王朝,当皇帝的在修仙好佛上吃亏吃大了,都学乖了。你看那赵佶十分痴迷于修仙不是?但可曾见他学汉武帝,耗费巨资去修甚个通天台c蜚廉馆c桂馆的?人大艺术家都是把钱花在自己身上。 方天定看了被摧残甚重的佛寺,那第一反应不是对佛祖不敬,而是去心疼钱。现在忽的有了一个上好的借口去索要好处,其会有不愿意?“对,对,此乃大不敬也。” 如果方天定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不是满满的喜色,而是一脸愤怒相,这话还会有那么一分的说服力。 当下就让宝光和尚带兵去索要好处,在得知兵乱中有几家华人遭殃后,更是以此为借口,让天方人交出凶犯来。 “那些可恶的什尔克,他们在过河拆桥!”星月寺里,亚苏丁暴跳如雷。 苏莱曼沙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统治者的话能全信吗?“真是个愚蠢的人。” 摩尼教只向他们讨要佛像佛器,而没有让他们把所有的好处都吐出来,这已经很够意思了。至于那些个遭灾的华人,就是苏莱曼沙都觉得是不听话的真神教徒干的,毕竟华人富足,昨日里强昏了头了,顺手杀掉也没什么意外的。故而依照苏莱曼沙的看法,他们还是乖觉的向摩尼教主动进献一笔钱财,再扔出去几个替罪羊赔罪,算是把前事彻底了结了好。 亚苏丁睁大眼睛似乎都不认识了眼前的苏莱曼沙,脸上明白的写着四个字:你傻了吗? 把佛像佛器还回去,就已经在割他们的肉了。扔去几个替罪羊是小事,横竖摩尼教没有‘追根究底’。但还要主动去进献去一笔财富,疯了是吧? 这人还有几分理智,强压下怒火没有去质疑。天方长老的地位是很崇高的。可是财富面前,他也不比金银高贵。亚苏丁把眼睛一闭,心中已作出决定。——他,是不会送去一分钱的! 苏莱曼沙并不以为意。他的身份是很崇高,却也不能主宰一切。要知道在真实利益面前,在涉及到人的根本利益的时候,便是哈里发也会变得无足轻重。 阿拔斯王朝这几百年的起起伏伏,已经无比真实的证明了这一点。 亚苏丁不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那他就要为自己今日的决定去承担以后的后果。又与他有甚大干系? 宝光和尚光明正大的带兵围住了天方商贾聚集区,这举动本就叫三佛齐土著好感大升,当他带着索要回来的一尊尊佛像还有大批的佛器,摆在明面上炫耀给所有人见到时,如此作为自然就更赢得了三佛齐土著们的尊敬。更不要说外来的摩尼教军,他们虽然是入侵者,但他们却是第一个对于受灾受难的三佛齐土著伸出援助之手的人。 把受灾的三佛齐土著门接到一座座寺庙中安顿,这些人很可能将是摩尼光佛在三佛齐的第一批信徒,也就是第一批被国人征服的野人,毕竟是有感情基础不是? 就是港口上的三佛齐“武士”们,也被他们一一区分开来。一般的小兵在没收武器后就都通通放回家去,只有那些贵族才回被‘另眼相待’。 这些人和他们的家眷的相见后,就都被集中安置了起来。 他们是三佛齐王的统治根基,没有了这些人,就好比中国的皇帝没了官员和士绅一样。 三佛齐的王室之人倒是没有遭受伤害,天方人不是没脑子的蠢货,纵然三佛齐王室中有着不少一等的好货色,他们也丝毫无犯。 后者的身份太敏感了。他们若是动了三佛齐王室,保不准连摩尼教都会对他们另眼相看。因为今后的摩尼教一伙就会取三佛齐高层权贵而代之。 如果从历史层面上看,这是一次很有趣的变动。已经被天竺破产户的血统给改造的三佛齐统治阶级,从本质上讲就与三佛齐土著有着一定的区别。而摩尼教的入侵,那触动利益更大的就是三佛齐的统治阶层而非是人口更多的底层土著 这只是一次上层建筑的替换和变更。就像是一座高塔最顶层的塔尖给替换了,其他的一切不便。 如果摩尼教人脑子能转的快,他们就会发现,自己完全可以照抄三佛齐人的旧有统治。而这一切都要看方腊等摩尼教高层是怎么想的! 正文 第七百六十五章 南下民族大融合 十一月份,方腊带人抵到了巨港。是的,此刻旧港已经更名为巨港。 依照陆皇帝的旨意,三佛齐王坦麻沙那阿不敬天潮,除国。以苏门答腊岛为明国公方腊之封国,定国号为明,拥有着独立的政治和军事权力,但是没有独立的外交权,改旧港为巨港,以为其都城。 历史上称此次之变为“南下民族大融合之始”!那端的是很有见地的。 天方教徒的‘暴动’在历史上也被浓墨重彩的记载了下来,其洗劫旧港的贵人区,并纵火焚烧贫民区,致使人员死伤数以千计,杀死了上千名大小和尚,摧毁并破坏了所有的寺院,旧港其东南区大小数十座金碧辉煌的寺院一日之间变得面目全非,整个旧港的南传佛教界之精华尽去。 一场可耻的背叛,一场被详尽记录上的抢劫和屠戮大联欢,在千年之后也是某教无法抹去的污点。当然了,对于那些人而言,污点不污点的没毛线用。 而与天方教徒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隔了一日进入旧港的方腊军的仁慈友善。 后者虽然是侵略军,但在此时旧港土著各阶层的眼中却是一个个脑后散发着公德圣光的圣僧圣徒。 他们救济困难中的底层百姓,迅速安定后者中的受灾害之人。遣散了大批的底层士兵,虽然也扣下了大量的贵族武士,可在任何地方上位者与下层阶级的数量比例都是悬殊的。 大量三佛齐底层士兵的回返让这座城市的东南区迅速安定了下来。 ——继安定了下层的土著居民后,他们又安抚住了这个王国的中层阶级。而至于大批上位者和他们家属的被人为隔离,那跟人民大众又有什么关系呢? 后者已经回到了他们旧有的c习惯的c热爱的生活秩序中去了不是么? 随后不管是邓元觉带兵包围了天方教徒聚集区,还是从中运回大量的佛器佛像,这都叫当地土著心中对入侵者的印象更好上三分。 以至于很快旧有土著人抛弃了原先的信仰,皈依摩尼光佛座下。 毕竟都是佛教徒么,而且讲真,这些社会地位底下的土著人,他们本身又懂的什么佛法呢? 旧港的变动只是在一日之间,但是要善后,要清场,要把受损的王宫进行改建和修缮,把寺庙一样进行改建和规整,那却是耗时多了去了。 至少方腊乘船抵到巨港时候,方天定也只是锵锵把王宫的大改造告一段落。 这时候的摩尼教军已经把占碑等地夺占,苏门答腊岛东部已经被摩尼教军扫荡的七七八八,可以说三佛齐王的直属领地也已经被拿下了七七八八。 王储麻那者巫里逃去了中苏门答腊,在滨锡阿克河右岸的北干巴鲁停了下来,并召集忠诚于王室的属臣勤王。穆西河口一战向西逃溃的三佛齐水师残部,且还效忠于他,让他对那大大小小的属臣多少拥有一些威慑力。 而天方商贾另外的一份厚礼,十一位来自马来半岛的三佛齐属臣的臣服,让刚刚建立的明国在南洋地区简直是如日中天。 但他们同时也面临着一个很大的麻烦——三佛齐的税制问题。 前文里说了,三佛齐人不纳税的,但在战时要自备干粮武器,跟着老大奋战。但这些人指的并非是所有人。或者说,这赋税还是真实存在的,只是没有缴纳给三佛齐国王罢了。 东南区可是有很多平民的,这些人是三佛齐武力的根基来源,但他们却是依附于更上层建筑的。而城市中央位置的贫民区之人,这些人连人都不算,又如何享受人的待遇?作为一个有着奴隶制残余的封建国度,贫民区的人不仅要交税,还教的特别的多。只是他们的税都只教给自己的主人。 后者的范畴囊括东南区的所有阶层,包括王室。王室也有自己的王田的!何况不纳税的平民阶层却还有‘布施’这个沉重的负担。 布施给谁?布施给寺院啊。难道你要尊贵c仁慈c充满着智慧的高僧们下地里种田耕耘么? 现在一个选择题就摆在摩尼教的面前,是依旧维持三佛齐原先的社会体系,还是另辟一片天地? 两个选择各有好处,但也各有各的弊端。 前者虽然能让摩尼教顺利的在苏门答腊站稳跟脚,可天花板高度有限,日后想要真正在苏门答腊变得根深蒂固,就困难大发了。而且这种种姓制度,与摩尼教高举着的造反真经是背道而驰 而后者呢。倒是有利于摩尼教变夷为夏,有利于教化。但内中事儿的麻烦上也会叫摩尼教遗患无穷。 要知道,现如今的苏门答腊,还有无数个小封建主呢。 “若依照三佛齐的规矩不变,儿子以为,只要把消息放出去,那些地方头目必会俯首帖耳。”方天定看着方腊言道:“可若是把那旧有的社会结构彻底粉碎,”三佛齐王储麻那者巫里现在已经自称三佛齐王了,身边簇拥着一批三佛齐力量。而摩尼教的举措就是把其他所有的三佛齐贵族,全都推向麻那者巫里那边。 方腊眉头不见半点凝重,这些问题他在来南洋的路上已经反复斟酌过了,心中已有定策。现在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睛闪过一考量,“大郎以为我等该作何取舍?” “儿子以为,要变!”方天定倒是没想太多。他的地位早就不可动摇了,很直白的把自己心思给道了出来。 “为何?”方腊再问。 “父亲,前者虽是长治久安之策,可是前者太弱了。”方天定眼睛里光芒绽放,“就如那赵宋重文抑武,以文驭武,其对内自是江山永固。此番起事,错不是当今圣上英明神武,实乃不出世之英杰,就凭我教之力,便是可在东南呈一时之英雄,最终也必会折戟沉沙,我等尽身首异处。” “然其对外,屡战屡败,丧师辱国,致我汉家尊严尽丧于异族之手也。” 当初一卢龙节度使便能把契丹人打成狗,区区党项,只是西北一节度罢了。可赵宋立国后,却成为了中原的一噩梦和一心头大患。这说来实叫李唐武人嗤笑也。 在方天定眼中,这三佛齐与之就有异曲同工之妙。 将百姓子民固有化的分做三六九等,那首先便不能尽民力,就如三佛齐与他们的这一战。从头到尾,三佛齐动员起的水路人马也就三万上下,这说来叫人可笑。 其次,社会阶层固化,官员出身固化,与魏晋的九品中正制何其相似?当然,阿三哥的选官制度还没有九品中正制现今呢,人家是唯血统论。 这是中国几百年前就抛入垃圾堆里的玩意儿,摩尼教若是把之捡出来用,不说这种制度对造反起家,高举着造反真经的摩尼教内部伤害有多大,就说这种制度实行下去的后果是怎样的,方天定就没谱。 因为人可以管教自己的子孙,却不能管教子孙的子孙。方天定能保证自己的儿子c孙子都在应有的水准以上,可他不能保证自己儿孙的儿孙也还在水准以上。那赵宋就是个大好的例子啊。 之前几代人甭管怎么说,那都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但碰上赵佶父子这对败家子,那就是真的有金山银山也不够他们挥霍的啊。 方腊听了哈哈大笑,果然是自己的好儿子,有见识。 他从袖口里拿出一道书信来,递给了方天定看,这却是陆皇帝给他的私信。上头很明确的将方腊军的南下和明国的建立定义为南下民族大融合之始。 “民族大融合。”方腊笑了起来,自己这个便宜女婿还真是会说话啊。“这词的意思已很明确了。”要他们跟土著融合么,就像陆皇帝在湘南c赣西做的那样,将山窝窝里的少民们都拉出来编户齐民。那自然要先把少民们的社会结构给彻底粉碎了,这样他们才会乖乖的听从摆布。 如此事宜定下来后,第二件事就紧接着被摆上来,却不是信仰的问题,后者的问题上,摩尼教内部早就达成了一致。就是包道乙也在一次次的交锋中为自己一派人赚取到了足够的利益。要知道在摩尼教中,人包道乙可也一样是护国灵应天师,地位与邓元觉仿佛。现如今宝光和尚的地位上去了,却是因为摩尼教变成了摩尼光佛。 包道乙的信仰很难在苏门答腊岛传播,而人包道乙也没有当真天师的打算。对比宗教信仰,他更在意实际权力。方腊就许诺其家族世代为邦加岛总管。后者可是一处宝地,首先面积不下于中原一州之境地,虽处在海边多沼泽,气候湿热的很,可彼处产旱稻c胡椒c安息香等,并且境内有锡c铁c铜c铅等矿,锡砂产量更是丰富。 很轻松的就搞定了一异端!这或许几代人后会有变化出来,可包道乙已经满足了。他现下就真等若明国之中的一小诸侯国了。 被方天定第二个摆上台面的事儿是巨港的天方教。 后者的实力真不能小觑,此番其人在旧港的作为现今已经传遍了南洋,良好的完成了为摩尼教吸引仇恨的任务。 可任务完成的再完美,也不意味着他们就已经没有威胁了。现在就要考虑如何解决这个麻烦了! “强硬手段不可取。”明国要发展,还要依靠这些天方的番商呢。方腊似想到了什么,“但要解决这个麻烦也不难,寡人觉得,此事许会有莫名之惊喜。” 方天定等不少人忽的摸不着头脑了,可另外一些人眼睛却闪了闪精光。 在方腊的眼中,天方人且还是很乖觉的,今日他驾临巨港,那些天方商贾不也捧着金光闪闪的礼物献到他的面前,而乖觉的人可不就是聪明人么。他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就这般想着的时候,负责码头守卫的钱振鹏忽的赶到王宫求见,方腊潜意思的就觉得有坏事生出来。 “快宣!” 钱振鹏腰间挎着一口宝刀,大步流星的走过来,脸色有些涨红。到了中庭直接跪下,“禀圣公,三佛齐王坦麻沙那阿暴毙码头,臣有罪!”坦麻沙那阿与其王妃和一干被俘的子嗣,都是要不日送回中原的。 方腊c方天定等在场的摩尼教高层纷纷站起身来,方圣公本来淡黄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不用猜他都知道下手的人是谁!心中直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正文 第七百六十六章 中原沸腾 明公国建立了。 麻六甲海峡这条沟通东西方贸易的黄金水道已经被中国人拿下来了! 强大的三佛齐水军一战之下就被打的大败而输,抱头鼠窜 这件事情的意义有多么的巨大,对南洋c对中国,对整个世界的影响又有多大,真是再怎么强调都不为过的。 国内大小报社连篇累牍的解释麻六甲水道的重大意义所在。可对于中原的各阶层言,那更惹得他们侧目的却是海外封藩建国。军民士绅,官员商贾,全都要炸了。 他们在三个月前见陆皇帝诏书,使方腊率军征讨三佛齐的时候,心中或许就有了一些猜测,可再去想也没有想到陆皇帝会放得那么开。 毕竟还有藩镇这一个选择的么。 “这可是诸侯国!”无数人在‘真想大白于天下’的一刻惊呼。 自从七国之乱之后,中国可已经很久很久再没见过这种纯粹的‘诸侯国’的模式了。 后世有不少人很多人都说西汉的诸侯国与宗周的分封制一样的,但这内中实是有区别的。若说西周的诸侯国是殖民地总督,诸侯必须服从周天子的命令,诸侯有为周天子镇守疆土c随从作战c交纳贡赋和朝觐述职的义务。东周的诸侯国就是邦联自治省与海外省总督,后期如何就更不用多说了;而西汉之初的诸侯国,却是自治特区特首军区司令。只分同姓诸侯,且王国相对独立,掌握行政c财政c军事等大权,几乎是“国中之国”。 很有点英联邦各国与约翰牛之间的关系。 这还真的是有区别。 而现在,陆谦现在却完美复制了两千年前的那一幕。异性分封,分邦建国。方腊军的南下和明公国的建立,在海外“荒芜”之地大殖民,摩尼教整个体系被移植到了万里之外的南洋,配合着诸侯国的横空出世,这无一不触动人的神经。 那之后,摩尼教人马便是“国人”,当地土著在没有归化前便是“野人”,那些土著权贵就是要讨伐的“蛮夷”。 多少宋儒在这一刻都激动地不能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横竖,一个个都夸起了陆皇帝,说的好如天花乱坠。 只是陆皇帝始终不鸟他们。 当年的宗周诸侯们,出门就撞到蛮夷,可不稀罕。齐c晋c宋c鲁c陈c蔡等所有的宗周封国,能最终屹立不倒,那靠的可不是满嘴仁义道德,而是拔剑挥刀,用砍下的一颗颗蛮夷头颅垫实了自己的根基! 现在的方腊军也是如此,与两千年前被分封到千里之外的宗周功臣们的处境,有着神一般的相似。 也所以,接下来还有数不清的问题和麻烦在等待着方腊一伙儿去解决,就像当年的宗周功臣对城市之外的蛮夷部落一般。 双边的理念不同,两边的利益冲突,那些土著权贵们愿意尊从才见了鬼。 真的很像当年的那一幕。两千年前自由自在的生活在中原c齐鲁c冀北等地的部落头领,脑子残了,才会听带人忽的跑来自己的土地上叫着“我才是老大”的诸侯王的话。是以,日后苏门答腊的土地上是少不了厮杀和拉锯的。复杂多变的地形地貌和陌生的地理环境,也将会是方腊军最大的敌人。 但国内的人却全顾不得其内的危险,而是满满对方腊的羡慕。很多人也是如此才明白,方腊c田虎c王庆c钟相这四大藩,如何会与益都那般两不猜疑的;才明白四大藩为甚会乖乖的听从益都朝廷的调遣,征战于塞北和岭南。这两边必然早就有了约定,所以在皇城司眼中会有不小影响力的泰白楼事件才会连个泡都没冒。 没几个人会看到方腊这也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在千万里之外打拼天下,在为华夏民族开疆拓土和稳固新的领土。他们只看到了方腊这个天下争龙的失败者可以自由自在的称孤道寡,称霸一方;看到方家的子子孙孙都有荣华富贵,为一国之主 不能不说这是个悲哀。然而千载之后的荣耀足以叫方腊他们洗尽今日的污黑。 几乎就是在一瞬间里,无数人对方腊为首的四藩态度变化来。从视为祸乱天下之隐患的敌意转为了对公侯百代之家红果果的羡慕嫉妒恨。 然而同时的,就在明公国的影响力泛滥起来的第一时间,无论是河套地区的田虎,还是南越之地的王庆与钟相,三家藩镇都看到了忽的来投的士人。 三家全是喜出望外,热烈欢迎,他们来日一样的封藩建国,刀兵打下的大好江山,可是需要读书人来治理的。如今有读书人来投,他们可没陆皇帝的矫情,那是无论新旧,一干收纳了下。 所以,中国人对“出人头地”的炙热是真的能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一些根深蒂固的‘传统’的。 那叫人去千里之外生活是背井离乡,是人离乡贱。可要是叫人去家乡千里之外的地方做官,那就是鹏程万里不是吗? 而事实上这也的确是一条新的出路不是?陆皇帝瞧不上眼的人,都可以去“海外”实现自己的“理想和价值”了。这是充分利用资源。 而说实话,苏门答腊的方腊也还是挺顺利的,他一到,天方人就知趣的低下了头,认可了码头区的存在意义——摩尼教师从陆皇帝,规定天方水手和奴隶武士只能在码头区里待着,那天方聚集区的商贾们,每人只有十人的配额,若是仆人不够可以从城内招募么。横竖是坚决不让他们自由出入了。每名商贾只有十名随从可以跟随他们自由出入聚集区。 天方商贾自然明白这是为何,但摩尼教这属于过河拆桥,也忒是叫人不爽。 还好方腊他们心中也有b数。陆皇帝不晒天方人,那是因为人陆皇帝夺天下的时候,根本无有用到天方人。摩尼教却是真真实实的用了一遭。所以,这般做他们理亏的。 如是,摩尼教同意天方人可以在港口区建立星月寺,给了他们一个中原的陆皇帝坚决不同意的要求,虽然不让他们传教,却也让天方团体的情绪安定了下来。同时,这也就意味着六甲海峡地区的平稳和繁荣得到了最大限度的保持。 麻六甲之所以是黄金水道,那就是因为它沟通着东西方的商贸。而连同这条黄金水道,让这条海峡之所以变成现在的重要性的,不能否认这当中没有中国海商的功劳,但更不能否认天方人存在的意义。 天竺商人早已退出了对华直线贸易,天方商贾的存在已经完全取代了前者的意义,现如今朱罗水军若是因为三佛齐而对新生的明国报以敌对态度,那天方商贾完全可以进一步的为其服务。直接将他们的对外进出口打包承办。同时这也会叫中国海商的利益受损。因为要越过浩瀚的大洋,从苏门答腊进到天方,天竺就是一个绕不过去的槛。 整个贸易或许都会洗牌,从而形成一个全新的秩序!而这个全新的秩序的建立,就最大程度满足了陆皇帝的需求。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南洋才插进去一颗钉子,天竺还远没到对其动手的时机。而对于方腊一伙儿正在面对的考验和挑战,他只需要站在一旁看戏即可。 如果以摩尼教的能力还弹压不下三佛齐的反扑,那方腊扑街了也不值得可惜。 而马来半岛上的三佛齐‘属臣’们在得到方腊不跨过麻六甲海峡的承诺之后,纷纷对方腊和新生的明国献上了自己热情的祝福。 一些知趣的,都主动叫着引入摩尼光佛。 但是都可以预见的,马来半岛上的大小诸侯们在过段时间,确切的肯定方腊军真的不会跨界后,他们自己之间就会先掀起一阵激烈的大火并。因为外在的紧迫感和巨大的压力逼的他们要自我强大。 人力商行有的货物了。 陆皇帝对结果挺满意的,国内还有那么多事呢,他可没功夫叫南洋牵扯了去太多的精力,只是大笔一挥让南洋水师进军淡马锡。 正文 第七百六十七章 金子要变软 时间已经进到一年的冬季,北地的攻势全都转入了守势。历史上入秋后便病逝的阿骨打,现如今还是生龙活虎,天祚帝也依旧优哉游哉的在上京城内快活。 就是那蜀宋与南宋的实力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强。只是后者耿南仲为首的中央政权与徐徽言之间的矛盾是愈发尖锐了,徐徽言的“强大”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冲刷着赵宋的社会规则,却也让中原舆论纷纷抨击,因为徐徽言的作为可不是又一次武人乱政的真实写照?陆谦不去管,只是看戏,同时让徐徽言注意言行,只能针对耿南仲为首的文官集团,千万别过火的将自己的矛头指向了赵桓。 而前者军力增强的后果却是搞得川蜀天怒人怨,赵佶为了保证军费,对民间的压榨太过苛刻了。社会矛盾已经相当激烈,陆皇帝都担心自己不主动去进攻川蜀,蜀地百姓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掀翻了老赵家的统治。事实上,蜀宋的作为,先赵宋影响力的副作用,现下已经胜过南宋许多了。虽然陆皇帝眼中,二宋再是怎地挣扎,也不过是虫子的歇斯底里,伸伸手就可以摁死的。 关外飘雪,素素的落雪声在寂静中都能传入阿骨打的耳中。这位在原时空里横扫契丹,后人也很快在两年时间里平推中原,一举灭亡了北宋的天骄,本时空却混的不太如意。 自从燕云惨败后,女真人便转攻为守,却还是被齐军一步步的逼压。这半年的时间里,他们在东南和西南两个方向上可流了不少血。 阿骨打穿着一身白色的皮袍,戴着周边泛着白毛的貂帽,双耳戴环,耳旁各垂一长辫。此刻面色有些不愉快的高坐在上首。 无奈何,金兵又吃败仗了。左都元帅完颜斜也进攻保州失败。纵然完颜闍母讨伐野女真频频得手,降服了一些野女真,补入各猛安谋克,但女真人今岁还是流血超出了补血,更不要说保州之战后了。 保州城是契丹与高丽的战争遗留的边界争端。女真人夺取辽东之后,为了安抚高丽,就将保州让给了高丽人,并将鸭绿江东之地赐给高丽。但是在高丽内附中原之后,女真人立刻从开州城出兵,直捣保州。那开城就是后世的凤凰山城。 齐军登陆辽东半岛后,便把向北的攻势中心偏向了半岛的东侧,并在水师的帮助下,大雪到来之前成功拿下了保州。而在辽东海域冰封后,完颜斜也却打起了反扑的盘算来。因为海域冰封,这就意味着辽东南齐军与中原的联系被隔断了。 只剩下高丽这条陆路通道,可偏偏高丽境内并无大量的齐军,已有的高丽守备军依旧在与地方反叛势力奋战。 陆皇帝要把他们迁到中原去,这叫很多高丽权贵世家无法忍受。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家族的根源就在于本土,在于乡土。如是,不少对王楷内附中原本没什么抵触的世家大族,也闹腾了起来。 万幸李资谦他们势力也不小。陆皇帝把官一封,叫他们更是名正言顺,三大家势力整合,还有个总管府来掺和,内中虽少不了你争我斗的碰撞,可大面上只一个以势压人,就已经将半个半岛给拿下了。但就像南洋的方腊军一样,大面上占据了优势,实际麻烦却还层出不穷,比如那平壤为核心的西京两班。 如是,这般情况下的高丽,可是没能力援助保州的。 完颜斜也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准备进攻大举保州,横竖要打个胜仗。 他半年来坐镇辽东半岛,可是受了齐军恁多的气! 可结果却是落得败阵而归,齐军在保州的兵马是不多,但人家火药储备的充分,女真又有多少人能生生的填在保州城下? 粘没喝抬头看着一脸揾怒的阿骨打,女真人的皇帝此刻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肃杀,似乎只有敌人的鲜血才能抚平他的暴怒,巨大的威压让整个大殿都变得鸦雀无声,只有屋檐下偶尔响起的水滴声音轻轻传来。 虽然殿内有熊熊烈火烤炙,但所有人却都觉得如处冰天雪地一般。 吴乞买知道,自己这二哥的怒火已经充满了胸膛,老五在打保州之前话说的忒满,结果却是个丢人,这让阿骨打的脸面不好看,让整个阿骨打系都有些打脸。 也幸好粘没喝在西南路也没能讨好。 不然,影响会更坏,更大。 但这却也是阿骨打心情恶劣的真正原因。 因为正是这两路金军的遭遇,让他深深的感受到失望,他现在都看不到能击败齐军的可能了。尤其是他曾经寄托着厚望的“四藩”这颗棋子的废弃,这让阿骨打大失所望之余也再看不到陆齐翻船的可能了。 一支水师就让辽东南变成了筛子,除非金军放弃辽东半岛,不然就金军现在的兵力,需要花费在半岛上的力量就太大太大了。而且西南路也不是善茬,没有锦西走廊,齐军计划跨几步脚就能感到辽阳府。而女真人又因为内部原因没有放弃辽阳,那在锦州与辽阳之间的平坦沃土上,两军可就有的对耗了。 两军交战死伤自然不会少,也互有胜负。被调到燕京府的岳飞在一连串的战斗中得到了不俗的锻炼,个人能力有没有更进一步成长且不说,可岳飞对打女真真是兴致勃勃,斗志昂扬,积极地很。 也是女真人还有几分实力,粘没喝手下还有不少能打硬仗的金兵,让得不到朝廷支持的燕京军只能望而兴叹,屡屡出击都是小场面闹腾一番,没办法,呼延灼只能把更多的心思用到了草原上。 但是阿骨打的目的却已经实现了。王伯龙被他解除兵权,耶律余睹与锦州城那个大小眼碰了两次后也实力大减,更重要的是,半年的时间里金军连连吃瘪,已经足够让很多人清醒的认识到,辽阳城他们还呆的下呆不下了。 “我大金再是困顿,也断无白白让出辽东的道理。”吴乞买早就跟阿骨打通了信,如何不知道今日阿骨打意欲何为。当下站出来说道:“以臣弟之见,当派遣使臣去往益都。” 这话说的在理,女真现在最有利的态势就是跟陆齐停战,这才是让他们最快恢复元气的路径。根本没想过陆皇帝压根就没放女真一条生路的阿骨打等,现在就想着用辽东做筹码,来换取和平! “粘没喝,你怎么看?” 阿骨打开口向其问道。粘没喝的脸色自然不好看,吴乞买的提议就是半年前的旧事重提,然而那个时候主张坚守锦州,不对陆齐避让的他,此刻却已经没有了旧日时的硬气。 “谙班勃极烈所言甚是,臣附议。” 粘没喝脸上火辣辣的,可是错的的确是他,却也不得不承认。 阿骨打心中总算泛起一点的喜色。做勉为其难样儿地点点头,道:”既然大家无有异议,那就且照谙班勃极烈之言行事吧。” “就是不知何人愿意前往益都?” 阿骨打威严的目光扫过,殿内不少人的脑袋纷纷低到了胸前。这年头出使中原好像停危险的!他们早前可是拘谨了小旋风的!而耶律马五投效汉人的时候也拿蒲家奴和高庆裔做了见面礼。双方之间这是早有后患的。 阿骨打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蒲家奴身上,这事儿仿佛只有指望他了!至少他经验丰富不是?蒲家奴也已经感到了阿骨打的目光,心中也有忐忑,可局面却不容他推脱,一抱拳就说道:“陛下,臣愿意出使。” 正文 第七百六十八章 二哥厉害 散会之后,阿骨打使人留下了粘没喝与吴乞买二人。 这两人是大金国最重要的柱石。前者在辽东西南落得灰头土脸,实力削减不少,心气更被打落许多。人生正值低谷期,阿骨打又非是要把他坑死去,自是要趁机来团结内部同志了。 而后者不仅是女真储嗣,更理事持重,阿骨打每引兵出征,便将后方政事悉数托付他手,从无疏漏,使阿骨打征辽时无后顾之忧。 一文一武,都是他的臂膀肱骨。 “自燕云一败,我女真声势大挫,内隙横生,一年不到光景,你我间已生疏了许多。”阿骨打自然不缺笼络人的手腕儿,开口就把彼此间的遮羞布给扯了下来。因为只有叫人感觉到了疼痛,才会更加的血肉相连啊。 粘没喝脸色大变,忙起身向阿骨打请罪。 “唉,你有何错?”阿骨打一把将粘没喝扶住。很是感慨的道:“今日无有外人,你我兄弟且掏出心肺来说话。你再做多礼,便真与我生分了。” 粘没喝直起了身来,眼睛闪闪。 “哥哥知道你所谋甚大,此非是为自己一人得失,而是为了我女真,为了我完颜部。”粘没喝就是想要成就耶律德光未尽之伟业,入主中原。而阿骨打虽没这般的野望,却也不愿意丢了从契丹开始就横压中原的优良“传统”。 就如正史上,他允许童贯以百万贯钱赎辽,但却并不把整个燕云十六州都还给赵宋。那燕云东部的榆关入口部分,也就是平州c营州一带,他以当时归附了女真的张觉为节度使把守,可不在赎辽之议内。 “砖儿何厚,瓦儿何薄?从匈奴到契丹,我塞北之地,每每有强族崛起,虽都能横行一时,却总会被大一统的中原王朝击的粉碎。匈奴c鲜卑c突厥,莫不过如此。苍天待我塞北之族忒是不公。 只是那中原气运虽长,老虎却也有打盹之时,叫那重文轻武的赵家人得了江山,契丹始能屹立北地二百年,镇压中原。这赵氏宋国,讲真,真乃我北地引弓之族福星也。只惜我女真不曾相遇到。”阿骨打叹息道。 “我女真崛起于东北,数年间横扫契丹,兵锋劲锐,那怯懦宋人如何会是敌手?当日大军席卷上京,陆谦又大军北上燕云,”那时阿骨打急了,怕燕云被陆皇帝夺去了,中原再度拥有北方的有礼地势,那女真就再无可能像契丹一般的威风了。“我确是小觑了中原汉儿啊。” 与赵宋的理念完全不同的陆皇帝,他的大军的战斗力也与宋军截然不同。到现在阿骨打闲暇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在脑海里回忆着那一战。一点点推敲着每一个步骤,而结果却是叫他绝望无比。一次次的推敲,他却完全寻不到半点的得胜之机。 所以他很后悔。当初他确实小瞧了陆齐军队,要不然他不会在刚刚打了一场中京之战后就马不停蹄的南下南京道。以至于落得大败,让女真主战军团大败而输,如今想来阿骨打自深深后悔。 他这些日子里都不止一次的想,若是当日他没南下攻打南京,那局面又会是何种模样? 阿骨打敞开心扉,将一些想法都道出来,语气中流露的是一种灰心丧气。 女真人的局面且还没有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时候,可阿骨打这位一国之君对未来的前景却似很是没有信心。 “陛下”粘没喝也被这番话说的凄然,的确,他与阿骨打的矛盾就在于彼此野心的不同。他想要的太多了,如是不愿意放弃手中已经把握着的。但现在他已经被现实打醒了,知道自己的痴心妄想终究只是一片痴心妄想罢了。 他与吴乞买对了一眼,先开口道:“辽东广阔,陆齐且内有赵宋残余,外有契丹党项余留未除,我大金局面纵然困顿,事情则远没到山穷水尽地步!望陛下”他忽的发现自己想不出合适的词汇了,总不能直白的叫阿骨打打起精神来吧。 吴乞买适时开口来,解除了刚刚生出的那股尴尬。“国论勃极烈所言甚是。我大金此时此刻远没有到生死存亡之境。若能与契丹c蜀宋相联,三家互为表里,配合无间,未尝不能翻盘。” 毕竟契丹c女真和蜀宋在一定程度上都具有‘地理优势’,只要肯相互配合,未尝不能让陆皇帝吃瘪不是? 阿骨打神色黯然,他头脑是很清晰的,大艺术家和耶律延禧都不是白痴,若说三家联合,他们自己肯定是半点都没迟疑的。但他们手下的人呢?蜀宋不说,契丹却是个大大麻烦,内里可有不少与女真有深仇大恨者啊。 而且,“便是三家联合,又如何能轻易做到配合无间呢。”相隔那么远。 粘没喝也是忧心忡忡,故而走出王宫时候,脸色都是慎重的。 阿骨打身边只剩下吴乞买了,后者眼睛眨了眨道:“二哥,你看那粘没喝可曾归心?” “你怎么看?”阿骨打不答反问。 吴乞买脸上露出笑,说道:“以臣弟看,那粘没喝已经归心顺服。还是二哥厉害。”阿骨打这番故意示弱,效果很好。 “此子豪杰。内能谋国,外能谋敌,决策制胜,有名将之风。”在眼下这困难时候,阿骨打太需要与他君臣无间了。 完颜斜也的地位也很高,同时也有一定的能力。但正是因为他的地位和能力,限制了他的作为。因为他只是女真的第二继承人啊,他若表现的太过优秀,那把吴乞买置于何地了? 所以,他在几次征伐辽军的作战中,更多只是担任‘总司令’。就有点像是朱代珍在赤军中的地位。他是阿骨打为代表的皇族在金军中的代表,是阿骨打用来平衡和牵制粘没喝的最重要棋子。 而粘没喝就像是赤军中的彭清宗与林育容的混合体,决策制胜,算无遗策。 这种无须的限制真的很影响完颜斜也的发展。如果说之前他与粘没喝的能力还不离十,那现在却已经只及七八分了,甚至更少。 而在女真现下的境地里,每一分力量都弥足珍贵,阿骨打必须也只能选择粘没喝。 正文 第七百七十章 老臣贺喜陛下 耶律淳的作为就像一颗炸裂的惊雷,在益都城内响起,惊起了无数的人。 竟然把聚宝盆拱手相让,这人是怎么想的? 羊绒那东西一经问世便惹来了无数双眼睛的羡热,那就好似棉布一样,蕴含着无穷的利益。 更是一件大功劳,让皇帝陛下亲口说下“此乃一大功”的殊勋,虽然外人都不甚理解内情,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只要知道它代表的是甚,知道它的不凡就是了。 现下耶律淳他竟然放弃了,主动与之做出割舍? “这厮脑子有坑吧?”无数人同时间里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他们理解不了耶律淳的难处,只是看到耶律淳‘有身份有地位’,对比商贾和一般人言,耶律淳的资本已经足够雄厚了。那羊绒与棉毛混纺虽是利益巨大,不可能他们自己吃独食,却也绝对可以占据一块利润不是? 就像陆皇帝先前想的一样,答里孛的面子在那儿摆着呢。很多人都认为,陆皇帝不看其他,只一个答里孛也不能看着耶律淳吃亏的! 不过很快,耶律宗雷出仕的消息传扬开来,益都城内官民纷纷恍然大悟,自以为自己懂了。 用一个“聚宝盆”换取一个孙子早几年出仕的机会,这若单纯的只从“交易”上看,自然是笔赔本买卖。但谁都知道他们的皇帝陛下是个仁义的,难不成还真会看着耶律家吃亏不成? 只要让皇帝老子记住了你的好,这才是耶律淳一门真正的好啊。 外界的纷纷扰扰陆皇帝全都不在乎,时间已经临近年底,北面的女真人,西南的赵宋都派来了使臣请见,消息传到益都,他自无有不允,但两边的人现下都还没有抵到益都。 而内部,各级官府和大小官署都已在为一年的工作做最后的扫尾和总结了,只有身为皇帝的他老人家这段时间却甚是悠闲。 陆谦不讨厌悠闲,享福么,现下他已经学会了享受生活。虽然在这个科技落后的世界里,电子产品和娱乐精神远不能于后世相媲美,可作为顶级的上位者,却是从来不会缺乏娱乐和放松的手段。 歌舞厌烦了,还有杂耍说书,相扑角抵,还有打牌麻将,再不成就去校场跑马,现今的御马监里可养了十多匹名骏。 陆皇帝玩不来那些文雅的游戏,比如下棋,诗词歌赋附庸风雅啥的。 也不喜欢看戏,纵然那画本都是叫人照着他的指点来写的,比之传统的才子佳人,以及寒门举子中状元,青楼花魁妙眼识英杰,而后寒门状元娶了大家的小姐,贴逼又贴钱的青楼花魁做了小妾的狗血美满,那种奇葩的价值观是焕然一新。但陆皇帝还是不愿意瞧看。 这种被他拔苗助长的戏曲,实则就是宋时的杂剧唱曲的改版,虽然极得本时空土著的欢迎,然陆皇帝却怎么看这么别扭。 他宁愿听人说书。 内务办的著书局养了几十号人,一个个都是文笔不凡的,专门来为陆皇帝写宫廷画本。这待遇放到后世真是有钱都难办到。 而除了以上这些,陆皇帝现在还学着玩起了熬鹰。虽然益都周边并无猎场,他也没有走火入魔。 再不是就是弯弓搭箭,或是拉人打一场马球,陆皇帝的无敌身手现如今也只能在马球场上一呈英豪了。 何况还有后宫的美人,还有几个小萝卜头。纵然没有山水游园,没有一座座或华丽或巧妙的园林供他心上,陆皇帝这日子也充足的很。 偶尔,起了兴致,他还会与人出宫溜达一圈。 所以,只要有钱有权,那在任何时候都能过的舒舒服服。 冬天里没暖气,那可以用地龙取暖。宫殿的地下都有火道,火道在地面有洞口,在外面烧火,热气通过火道传到屋内,又有专门的排烟措施,是被称为地龙。给陆皇帝的感觉一点都不比暖气差。 夏天没有空调,也能有水龙解热。这是李唐时候的先人玩过的‘发明’,与那地龙一般,都是陆皇帝起的名字,也是陆皇帝想出的法。他那日翻看杂文游记,看到记载着唐朝时的趣事。那时的贵人多建造凉殿靠近河边湖边,盛夏之时将水引入殿中的地下暗道,用水车或其他机械传动设备,带动循环制冷,再配上转动的轮扇将冷风送入殿中,真是清风送爽。有诗为证:窈窕瑶台女,冶游戏凉殿。 故而,紫禁城内便有了水龙。 那宫殿的下方,不止埋得有排烟通道,同时还有大量的铜管。到了烈日炎炎时候,由畜力水车从水井中提取冷水送入专用的水塔,打开阀门后,冷水进入铜管,排入宫中的蓄水池中。如此过程,屋内再多的热气也进给带走了,感觉比空调更是舒服!直将夏日里的用冰数量直线拉低了好一截去! 小日子过的更舒坦的同时,也趁机给益都东西两个工业园区增添了两个新的经济热点。 陆皇帝的享受在益都城内就是一个风向标,无论是地龙还是今年才出现的水龙,一经面世就如那羊绒一样吸引了无数双的眼睛。 满城的贵人都希望自己有样学样,紧跟着皇帝步伐。就像早前的水晶玻璃片。 但这么多贵人都挤在一时间要货,哪里能成。那不管是铺设水龙的工人,还是施工需要用到的铜管,可都是有限的,需要根据房间大小而专门特质的,便是水塔和畜力汲水器也都需要专门的技术人才指导。整个事宜直到进入了八月,天且都冷了下,方才告一段落。 而到了九月,陆皇帝只看着淄水和弥水两处工业园区的新增产值数量,笑而不语。 从六月开始,两处工业园区的工坊c作坊数量,较之先前的几个月的增益,就有明显的提高。 因为水龙的出现。益都城内的热潮叫商人明显看到了赚钱的机会。从水塔所需的铁管c阀门,到水龙所需的铜管,还有畜力水车所涉及到的大小零部件,这些就都是新增工坊的着眼点。而且明显可以看到,新增的那些工坊c作坊,产品更加单一,更加细碎。 所谓的畜力水车作坊,更不用说就是一畜力水车组装点。这很像内务办置下的马车厂。 名义上是生产马车的地方,实则就是一组装地,因为马车内里的大小零部件,甚至是马车车板,都被内务办外包了出去。 这种新的生产模式,直接刺激了两处工业园区大量小型工坊,乃至是家庭作坊的出现。 而现在的水龙,那就是一个新的经济刺激点。 整个夏天陆皇帝的心情都是极好。 工业的发展果然需要良好的效益回报和宽松的政治环境,而偶尔一两个新鲜的经济刺激点,也真的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热闹了整个夏季的水龙,可不就证实了这一点么。 待到八月中秋过后,马会扩招的第一批会员公布,那本就吸引了数不清的富商大贾齐聚益都,又恰逢摩尼教南下。方腊直向转运使下了一价值二百万贯的大订单。从麻布c生丝,针头线脑,到铁锅c铁勺c菜刀c斧头等金属制品,再到钉子c铁钎,乃至大块的铁锭和一辆辆的纺车与织布机 这些都是日常生活中所要用到的器物,是人衣食住行都离不开的器物。如此一张大单,直给本就热闹非凡的益都商界,凭添了一把烈火。 而后就是明公国的成立,那对不得已的读书人来说,不失为一条好去路。对于商人而言,更是如此。 想想看,摩尼教上下上百万人南下,加之他们已经征服的土著,这是一个多么大的新增市场啊。 而且这还只是四藩之一。 方腊一事让整个中原骚动,也叫南洋诸多土著王国单产心寒,原因就在于如他这般强藩,陆齐朝还有三个呢。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陆皇帝还需要寻找三个地方来安置他们?一在北,两在南? 而那三藩在封邦建国时候,是不是也如方腊一样要带走大批的军民呢?那不管被分到哪里去,可都是一巨大的新兴市场。 马会与封藩建国相配合,那爆发的力量绝对是11≈gt;2的。 更不要说,陆谦已经有可信的情报显示,他的那个大计划已经不再是秘密了。也就是说,大齐的功臣已经在与商贾力量近一步合作中。或许那孔家人的身份都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也保不准。 不过这点不用理会。 孔家人的‘作用’本来就不是要施加在那些商贾身上的,甚至它的作用目标也不是那些读书人,而只是广大的平民百姓。 商人无论在现代还是在古代,为了利益都可以践踏一切,这丁点也不稀罕。 不然,满清的八大皇商如何会出现?那是晋商永久的耻辱。而87年爆发的“东芝事件”也震惊了整个世界不是吗? 读书人也是一样,不管在这个时候,还是前五百年后五百年,孔老二始终只是他们捧着的一块招牌。在刀剑强权面前,读书人从来不成气候。 反倒是那些普通老百姓,他们心中的价值观,才是真正绝对一个国家命运的所在。 陆皇帝拿孔氏做文章,为的就是打破老百姓心中的某些观念,赵宋一百六十年的统治,是挺短暂的,却已经给华夏这个民族印刻上了自己的标记,陆皇帝需要把它彻底的摧毁。在百姓的心中,这个中国人口基数最大的群体阶层中,刻录下自己的意志。 因为占据着绝大多数人口的老百姓才最直接的影响着中国的新一代人。 是“万般皆下贱,惟有读书高”,还是“好男儿志在四方”,这点很重要。 如今时间已经走到了年底,陆皇帝还没有拿到全国的数据统计,在如今这个时代,要做好这个统计数据可是很不容易的。 但他手中有益都城两大工厂作坊聚集区的确切数据,有济南和济州两地手工业变化的详细调查。 “三地同比资产增长皆在三成之上。老臣贺喜陛下。”宗泽还是雷打不动的内阁首辅大臣,这是一个心中有着生民二字的人,也是一个聪明的人,他的政治倾向始终明确无比。 故而,他首辅职位就始终牢固不可动摇。 陆皇帝的不少计划在他看都有些过于儿戏,甚至有些轻佻。不像陆皇帝打仗时候最喜爱的正面碾压,而是另辟蹊径,剑走偏锋。 只是,事实胜于雄辩。益都c济南c济州三地的数据已经在表明,皇帝的想法并没有错。 事实上这也是历史的滔滔大势。 那明清时候的会馆,后世的一个个同乡会,一个个私人会所,可不就是现今马会的低配版吗?人是需要沟通的。 马会就提供了这一平台,再与“封藩建国”结合一处后,其所爆发出的力量是极大地。现在,这股力量方才崭露头角,还远没有进入鼎盛期,却已经成绩喜人也。 “霖翁,如今可还有担忧?”陆谦笑眯眯的,三地的确切数据和详尽调查报表,写的可不止是三地投入到工坊之中的新增金额累计,和与往年同比的增长幅度。更有它们的生产总值,原料来源c人工收入c工坊主的纯利益收益,缴纳的税金,以及工人数量和工人的薪金水准。 在宗泽心目中,中原之大却有无数失地之百姓,中国缺乏的永远是土地,而不是人力。他现在还看不到未来工商业与田亩争夺劳动力的那一幕。 在他看来,工商逐利,纵然再违背圣道,却可以吸纳富裕民力,这便是大利。而且百姓可从中得利。 那益都一地只工匠便过两万人两工业区,从织工c皮匠c篾匠c鞋匠,到木匠c铁匠c铜匠等,人人收入不菲。至少在益都这般大不易之地且能养家糊口,如此之地若能有上个几十处,那岂不是便可叫百多万户百姓衣食无忧? 宗泽最担忧的便是商贾无仁义,也就是说他担心商贾会死命的压榨工人,叫后者干的比牛多,吃的却比鸡还少。 根本不知道工商在发展过程中会有多么残酷的宗泽,也根本不知道工商业发展中终究会卷走多少人力的宗泽,此刻只有满心的欢喜。 陆谦心里呵呵的。商人们若是能克制住自己的内心贪欲,始终用一个相对高的薪水来雇佣工人,那才有鬼呢。 后世英国人称霸世界的时候,泰晤士河上不知道飘荡了多少女工和童工们的冤魂。那可不只是孟买的纺织工人凄惨,赚起钱来六亲不认的资本家,对于本国百姓也手下无情的。 身为穿越者,陆皇帝如何不知道“资本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的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流着血和肮脏的东西”。但人生理想并非只在东亚这一亩三分地上称王称霸的陆皇帝,他不止想要征服中亚与印度,还希望涉及天方,更希望在几十年后能小批量的移民美洲。这一切计划都需要超级强大的国力来支撑,只凭一个农耕中国,恐是难以支撑。更何况陆皇帝希望为中国一举打掉正史上让神州蒙羞受辱的祸害根苗 经过一千多年的发展,儒家本身所蕴含的先进性在赵宋一朝已经耗损代价了。 就像那巅峰,你昨日达到了人生最巅峰,那今天的时候你就已经在走下坡路。 宋儒的理念不能说没有一丁点的可取之处,那是真正的圣人保准,太高了,红尘中的生民实在很难有人达到。便是那所谓的朱子,扒灰c陷严蕊c玩尼姑等诸公案就都是假的诬陷的么?须知道空穴了,才会来风啊。 作为一个治理国家的指导思想,千千万万的官员他们自己都达不到水准,再用这个指导思想去治理整个国家,这岂不是有点‘空中楼台’了么? 所以,陆皇帝坚决掰掉了宋儒,铲去了理学,再大力发展工商,大力对外殖民,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样做会让华夏在数百年后变成什么一副样子,这个时空的历史又会走向什么方向。但他就是做了。而效果现在看还是不错。 急速扩大的地盘稀释了中国的人口密度,现在只有方腊一人建国,那还不是很明显,等到一个个藩国建立了,这些个新生国家为了在新的土地上迅速站稳脚跟,怕是每一个都会挥着大旗来中原招揽移民。 那时候,人均十亩c二十亩的都拿不出手。没有个人均百亩,甚至是土地不限量,只需耕种年便就是你家的做口号,你都不好意思来招募移民。 这会极大地吸取中国的剩余人口,跟新兴的工商业产生剧烈竞争。届时,国内的工坊工厂的东家若不跟着提升工人待遇,他们凭什么留住工人呢?而现如今的田亩租赁制度也多少能保证百姓的生活,那做工若不比种地更挣钱,他们又凭甚要人离开田亩?民间的剩余劳动力总是有时尽的。 中国现下的情况与约翰牛,或者是我大民国时候,是完全不同的。除了出卖自己的劳动力,给资本家们做牛做马,他们还有种地吃饭和远赴海外移民两条路可走。有了余地,自然会叫资本自己麻爪。 到时候,‘市场经济’么,二者间自己会在无数次试探和交锋中达成平衡。 “陛下,内务办总管李道求见!” 宗泽高高兴兴的回去了,陆皇帝喝了一杯茶,接着见下面的。 正文 第七百七十一章 招工启事 生命不同,人就也会就不同。 岳鹏举锋芒毕露,就像一个璀璨的明星,早早就引来无数人瞩目。可同属于彰德系的李道,却似屋头下默默无闻的爬山虎,始终悄无声息,只待到人们注意到它的时候,碧绿色早已蔓延到了整个屋头。 能坐上内务办总管的职位,李道觉得自己已经达到人生之巅峰了。 虽然这个总管职位仅是一从三品,但其能量之大绝非官职可以衡量的。这就是秦汉时候的少府,九卿之一,满清时候的内务府总管,能坐的此位的皆皇帝心腹也。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就成皇帝心腹了,可他已经是内务办总管,任凭是六部尚书,内阁阁老,兀的不敢小觑了他。 李道能走到今日不容易,有好多感慨。曾经的他以为自己要在鸿胪寺干上一辈子,结果没过多久便被放到了地方,任一州之父母,那时候他就又以宋三郎为榜样,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坐上一地疆臣的宝座。可没有想到他又转了位置,先是任内务办的副职,而后又转正当上了内务办总管。 这一路走来,他虽像是个被搬来搬去的砖头,无法主导自己的命运,但他且能保持着自己的心,那唯一不变的就只有他从来都昂扬向上的意志,和认认真真尽职尽责的作风。如此,他即便是因在经验和能力上的欠缺,除了一些差错,那也非是不可原谅。 至少在陆皇帝眼中,这个当初搂草打兔子——陆皇帝去彰德只是为了岳飞么——顺手牵来的人,便很有几分可取之处。 眼下李道牵来告禀的便是毛纺事宜。被传进宣德阁里,陆谦赐座,李道拜谢,挺身坐下,这便向皇帝告说道:“禀陛下,羊绒与混纺之事宜,臣已经梳理清楚,一应章程已经拟定,敬请陛下御览。” 把奏疏递上去,李道兀自在心中感慨耶律淳的老奸巨猾。“真是个老狐狸啊。” 如此感慨只因为那混纺好办,羊绒难行。 中原之地养山羊的人家不在少数,但却没人有抓羊绒的习惯,而且规模少,羊绒的单体产量又是少,根本看不到效益。更不要说汉地的羊绒的质量且还比不上西北与北地。 李道只要一想内务办既要使人宣传,又要出大力下去收购,羊绒拿回来后还要进行揉洗c毛绒分离和分级挑选,最后才能组织人手去纺线和纺织,他心中就也有一种放手的冲动。 这劳心劳力的是为啥?内务办缺那几个钱么?只一个金融银行看每年就能为内务办贡献多少利润? 内务办来钱的门路太多,收益巨大,那羊绒和羊毛混纺便是做起来了,利益又能如何?李道是真觉得此事过于费心费力! 只是他并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甚至还要竭力掩盖。因为陆皇帝的态度已表明了一切,再联想到内务办之前寻找长毛羊的差事,李道又不是政治初哥,如何还感觉不出皇帝对毛纺的重视?纵然限于眼界他还猜不到陆皇帝的最终用意,但他至少能确定陆皇帝对此事的重视。如此他就必须全力以赴的去完成之。 皇帝的意志就是他人生最高之宗旨啊! 手拿着奏疏,陆谦也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事儿果然需要花费大精力。 钱财开销倒是小事,陆皇帝现在有钱。就是这事儿它端的复杂,且前后牵扯紧密,不能有一处出错。 而陆谦实则一直都是个很怕麻烦的人。他现在便是已经有了不少空闲时间,却依旧臣工们做事儿干净利索,千万别拖拖拉拉。雷厉风行是挺雷厉风行的,可又不免有简单粗暴之嫌。 这不只是纯粹的干脆,而更是为了省事省心。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陆皇爱省事,内务办相随。 李道现在就有点如此倾向,真心觉得此事麻烦得很。 内中一个个步骤涉及了太多太多的人,简直就是重新开辟出了一门行业来,还上下链条全部垄断。 从外购羊绒羊毛,到运输保管,然后是抵到益都后的漂洗晒干,再到筛选与分级,最后是纺线织布,这一层层的涉及到的人手,轻易便能用出去大好几千。真的很麻烦! 可陆皇帝此时不嫌麻烦了,也不觉得麻烦了。因为这关乎着他的毛纺大业,关乎着他的大计。他之前嫌麻烦,那更是为了提高朝廷的工作效率。 “李卿奏疏所言妥当,朕很满意。既然你要宣政司襄助,那朕就下道旨意。”李道的奏疏写的不错,有条有据,且清晰明了,陆谦看的满意,自然不惜夸奖。 这种口头表扬就跟军中颁发的军功章兴致一样,惠而不费。却能给官员一巨大的激励,眼前的李道就是一个。 “能教陛下满意,乃臣之洪福也。”李道只得躬身授命。 当即陆皇帝便提笔写了一道手谕,李道接过,旋即告退。出宫后就直奔宣政司。樊端见了陆谦手谕,自然不会怠慢,如是就在这年底时候,一场招工启事在齐鲁掀起了好大风波。 招工启事并不稀罕僻见,可由官府出面宣扬招工启事便稀罕了。迄今为止这还是头一遭。再去看那最后的落款——内务办,轰动效应便油然而起。 “铛铛铛,铛铛铛,大家伙集合了,集合了” 午饭之后,一阵明亮的锣鼓声在益都府临朐县仰天山脚下的李家园北头响起了。清脆的锣鼓让这个只有六七十户人家的村落从平静变得喧哗,住在北头的甲长李武第一个裹着棉衣从院门伸出头来。 “当家的,李琼那打脊泼才又作甚?刚吃晌午饭,还不让人安生消食”李王氏也随着赶出来,家里喂的大黑驴都叫起来了。这可是整个李家的宝贝,却别受惊了。平日里要用的油盐酱醋茶,就都靠着鸡蛋来换。但要挣大钱,拉山货往城里运去,就全靠着这头黑驴了。故而,李武夫妻待这头驴比儿子都亲。 “恐是乡里下来人了,我见李琼那厮正陪着呢。” 现在的陆齐治下,也是保甲制,但与南越的保甲制决然不同。甲长就好比后世村里的小队长,保长则是自然村里的大队长,而保正就好比是后世的行政村主任。 一切只看人口户口数量而定。 李家园是一个六七十户的小村子,这还是因为分地租赁地时候分了家,不然怕是连五十户都没,三百来人口,只能是保长。 “李琼那杀才,就巴结上头的人时跑得快!”李王氏张口又来骂着。 李家园这地儿,处在仰天山脚下,土地不少,却很贫瘠。往日里连个口粮都难保证,现在便是田税放宽了,也只能得一个口粮,别看有的人家田亩都上百了。可是都是下等田,打不了几石粮食。 李家园人几百年时间早就养成了靠山吃山的传统,人的力气都有限的,与其花在贫瘠的土地上,不如想法子在山上讨活,那收益更高。 就是李武一家也是如此。大黑驴拉货送到城里去,货可不是只他们一家的货,而是整个李家园的货。那山上的中草药材,如何首乌c穿地龙c黄芪c冄参c麻黄等等,可都是钱。 十多里方圆的仰天山,可是一座中草药材宝库,其内出产的药材,早就在青州小有名气。只是因为面积有限,出货量也是有限,做不大炒不响亮。 此外,这儿的柿干c核桃c杏仁c黑枣c板栗等干果也小有名气。 周遭另外两处村落,也如李家园一样,靠山吃山。田亩只做糊口之用。 但是这般生意不是一个人在做,至少在李家园里,除了他家,李琼家中也养着一匹健骡。 “招工啦,招工啦,内务办招工啊,可是给皇家做工。每月两块银元,吃住全包” “招工啦,招工啦,每月两块银元,吃住全包” 两块银元也就是一贯半,这个薪水并不很高,但就如李家园保长叫嚣的那样,这是给皇家做工,有颜面,且又管吃管住,那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不蒙不骗,不做虚言。签字画押,白纸黑字,政府作保拉” 在李家园保长李琼身后,刚刚入职没俩月的乡官胡铨脸上带着羞红,显的还有些羞涩。 现年21岁的他,纵然已经成人,更已经娶妻生子,但这在无数治下子民面前大声地如沿街叫卖的小贩样儿吆喝,实叫他羞臊。 同时这也说明,胡铨的脸皮且还没得到充裕的锻炼。 胡铨祖籍赣西吉州,但他现今的户籍却已入了益都。原因自然不是他刚刚得的这一小乡官,事实上错非他已是益都的户籍,他还来不到临朐县做乡官。 这皆是他哥哥胡铸的功劳。 后者的官职并不高,仅是晁盖的秘书随从,但他在晁盖入赣中南的时候,却给予了其巨大的帮助。 而与陆齐官场有了接触之后,胡铸便知道益都的好来,废了不小力气才办成此事。虽然从长远看那南京更好,但县官不如现管,千羊在望不如一羊在手啊。 正文 第七百七十二章 宰相必起于州郡,正堂必发于乡间 胡铸是吉州胡氏族长胡载的嫡长子,胡氏自赵宋庐陵开国侯胡公霸时候落脚吉州,至今已经有七代。家大业大,也然是吉州士绅中屈指可数的头面人物,影响力不俗。 这样的家族和宗子,本该是与陆齐大军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事实上吉州境内不少家族都在做着两手准备。一边使人南逃岭南去,一边就在吉州境内数不清的山头处,安营扎寨,囤积粮草,要与陆齐军战斗到底。 说到士绅们的抵抗,不少人看了都会发笑,但话外提点一句,这吉州便是后世的吉安,井冈山之所在。到处都是高山峻岭,地头蛇不是不能全打死,但总是会牵制了齐军一份力量。就跟那癞蛤蟆落在脚背上,吓不死人也恶心死人。 彼处的大家族中只有胡铸选择了光明磊落的投降。 这一是因为大势所趋,天下已然无有可能再颠覆;二是他自持胡氏一族较洁身自好,便是有些不肖子弟也只限于偏支远支,近亲嫡系之中且都值得相信的。 如此就如那黑暗中的一支燃烧的蜡烛,虽然灯光微暗些,却十分之耀眼。 晁盖再使人了解胡家的嫡系,其家族中虽然也有些官僚,可嫡支主脉里,曾祖父胡琏,祖父胡恺,父亲胡载,胡氏嫡脉已三代不仕赵宋,只以“耕读”为业。可以说是‘清白’也。 胡铸本人,自幼读书力学,师从名儒萧楚。这萧楚是一个典型的送入,其中年时正值蔡京当朝主政,萧楚愤嫉其奸,隐居三顾山授徒,并撰成春秋辨疑,书中大旨主于以统制归天王,而深戒威福之移于下,也就是指当时的蔡京专权,而触犯皇权之威严。全书议论紧紧围绕权奸柄国而发,持论正大,既合于孔子笔削之义,又婉转痛斥时世。其于书中之论,与胡安国之好牵合时事而动辄乖悖经义的研究方法有别;与孙复之名为尊王而实为深文巧诋之用心亦绝无相合之处,于北宋诸儒中独树一见。可偏偏这样的一个人却是赵宋的忠臣。 晁盖兵进赣南时,就早早使人前去聘请萧楚,后者厉声斥责,坚决不从。可身为其弟子之一的胡铸却巴巴的与晁盖搭上了线,待到陆齐大军进入吉州,胡铸一声大喝,树旗举义,归顺了晁盖。更利用自家的名声为晁盖军平复赣南立下了不小的功劳,至少是在吉州。 如此的,胡铸便成了晁盖的军机秘书之一,而后借着晁盖的面子,将胡铨的户口移到了益都。 在益都,胡铨接受了与吉州时候全然不同的教育。在吉州时候,萧楚最擅长治春秋,儒家经典纵然是真经典,四书五经却也就那么几本。 千年儒学,一代代人的我注他注及历史发明,延伸出了无数个分叉。就像一棵大树发出的无数枝杈。 但终究是有些单一。 而益都呢? 无论是县学c州学,还是私学,国文c算术c地理c历史和体育,这都是必须学的。还有自然常识和兵法c律学c珠算这些可选的辅导课 胡铨在益都的教育感受,完全不同于老家吉州。这是两种全然不同的教育理念。 更不要说是舆论宣传了。在陆齐的官府报纸中,无论是礼部的机关报真理报,还是国子监的机关报琼林,都无时无刻不在向外人灌输着一个理念——旧日之学只是一面之才,方面之学。新朝养士育人,则重于全材,行于专才。 无形中就将国学与算术c地理c历史等平等了。甚至从实际上已经将地理和历史从儒家的知识体系中剥离出来了。 自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千百年里一个接一个的学术流派无奈的改头换面,戴上儒冠,混进了儒学。然而漫长的时间却叫他们的后人忘记了自己的祖上,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儒家学子,把兵法c算术c律法c天文c气象,乃至是工匠之学,全当成了儒学的一份子,儒学实则已经完成了对中国知识的大一统。 不管是武夫,还是和尚c道士,儒将c儒僧c儒道,进入到赵宋时期,三教合一后的中国,儒家已经彻底没有了敌人。 “仁者无敌”么,它已经把所有的敌人变成了自己人,那还哪来的敌人?便是那明面上素来被儒家鄙视的商贾之道,都弄出了一个儒商出来。 而摆事实举例子,无论是司法还是税务,亦或是工程与军伍,那都需要一专多能之辈。只靠四书五经如何治理的天下? 胡铨在益都苦读一年,而后通过了益都府的秀才科,放弃了在益都城的机会,而选择了来临朐当一个小小乡官。虽然从品阶上看还高上半阶,他现在是从九品,已经进入了官的范畴。毕竟那是留职益都的机会啊,纵然只是一个再不起眼的公人,在很多人眼中也是胜过外地乡官的。 但胡铨却选择了临朐,只因为陆齐朝的官场上已经有了一条无文的潜规则——宰相必起于州郡,正堂必发于乡间。 意思很简单,想要做一地父母,做正堂官一把手,那就必须有乡官为政之经验。 如此条件自然不能适用于所有人,可胡铨只是‘人民大众’啊。他是有一些关系不假,但他背后的那点支持力显然不足以叫他破坏这已有的潜规则。 本着早晚要下来,早下来胜过晚下来的思想,从没想过在衙门里做一辈子属官的他是很乐意的赶赴临朐的。且还能向上跳一级,从一普通公员变作了临朐县九山乡的副乡长。多好! 但纵然已经入职两月有余,胡铨对于乡官的一些必备素质,还是欠缺的很。他可以对着保长保正们将上头下发的文件讲的头头是道,也能对乡间老农和颜悦色。胡家是‘耕读’传家么。但他绝对做不到眼下的李琼这般,像一个沿街叫卖的货郎一样,大声吆喝着打广告。可是偏偏的,陆齐的乡官却总少不了这等“歇斯底里”的时候。 不管是今日这般内务办与宣政司联手的行动,还是年年都少不了的招工与招兵,可不都要乡官下村里这般扯着嗓子叫喊么。 一句话,胡铨的脸皮还没修炼到家。这就跟相亲一样,头几次可不是面红耳赤么。可十几次后再看,那叫神态自若,习以为常。 作为一个职位虽卑微,却胸怀长远的男人,胡铨知道自己必须克服这一弱点,而且要尽快的去克服。 时代不一样了。陆齐的官儿跟赵宋的官儿全然不同,而身为一个步入官场的人,他要做的不是抱怨什么,而是去努力的适应什么。 是以,此番胡铨才会主动申请下村宣传。 “知道内务办要招多少人么?人数不限,男女不限。年龄十五岁以上,四十岁以下之男女皆可。” 李琼依旧大声呐喊着,神态激动,声音亢奋。原因胡铨也很清楚。他已经到九山乡近两个月了,对于治下各村落的情况不说彻底掌控,也知道一个大概。 九山乡顾名思义就是九座大山,仰天山就是其中之一,李家园的经济态势则是九山乡诸多临山村落的一个代表。 靠山吃山,田地贫瘠,只可顾口食也。 百姓们若土地里刨食,一年辛苦也顶多能多吃上一口饭,然大山里的“宝货”虽多不胜数,但你能不能采的到却是另外一回事。更不要说内里蕴含的危险。过往的年月里,九山乡地界里,哪年没人摔伤摔残摔死的? 在很多人眼中,这种日子显然不够安稳。所以,经济在临朐县垫底的九山乡,始终是临朐县的拥军大户,外出务工大户。 前者不提,后者只要是农闲时候,官府一声吆喝,只要管吃管住有工钱,天南地北的全都去。 “那乡亲们可知道朝廷招大家去是为了甚?那就为的是羊绒。” “羊绒又是甚?我李家园有养羊的人家,该知道二三月里山羊会脱毛。那脱掉的毛就是羊绒!” 讲真,李琼看到那所谓的羊绒是何物后,都心疼的只流血。他家也养羊啊,且是从祖上开始就养,养了几十年了。那浪费了多少羊绒啊。 看看那羊绒的收购价格,最差一等的羊绒且都二百钱一斤。 李琼猛地一摇头,不能再去想这个了,想了他心疼! “最差一等的羊绒且要二百钱一斤,羊绒纺织出的绒布,价值之高更堪比织锦。” 织锦可不是绢帛那样妖艳货色,后者是丝织品中的贵族,产量有限。市面上你都很难看到,而价格也非一般的昂贵。一匹‘普普通通’的织锦,价格卖上十贯是很寻常的。而河北齐鲁的绢价,一匹最巅峰也不过是一贯五百钱。现在天下承平,南方的浙绢源源送到,河北c齐鲁的丝织业也有所恢复,北地的绢价已经从一匹一千五百文下降到一千二百文。 “阿也,这般值钱?” 听闻到羊绒的价格和绒布能与织锦比肩后,李家园的百姓全都发出了惊叹。他们再是无知小民,织锦是何等的贵重也都是知道的。且一斤羊绒最差也二百钱,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外头一旦米面也不过八九百文。 “恁地般不虚假,莫要诓骗小民!”人群中有百姓叫道。 每月两块银元的工钱,管吃管住,年岁且还放宽若此,可是个好机会。 胡铨忙上前一步,“诸位乡亲,小可如何敢有诓骗,虚传公文乃天大的罪过,纵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官法处置。此事由朝廷背书,万不会有虚的。诸位若愿意报名,年前时候便告知李保长,年后签下契约,过了十五径去益都。” 正文 第七百七十三章 汉家点金术 不限男女,不限数量的招工,是不可能在全国铺展开的。其实质范围也就在益都c济州两地。 有好事情,济州这块老根据地是总也不能忘记的。 此事给民间年节前夕热闹的气氛再增了一把烈火,短短时间里,给皇家做工和羊绒成为了齐鲁之地最是热门的话题。 自然有不少日子过的不错的人看不上那两块银元的工钱,就比如那李家园的保长李琼。对比让儿女去给皇帝家做工,他更乐意让儿子去参军。 横竖他现下又没吃不饱穿不暖,人李琼已经渡过了最基本的温饱需求阶段了,改而谋求社会地位了。 他这辈子能混到保长已经到头了,再向上爬兀是攀爬不动。而他两个儿子也没有读书的天分,更不要说早前也给耽搁许多年,现下家中便是有了余钱也买不回光阴。故而一个留在家里继承家业,另一个就去参军好了。 参军有危险,入伍需谨慎。在陆齐朝,军人的地位很高,李琼为甚一心叫儿子去当兵?原因不是为了军费,而是为了军属的身份和军人退伍后的待遇。 九山乡数十个保长保正,超过一半是军属。同时这乡里的治安官,甚至是临朐的不少官员,那不只是司法警局系统,而是泛指整个官府,很多人都是退伍军人出身。 在军队里,除了习练刀枪之外,还有不少的空余时间,那就是军中教导员们负责的领域。 从律法c政策的解读和宣讲起,到读书认字,反正三年的从军生涯结束,那些士兵不说一个个都能写会算,却也八九不离十了。更对陆齐朝的律法和政策有一定的认知,这种人在军队里只是一个小兵,可放到地方却是优秀基层人才,进到官府中做公,半点困难都没。 这种情况至少在陆齐定鼎天下的早期,也就是十年内是不会改变的。因为退伍军人更是新朝的根基。这就像陆谦前世,刚建国时候的退伍军人和改开之后的退伍军人的转业安置有可比性吗? 不缺吃不缺喝的李琼,现在渴望的是“出人头地”,不说当官,至少子孙能吃上一口公家饭。而就他那俩儿子的本事,参军就是唯一的出路。 他才不会叫儿子媳妇闺女去报名呢。 之所以提点到这一个人,只是在举一个例子。彼之蜜糖,我之砒霜。同样的一件事在不同的人眼中,那是有着不同的看法的,人的利益着眼点是有不同的。 就像如李琼这般的人家虽然有,却也依旧不会影响到百姓中的报名者多如过江之鲫。 但是齐鲁的这一幕半点也没影响到燕京。后者已经完成了编户齐民和土地租赁,并且随着大批的契丹牧民被迁移去河套地区,整个燕京已然尽在陆齐之掌控中也。 完颜蒲家奴从马车上探出头,眺望前方,时隔多日,他是再一次看到析津府的城墙了。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相隔才两年不到,契丹与大金就都已经变幻了一幅模样了。 析津府不再是契丹的析津府,而变成了汉人的燕京。塞外北地的主人也不再是昔日里强横无匹大金女真,而变成了汉人。 在他旧有的记忆里,只是一群柔弱的羔羊的汉人,猛地变化成了饿狼猛虎,主宰着整个‘天下’。 此番,他前来这座已经被改换了名号的析津府城,脸上便一丝一毫也没过往时候对着契丹时的傲横,不卑不亢,有礼有节,这才是完颜蒲家奴现有的态度。 只是当一个人怀着如此的心思去对着另外一个‘人’的时候,无形中,他已经将自己放在了一个弱者的地位上了。 因为只有弱者才会顾及这些,才会竭力来保持自己的颜面和尊严,强者从来就不会考虑这些。 这更像先前的赵宋使臣入辽,不止正使本人提心吊胆,整个使团的人都忧心忡忡。 完颜蒲家奴也是如此,他先前在锦州城被滞留了多日,这方才南下入关,显然锦州的大小眼和耶律马五已经得到了益都的示意。 顺着锦西走廊一路入榆关,马不停蹄的再赶赴燕京城,稍后再顺着大道一路向南 外头的寒风呜呜的吹着,完颜蒲家奴缩了下脖子,把头收了回去,他都担心在年节之前自己到的了到不了益都。 随着队伍距离燕京城越发近来,路上的行人车马也越发见多。各类嘈杂声纷纷传进完颜蒲家奴耳中。 后者作为一个见过世面的人,并不以为然。 当初析津府且还在契丹人手中时候,便是一个繁华胜过辽阳府许多的大城,如今的嘈杂和路人车马,不是那应有之事么。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距离燕京城东大门越来越近。道路上的人流量和车马也就越来越多,还没去看燕京城,只眼前的这个景象,让整个女真使团目瞪口呆。 滚滚人群,数不清的车马,几乎将道路堵塞! “这,这陆齐可真是”完颜蒲家奴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如此的燕京城比他记忆里的析津府,可热闹的太多了。 当年作为大辽南京的析津府也是繁华热闹的,但那时的析津府外绝对没有眼下的一幕。只看眼前摩肩接踵的行人和如长龙一样的车马,那就可以想象得到城内市井街面的繁荣。 事实上这是有原因的。 那内务办的招工自然不会影响到千里之外的燕京府,可羊绒和羊毛对整个燕京府的冲击却是巨大的。契丹人听到羊绒的概念后,整个人都是懵逼的。他们当然知道山羊会在二三月里掉毛了。但过去无数年里没有契丹人回去注意这个。山羊绒单位数量小,又是随即脱落,也叫牧民们根本无法收集来。他们更不知道那东西很值钱! 现在汉人朝廷给出了高价来收购羊绒,还有羊毛的价格也不差,那可是意外之惊喜。毕竟契丹人养羊是山羊绵羊混杂的。 草原五畜,牛马骆驼羊。之所以算五畜,是因为里面包含了两种羊——山羊和绵羊各占了一个席位。而相对于牛马骆驼,羊才是草原上数量最多的家畜,它们与草原,就像鱼和水一样密不可分。 而牧民们在饲养羊的时候,并不会有人单单的饲养其中的一种,而几乎全都是混杂饲养。而这比例是2:1至3:1,绵羊多山羊少。原因不仅是绵羊产肉多,或是能剃毛剥皮,还因为绵羊好管理啊。 只要是放过羊的人就都知道,山羊很难约束好。它的性格中似乎遗传了太多盘羊的基因,太过活跃。到了夏天,草原上有很多例如苍蝇c蚊子和虻之类让羊群讨厌的小虫子。山羊若是迎着风走,小虫子就不容易飞来落脚叮咬。于是不胜其烦的山羊羊群也不管家在哪儿,干脆一直顶着风走,而且各走各的。羊群很快就散了。兼之山羊的记性也很有限,走远了,同样找不着家。不见那草原小姐妹的故事么,牧民们在大草原上找羊实是件很操心的事。 可只养绵羊也不好。这种羊是一种很笨的动物,它们仿佛总是迷迷糊糊忘记带脑子出门,早已没有了盘羊的矫健与警觉。 冬天,草原被积雪覆盖,河流冻结,羊群大都只能以雪解渴,且还简单。可到了春天,等河流解冻,羊群终于有机会喝到流动的水了,便纷纷涌至河边。只是绵羊一心往前,似乎不知道在河岸边分散开来,于是前面的羊到河边之后就只顾低头喝水,走在后面的羊解渴心切,仍然愣愣往前挤。那每年春天都会有羊被挤到河里去,甚至溺死。基于这样的无奈,有经验的牧民只得尽量寻找平缓的河岸,供羊群饮水。 而且绵羊生性慵懒软弱,如果遇到饿狼,绵羊只知道扎堆聚集在一起,即使被狼咬住喉咙,也很少发出叫声。这时候就需要性格活跃的山羊了,它们知道躲避危险,遇到狼了至少知道叫。 所以啊,羊绒和羊毛真的是与每一个牧民的生活息息相关。 那消息传到燕京府后,立刻就引爆了当地的不少大户巨室。他们刚刚历经了改朝换代的剧变,可以说能从陆皇帝的刀下活下命来就是幸运事儿了,那财产势力更不知道损失了多少。以至于在过去的一年中,南方的资本大肆的进入到燕京来,他们还只能笑着来奉承。 只是破船还有三斤钉,这些家族也不是易于之辈。他们便是自己兜里没钱,也有资本去与本地商贾c外来资本合伙。燕京府现在不少的工坊都是这般做起来的。 这些燕京府的世家大族可不认为赚钱是可耻的,是追逐铜臭的。 而现在陆齐虽是同契丹开战,可两面的贸易往来却没有断绝。草原上的牛马羊群还在源源不绝的流入到中原。天祚帝不是没下过禁令,可是有个鸟用?整个草原都需要中原的丝绸c瓷器c布匹c茶叶c大黄等等。 那后者是草原上的神药。汉朝时候罗马人就曾获得过大黄,那只能是通过丝绸之路的传播,即便日后丝绸之路渐渐从陆上转移到海上,但陆路上的大黄贸易也始终不成断绝。后者造福的不止是北方大草原上的游牧贵族,更是遥远的西方的中亚人c乃至欧洲人。 前面的却是契丹贵人们生活所必须用品。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契丹人祖上曾经阔绰无比,吃好的用好的,现如今一遭落魄,生活条件大幅度下降且不提,没有了大黄和茶饼,实热便秘,积滞腹痛,就成了致命的苦处。 多少年了,大黄和茶饼始终是他们的主要滋补剂和清肠去火治牙痛通便解毒的神药。 而没了丝绸和瓷器,又叫他们怎么穿衣,怎么过活?难道去用粗糙的毡布,或是笨重的陶器么? 而中原也需要草原上的牛马,还需要草原上的奶酪c奶粉c皮革c角筋等。 双方互有所需,贸易进行的好不愉快。内中更是需要本地的世家大族去往草原牵头,所以这事情很快就已经从燕京府扩散到北面的大草原上了。 听到新的经济热点,且是自己手中的废物,草原上的契丹权贵和商人如何还坐得住?大草原上到处都是羊,这是白捡的钱,他们如何不动心? 眼下燕京城外这般多的车马却就有不少就是他们的。 兼之这年节时候,作为燕京府的政治军事经济中心,燕京城本就热闹无比。如今赶在了一块,那可不更是人山人海,四面八方齐相聚了。 完颜蒲家奴不会知道他是正巧碰上了这么个时机,还以为眼前的一幕就是燕京城的常态呢。就觉得方落到汉人手中一年的燕京城比他昔日里见过的鼎盛时候的析津府还繁华不止一个档次,这简直不可思议,心中当下便生出了一股眩晕感。 汉人都是能‘点石成金’的么? 正文 第七百七十四章 阿也,那是甚个? 人是万灵之长,与其他动物最大的不同就是人的智慧。 人是会思考,会比较的。 完颜蒲家奴现在就产生了一种自我怀疑。辽阳府已经被他们女真人夺取多年,可辽阳府不仅没有越发的繁荣昌盛,反而是市井日渐疲软。 而反观这燕京城,落入汉人手中方才一年的光景,就已经较之昔日全盛时期更加的繁盛。要清楚,落在陆齐手中的析津府可是契丹衰落多年后的析津府啊。 如是,一种羞耻感在他心中滋生着,同时完颜蒲家奴心中还有了那么一抹对汉人的敬佩。 刚刚从白山黑水里出来没几年的女真人可不耻于谈钱。阿骨打跟宋徽宗要百万贯赎辽费,粘没喝c斡离不在东京城破时候,向城内索要金一千万锭,银二千万锭,帛一千万匹。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完颜蒲家奴心中是真的生出一股自愧不如。 往日里他们这些强盗蛮人还能用胆怯的羔羊来形容汉人,心中有着一股你富裕是不假,我贫穷也是真的,但我却可以骑上马拿起刀弓来肆意的抢掠你的财富,欺辱你,践踏你。心中直把汉人视为任他们宰割的牛羊 就像正史上的宋金海上之盟。金军风卷残云一样攻下了辽国的中京与西京今山西大同,岁末阿骨打又亲率大军攻克了南京析津府。可是宋军在战场上,面对契丹残兵且还一再失利,那对赵宋的态度立刻就变的十分倨傲和强硬。 赵良嗣奉命与女真谈判履约交割的相关事宜,阿骨打原先许诺的燕云十六州变成了燕山六州二十四县,赵宋希望一举收复长城之南失地的企图破灭,明知金人得寸进尺,意在毁约,但自己在军事上硬不起来,那谈判桌上便就没有底气。完颜阿骨更毫不客气的说“我闻中国大将独仗刘延庆将十万众,一旦不战,兵散而溃,中国何足道,我自入燕山,今为我有,中国安得之。” 那种武力上的自信,叫他们对于汉人的文明富饶嗤之以鼻。很是有种你越富越好,这样我才能抢的更多些的味道。就像养的羊越肥,吃起来才越爽。 但如今不一样了。 燕云一战,女真大败而输,阿骨打等狼狈逃回辽东,女真主力军团损失惨重。这沉重的打击了女真人的信心。温顺的绵羊化作大灰狼了。在这武力上他们自己先就无得强硬来,反倒是中原牛逼了起。 在这等局面之下,完颜蒲家奴这等有见识的女真人陷入了自我怀疑中也不是甚稀罕事。因为只有聪明人才会想的更多。 事实上,陆齐对于北地的策略,在军事打击之余,文化思想和意识形态的宣讲也变得越来越重要了。 这点上作为穿越者的陆皇帝很清楚,武力和军事镇压只能起到让别人害怕和畏惧的因素。想要彻底征服一片区域,还必须指望着软实力。只是在你的软实力叫人看重之前,你也必须亮出拳头打的别人叫爹。 就像西方文明在叫喊着自由皿煮之前,先用拳头痛揍了中国。 看那些从草原进入燕京城的契丹权贵使者或是契丹商人,没人叫他们换上汉服,也费他们自己乖觉,这就是陆齐现如今的武力慑服。 看看正史上十三c十四世纪里风光无限的蒙古人,他们横扫了半个世界,武力上如何不是强大无匹可是除了留在东亚的蒙古人,那进入到中亚的蒙古人没多少年便被彻底绿化,这很像满清进入中原后的表现,但休管这是主动或被动,横竖是入侵民族被他们侵入地区的文化给同化了。 因为北地民族在这思想文化方面那就是一片荒漠。 再看后世中国内部无数的精日和煤粉,文化上的软实力,有些时候真的比真刀真枪,还要犀利 但那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至少要等眼下的这一代人彻底死去了。 终于进入燕京城了。完颜蒲家奴立刻就发现了这座城市与自己记忆里的不同,不在于市井更加繁荣,人流车马更加繁多,而在于这座城市的干净整洁。 你闻不到一丝的恶臭味道或是尿馊味道,也看不到一处污水垃圾,或是成片的粪便。 这时候蒲家奴才意识到一点自己忽略的地方,那么多的车马,地上恁地就看不到一颗马屎蛋子。而且这座城市,一左一右,人车马分行,真的好有秩序,好规整。 没有人会放着干净整洁不要,而往垃圾堆去凑热闹的。好与不好,人是有一个最基本的分辨力的。 蒲家奴这一刻对契丹人真好不鄙夷,直觉的契丹人凭白糟蹋了东西。燕云十六州和那么多汉人世家落在他们手里,这群鸟人竟就白白空置着。 他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作为执政的少民,哪个敢放权给主体民族呢 别看契丹的地盘那么大,可契丹人在整个大辽帝国中却属于绝对的少民。十六州和辽东的汉人才是辽帝国的人口主力军。 宋公明都没来见蒲家奴,便是马植也未曾出现,只是留守府里出来一官儿,跟他们一行唠叨了几句,便使人送女真使团入城南驿馆休息,再吩咐驿馆好生招待了事。后二者一个正忙活着招待燕京军中诸将,一个则正与契丹来人勾勾搭搭。 完颜蒲家奴也乐得省事,正好他明日起身就继续向南赶路。 结果计划没有变化快,都不须是第二日,是夜便刮起东北风,浓云密布,纷纷洋洋,降下一天大雪。天亮完颜蒲家奴起来看时,但见纷纷柳絮,片片鹅毛。整个天地都被白色覆盖。 他就是再急着向南赶路,也是走不了了。便是他想走也走不了了。他们一走,沿途护送的一营队伍岂不是也要跟着走么,大冷的天他们可不要为了一撮女真野人而自讨苦头吃。 “直娘贼,横竖着急去益都的又非俺们兄弟们休管那些腌臜畜生,只管吃酒”这个为首的军官是谁非是别个。正是曹亮当初他随军去了陕北,与西夏人狠杀了几阵,已然在关中做上了兵马副使,都已经就这般混沌几年,好再升一步呢。结果河北传来了他兄长曹成的讣告。燕京一战里,曹成死的好不凄惨啊因为倒下的过早些,战后收敛,半边身子都被踏成了肉泥。 曹亮得报后是泣血大哭一场,转头就要调去燕京。倒也如愿以偿,但兵马副使是不得做了。 现如今在岳飞手下任职,后者使他带兵看护女真使团,也不知道是真不知曹亮兄仇,还是有意的。 蒲家奴早年往来契丹与女真之间,什么事儿没经历过曹亮的作为还激怒不了他,索性就叫人置酒在驿馆花圃,与使团中的几名要人赏玩则个 那人到了花圃内一小亭中,还未坐下,忽的听到一随员大叫“阿也,那是甚个”目光直视西天。 蒲家奴也抬头去看,就见西天处滚滚黑烟喷吐,如是清白世界里兀的插进了一道泥石流。 正文 第七百七十五章 待宰猪羊 “那是何物?”完颜蒲家奴惊愕道。 黑烟直冲长天,连大雪且都遮掩不住,而又不曾听到惊呼慌乱声,就是那一旁提着酒菜的驿馆差人,抬头打望一眼,也是无半点的惊疑,显然是司空见惯也。 “看小哥见怪不怪,必是知道的,烦劳相告。”蒲家奴熟练的塞了颗金豆给那温酒的驿馆差人。 后者脸色顿时一变,笑的好不温暖。“相公客气。”手掌一番,金豆已经落入了袖口。 “黑烟是西面桑干河畔收容所所排,离驿馆只有两三里之遥,故而能看的清晰。” “收容所?”蒲家奴疑惑了,这怎的说来?听名字似乎有关于赈济之类。 差人脸上露出一股有些怪异的笑,“收容所便是收留草原难民之所在,如今住的彼处都是因白灾而投来的野人,不知礼数,蛮野无章,安能放任他们在外横行,凭白惹下许多麻烦。” 蒲家奴无有再问,但看着那差人脸上的小,潜意识里却就觉得内中有鬼也。 此刻距离驿馆只三里不到的桑干河畔,一座座小营盘连接而成了一座占地百亩的大营垒。期间一处不大的营垒处,一个个蓬头垢面的草原难民鱼贯进入营垒中央的建筑里。 阿骨鲁和妻子簇拥在一起,眼神带着不安的看着眼前的建筑。 “男的这边,女的那边”建筑前有专门的通事在喊话。 阿骨鲁知道自己跟妻子必须先分开,汉人的规矩是不能违背的,不然饿肚子还是小事,被驱逐出去,才是只有死路一条。但纵然知道,可依旧不能叫夫妻俩个心头安实。 燕京都连连降雪,草原上便就更是八月里便寒风刺骨。阿骨鲁的父母c兄长c孩子全都在一场场的大雪中冻死c饿死,只剩下他们夫妻幸运的跑到了北安州。然后因为年龄不大,身体完好,且能通晓一定的汉话,而又立刻被送到了燕京。 一路上他们吃了不少苦头,但那点辛苦岂能跟草原上挨饿挨冻的日子相比? 至少在来燕京的路上他们夫妻都吃得饱,沿途也有帐篷房屋接应,叫这些难民受苦也跟吃蜜了样甜。汉人不是故意送他们死来的。 攥紧手中的木牌,这是他们夫妻的凭证,那人说了,从这里出去他们夫妻就可以凭借木牌在专门收容成对夫妻的营垒汇合。不能叫人夫妻分离么,这点上收容所还是挺人道的。 跟着前面的人进入建筑里去,掀开厚厚的棉布帘,扑面而来的热气险些把阿骨鲁冲了一个跟头。 然后阿骨鲁看到的就是撞击他灵魂的一幕。 真的是眩晕。一排排喇叭口样的出水口下,是一个个光溜溜儿的果体,那黑猪洗白白的一幕十分之辣眼睛。 厚厚的棉布帘隔断了房间内的惨叫声。那一个个浑身污垢皂角且都难清洗的家伙,被一个个膀大腰粗的壮汉摁在中央的水池子便,挥舞着硬毛刷如是在给猪退毛一样。 惨叫声之犀利,场面之凄然,叫阿骨鲁双腿直打颤。 特别是洗刷干净后,那些‘受害者’被壮汉随手拎起一抛,噗通声巨响落进水里时候 澡堂左右且还有一个个持着棍棒和鞭子的大汉,一个个只穿着大红裤衩,挺胸腆肚,手持棍棒鞭子立在场中,视入来之众人若待宰猪羊也。 再有一边,一个个手持柳叶儿弯刀的剃头匠,正以飞快的速度为来人去掉三千烦恼丝。 无奈何,这些草原难民的卫生太堪忧了,那油乎乎的头发和他们身上穿的衣物,唯一的去处便只有焚烧。哪怕契丹人的标准发型是秃顶,蒙古人的发行也与契丹有神似,皆秃顶而头颅四周发下垂并向后披,或是只在双鬓留两绺长发。但也一样要剃除干净。 如此做唯一的目的就是卫生。 从澡堂里出来,他们会被换上干净的麻布内衣和中衣,外头则穿上厚实的棉袄。 这些人可都是燕京上流人物眼中的宝贝。 阿骨鲁在被送入一处营垒后,看到一样是洗刷一新的妻子时候,二人四目相对,眼泪都流了下来。 而于此同时,一车车的破烂皮衣和黏在一起的头发,也尽数被送入了锅炉房中,滚滚黑烟直冲云霄。 蒲家奴从花圃归来后,立刻就使人去打探那收容所事宜,后者在燕京城并非甚秘密。很快便有消息反馈来。蒲家奴先就震惊道:“这当有几多人哉?” 转而就又想到这法子却是降服草原引弓之民的好手段。 饥饿的狼才是最凶猛的。只有在漫长而寒冷的冬季,受尽饥饿与寒冷的煎熬的草原底层小民,才会在来年化作最勇猛的战士。 因为他们无所畏惧,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抢不到粮食布帛,那在今岁大草原上风雪来到的时候,自己,以及自己的家人,将会遭受怎样的厄运。那一刻,生死都不会被他们放在眼里。 就像有凶猛的狼狗在身后追时,人类奔跑的潜能才会被激发到最大。北地之民被残酷的风雪逼迫着的时候,他们也才能将自我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后世就有砖家解说,北宋末年的女真人和之后的蒙古人,乃至明末的满人,为甚会如此凶猛?原因就是小冰河在逼迫着他们。 北地冬日里的酷寒叫他们只能向南,从南方温热地带的汉人身上咬取更多的肉,来填饱自己的肚子。 这说法真假且不去提,只事实告诉所有的北地之民,日后冬日里的天气只会越发的寒冷。想要渡过这漫长的小冰河期,那且还有五六百年的煎熬。 北方引弓之民们的苦日子,现如今方才刚刚开始。 可现在汉人这么一收容来,那就等于在关键时刻给草原之民一条活命的希望,当这个消息传遍整个大草原的时候,蒲家奴觉得天祚帝的末日也就到来了。可如此法子若是落到了女真人身上 蒲家奴颠了颠心思,心里好没底的。 等到两日后大雪停下,女真使团赶忙向南行去。 而燕京城内,一场饕餮盛宴过后,清粥小菜也被端上了席面。毕竟场场大鱼大肉,人是会受不了的。清粥小菜固然不甚值钱,却也可以换换胃口,清理清理肠胃也。 只是后者餐桌上的席位有限,那些从大草原上赶来的人还没有资格入席。就算要策动草原贵族捕奴贩奴,也要有个过程才是啊。操之过急就有故意之嫌,皆是便不美了。 何况现在燕京的工商发展,还不缺人手。 先前大批的流民c难民在被救治后,很快就由土地租赁而重新安顿了下来,但城市中的匠人工人呢契丹皇朝的精华皆在燕云,细分之,占据大头的也是南京道。即使因为战争,让之流逝了许多,可剩下的人中也足够用的了。 也就是一年不到的时间,桑干河畔一座座大水车接连而起,水力于工坊之作用,已然为燕京府上下军民所共知。 这是实物的作用。 不是一个个亲眼所见的例子就在眼底下生起,燕京的百姓们如何知道水力之妙用?放到一年前他们可没听说过甚水力锻锤,可现在说起水力应用来却都能摆个龙门阵。 与桑干河畔一座座大水车一同拔地而起的还有一个个规模不一的工坊和作坊。燕京府仅驻军便多大五万众,只说这么多军队的军需所需,扣除了兵甲箭矢,衣食两大类,就已经将不知道多少本地人发了家。还有城池和长城的修补,后者是一个特别巨大的工程,现今还只是小打小闹。 是以,齐鲁之地,尤其是益都,大批的资金已经在向燕京涌入过来。在宋公明的牵头下,与当地才遭受了重创的世家大族,一拍即合。 燕京之地真正缺乏的是成本低廉的重劳力,密云的优质铁矿c门头沟和石景山以及丰台的优质煤炭,这些要开发出来,都需要众多的劳动力。 收容所的这些草原难民,那可不正是极好的廉价劳动力来源么。他们的“成本”比从人力商行引入劳动力都要廉价。只不过现下忽的生出了羊绒和羊毛来,眼下的这一批收容所之难民的命运,似乎要比自己的前辈要幸运了。 而官府设立在燕京城西的炼铁厂,是只收取铁矿石c煤炭等,可从来不去关心铁矿石c煤炭是如何被开采出来的。后者的权益可都已经在春夏之交时候卖出去了。 陆皇帝的眼睛里只有金银铜,铁矿这种‘低价值’的矿产他是不在乎的。除非是如横山铁矿那样的高品质铁矿。但中国自从进入到黑铁时代,至今已有千多年,中原大地那些品质优秀的大铁山早就被挖干耗尽了。 除了横山铁矿,陆皇帝记忆里的高品质铁矿就只有琼州的石碌铁矿,后者已经在发掘之中。 除此之外,那最大的因由就是陆谦根本不觉得矿山是需要捂着藏着。工部早就开始全面兜售地方上的铁矿了,就是莱芜监等处,也在慢慢的进行着官退民进。只要他们能按时缴税! 而如莱芜监这样的所在,也慢慢褪去身上的行政味道,向着专一的矿产安全监理转变。 正文 第七百七十六章 打回解放前! 明亮的阳光透过晶莹的玻璃窗户照射进房屋,即便是有锦帐相隔,内里的视线也清晰地很。 陆皇帝觉得鼻子有点痒痒,眼睛且不睁开,只拿手伸去一抓,入手便是凝脂明玉一般温润。 “哎呦!”潘金莲一声惊呼,且还带着一份慵懒的声音里有着一股掩不住的婉转与风情。她早醒了会儿,拿发梢去撩陆皇帝的鼻孔儿,那里料到陆皇帝会有这般的神奇的一抓。 “陛下。”潘金莲殷红小嘴撅了起来,陆皇帝吓了她一跳。 陆皇帝大手一揽,大嘴一张,将潘氏意想不到下的惊呼全给吞进了肚里。 这一刻,帐暖,快乐逍遥。日上三竿,犹在怀抱。江山暂放,美人重要。 大步赶去宣德阁,鸿胪寺卿柴进正在外房恭候。 “陛下”内侍前来询问。 “宣。”陆皇帝把手一挥道。之前他已经见过了蜀地来的宋使,大艺术家使人送来了不少宝贝。但言辞里却空洞的很,似乎是只诉亲情,而无关国事。 叫陆皇帝挺败兴致的。他还以为大艺术家会叫来使暗示点什么呢。比如赵宋若是请降,可否如方腊那般据蜀地而主之?虽然陆谦一定是不会同意的,但人家问都不问,这又叫他不免扫兴。 而今日里柴进巴巴的赶过来,却不是因为蜀宋来使,而是因为完颜蒲家奴。这厮果然被悍在了半路上没能在年节前抵到益都,现在眼看且都要元宵节了,方才赶到,到了后就立刻向鸿胪寺递交了女真国书。 “陛下,女真人愿上表称臣,退出辽东,重回混同江流域,只求金国可袭渤海之与李唐旧例。”柴进脸上闪现着兴奋。女真人如此作为在他看来是件大大好事。横竖那混同江一带冰寒无比,汉人很难去涉及生存,倒不如叫女真人滚回老家去,陆齐还能不战而入辽阳府。 陆谦的反应却大大出乎小旋风的预料。就看陆皇帝眉头一挑,叫道:“阿骨打要逃?”这可是他从没有想过的可能。依照女真人现下的实力,他们若一股脑的缩回东北的中北部去,那陆齐对金战争的困难度便陡然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小旋风在一旁张口结舌。这是什么展开?这跟他之前心里设想的全然不同啊。 女真人主动跪了,皇帝听了不该很高兴吗? 但陆皇帝已经无暇顾及他的表情了,起身就向武英殿奔去,叫身边的秘书郎传旨,召集重臣诸将。 柴进还能怎么着?跟着走呗。 武英殿内,最先到来的是宗泽为首的一干内阁重臣。柴进与闻焕章对视了一眼,走到一根挺柱下小声的说着什么。 这二人的感情本并不怎么亲近。然而随着陆皇帝许诺要封藩建国,他们两个便就越走越近,因为他们二人是都要远赴海外的。 前文里已经说了柴进是个什么人,或许三国演义上郭嘉形容袁绍的一句话也可以对他说:干大事而惜身。这人就是一个理智与野心的结合体。 谁敢说小旋风心中就没有半点的野望呢?若是没有,他何必庇护一个个的江湖人物?又暗助王伦等占据了梁山泊? 只是他头脑且是冷静,知道自己能怎么去放肆,注意到红线的位置,不去踩踏。 但是现在,陆皇帝给他们了这一个机会,小旋风若要窝在陆齐,他也就只是个窝囊废,而不是一度誉满河北绿林的小旋风了。 “呵呵,老弟啊,你是没有号准咱们这位陛下的脉络。”闻焕章听了柴进的话后一笑。 小旋风忙道:“就是要听次辅提点一二。” “老弟。咱们这位陛下,素来羡艳汉唐雄风,而深以弱宋百五十年中丧落中原胆气为恨。故而,对契丹,对党项,对女真,皆是唯力战而已。非要将这些异族打的驯服,他心中且方可解恨也。”闻焕章是老油子了,当初他与陆皇帝是有着隔阂的,但多年来始终能稳坐文臣二把手之位,岂是易于之辈?看陆皇帝那还是很准的。而看清楚了陆皇帝的内心想法,再来言女真事宜,可不就对他的选择毫无半点疑议了么。 “且那女真”闻焕章脸上闪过一抹狠辣,阿骨打横推契丹的一幕让他响起了历史上冒顿单于横扫东胡,驱赶大月氏的故事。“他们崛起的速度太快太匪夷所思了。阿骨打c吴乞买c粘没喝c完颜斜也等皆是一时俊才,如此英雄汇聚之族岂可小觑?如此的人物,就当一棒子打死!” 何况这女真席卷辽地,手下已经汇聚了不少汉人文士,能工巧匠,便是退回混同江来,也远非当日的女真蛮夷可比。这就等若有了积累实力的资本,用后世的话说就是点亮了科技树,可以默默种田了。 而他们从完颜女真区区一部,倾尽全力也仅仅只有两千五百战力,发展到现下的地步,纵然失败了,却也没有一栽到底,这在北地本就已经是传奇了。日后若要东山再起,那对北地诸多的少民真的会相当有召集力。 这在中国历史上还没有前例。中国历史上,胆敢掺和进天下争龙里去的,非是一跃腾空,便是永沉于地下。 就陆谦来看,即使没有正史上的靖康之耻,他也不可能放开此时的女真人。他做不到将整个女真民族斩尽杀绝,可他要做到将已经同意的女真民族,重新打回七零八碎的部族状态。将他们一举打回解放前! 能在陆齐朝坐到如今位置的文臣,那多是真正的人尖子。小旋风的路太顺利了,虽然他能做到鸿胪寺卿是因为自身的确有那个本事和能力,但谁也不能否认他与陆皇帝之间的私人交情。后者并不能支撑着柴进一路走上实权职位,若是能力真的有欠差,陆皇帝只会把他放在一个闲职上,比如礼部了某个侍郎。 柴进是凭实力上位的,只是他上位的道路始终是平坦顺滑,无有半点坎坷。 那就像玄幻小说中一个有系统bug的人和一个正常人,两个人最后都成为了天下绝顶高手。但前者一路升级顺利,经验到了,级别就升上去了。后者却需要面对着一个个境界瓶颈,需要想方设法的去突破一个个大境界。 这般的结果就是,前者的心态远没有后者凝实,经得起打击与挫折。 而具体到柴进与闻焕章这儿,前者就是想的过于简单了些,且‘我’的主观性更强。而后者却比柴进更多了几分小心谨慎,和以陆皇帝的意志为先! “朕要起兵再破女真!” 正文 第七百七十七章 出师 陆皇帝可不会应允了阿骨打,也不会明面上应允了阿骨打,背地里再去准备力量,进行突袭。 那太l了。 陆齐现在的实力已经完全碾压女真。这般占据着绝对优势的情况下,陆谦是不会给自己的名声增添污点的。而且那样的胜利还会给女真人留下不服气的借口。 这可不行。 他想要做的是从到精神上的彻底碾压女真,叫他们乃至后世的人,都对女真的失败再寻不到半点的借口。 那样做也才是最畅快淋漓的。 “燕云一战,女真大败而输,精锐尽丧,便是新建如燕京军且便抵挡不住,何足道哉。朕欲使人讨灭贼僚,诸卿以为如何?”具体的战术战略问题再稍后分析,先定下大方针再说。 武官方面自然一口应允了下,过去的一年里,他们已经歇息够了,是时候活动筋骨的了。 “旦请陛下差遣,臣等敢不尽力。必效死以报,踏破女真,生擒阿骨打,执于殿下问罪。”殿堂内,林冲等人踏前一步齐齐高声喝道。 “就是就是。那些个蛮子丢光了主力,还打甚么鸟紧!直恁占据了辽东沃土,忒是气人。哥哥且要使俺铁牛前去,蛮子不乖觉,我使老大斧头砍他娘!”李逵在益都城内待得浑身肉直痒痒,早想着去战场上逛荡了。 如此,这意图便直接拍板定了。内阁方面一如既往的沉没。 陆皇帝遂以林冲为帅,许贯忠为左军师,引前军都督府和御前司除去三千名具甲铁骑和一千后备铁骑外的全部马军,先出益都,赶赴辽东战场。 再以秦明为副帅,刘法为右军师,引正军及齐鲁c冀北守备军共步军五万人稍后跟进。 殿内的许多的武将都被调配在列,乐得武将们一个个眉开眼笑。 宗泽这边脸颊有些抽动,又是计划外的开支。在先前的新年财政预算中,辽东的战事是持续不变的,就是一直在放女真人的血。 这种战斗开支并不大。多是小打小闹么。而现在却是小十万步骑出动,那花费可就大了去了。 “陛下,既辽东开战,那岭南一事”宗泽看到陆皇帝发号完施令,便上前一步禀道。 “岭南事照旧去做。”陆皇帝不假思索道。 去过的一年里,徐徽言已经把南宋小朝廷的脸面给尽数剥掉了,都已经同南宋‘中央军’数次兵戎相见。以至于“武夫跋扈,限制兵权”的论调在陆齐都一度高扬起来。 陆皇帝虽然没有做任何的批示,却不意味着他没有感受到那股风波,他不知道那股风波。 这般情况下,可以说南宋的“利益价值”已经被压榨到一个极限了。接下来就只剩最后一击! “叫人招呼徐徽言,二月里把贵州给拿下。但叫他给朕牢牢记住了,万不能害了耿南仲和赵桓。” 只有这样,随后萧嘉穗发动岭南都护府所属大军趁机进击桂西,徐徽言奋勇抵抗,力战不降,甚至在危险时刻主动来为赵桓断后,如此才能将他身上的污点彻底洗白了。只要操纵得当,那最后宣布投降的必然是赵桓,这口锅根本盖不到徐徽言的头上。 如此徐徽言“武将跋扈”就会彻底变了个味道了。 虽然这会叫徐徽言手下兵马死伤不少,可却能将他一定程度洗白,更会把南宋小朝廷的作用彻底激发来。 让全天下人都看到赵宋旧制的不足之处,叫人看到徐徽言的忠诚,如此那耿南仲的名头自然就要打上个大大问好了。 后者已经非力挽狂澜而不能的末世宰相,而是一个将赤胆忠臣生生逼的被迫造反的奸臣奸相。 这当中还需要很多细节操作,而能有这般的效果,牺牲几千条人命也没甚可惜的。 陆皇帝现在早就习惯了这种牺牲,司空见惯了。 而南宋小朝廷也确实到了该被消灭的时候了。它的实力太弱小了,在整个南越都被镇平的情况下,南宋已经没有立足的余地了。不然天下人就都该怀疑陆齐与之是不是有py交易了。 日后蜀宋才是主角。 陆皇帝就觉得大艺术家有足够的能力来担当‘反面教材’。 一场朝会,大事便给定了下。当日下午,鸿胪寺变使人送来回话给蒲家奴,陆齐皇帝拒女真之纳服? 为什么? 蒲家奴看到陆皇帝使人回斥的国书后,人都傻了。汉人没理由不同意啊,他们的条件是那么优厚? 但事实上,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如何尽快的将消息传递回辽阳。 因为就在蒲家奴还在震惊的时候,益都城中已经欢呼声雷动起,却是大批的马军已经开赴城外集结,陆齐进讨辽东,要与女真开战的消息,不胫而走。 蒲家奴卵子都要吓没了,在驿馆里急的团团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如何去给辽阳送信的法子。 “猛安,猛安。”门外忽的传来叽里咕噜的女真语的叫喊,声音中充满了喜悦。 是使团中的随从。蒲家奴刚刚辨认出来人声音,后者就一脸狂喜的冲进屋内来。“猛安,汉人已经回话了。说我们能随时随刻离开益都。” 烦躁的蒲家奴适才心中刚生出怒意,现下就如那阳光下的白霜,眨眼消去。“果真?” 汉人竟然如此讲规矩么?蒲家奴心中又是狂喜,又是说不清楚的疑问。最后看着鸿胪寺发来的官凭,脑子里只剩下了最后一句话——汉人皇帝的脑壳有大海么?竟然在这个时候允许他们自由离开。 然而此时此刻正被人怀疑脑子里的水已经堪比大海的陆皇帝,正在一副硕大的辽东沙盘前,与一干出征的军将们指指点点。 “我军战力出众,拿下辽阳府易如反掌,然夺取辽阳府却非尔等首要之事。”陆皇帝眼睛看着辽东,“重创女真,打灭其有生力量,方才是第一位的。” “同时这辽阳府城内的百姓工匠,却也一个不能被那些蛮子给带回老巢了。” 陆谦说的是不能被带回,却没说一定要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这当中的意思差的可比天与地。林冲与许贯忠不经意的对视了一眼,心中都已经明白陆皇帝的意思。 “诸位兄弟,北辽已是冢中枯骨,只有女真尚可能死灰复燃。此战再于其一记重创,那北地才能彻底的为我中原所有。勿失我望!” 陆谦双目环视诸将,很认真的说道。 林冲c许贯忠等且还有甚好说的,只将双拳抱起:“请陛下放心,臣等必尽心竭力,万不敢有失陛下期望。” 言语罢,众人便领命退下。 益都城中号角连响,一支支马军汇聚在了城西大校场处,无数百姓闻讯已经簇拥过来,望着雄赳赳气昂昂的陆齐马军欢呼不一。 先是前军都督府所辖的选锋军c健锐军和鹰扬军。陆皇帝本为花荣部定名为踏白军,但后觉得用意不恰当,马军是陆齐征讨天下的利刃,可不是只是做侦查游斗,便转而命名“鹰扬”。 稍后是一万龙骧铁骑,六千虎贲轻骑,由赤面虎袁朗和屠龙手孙安率领。 人配双马,四万六千兵,近十万战马,浩浩荡荡的排开,整齐威武。 当陆皇帝一身戎装,打马奔入大校场的时候,场地里的将士,周遭的无数百姓,齐声高喝:“吾皇万胜,大齐万胜!” “吾皇万胜,大齐万胜!” 国宾馆中的蜀宋c女真两国使团如何听不到那如同震雷一样的声响,前者脸色惨白,后者脸色则已非人也 正文 第七百七十八章 不想当元帅的将军不是好的将军 蒲家奴还在努力着,他派了八个人,两人一组,人手双马,拿着鸿胪寺开出的通行证,从不同方向离开益都。一定要把消息尽快的传回辽阳府去。 可是他们再怎么人手双马,再如何的披星戴月,日夜兼程,也不可能比得过信鸽啊。从益都到燕京,沿路自有鸽巢,陆皇帝白日里决定的事宜,当天晚上便被送到了宋江手中。 后者见了一惊,忙使人招马植c呼延灼过府议事。 此时已是夜间,马植c呼延灼二人自在府邸里歇息,二人听到宋江急召之,忙正装快马奔到留守府。 非是势不容缓,宋公明如何会在此刻急召? 见到留守府小花厅,宋江已然在里面等候,三人见礼后各自坐下。 黑三郎拿出译好的急信于二人想看,“二位以为此事当如何剖决?” 马植当下就笑道:“女真,蛮人也。出没于白山黑水,风餐露宿,枕风卧雪,吃的甚多苦头。故一遭崛起,横推契丹,气焰便嚣张跋扈,不可一世。这等腌臜撮鸟非真的怕了我朝廷,安会弃辽东福地而退回那一岁三百六十日,半岁为苦冬的混同江?” “阿骨打既然使人向南,我军这边忽的动手却也平常。只需要控制好规模,休摆出一副决战的模样,女真人只会以为我军出击乃是为了配合益都之洽谈。”这时候的战争在女真人看来,更会是一种故意压价的行为。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么。 而女真人觉得自己的条件真的很优越,任谁都会觉得益都会答应。这至少可为陆齐解除一方面的战事。而以燕京府的军力,全力以赴的对付契丹军,那进展会远比现下快速。 宋江先前都不能判定陆皇帝的打算,左边是陆皇帝的本性,右边是实打实的利益,着实难以取舍也。是哪一种可能都有。也所以,看到现在飞来的消息,没什么震惊的了。 “知府言之极是。”宋江一捋颔下短须,看向双鞭将道:“陛下执意要打女真,我等自然听命。现下朝廷大军刚刚出动,数万铁骑北上,纵然人配双马,到底是山高路远。沿途路上所需时间难以预料。以我之见,最快也要半月有余。这段日子里,我等一要筹集军需草料,二要调集军马,以呼应朝廷大军。呼延将军则要调遣兵力,竭力以将女真军给以拖在辽西。万不能叫其察觉了,早早走脱去。” “马相公,呼延将军,不可大意也。” 马植c呼延灼连声应是。 从益都到燕京,官道有八百里之遥,然而从燕京到锦州,却也能走个八百里。 对于那辽东之战,燕京就是一个后勤补给基地,锦州则是桥头堡。耶律马五坐镇的榆关则是联系两段的要害之处。 在早期花荣领军时候,燕京军那就是一分为二的。一边是花荣c呼延灼引兵对契丹扫荡,另一边是史文恭和耶律马五跟金军厮杀。 而在小李广被调回益都之后,因为新补来的岳飞的缘故,史文恭就再放到了北部跟契丹人的战场上,现下史文恭引兵坐镇北安州,张觉屯兵泽州。呼延灼的主要目光也就放在辽军身上。毕竟那与金军的厮杀太过‘小打小闹’了。双鞭将且还以为如此情形还会持续一两年呢,不曾想,忽然之间陆皇帝就要出动大军杀奔辽东了。 锦州城内,岳飞很快便受到了飞鸽密报。看到译好的密信,大小眼双目精光大作,虎躯一震,直有一股要仰天长啸,壮怀激烈的感触。 他都已经认命了,准备在辽西刷上三两年的怪。可不想,时来运转,眨眼间就去要推b一ss了。 岳飞叫人传来王贵和徐庆,此二人是他手下最得力之人。那陆皇帝对岳飞待遇之好,是无以复加的。把人放出去锻炼锻炼,都给配了一个营的精锐骁骑,稍后把人放到燕京来,因为对比去西北,岳飞无疑对干女真更有兴趣,这是一种生理上的本能反应。 作为拥兵五万之众的燕京府,背后还有冀北的强力支援,那锦州作为对辽西金军的桥头堡,这里直接驻守着过万步骑。 王贵和徐庆说到就到,二人一身常服,身披着熊皮大衣。 待听了岳飞话后,脸上全都露出欢喜。军中汉子,不打仗,恁地有功劳来立?二人也跟岳飞一样都已经任命,叵耐要在辽地熬上三两年。就如当初的史文恭和马植,两人可不就在涿州c易州蹲了两年么,这才能一跃而起。一个做了北都知府,一个做了现今北都留守司兵马副总管。 岳飞他们三人也以马植c史文恭为榜样,准备也熬上几年,横竖他们年轻。比之当初的马c史二人岁数可小多了。马史且能如此,他们又有何惧?却不想幸福来得这么突然。 王徐两个脸上全是跃跃欲试。 “宋相公传来的意思是叫我们缓缓而进。这般筹谋倒也不差。”岳飞深以为然。不能在大部队还没有抵到前就把女真人吓跑了。“二位贤弟天亮后就择选兵马,完毕后立刻出城,前往平辽寨。此事如何拿捏分寸,两位心中须有计较。” 平辽寨的“辽”字,指的是辽东而不是契丹。 这里才是辽西战场上真正的前线,在锦州与辽阳府之间相隔数百里,内中岂能无有一座城池?距离平辽寨最近的辽西州就是其一,与之相隔不远处则还有另两座城池分别叫显州和乾州,三地皆被金军掌握在手中。而过了这三州,再过辽河,还有汤州c鹤野和嫔州为辽阳府屏障,之后才是辽阳府。 王贵c徐庆自然乐意,闻言嘴巴且都咧到了耳朵后了,连连称是。岳飞在二人告辞后,自然也再睡不着。回到书房里去,推门就见到一个占据了书房四分之一大小的巨大沙盘。 偌大的辽东之地,尽收于岳飞眼底。 房间里头亮起了明亮的火光,几支儿臂粗的鲸油蜡烛将整个书房照的明如白昼。 岳飞的眼神在辽西州上停留了片刻,而后就紧紧地盯着辽东半岛。他不信陆皇帝会一点联系辽东南的手段都没,这次出动步骑军近十万众而来,定是要给女真狠狠一记的,岂会把辽东南部给忘了。 而这一回为了把戏做的充足,他必然是要放慢节奏的。可是真的要等到朝廷大军抵到了,跟在人身后吃掉残渣碎肉么?岳飞是不甘心的,他心中也早有计较。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的士兵,不想当元帅的将军不是好的将军。岳飞也有自己的功名利禄! 在朝廷主力赶到之前,先要给女真人一记狠得,打痛了他们。 而此前却需要先钓钓鱼 正文 第七百七十九章 平辽寨 平辽寨只是一个很平常的军寨,背靠着开义,后者为辽时的海北州,出锦州向东便是海北州,过大凌河就是辽西州。而此寨如此命名,仅仅是为了个吉祥。 此刻距离平辽寨东七八里外的一小军寨周遭,大批辅兵正在挥汗如雨的挖掘壕沟。如今虽也已过年,辽东却还一如既往的寒冷,土地冻的好比生铁样儿坚硬。这个时候舞着铁镐铁锨的修理地球,绝不比沪港大冬天里修海堤河道来的容易,这绝对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但是这些辽东汉儿出身的辅兵却一个个努力积极。 辅兵是燕京府的特有建制,总数不低于五千人。这些人都是辽东汉儿出身,里头肯定也有冒充汉人的渤海人乃至是契丹人,但这有甚关系? 他们现在一心一意的为陆齐卖命,只因为有着燕云做例子,陆齐官府在他们心底的信誉值爆棚。陆齐官府承诺,来日收复辽东之后,今日愿为大齐辅兵的,来日必有厚报。 辽东多的是土地,陆皇帝还要向彼处移民呢。而想要百姓们乖乖移民,不给出丰厚的叫人心动的优惠条件,哪能行吗? 就像新福,现如今南洋水师根本就不管你占了多少地。一块土地只要你耕种五年,同时粮食收入能达到最低的限额,那这块地就是你的。而南越也是如此,就是在琉球,政府对这方面的约束力都一点点在放宽。 无奈何,人太少,地太多。任谁看着自己手中握着几百万亩c上千万亩土地,却只能有寥寥的几万人过来种地,那都会发愁的。 还有明国,方腊在粤东c桂西c闽地和江南皆设立了移民处,整日里发传单搞宣传,宣扬移民。而且条件更是优异,虽然一样是耕种五年才能获得土地归属权,可明国却许诺,他们会为每一户移民家庭提供上一份安家费,数额不少于二十块银元,最高则是五十块,由中原银行作保,虽然这是借款。但这无疑叫其对贫穷百姓的吸引力大增。 很显然,有一头猛虎闯进了移民圈儿。从此后者就再也不是陆齐官方一家独大的地盘了。新成立的移民署由户部c刑部和礼部共同监管,纵然明国的移民处设置也要向其回报日程c数据,可这并不能遮掩人家的相对独立性。就比如这次的安家费,对贫穷百姓的吸引效果明显,就打了移民署一个措手不及。人摩尼教都能想到的法子,你们就想不出来,莫不都是酒囊饭袋?整个部门都有些抬不起头来。 这些从辽东流入燕京府的难民,现如今说来也是一种移民了,大部分的人都已在燕云安家落户。 所以这些至今还一心想回辽东的人,那都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就像其他人一般留在燕京府,编户齐民不好么?非要回辽东。 黑三郎就很是不解,辽东是不错,可能比上燕京么?比气候,比土地,燕京都胜过一筹么。但虽是不解,却并不耽搁他利用这股情绪打造出一支积极c努力c忠诚的优秀辅兵部队。 几名教导官大声鼓动着,让辅兵们加快速度的干活。这些辅兵都是辽东人士,有着编制,轮流着来到平辽寨前线。每次进到平辽寨的人数不定,现在就只一个营,也就是四五百人口。他们或是真的对老家念念不忘,或是对女真人恨之入骨,或是因为其他的缘故,横竖在燕京官府的许诺和引诱下纷纷报名参加了辅兵营。与劳改犯们一样的建制,却比劳改营还更加努力积极,吃苦耐劳。 “大伙加把劲,把营盘修牢固了,鞑子便骚扰不了咱们。大伙都有积分可拿!”这积分也是钱,在辅兵眼中,它甚至比钱财更珍贵。因为积分随时随地都可以兑换成钱财,也能在日后以廉价兑换田亩,更可以凭积分去官府那里兑换婆娘。甚至辅兵们还能用它来换官儿。那自不是军队里的官,而是民间的乡官一类的比芝麻官还要小的沙粒官。但这已经叫辅兵们激动的不能自已了。 横竖,这辅兵部队也拉起来半年多了,却极少见人把积分兑换钱财的。反倒是很多人都想法设法的去‘做任务’,赚积分。为此都有人不惜用钱财贿赂上官的。虽然那钱财数额小的可怜。 反倒是官方宣布的,那表现优异的辅兵可被招入齐军辎重部队这一条,甚是冷冷清清,无人关注。 这些人若真有当兵的心,他们早就投效怨军去了,何苦在南京道地界当难民流民? 现在他们吃住都是公中出,因为是大冷天的出来修理地球,每日有肉有酒,不对,是有酒有咸鲸肉。小日子过的较之去岁时候简直是天堂。这些人就只等着齐军收拾了女真,恢复辽东之后,就回老家过自己的小日子呢。 “兄弟们抓紧干。现在苦一点不怕,日后可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家家都有几百亩田,有屋子有婆娘,再生几个娃娃。吃的喝的住的用的,婆娘孩子,一个都不缺,尽都齐全。想想那日子,可不比神仙都美。你们且觉的累么?” 辅兵们一阵怪叫,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人无法磨灭的天性,即便他们在多年的困苦生涯中几乎失去了希望,但当希望重新出现时,活力也重新来到他们的身上。 或许你会说这些人活该,都到了那个份儿上了,还不知道反抗,不知道抵抗。但你不能否认,这种人且就有很多。 靖康之耻中的东京城内,可是有百多万居民。百多万人中有多少青壮,他们又何尝去反抗了?即便被搜刮去了全部的金银,被抢走了无数妇女,将数不清的粮食牲畜全都送给金军,自己无以为食,在将城中的树叶c猫犬吃尽后,只得割饿殍为食,再加上疫病流行,饿死c病死者不计其数。却偏偏无人去反抗! 须知道,宋徽宗c宋钦宗是自己走出城去的。无数的钱粮c金银,甚至是帝姬宫妃,宗女贵妇,都是赵宋官吏自己亲手送出城去的。当时吏部尚书王时雍掠夺妇女最卖力,号称“金人外公”。疯狂掠夺妇女,只要稍有姿色,即被开封府捕捉,以供金人玩乐。开封府尹徐秉哲为讨好金人,将本已是蓬头垢面c已显羸病之状的女子涂脂抹粉,乔装打扮,整车整车地送入金营,弄得东京城内是怨声载道,民不聊生。但东京城里的男人却就跟死光了一样。 因为郭京作祟,东京城外城被破,金军将帅却并未立即入城,更没有进攻其内城,只占领外城四壁,并假惺惺地宣布议和退兵。用一根胡萝卜吊在了赵宋君臣的眼前,让赵宋君臣自己乖乖的就范。自始至终金军大部队都没有入城去。只有几只小部队进入城中烧杀抢掠了一番。 因为庞大的东京城和城内复杂的通道,以及百多万的居民,对于金军而言,是一个沉重的威胁。然而懦弱的大怂自己用绳索绞死了自己。 所以说,如这些辅兵一样的人,端的是大有人在的。 杨灿得意的看着热火朝天的工地和干劲满满的辅兵,他最喜欢这样的时刻。以前跟着族兄杨幺混钟相军的时候,他初开始是满怀激情的,平均主义对着中国有着非同一般的吸引力,但后来知道自己说的是假话了,那叫嚷的时候有气无力不说,腰板也挺不直来,如今却是理直气壮。 而杨幺显然也不是一点自己的小心思都没,在与谍报司双边暗地里开始勾搭时候,他就叫杨灿——那时候且还不叫这个名字,满满的从军中隐退,先是受伤,那还露些面来,最后久病身亡就也顺理成章了。 杨灿是杨幺族中少有的聪明人,虽然无力不行,可能说善道,还识文断字。入钟相军之后,杨幺就果断的把他放去了宣政司。是的,宣政司,钟相军的宣政司。 那时候梁山军是反军中的大哥大,陆谦设立的框架结构就被钟相拿去径直用了。 寒风吹在辅兵们的脸上,但后者却半点也顾不得寒冷。不少人都已经敞开了怀,挥舞着铁镐c铁锨,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 杨灿现下是燕京军宣政处的副手,主抓的便是辅兵部队,辅兵们劳动积极性高了,作用大了,这也是他自己的光彩和今后的政治资本。但他却很清楚,眼下的辅兵如此卖力的做工,却真的一点都不亏。 辅兵们也清楚地知道这一点,燕京府的民生变化全都被他们看在眼中,如何还会不相信陆齐朝?一个二十郎当的辅兵傻傻笑着,低头用力挖土。心里头肯定是充满了对美好未来的期盼。 工地不远处,一支五百人的齐军步甲正枕戈待旦,而后方营垒的墙壁上,一门门火炮一样在警惕的注视着外头。 那就是平辽寨,一个形状很怪异的营寨。主体仍旧是一个方形,可是在四角上,却突出来一个箭头。箭头不是单纯的一个堡垒,而是一块小高地。可叫守军在四角上设立一座座火炮,尤其是箭头两侧顶点。这里的火炮需要做到对对面营寨突出部分侧翼的掩护。 简单的一句话说,就是四角突出的高地是一个菱形形状,菱形有四个角,那顶端对外,叫前部;尾端与主体相连,叫后部。两边的角就叫左右侧突出点。眼下平辽寨奇特就奇特在,1号高地的左侧突出点,正对着对面2号高地的右侧突出点,同时1号高地的左侧突出点的火炮可顺着2号高地右侧突出点的前部边棱射击,这样一来就能很好的对2号高地右侧形成掩护。敌人便是有再多的优势兵力,附城来攻,只需要1号高地左侧炮位打出几颗炮弹,就能对2号高地的右翼形成绝对的防护,那金军来打平辽寨,要用多少血肉才能填满城下啊。 1号高地左侧突出点能对2号高地右侧形成掩护,2号高地左侧突出点又能对3号高地的右侧形成掩护,以此类推,整个营垒的防御性便得到了一个质的提高。 这就是武略院与五军都督府经过多次的演练之后,交出来的答案。基本相似,也基本上满足了陆皇帝的要求。 不大的营垒,外侧以两排原木为墙,内中以土石夯实。四突出角皆设有大炮,而大炮c火枪c弓弩相互交叉掩护,不需要太多的人便足可以守住一地。 最经济划算的营垒是边长四十丈的小型营地,因为在这个距离上,两个相对应的突出点上的火炮,可以在使用散弹的情况下,交叉射击,形成对营外敌人的最大杀伤。 如今的平辽寨则是一大型堡垒,边长超过百丈,放到旧时的宋军所筑军寨中,也是一个中等营垒了。大炮要交叉射击进行掩护,只能使用铁弹。 正文 第七百八十章 常规操作【求订阅】 就在平辽寨以东不远的地方,十多名穿着皮袄甲衣的女真骑兵在一座高地前停下,领头之人立在齐膝高的枯黄荒草中,手中举着一支千里镜,默默地打望着对面。 他们是从辽西州里出来的一支探骑。 “这些该死的南蛮子。”阿里虎看着平辽寨外热火朝天的工地,只恨不得用眼神全烧死了他们。 自从这座距离辽西州只有二十来里的营寨被汉人建立以来,金军就无时无刻不想拔掉它。 可是,他们真的做不到啊。 周长不足五百丈的营垒内至少囤积了三千步骑,还有二十门三斤炮c五斤炮,乃至数量更多的虎蹲炮和数不清的弓弩。 完颜娄室曾经引军打过一阵,被当时护卫的燕京军击退。待到军寨修成,粘没喝也亲自引兵来打过,女真大军三万余众,将平辽寨团团围困,历时二十余日,连连厮杀,却终不得破。反而被耶律马五抓住了机会,率八百骑突破到辽西州后,将显州c乾州城外大片即将成熟的农田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迫于无奈,女真人只能放弃拔掉这颗钉子的念想。而齐军却时刻枕戈待旦,并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来巩固防御,加固营垒。 以至于眼下的平辽寨,与当初被粘没喝引兵围困的平辽寨,都几乎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了。 前者是单独的一个简陋的军寨,后者却是一个连成一片的营垒群。 滚滚的马蹄声忽的传进杨灿的耳中,这是从后方传来的,且听不到营垒的示警声。他就知道,这是自己人。 果然,很快的,一支数百骑的马军就疾驰而到,为首之人正是王贵。 后者对于工地和护卫的一营军兵视而不见,直直向前冲去。 “兀那南蛮,又来寻死。”阿里虎怒骂道。 汉人的骑兵虽然厉害,但数量有限。燕京府五万大军,骑兵却不过六七千——在小李广引骑兵回归益都之后,燕京府下属骑兵且有一波强补,这般的才有如此多马军。且因为燕京府是在一打二,那就必须在充分考量取舍。如此一个结论就很轻松的被给出来了。 ——骑兵主力用于对辽作战,步军主力则用以对女真厮杀。 就阿里虎所知,平辽寨的骑兵不过是四五百人,锦州城内的骑兵也不到千骑。错不是汉儿马军不多,辽西州此刻属于谁手,那还真的很难说。 燕京军为什么修筑平辽寨?这也是为了缩小风险。 锦州距离辽阳有四百里路,距离辽西州也有百多里,不把直接堵住后者的家门口,就照着女真人那骑兵优势,齐军还怎能出锦州呢? 要知道,到了入冬季节,便是大凌河与小凌河之间的那片沼泽地也不保险。只要气温足够低,沼泽也一样能被冻的硬邦邦的。 所以他们才赶在夏季里修起了平辽寨。有了这块挡箭牌,再利用水师在小凌河c大凌河上的绝对控制权,还有两条河流入海区域间那片在夏秋时候根本无法让兵马通行的沼泽地形,这才能平安的修起贯穿平辽寨c开义城和锦州之间的一连串的营寨。 每隔十几二十里就有着一处中转站,内里驻扎少许齐军,内中还有开义这座城池屯驻兵马,这对平辽寨兵马的后勤补给安全,形成极大庇护。而平辽寨之军只要后勤不断,有着锦州军不停的输血,那就能给辽西州形成不小的压力。 在陆皇帝原先的对女真放血战略下,在燕京军实力有限的情况下,这不失为一条妙法。 那岳飞坐镇锦州之后,还能时不时出动大军抵进平辽寨,在女真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上万步骑就已经杀到辽西州城下了。 虽然那是块硬骨头,很难啃得动,但也吓的女真人不轻。而且如此的长途拉练部队,对战斗力的提升甚是有帮助。 女真探骑飞快的离去。王贵很快就发现了他们,都不用他发号施令,一名二十来岁的秃头汉子一声嘹亮的口哨吹响,一支骑兵小分队飞速冲出大队。 王贵本人则在不停的打望着周遭地形,这是一片平原没错,虽然有些小山头,有些高地,但主体必须是平原。放到十年前,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当就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沃土。但是现在,枯黄的荒草已经吞没了一切,就连官道都几乎被淹没了。 还屁的官道。只是因为路直,多少年都没维修了。之所以还甚显眼,只是因为过的兵马多了罢了。 辽西州外很快就响起了连片的马蹄声,从平辽寨到辽西州实没多远,何况那块高地的位置更近。阿里虎距离城池还有小十里的时候就听到了城头上金军吹响的号角,辽西州城外的女真哨骑立刻警醒来。接着没有两刻钟,便局势颠倒反复,王贵部从追人变成被追。 没有半点迟疑,王贵引着身后的女真骑兵向着平辽寨奔去。此乃正常操作,女真人过去吃过亏,现在肯定不会上当。 事实也果然如此。 距离平辽寨最外围的一处小营垒还有一里地距离的时候,女真人按住了战马。王贵也按住了战马,彼此间明明一马平川,但实则却似有一道无形的分割线一样,让两边泾渭分明。 王贵看着对面的女真骑兵,人数是比自己的多,却也就六七百人罢了。他是真有种冲锋陷阵的冲动。 可是,他不能。 “游戏”规则不能破坏。上头的命令不能违背。必须要寻寻渐进,必须要慢工出细活。 “给我骂,狠狠地骂!” 王贵是个沉稳性子,岂能真的因一时冲动而坏了大局。横竖就叫骂一通,挑衅挑衅,等到明日里徐庆过来接班就是。 真要一场厮杀,还且要多等几天。 文仲容c崔埜和刘舜仁三将已经带兵向锦州赶来了,后者到后,岳飞就会引着骑兵先行。那个时候,才是真正开打的好时候。 此时的天方世界。 三佛齐的剧变已经传到了这儿,东方世界的汉人发明了一阵魔鬼般的武器,那真的是太邪恶了。 伊斯法罕的塞尔柱帝国苏丹穆厄佐丁·阿布·郝莱斯·赛贾尔·阿赫马德·本·马利克沙,才不会去见沙鲁克·阿夫沙尔这般身份低贱的商人。对于他送回的中国皇帝的国书也嗤之以鼻。 是的,中国十分强大。但中国距离天方太遥远了,就是神的力量都不能传播到遥远的东方去,一个凡尘帝王的力量又怎可能传播到天方来呢? 马利克沙根本没看那国书一眼,他对中国的强大没有一丁点的兴趣,然而他对中国的火炮却兴致盎然。如果他能掌控住这种利器,只要想一想,那都有种爆炸感。 “告诉所有前去东方的商人,只要能够得到火炮,他就将是塞尔柱人的英雄。我是一个慷慨的苏丹,是不会叫一名塞尔柱人的英雄受委屈的。帝国也有的是土地分封给帝国的英雄。” 此时的中国还没人知道塞尔柱苏丹的野心。而即便是知道了,陆皇帝也不会吃惊。这种操作太正常不过了。没有哪个君王会对一种威力巨大的武器丝毫不动心的。 不对。那种傻逼还真是有的,他把话说的太满了。那满清中后期的皇帝可不就是如此么。 正文 第七百八十一章 检验真正战斗力的时候 时间真过的很快,只才六天,文仲容他们就率军赶赴了锦州,岳飞与之迅速交割了城防,城内原有的驻军立刻大举向平辽寨挺进。 他本人更是率领骑兵先行一步,一昼夜赶到了平辽寨前线。 真正的战斗可以开始了。 “哥哥,对面女真鞑子近几日至少调来了两千马军。” 太阳已经跃出云层,万道霞光泼洒大地,晨雾纷纷消散。当日阿里虎所窥视的那座高地上,徐庆指着前方已经可见到的辽西州城池,对岳飞说道。 因为他们接连几日的挑事,女真人显然意识到了什么。坐镇辽西州的完颜银术可,立刻就察觉出了不对——齐军这是有意在掀起事端来。 辽阳府得到信报后,还没有拿出确切的意见。那完颜娄室已经调派骑兵增援辽西州了。 现在两边真正的进攻战都打不起来的情况下,双方的你来我往,很大功夫都在小规模的骑兵厮杀上。 燕京府始终能从草原上源源不断地获得战马,内里相当一部分就被留在本处,尤其是在花荣引马军返回益都之后,且燕京军又不缺军费,也不缺骑手,但马军数量却只有六七千。 两军在辽西州与平辽寨之间的小股骑兵厮杀,可是为之做出了重大突出贡献的。 “你便引兵留在这里,把一二百骑放在明处,余下的掩在高地下。不得号令,万不能动。” 岳飞令下,徐庆自然无有不从。岳飞再抬头看向左侧东北方向三四里处的一个小矮丘,那里是当初随耶律淳投降中原的曲利出清。 这人武艺不俗。原著上曾单挑砍杀豹子头在殿帅府里的接班人王文斌,算是梁山伐辽过程中少有的出彩一幕。虽然辽军兵败后他被朱仝生擒,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武艺就要弱于朱仝老大一截。兵败之中被生擒活捉的,与单挑中被生擒活捉那是两个概念。 同时呢,地位也不甚高。只看他的姓氏便可知道一二。这人是兀颜光的下属,但却在檀州分家时候,没去跟着兀颜光西去,而是跟随耶律得重退回了析津府城。可以说,其与耶律淳一系的瓜葛也不是很深。陆谦要用契丹旧将,耶律氏的有个马五足以,那旁系的就还要有一个曲利出清。 可即便如此,陆谦也是压了他半年,才放到岳飞帐下。 王贵则就跟在岳飞身侧,二人引着七八百骑兵,迅速的从辽西州城的外围绕过,向着其后继续扎去。 常规操作,这都是常规操作。辽西州只是一个不能移动的城池,若是没有足够多的骑兵配搭,如何能彻底遮蔽齐军骑兵的威胁?自从显州和乾州的粮食被一把火烧光后,这个事实就昭然若揭了。 城内的完颜银可术听到消息说有一支小股敌骑,绕过辽西州向东驰去的消息时,城外的女真兵营垒里已经有上千马军奔出,在金将完颜浑黜的率领下,紧追不舍。 “将军,身后的女真骑兵怕有上千骑。” 两支队伍一前一后,仿佛是离弦之箭,半个时辰就蹿飞出了十多里去。 岳飞拉住了战马,人不落地,手臂只在战马上一按,人就跳到了副马的背上。身后七八百齐军骑兵也纷纷停了下来,调换战马,调转方向。王贵立在岳飞身边指着金兵道,话语中却是没有太多担忧。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岳飞从锦州带来的那个骑兵营,虽然不是御前司铁骑,但却有着超乎寻常的底气。因为他们的穿戴! 别看是灰不溜秋的,无甚威武,实则却是被身上灰蒙蒙的罩衣给遮蔽了。人家内里是新鲜出炉的简易板甲。与历史上那些变着花样打扮自己的欧洲人的艺术品板甲相比,齐军搞出来的简易板甲显然是要逊色很多。 事实上后者的组成中还带着浓厚的传统札甲的理念。 错不是陆皇帝直接出声,军器监恐怕现在还在为如何把一个个的小型化板甲给串联起来而烦恼呢。 整个新型战甲分头盔c胸甲c背甲c肩甲c上臂前臂甲c肘甲c护腕c大小腿甲c膝甲等。重量有近三十斤。这且是轻型型号的,重型型号的份量要超过四十斤,防御力绝强,较之具甲铁骑之所配马甲也胜过许多。 可这些都是简易版的,真正的完全版战甲重量突破了五十斤。因为为了保护身体,在重要部位是要加重厚度,甚至是追加额外装甲的,故而防御力更是绝强,只是如此重的马甲那是根本不具备实战意义的。就是具甲铁骑所驱战马,也难以拖着穿戴如此甲衣的骑兵飞驰冲突。 现在岳飞身后的骑兵,真正意义上的板甲只有胸甲c肩甲和臂甲c肘甲,至于背甲和大小腿甲c膝甲等,便就不是板甲了,而是棉甲和皮甲。 历史上,西方人从十二世纪开始改良说自己,于十四世纪末期才发明出完整的板甲,在此之前,他们足足用二百年的时间来完善这一过程。 可是中国却不需要。对比此刻的欧洲,中国的锻造和铠甲制造工艺已经足够完成板甲的制造。缺点只在于铁质和重量。 事实也却是如此。军器监得到大量高品质的横山精铁之后,汤隆手下的那些大匠们又有足够多的水力锻锤和畜力锻锤调用,经过一次次不计成本的实验,若他们再掌握不了板甲的制造,那就是失职了。 但你也不能否认,现今被制造出的完整版板甲的重量,真的很沉很沉。同等的防护力下怕是会比正史上的西方板甲要厚重不少,偏偏中国又没有西方那般多的重型战马。 这也是陆皇帝将将背甲和大小腿甲c膝甲等,换成棉甲和皮甲的主要原因。 太重了,战马都脱不动,还能有鸟的战斗力? “昂昂昂”岳飞一把拉起战马的缰绳,骏马昂首嘶鸣中人立而起。一双前蹄悬空疾踏。 “弟兄们,建功立业就在近日。都跟我杀——”长枪向着女真兵一刺。 战甲制造出来就要送上战场去检验战斗力。陆皇帝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岳飞,而现在这边就是检验板甲真正战斗力的时候。 正文 第七百八十二章 交锋 岳飞望了一眼前头,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后方。脸上始终是风轻云淡,疾驰而来的两千女真骑兵和腹背受敌的厄运,半点也不能叫他动容。 身后的骑兵也分出一部分在王贵的带领下,返回到战场,搜索着未死的齐军。但一刻钟过去了,他也只找到了三个。 三个伤兵中一个丢了胳膊,一个胳膊腿都被踩得粉碎,还有一个背部挨了一刀。伤愈后怕是一个能留军的都没有。当然,这般的前提是他们能活着回到平辽寨。 这一战里,齐军折损了有三四十人,而对面女真兵战死的,却至少有二百。剩下的七八百人正停在一里多外的地方,恶狠狠的看着岳飞所部,就如一群饿狼碰到了大象,明明垂涎欲滴了,偏就不敢上前。 前方的女真骑兵已经只剩不到五里的距离了。 “走——”岳飞举枪一喝,引着身后的部下向斜处里奔去。他才不会带着人马再去跟完颜银术可再拼第二次呢。新式铠甲的威力他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不需要再去试探。 “追,追上去——”完颜浑黜呲牙咧嘴中大吼着。 前方的女真骑兵在看到岳飞部往斜处里插入之后,完颜银术可一声呐喊,两千女真骑兵迅速调转方向,向着岳飞前路劫来。 但是依照岳飞的水平,两边且还相隔那么远,岂能轻易地便被完颜银术可截住了前路? 最后的结果不过是两千多女真骑兵紧追在岳飞部的屁股后头紧追不舍,其最后的结果也就是女真人能捞到几百匹岳飞军丢下的战马罢了。 几百匹战马,放到中原还有不少的价值,可对于女真人言,那算个鸟价值。二百多条人命换取了三四十齐军性命和几百匹战马,这是大大的赔本。 如果此刻有飞机鸟瞰大地,当就能发现岳飞正引着两千多女真骑兵向着埋伏圈杀来。徐庆与曲利出清摆在明面上的骑兵已经早缩回了地下。甚至都没故作迷障的派出一支小分队往军寨里跑一回。 平辽寨与周边多个小营寨内军号声连连,首先是两个营的步甲从主寨平辽寨中开出,接着一支支人数多寡不一的步甲汇入其中,让兵甲数量径直扩张到一千七八百人。 这很正常,小两千步甲列阵,这根本不是两三千女真骑兵可以冲的动的,加上岳飞部,足以正面击退席卷来的女真军兵。而如此也很符合齐军一贯拥有的积极态度。他们总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与金兵厮杀的机会。 错不是这种积极性,锦州这边齐军战损数额,怎可能那么高呢。 再看那女真兵,两千七八百骑,浩浩荡荡,如洪水泻地,势不可挡。完颜银术可直摆出一副要灭了岳飞军的势头来。 一前一后两支铁骑迅速向着埋伏处逼近,曲利出清攥紧了手中大刀,就看着先是岳飞引着数百骑亡命一样在前面逃着,但速度已经有些减慢。曲利出清也是战场上混迹多年的人物,这点且还能辨认清楚的。原因也眨眼便想的明白。一来一回路上五六十里呢。便是人手双马,可战马始终都保持一个不慢的速度,这马力也确实到尽头了。 速度上比之女真骑兵慢了一筹,这叫女真人的士气大壮,就是本只打算常规操作的完颜银术可,眼睛里都闪烁起了希望。 眼前的这支齐军骑兵可不同凡俗,完颜浑黜说这支齐军所配战甲异常坚固,适才一阵冲杀,他们付出的代价较之汉儿五倍尤多。多少人反应他们手中的刀枪都很难给敌人造成杀伤,也就是狼牙棒c铁蒺藜骨朵c铁骨朵c铁鞭一类的钝器才效果明显。 但马背之上,一寸长一寸强,在没有取得绝对优势的时候,谁会放着大刀长枪这种长兵器不用,而拿着铁鞭c铁骨朵这种短兵器上阵呢? 前文里都说了,女真主力大败,精华损失惨重。女真骑兵现在虽仍不失为一支劲旅,但只看他们士兵当中所使用的武器,便可以看得出来其战斗力的下挫。 那且还能在马背上挥舞狼牙棒c铁蒺藜骨朵的主儿,已十不存一。更多人使唤的兵器是长枪长矛大刀这种常规武器,只有到了刀枪刷不动的时候,才会拿起挂在马鞍边的铁骨朵c铁鞭这些钝器。甚至还有不少人操着马刀的。 在高速疾驰的马背上挥动短兵器,尤其是马刀,这最省力。可要是想玩长兵器,那还真不是谁平平常常就可以做到的。 陆齐马军当中就是如此,那女真马军中也是如此。 在陆齐,除了被buff笼罩的御前司马军,便是前军都督府下属的三支骑军,也都没能真正做到这点。不少持着枪矛的骑兵,所能用到的就只有最初的一击,这与真正的枪骑有着质的不同。 这也让军中的骑枪质地有了两个不同的标准,那质量和单体造价也变得迥然不同。后者不仅有硬度,也拥有韧度,浸泡刷油缠丝裹麻都只是寻常操作,实质上他们就是超级穷人版的马槊。而另一种版本的骑枪却是只要硬度不要韧度,一击之后九成会当机则断去,这种骑枪的造价更不值一提。 女真人为了迅速恢复自己的军事力量,自然是匆匆招入了不少民间丁壮,想要让他们眨眼之间就变得跟百战精兵一样,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谈何容易。 但这可不是金齐两边死伤比例相差悬殊的借口。之前战场上就没出现这种情况,现在出现了,那当中必有因由。 或者说眼前的这支齐军与以前的有所不同,这本就叫完颜银术可心中产生了贪念。更不要说岳飞军肉眼可见的马速下滑 若是能在这支齐军回到平辽寨辐射范围前追上他们,即使不能全歼,也能狠狠地咬下一块肉来。 这就仿佛是吊在驴嘴前的那根胡萝卜,叫女真人变得有点忘乎所以了。 “将军,前面就是汉儿营垒,怕机会已失,不可再赶。”完颜浑黜劝谏道。可能是肋下的伤口时不时的在提醒着他,横竖他的大脑且是清醒,看到岳飞军已经到了现在这位置,就觉得那希望着实不大了。 完颜银术可不然道:“休管机会有无,且不能弱了气势。如今国事艰难,更不可畏缩!”遂叫完颜浑黜并力穷追。再追两里,忽的听到侧面号炮连响,左边冲出曲利出清,右边杀出徐庆来,两路伏兵杀出,斜处里奔到,叫女真军列一阵混乱。 完颜银术可勃然大怒,一时不慎,竟然落入了这般简单的圈套。 当下使人分头去抵挡曲利出清和徐庆。 但疾驰中的骑兵想要掉头谈何容易,两肋首袭,先就被伏兵狠狠地撕咬下了一口。正面的岳飞军大旗摇曳,大小眼也引兵翻身杀回,三路人马并进,声如潮水,汹涌扑来。让女真兵一时间被夺了气焰。 完颜银术可尽驱兵将上前抵挡,相持不下。忽然听到女真兵中前军人马又一阵大乱,完颜浑黜慌张赶来道:“齐军步甲正掩杀过来。”完颜银术可听了心头就是一惊,这般情况下若是被齐军步甲包围上来,他再要脱身可就要割肉了。 “今日中他奸计,这笔账且等来日再算!” 当下就下令道:“本将军亲自引兵断后,掩护后撤,先回州城!” 此时齐军一千七八百骑四面围攻小三千骑的女真兵,杀声如潮,两军旌旗进退错杂,方圆数里之内盔甲闪烁,地面血水横流。 女真骑兵成色不足的缺点便显露了出来。在顺境之中,这些人喊打喊杀,战力并不比先前的金军主力见弱。可是处在逆境里,这些人的战斗力就陡然降落一截。十成的战力能发挥出六七成且就是好的了。 尤其是正面着岳飞部的那些人。 叮叮哐哐的金铁交鸣声中,女真兵只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窝铁人。 王贵挥刀砍杀一金环骑将后,一把扯下身上已经破烂的罩衣。阳光之下,胸甲c肩甲c臂甲直泛着耀眼的反光。直把对面的几个女真人都看傻了。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种牛逼的盔甲? 要知道王贵可是岳飞的左右手,也是在陆皇帝跟前挂过号的人,所配的战甲自然与普通士兵有不同,那是经过精加工的。当然不会是去雕龙画凤,而是打磨打磨,抛一下光,以至于现下一旦亮出来,阳光且一照射,直把对面的女真士兵双眼都闪瞎了。 “弟兄们,且把罩衣扯下。” 王贵挥着大刀策马冲杀,只片刻他就感觉到了不同。自己这身盔甲似乎有着非同一般的附加效果。 他的大吼声不止手下的军士听到了,便是冲在最前的岳飞都听了个真切,虽然不知道为甚,但潜意思里却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 如是当七八百骑忽的变幻了模样,没有了灰扑扑的罩衣遮挡,一面面胸甲c肩甲c臂甲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磷光,就是完颜银术可都震惊了看着前军,失去了言语。 这是完全迥异于东方传统甲衣的另一种美。 就像历史上西方的板甲,若是大规模的出现在东方战场上,看看能引起多大的震撼?纵然眼下的齐军板甲还不是真正的全身板甲,却也足矣了。 这种铠甲能给人一个很直观的外在印象——铁壳子,让然一看就觉得这就是一铁壳。接着很自然的,就会对其的防御力产生过高的估量,继而心中便会生出一股不可战胜的念头来。 亏得完颜银术可是女真贵将,身边带着一支二百人左右的亲卫,内有一半人乃是真女真,煞是悍勇,完颜银术可以其为根本,驱使包裹着其他兵马,于乱军中反复冲杀,岳飞部固然犀利,却也不能真如热汤泼雪。很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背后辽西州内的女真大队步军也已经开出城去,最早的先头部队距离战场都只剩了六七里地,但他们还是晚到了一步。金军骑兵都没退出两里地远,平辽寨步甲已经开入战场。 两千人不到的步甲,从三面押杀,一时间叫女真骑兵更是慌乱。 有了三方面压上的齐军步甲,那不仅大大限制了他们的周旋空间,更是逼着他们不得不向后逃。但若是把后背亮给汉人,他们还不知道要死多少呢。 当完颜银术可看到一支齐军步甲要向后兜击自己的时候,忙分兵完颜浑黜上前截击。 两支骑军厮杀正烈,马速已经大幅度下挫,这时候步甲列阵压上,真可以说是如快刀切肉,霎时锲入女真队伍。其时女真兵此刻已经全然慌张,已经是竭力抵挡,但遭此不可抵挡的重击,队形大乱,也是无奈的很。 “噗嗤”血染的长枪狠狠扎入骏马的脖颈,枪头抽出,如注的鲜血立刻从马颈上哧溅而下,战马瘁然倒地。缩回的长枪就要再次出击,一道刺眼的雪亮却已然临到了他的眼前,那是他眼睛最后看到的一抹亮光 手起刀落,人首旋飞,快马急下的又一名女真骑兵一刀得手,然在他眼睛看不见的地方,坐下战马的马蹄已经被一杆大扎刀径直削断。 倾倒的战马连同马背的骑兵一同狠狠摔在地上,那骑兵好运的还没立时死去,一支碗口大的马蹄已经重重的踩在他的背上,鲜血和着内脏全喷了出来。 可能后者马背上的骑兵都会是他平日的亲友,在战场下他们甚至亲如一家,但是到了战场,谁又能顾得了谁呢?骨骼破裂的咔嚓声与临死的呼救,都引不起人分神瞟上一眼,没人会去怜悯的往下去看的。 雪亮的掉刀照头向战马劈去,沉重的战斧无视一切横扫而出,单单的大枪长矛从来不是齐军步阵的基石。他们起到的作用仅仅是挡下骑兵的冲锋。身披重甲,手持掉刀长斧的重甲步兵才是齐军对抗女真兵的支柱力量。 完颜银术可大惊,把手中还剩的兵力忙分出两拨向左右支援。这般的就被岳飞寻到了良机。 “大丈夫立功报国,便在今日!兄弟们且跟我冲――” 岳飞一声嘹亮的怒吼,如雷贯耳的马蹄声也没能压下他充满杀气的声音。 马鸣萧萧。岳飞身后数十亲卫已经列成尖锥之型,自己一马当先,位在锋刃之处。片刻之间,两军锲入,岳鹏举奋臂大喝,枪如游龙,但见白光缭绕,人马到处,如轻舟劈浪,杀的女真尸首翻滚。 破—— 破—— 再破—— 十丈距离瞬间越过,迎面女真骑兵尽数被粉碎。带引着数十骑,岳飞像是一把把锋锐的尖刀刺进女真人的阵线。 “堵上去,堵上――” 金军中立刻就有人反映过来,岳飞这是要突杀完颜银术可。当下就有人大声喝呼:“不准退,不准退,违令者斩!” 一名金环骑将近乎尖叫着连发出号令,他眼睛睁得圆大,却如何约束的住众人。 完颜银术可也发觉不对,但看了一眼乱糟糟的阵列,心中清楚自己要是拍马避走,这前军就算完了。前军完了,整个队伍也就都完了,他自然不甘心。要知道后方开来的女真步甲已没有多远,他只要能支撑住这一阵,此一战他就不能算败。只能说是折损不小,拼杀激烈。就这么一犹豫,再要退避,为时已晚,只得慌忙上前交战。 岳飞单枪直突眼前,战不十合,完颜银术可心慌力怯,渐渐手乱。这时岳飞麾下亲卫将银术可麾下请冲得纷纷作鸟兽散,银术可心下更是慌张,章法大乱,被岳飞一枪从前胸穿入。 完颜银术可大叫一声,口鼻喷血,倒撞下马身亡。 女真骑兵失了主将,士气更加沮丧,如羊被群狼剿,抱头奔逃。 完颜浑黜乱军中找到几名领兵谋克,厉声说道:“此死地也,若不得舍命突围,我三千将士今日尽死矣!”一人道:“猛安看如何?”完颜浑黜道:“休管其他,全力向东,冲垮背后军马阻截,与步甲大队汇合后再来厮杀,某自引一军断后死战!” 几名谋克脸上尽数露出感激色,纷纷道:“全仗猛安了!” 却不知道完颜浑黜也已经有了死志,他两眼且都发黑,便是不留下断后也难逃出生天。倒不如舍得性命出去搏上一搏。 若是能坚持到步甲上前来救,他也洗去了罪责。若战殁阵中,他也是英雄好汉! 正文 第七百八十三章 这才是上一章,内容弄反了 “放箭!” 完颜浑黜看着对面打马奔来的齐军骑兵冷声一喝。先前他看到前面这些南蛮子停下了来,就知道那些人准备要干什么。 这种事儿多了去了。 要不是齐军骑兵一次次逼着金军与之厮杀,他们的人数怎会那么的少。 草原c辽东两个大方向,燕京府马军在草原上的损失都还没辽东战场的骑兵折损多,就可知道这里的残酷性了。人草原方面的厮杀,骑兵才是主力啊。 当然,这当中也有花荣带领的都督府铁骑已经把硬仗打的七七八八的缘故。 齐军家底厚实,不怕折损人手,新生的燕京府马军在这里全然是以打代练。 只是这种事儿没必要宣扬的沸沸汤汤。 他们只要摆出一副要向东穿插的模样来,女真人自然要出动骑兵追击,然后是不是要真的来场血拼,就看齐军的抉择了。一如现在。两者往往都会血拼一回合。 完颜浑黜一声令下,身后的亲兵立刻举起号角:“呜呜呜” 早在做准备的女真骑兵两眼刷的一亮,面向正前方,一些人已经在马背上拉起了弓。不是所有的女真骑兵都能在疾驰的马背上拉弓放箭的,他们是渔猎民族,而不是游牧民族。虽然很多人会骑马,但要真论及骑术,比之草原上的游牧民族真就差远了。何况眼下的女真骑兵还是其精锐蹦灭后紧急扩张后的马军。 “嗖嗖嗖” 一蓬箭矢向着对面落去。那打在人身上完全没有任何作用,最夸张的一个人,浑身上下挂了足十几支箭,它们穿透了罩衣,之后就没有之后了。一个个挂在罩衣上,就仿佛是装饰一样。 完颜浑黜脸色猛地变化来。 挂在罩衣上和插在罩衣上可是全然不同的事情。后者意味着已经破皮入肉了,前者却是在说连油皮都没擦破。 女真人跟齐军骑兵交手不是一次两次了。很清楚齐军兵甲犀利,即便是寻常的破甲箭都难穿透甲衣,给内里的肉体造成真正的杀伤。只有在十步内,用特质的破甲重箭,一两重的大箭头,强弓攒射之,方有可能毙杀。 但这并不能说,他们在五十步之外射出去的箭矢,就不能插在齐军的盔甲上啊。 完颜浑黜一瞬间里人都是懵逼的。在他的脑子里,再坚固的铠甲与箭矢插在其上,这都是不矛盾的。 只是这种懵逼也就在一瞬间。完颜浑黜下一刻就清醒了,抛下手中的强弓,一双两尺六寸长的金瓜锤被他紧握手中。 箭雨只是开胃小菜,近身肉搏,刀兵沥血才是正餐。 “呜呜”女真骑阵中的号角声变了。单凭箭雨是打不垮对面的南蛮的,还是真刀真枪更靠谱。 两股骑兵就是两股汹涌的巨浪,带着无匹的气焰,向着对面狠狠拍打下去。 “哒哒哒”雷鸣的马蹄声中,两军的呐喊声是那么嘹亮。 “万胜——”岳飞高吼一声。 完颜浑黜且能发现的事情,他如何看不到?适才连连的箭雨落下,整个队伍里就只有寥寥几个人落马,都是运气不好,座下战马被箭矢射倒了的。 马身上实则也都罩着毛毡的,纵然中箭了,按理说也不该倒下的。毡毯当然比不得马铠,但对箭矢的防护力也不差的。可事情总有意外不是? 这点损失根本不能叫齐军骑兵士气低迷了去,相反,此刻的他们一个个正士气旺盛。 箭矢且都不能奈他们何,一支支箭矢穿破罩衣,却半点不能对胸甲造成损伤,这与之前时候的差别让每一个人都胆气大增,士气为之一状。 “万胜——”所有人齐声大喝。 “冲,给我冲”王贵大吼喝叫着。哪个人心里没有野望?他和徐庆对岳飞的计划是一百个支持。 此事成了,岳飞自然有肉吃,他们也能喝汤啃骨头不是? 战场上就要搏,一丁点风险且都不愿去冒,那还当鸟的兵!一腔沸腾的野望伴随着这一声大吼猛烈的迸发出来。 一马当先的他,手舞大杆刀,直冲在队伍的最前。 比之引了一小撮人做锋锐顶在第一线的岳飞是落后了几个马身,但王贵也不差。 “杀,杀——” 一个个身着灰褐色皮袄材粗壮的女真骑兵出现在他眼前。 王贵攥紧手里大刀,向着当面一金军银环骑将斩下。“噌”的一声兵器交响中,对面女真骑将一身哀嚎,鲜血哧溅,连肩和胸脯被砍做两段,死于马下。 王贵策马向前,手中大刀横扫竖劈,直把沿途女真骑兵当做了瓜菜,那是一往无前,挡者披靡。凡是胆敢向他冲来的金兵全都被瞬间斩落。 那就仿佛是一台绞肉机,把当面女真骑兵阵列杀得一片混乱。 这就是勇将的作用。 在战斗之中,他们往往可如炙红的热刀切入黄油,毫不费力的杀出一条血路,杀出一条缝隙。 一如岳飞现如今做的那样。 带着十骑,直入女真阵列之中,如快刀切肉,霎时锲入其军队伍里。女真前列的兵锋少不了一乱,自然是叫后续的齐军骑兵大占便宜。 完颜浑黜看了大怒。此番出击,岳飞并没打自己的旗号,而是挑了王贵将旗。完颜浑黜直以为岳飞是齐军中一勇士,自然是不惧的。大喝一声,提起双锤来就寻岳飞撞来。 到了近前这才认出乃是大小眼也。 岳飞坐镇锦州半载光景,武艺之高早教女真人公认。完颜浑黜曾与岳飞交手,不过数个回合,就被杀的左支右绌。错不是身边亲卫得力,他几死于枪下。战阵里是躲岳飞且来不及,如何敢与其交手?现下见了心中先惊后怒。“兀那南蛮,端的无耻。”待要走脱已经晚了。岳飞已经看到了他。岂能容一到了嘴边的肥肉飞走了。 枪挑钻打,转眼间,竟就杀得这一路女真兵抱头躲避。完颜浑黜又气又怒,但却没有再逃,而是双腿一夹战马,举着双锤向岳飞猛击过去。 他现在脑子里就一个打算,拼着挨上一记,早早的打马脱开岳飞。就不信那大小眼还能兜回码头,赶着杀他。 岳飞大枪一震,枪杆乱颤,抖成了朵朵迷眼的枪花,拍马迎上,两眼里闪烁的全是血腥的杀戮。 胡人杀汉人,汉人杀胡人,这都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用皇帝的话说,这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想要彻底征服他们,就想要杀他们,事情就是如此简单。 金瓜锤打在疾刺来的枪杆上,可是它的主人无力撼动长枪分毫,更无力抵挡锋锐枪尖的前进。 完颜浑黜只能强行扭转腰身,在马背上侧过身子,两支金瓜锤一支被蹦飞,一支则高高的荡起。岳飞抖索的长枪在与金瓜锤碰撞的那一刹那,瞬间一紧绷,无数枪花合二为一,一股极强的穿刺力量被凝聚在枪头。 完颜浑黜的肋下被撕开了一个大大的血口。但他本人只嗷嚎一声,便头也不回的向前冲去,就像那受伤的野兽,爆发出拼命的劲头,一手拔刀磕挡下劈来的一刀,鲜血淋淋的虎口一阵剧痛,叫他再做一声痛苦的哀嚎,另一手挥舞着金瓜锤迎面砸碎一齐军骑兵的头颅。 岳飞当然不可能调转回头去寻他麻烦,只能暗叫一声便宜了这贼鸟。 “咔嚓――” 长枪透过女真骑兵身躯继续向前,一百多斤重的尸身挂在枪杆上,岳飞恍如是添了一根稻草一样。 挂了一具尸体在枪上,长枪就已经不再是长枪,而是一支长锤了。借着马速的冲力,岳飞振臂一挥,尸体直飞出去重重砸在一倒霉蛋身上,不仅人当场落马,连他坐下的战马就嘶鸣一声压倒了地上。 但也就是这个当口,“啊呀呀”已经有那不开眼的蠢货要上来捡便宜了,他们挥舞着马刀铁棒,都发狠的想把岳飞一下弄死。 一击而杀得完颜浑黜抱头而逃,如此武力,堪称神将也。然我之英雄,敌之仇寇。那自然叫每一个看到的女真人都想杀死岳飞了。 “唏嘘嘘” 岳翻紧勒战马的缰绳,脚蹬下马刺狠扎马腹,作为一名武将,他很少有这样不爱惜马匹的动作。可是今天他必须这样做,他的兄长岳飞在他眼中都已经陷入困境中了。骤然吃痛的战马浑然一惊,减缓下的速度立时有了一截回升。 兄长陷入困境,兄长有危险,自己这个做弟弟的自要冲上去了。 岳翻两眼中迸发着火一样炙热的光芒。 在他的心中,岳飞的性命真的比他都要足贵多了。不是有他那个天赋异禀的兄长,他岂能在少年时候就过上了天堂一样的生活。吃得好穿得好,住的也好,甚至是从文习武,都有第一流的老师教导。 岳翻从来都是一个伶俐的人,他知道自家命运的改变,一切都愿于他的兄长,愿意皇帝对他哥哥的喜爱。所以他家,还有王贵家,还有徐庆家,全都鲤鱼跃龙门,一人得道鸡犬飞升。 当然,他对自己的兄长也佩服的五体投地,那武艺简直是神了。 所以现在他必须要肯定要冲上去。哪怕那后果是死! 战场上,武艺自然可以决定人的生死。但胆气同样重要。尤其是在一定武力做基础的前提下。 岳翻就是如此。他现下与先前就仿佛变了一个人,冲锋中的畅快淋漓感,美妙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女真骑兵在自己面前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才挥枪刺死一人,又一个女真骑兵杀来,马刀直向他脑门劈来。岳翻脑袋一侧,坚固的肩甲挡下了这一击,那女真兵眼睛都睁大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一刀竟然没能把对面汉骑给伤到分毫。岳翻就已经抽出马鞍边挂着的铁槌,一击将那人胸口都打凹下去了。 岳翻就只感觉自己实力像是猛的增了一截似的,杀起蛮子畅快多了。 飞驰电掣的切入,勇往直前的冲击。 岳飞若是看到了,一定会很欣慰的。先前的岳翻,许是因为小时候日子便好过起来,压力也不很大,人变得有些保守,不敢豁出一切去打拼,爱惜小命么,这本无可厚非。但岳翻既然选择上了战场,岳飞就自然希望自己的弟弟能变成一名真正的战士。 现在的岳翻,就已经很像一个真正的战士了。 只不过岳飞现在看不到,他刚刚挥着臂甲荡开了刺来的两杆长矛。“欺我腾不出手来么,哪有那么容易!” 看着女真骑兵狰狞的面容,岳飞脸上只有森厉的冷笑。一汪雪亮被他左手抽出,宝刀横身一斩,哧溅的鲜血如瀑布样从两名侧面未来的女真骑兵腰腹间流出。 肠子c肝脏,就像开膛破肚的猪下水一样哗啦啦的流出来,捂都捂不住。 两支马军在平坦的沃土上交错而过。 战场之中,两军曾经厮杀的地方,已经完全是血肉泥潭,残肢断臂c烂泥似的尸体,随处可见。 岳飞眼睛豁然一阔,知道一回合冲杀已经结束,是头也不回的引着队伍直向着不远处女真骑兵副马集群冲去,留守的几个女真骑兵一阵乱骂后,拍马向着斜处理跑去。 “兄长,辽西州的马军”一身血污的岳翻打马奔到岳飞跟前,手向着前方一指。完颜银可术引着带领着两千女真骑兵,已经打马向着战场追来。 正文 第七百八十四章 兄弟有胆量 一战斩完颜银术可与完颜浑黜两员女真贵将,那前者更是女真军中有数的栋梁。其辽西州步甲大队人马赶到场上时候,完颜浑黜早已被王贵当头一刀,砍下马来。女真兵一遭呐喊从来,抢夺去完颜银术可与完颜浑黜的尸首,也乖觉的退回了辽西州。 这一战规模不大,厮杀也算不得惨烈,却一战而折了女真一根柱梁,岳飞转回到平辽寨后兀自高叫老天襄助也。 能斩杀了完颜银术可,叫他都觉得欣喜。 先使人飞鸽报于燕京,再叫人记下王贵c徐庆c曲利出清和张敦固等人之功,其余各有奖励,再说道:“完颜银术可c完颜浑黜授首,辽西州女真胆裂,正可乘胜进击,围攻辽西州,莫等女真大军援到,多费手脚。”诸将深以为然,岳飞正欲安排,人报燕京有飞鸽传书送到,却是那益都来的骑军,先锋军已由卢俊义带领下抵到了燕京,如今已经马不停蹄的向着榆关驰去。 “竟然是如此之快?”平辽寨中一干人闻声悉数震惊。就连锦州的步军主力要赶到平辽寨且要等到明日时候,这健锐军竟然已经过了燕京。 “将军。依照马军速度,从燕京到平辽寨,多则五六日,少则是三四日,便可抵到。也即是说,卢都督所率骑军最快两日内既能抵到前线,慢则也不过三四日”这速度连他们自己都想不到,那女真人就更是想不到了。“而女真大军接到辽西州急报,且从乾州c显州急调兵马增进辽西州,也许一两日时间。两边相差仿佛。且女真毫无防备。只要筹划得当,何愁不能建功?” 曲利出清一样是利益熏心。他现在的地位跟早前时候比可差了不少,人已经领略到高出的美妙风景,且再凋落下来,那心情与当初身处低位奋力向上攀爬时候的模样,则大不相同也。 他心中更有一种急迫感,急于一遭鱼跃龙门。而且耶律宗雷已经踏入军中,在如今这个态势下,他的出现无疑会分去曲利出清的资源。他上头已经有一个耶律马五压着了,可不想看到耶律宗雷这个小儿辈的压倒自己头上。 那想要出人头地,最快的法子就是沙场建功。 一双双眼睛紧盯向了岳飞。 “岳将军,显州c乾州两路援军,总数也不过万多人,合上辽西州军也不足三万众,但已经胜过我军许多。按照常理我军必会缩回平辽寨。而女真人折损一肱骨重将,激愤正盛,纵是明知道无法攻克营垒,也定不会轻易退去。”想也是如此。不多叫嚷两声,不摆出一副要大打出手的架势,女真军心动荡不提,那远在益都的洽谈,他们也会一败涂地。张敦固可不是没有政治头脑的莽夫。话说道这里,一双眼睛已经如若太阳一样爆闪精光。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这些人都渴望着建功立业,岳飞又岂是真的佛系?何况这是明摆着的好事,得胜几率超大。 乾州城内,完颜娄室始才接到辽西州的十万火急,心中当即就咯噔一下。急忙摊开来看,更是好悬没背过气去。 完颜银术可啊,这是西路军中仅次于他的战将。便是就整个女真而言,他也是一等一的要角。 完颜银术可完颜娄室完颜粘没喝pk整个女真皇族贵将,尤占上风。 那对历史真正有了解的人就该知道,女真南下中原看似一路横扫,实则有两个很关键的节点:其一是太原之战其二是富平之战。 太原之战的重心不是太原城和内里的王禀,而是赵宋为了解太原之围而几次发起的救援。这一战中是银术可大发神威,先后击败折家c种家等多路援军。大小种中的小种便径直战死,宋军死伤惨重,那先前征辽败回的西军剩余力量,几乎全耗损在了这一仗。 而富平之战则是志大才疏的张浚在仓促之中发起的一场决战,宋军集结了整个西北的军力,步c骑十八万人,号称四十万大军,于富平同入陕的金军决战。 虽然是轻率集结重兵,仓促进行反攻,在战役指挥上也恃众轻敌,互不协同,败处甚多。可宋军到底人多势众,且各部兵马又都出身西北,军队甚有战力。 那厮杀中,确实颇占上风。 金将赤盏晖所率精骑陷入泥泞难以驰骋,被斩杀甚众,勇将韩常被流矢射伤一目,仍奋力苦战,与金兀术破围而出,然金军左翼却被迫退却。其胜势本已经在宋军。 危机时候是完颜娄室力挽狂澜。虽身有病疾,却奋不顾身率右翼军猛扑环庆路赵哲军,且身先士卒,督师力战,部将蒲察胡盏c夹谷吾里补摧锋陷阵,拚力厮杀,使军势复振。而赵哲胆怯,临阵擅离,部众争相逃遁,可谓是富平之战宋军战败的根源。 就是这两战彻底打掉了赵宋的主力军团,让赵宋彻底进入了后西军时代。那张俊c刘光世c韩世忠c吴玠吴麟兄弟c刘锜,这些人都是西军余脉。南宋中兴诸将中,也就岳飞与西军的瓜葛最浅薄。 完颜娄室身为女真高层,如何不知道女真内部的权利分化。他和银术可隐隐襄助粘没喝,这是因为他们三个虽然姓完颜,却与阿骨打一支无甚血缘关系,偏偏后者那一支中人才济济,随手一指,便可拿出来担当重任。 为了保持话语权股份,粘没喝必须要立起来。而完颜娄室和完颜银术可也只能抱团取暖。 他与完颜娄室c完颜银术可c完颜希尹等人,聚拢到一处乃是理所当然。唯一的区别就是完颜希尹的份量较之前者太差了一些。 若说前三者就是魏蜀吴三国争霸,那后者顶多是辽东公孙度。 现在完颜希尹早死,完颜银术可再亡,完颜娄室若又怎能心平气和的接受? 他当然接受不了,可再接受不了也只能迅速起兵进援辽西州。一边快马加急的送信给粘没喝。 这件事打击最大的且还不是他完颜娄室,而是粘没喝啊。 不去提此事传入辽阳府后的震动,就说乾州与显州两路兵马向着辽西州开来。 彼时的辽西州城外,大批的齐军已经将城池围困,虽说城内城外的兵马相差仿佛,然而女真兵士气低迷,更无有头首,如何还能厮杀? 夹谷吾里补如今守住城池都觉得费神,如何还能整顿兵马,出城迎战? 他只是辽西州城内次级将领中的一个,之所以被推举为首领,一是因为他资格老,少年从军,便跟随完颜娄室南征北战,征服辽籍女真c平定高永昌,多次作为先锋出战,率先破敌二是因为他先前率步军抢回了完颜银术可和完颜浑黜的尸首。 但想要他如银术可那般指挥万军如臂指使,且是不可能的。完颜银术可那是完颜娄室手下的第一得力人物,常亚副之,岂是夹谷吾里补可比? 不管是这个时空还是正史上,夹谷吾里补比之完颜银术可都是无名小辈。或许他唯一牛逼的地方就在于他活的岁数吧。女真第一长寿人可不是妄称的,人家活到了一百零五。 岳飞率万余齐军步骑屯于辽西州下,却并没趁着己方士气正盛,敌人群龙无首之际,轻率的对城内兵马发起进攻。因为这攻势一起,城内的金兵作鸟兽散的可能很小,反而在危机中抱做一团的可能更大。 常规操作是岳飞只虚张声势一把,呈一回威风了事。在完颜娄室引着援军抵到城下前,乖乖的撤回平辽寨去。甚至连外围的小军寨且都适当的放弃一二,好叫女真人发泄怒火。 但岳鹏举不愿意再来一次常规操作。辽西州外齐军营地,一张硕大的地图上,辽西战局一目了然。 “女真兵多,辽西州城固,以我军之兵力很难取胜。如女真救兵前来,我军便只能退守平辽寨。”岳飞已经接到锦州的飞鸽传书,玉麒麟带领的一万铁骑已经抵到,明日下午就当抵到前线。而明日也是完颜娄室引着乾显二州女真援军抵到的时候。可以说是再完美不过的一个局了。 “锦州城在女真手中时尽两年,很难说内里就无一个他们的眼线。且我皇光明磊落,任由女真使团向回报信,其分做多路行进,行踪便是安保司也万难确凿。万一已近在咫尺,我军图谋怕就生变。”他们本来的打算是在平辽寨里待上两日,以叫健锐军养精蓄锐。然而现在听岳飞这么一说,虽可能不大,却谁也不能否认它的可能性。 “我意兵分两路,明日一路在城外虚张声势,另一路与城东截击完颜娄室。此人系女真名将,非等闲之辈。怕是有的是手段告知辽西州军。届时我城下之兵马就死守营垒不出,金军定不会全力唯恐,而只会分兵两路,一路看着城下我军,一路疾驰战场。这方才是健锐军一击得胜的大好机会!” 兵法有云:攻敌必救。 岳飞这一招就是打在了金军的七寸上。 “张敦固。”岳飞点名道:“便由你领兵留守,万不得有失。” 后者上前一步,抱拳领命:“将军放心,末将定把营寨守的固若金汤。”只是,张敦固有些为难道:“若是将军引着大队人物一遭离开,城内金兵立刻出来攻杀,又该做何?” “辽西州连折了银术可和浑黜,群龙无首,安敢出城来战?眼看着机会在前,破了金兵,自有大功可建,岂可畏缩,坐失良机!况且那夹谷吾里补两日子甚是安分,周边地界遍布的都是我军斥候探骑,他们的眼线根本透不出来,对我军情报一无所知。他安知道我是领兵远去了,还是故作迷障,做那诱敌之计?如何敢贸然出兵。” 军队中岳飞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一旦他下了决心,做部将的就只有俯听命的份。 张敦固咽了口吐沫,双拳一抱领命。 这计策很有风险,但拼就拼把,军中男儿就该拼搏。不拼哪来的封妻荫子,光耀门楣? 曲利出清c王贵和徐庆全都一样的心思,就岳翻心态最是平沃。 “兄长。”见到诸将都已经退出,岳翻有些诺诺的向岳飞禀道,“俺有一法。”伏在岳飞耳边就是一阵密语。“你且以为如何?” “兄弟有胆量。”岳飞拍案大好,赞赏的目光毫不保留的投向了自己的亲弟弟,“你就放胆去做。” 就是败了,岳飞也来给亲兄弟收底儿。 能得到亲兄长的赞赏,岳翻顿时就觉得精神一振。胸脯都不由自主的挺高了一些。“俺这便去准备一二。” 如是,当日刚过午后,岳飞就引着城外齐军步骑主力一路疾行的直奔东去。 等过了小半个时辰,岳翻就率一营步甲到了辽西州城下。 “骂,骂。都给我使劲的骂” 岳翻立在阵前,面色淡黄,身躯长大。头戴一顶镔铁盔,身上穿着一副半板甲,内衬着一件皂罗袍,紧束着勒甲绦。骑着一匹枣红马,手提一根银枪。大刺刺的立在将旗下,似就等着女真人出城了。 “啪!”又是一声碎裂声。辽西州西城楼的一角,四五个破裂的陶碗堆积在一起,阵阵轻微的酒香从那里升起。 “夹谷猛安,俺只带本部兵马。半个时辰内定提那厮狗头前来敬献。”赤盏晖一脸愤恨的望向城外。声声难闻入耳的咒骂声气得他满脸通红。 这是一个汉化很深的女真人,连表字都有。他的家族是生活在辽国的熟女真,辽末,赤盏晖任礼宾副使,统领来c隰c迁c润州驻军。后在女真进击中京道时候,归顺女真。 也该是他倒霉,女真人刚刚席卷了中京道,就大军进击南京道,结果燕云一战主力十损七八,国势几乎一蹶不振。 这赤盏晖未尝就没归顺中原的念头,他多少年与女真全无联系了,若说这人真对女真有不离不弃的感情才怪。然而他手中无有嫡系,更没有机会,而却又有偌大的家族连累,除非他能狠得下心,孤身一人投奔中原,不顾父母妻儿的死活,不然他就只能被绑在女真这艘命运未可知的船上。 “夹谷猛安,我军尚有万余,何惧他五百步卒。末将乞命,出城杀了那个碎嘴的狗贼。”又一个耳朵挂着金环的女真将军忍耐不住了,脑门上青筋一蹦一蹦,已然给气的不行。 夹谷吾里补略有些心动,眼睛不由的望向城外。他站在城头,居高望远到也把那五百步卒看个亲切。 “夹谷猛安,末将也乞命。” “俺也愿去” 看到夹谷吾里补有一丝心动,已经受够闷气的女真将领纷纷请战。 然有人要战,有人就不想战。挞不野就不愿意战。 他是渤海人,籍贯辽阳,祖先世代为辽国效命。据说本姓大,也就是渤海王室之后。眼看着就有大战一场的趋势,慌忙劝道:“夹谷猛安,休要中了汉儿诱敌之计!” “古来征战,何有听过五百步卒挑衅上万雄兵的?这其中显然有诈!”挞不野多年来一直忠心耿耿。多次被阿骨打夸说忠实。但内心里显然也是有着自己的小算盘的。 第一,他不想看到赤盏晖建功。此番若是得手,城内士气当是一震,赤盏晖有首倡之功。大家本来档次都是一样的,现在忽的有一个同伴要腾飞了,这感觉是很不好的。 第二就是他真的不觉得此时出战是个上佳选择。 “我军一出,他必扭头就跑”挞不野话还没说完,一脑门青筋直跳的女真将领已经叫道:“区区步卒安能跑得过骑兵,俺出门就砍了他。” “城下齐军兵甲鲜亮,行伍整齐。自不是乌合之众。若列阵以战,我军便是全师而上也难一口吞下,若是纠缠在一起,城下齐军趁机攻杀来,救你是不救?”若是救,谁敢说岳飞带走的人马就没在边上潜伏着? 如一盆冷缩泼头。“罢了!”夹谷吾里补摆了摆手,制止住了争吵,“我及遣快骑出去打探。且等有回报了再做理论!” “城内的鞑子听着,快快出城。三合不斩你与马下,爷爷掩面自别,就羞愧我家祖宗。” 阵阵喝骂依旧传来,那为首的岳翻真是让城头一干人如吃了苍蝇一般。 “南蛮端的可恨。”恨恨的咒骂一声,夹谷吾里补也气的不行。 “报”不多时,还不到半个时辰,一个探骑飞奔进城楼。“禀猛安,城东十余里处山坡发现有汉儿埋伏人数不详。”事实是女真探骑都没有看的亲切,便被忽的杀出的齐军游骑给赶回了城中。 “下去吧。”夹谷吾里补揉了揉自己脑门,看着众人说道:“无我军令,一律不得出战。胆敢引军擅自出击者,生死自负。”说罢甩手下了城门楼,径直回去了城中府邸。他要好好地躺躺,他头疼。 正文 第七百八十五章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此言不虚【求订阅】 “完颜银术可,完颜浑黜” 宣德阁内,陆皇帝看着译好后的飞鸽传书,喜形于色。 完颜浑黜他不知道是谁,但这鸟人姓完颜,便就先叫他心中增添了三分重量。历史上女真人崛起的时候,完颜女真实是涌现出了太多的人才了。跟后世的满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但是完颜银术可他是知道的,一个被女真第一名将完颜娄室给遮盖了光芒的人,完胜折家军和种家军,太原之战确实打的好,虽然他挺不情愿说的。 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轻飘飘的就死在了岳飞手中,陆皇帝心中便如此刻的天气,春暖花开。 “就是有点可惜!” 他在燕云打断了女真人开挂的道路,完颜银术可自然不可能如正史中一样辉煌,在现如今的国人眼里,这就是一个东北小国中的普通将领,毫无半点优点可言。 在益都,也就是耶律淳等一些契丹旧人听闻了这个消息后会畅快的痛饮一番。 “陛下,女真人连折两员大将,自会恨意萌生。想必完颜娄室大军抵到辽西州后是不会轻易退兵的,这般一来我大齐铁骑正是赶上”薛永拍手叫好,这完颜银术可死的太是时候了。 陆谦深以为然,当下就要叫人去后宫,让方金芝给岳家赏赐些好物件,正值此时,忽的来报说岭南有火急文书到。他闻声就是一乐:“算算时间,徐徽言也当得手了。” 而同一时间里,辽西州以东二十余里外的一片荒野中。一场激烈而迅捷的骑兵对撞正要展开。 “驾” “驾驾” 狂乱地呼喝声冲天响起,五百板甲骑兵如决堤地洪水,从军阵间狭窄地通道中喷涌而出,向着前方滚滚而来地女真骑兵迎了上去。狂乱地铁蹄践踏在满地枯黄的原野上,卷起漫天的烟尘。 铁骑阵前,曲利出清催马疾进,灼热地战意在他胸际中激烈翻腾,恍惚中他都有种重回当年的感觉。当初在大辽的军旗下,他也曾多次引兵突出女真阵中,拼死奋战,可他有效死之心,他的手下却一个个贪生怕死。一次次的努力和拼搏都落成了失败,辽金开战之后,五六年的时间里他都已经习惯了失败,熟悉了失败,一想到与女真厮杀,那心底里先就觉得要失败。 直到亲眼目睹的燕京城外的那一战。从南而来的汉儿军队,正面挫败了女真,一战将阿骨打的脊梁且给打断了。 女真人,从一个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森林之王变成一个断了脊梁的疯狗,就只在那一战前后。 跟着岳飞从益都来到锦州,齐军自然不是每战必胜的,但一次次小规模激战中,胜利的滋味也从来不会见少。 曲利出清也品尝到了胜利的美味,那就像是一个干涸了十年奄奄一息的树木,陡然间遇到甘霖降下,那心中的执念和渴望是岳飞这种浸泡在胜利中长大的人所远不及的。 对于岳飞,失败才是一种激励,叫他知耻而后勇而对于曲利出清,失败无甚触动,胜利才是莫大的激励,刺激的他整个人都活了。更不要说当胜利和功名利禄结合起之后。 岳飞选他带领板甲骑兵冲锋是一点没有错。 倏忽之间,冲锋的五百板甲骑兵所列的阵形发生了变化,前面地铁骑保持匀速前进,中间和后面地铁骑却开始加速,并向着两翼缓缓展开 不及片刻功夫,五百板甲骑兵阵列便已经全部展开,前后共五列,每列百骑,每一骑间前后隔开五丈长的空间,左右却尽可能的拉近。但训练不足叫他们彼此间的距离至少在三尺以上,对着人数明显多过自身,奔涌而来的女真骑兵,毫无畏惧的迎了上去。 “嗬” 曲利出清突然大喝一声,持枪的右臂高高举起。 “锵锵” 一根根骑枪平平端起,锋利地枪刃合着将士们身上的板甲,映着正午的阳光反射出冷冽地寒光。 “嘶唏嘘” 冲锋中的女真骑兵内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对面的汉骑是什么怪物,一个个竟然荧光闪闪的?? “呜哇” 这时带头冲锋地女真骑将一声大喝,身后汹涌而前地上千女真骑兵似乎猛然醒悟了似的,也在冲锋中缓缓变换了阵势,完毕后列在前队的女真骑兵个个彪悍强壮,手中握着的也是一根根粗大的狼牙棒或铁蒺藜骨朵! “轰” 汹涌对进地两支骑兵终于山崩地裂般地撞击在一起,霎时间璀璨绚烂地血花闪亮整个战场。一片的人仰马翻中,金铁的撞击声,战马的惨嘶声彻底交织成一片。 板甲骑兵将士挺起的长枪在这一刻成了女真骑兵永远无法忘怀的记忆 “噗噗” 一根根长枪轻易地挑开了对面女真骑兵的劈砸,直直的,在空中划过一道冷冽的寒芒,没入对面敌人的胸腹间,在第一波的对撞中,板甲骑兵落马者寥寥无几。 原因不难揣测,那就是长度。 对比长度普遍在一丈两尺以上的骑枪,你谁听过狼牙棒c铁蒺藜骨朵有一丈多长的?那简直扯淡。 除非是战力真的强出一头来,可以用狼牙棒c铁蒺藜骨朵砸开刺来的长枪,不然,就只能等着被锐利的枪刃穿透甲衣,划破肌肉。最后血淋淋的从后背探出。 第一列的板甲骑兵也没几人有力气将枪头上挂着的人用力甩出去,更没人依旧端着长枪,挺的笔直,似乎吗被穿透的尸身一丁点的重量都没有。就那么挂着的向前扎进去! 他们更多是凭着贯力,强行把枪头向着接下的敌人捅去,不管是人还是战马。 “扑哧” 又一个,直到这时首列的百名板甲骑兵才有了大的动作,如弃蔽履一般丢掉手中的长枪,道道耀眼的刀芒从马鞍处腾跃而起。 骑兵对冲,第一列自然是最危险的,时间也是最急迫的,所以与其费力气耗时间的把人甩出去,还不出挺直了再穿他一个,如此一枪挂俩,不但增强了杀伤力,还应付过了最危险的时段。 至于战刀,还有铁鞭c骨朵c手锤一类的短兵器,那更是上阵前就已经准备好的,随手就可脱鞘。 五百板甲骑兵,所组成的队列就像一把带着锋利刀刃的钉耙,在迎面冲来的女真骑兵中进行了一次无比惨烈地耕犁 “啊呀呀” 一名女真骑兵口中呜咽着好似野狼一样的嘶嚎,手中铁鞭向着一名板甲骑兵就斜肩砸去。 “当” 两指粗细的铁鞭狠狠打在那名板甲骑兵的肩膀处,一道钝痕出现在肩甲上,激起一声明亮的地金铁交鸣声。 板甲骑兵战士冷冷的看着劈砸下的铁鞭,没有丁点躲避的意思,手中不足五尺长的铁锥枪一转,锋锐的枪刃毫无阻拦的穿透那了女真骑兵的腹部,殷红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他坐下的战马。 “呀” 两臂一较劲,借着马力,那板甲骑兵用力向上挑起,被铁枪洞穿的那名女真骑兵一百多斤重的身体瞬间脱离马鞍。板甲骑兵手中的长枪在这一刻则似化作了一柄巨锤,带着呼啸的“呜呜”声横扫马前。 措手不及下,两名紧跟而上的女真骑兵被“肉锤”当即扫落马下,顺势飞出的尸体又打落了紧挨着的一骑,这才轰然落在地上。 “噗” “噗噗” 血光崩溅,一抹抹激血如箭一般从一个个女真骑兵的身上哧出, “唏律律” “轰” 在主人殉命的同时,不少的战马也颓然栽倒,溅起漫天烟尘。 同样地场景在战场上到处上演,披挂着新式板甲的齐军骑兵就像是一头头刀枪不入的凶兽,在女真骑兵战阵中横冲直撞。倒不是说他们真就是刀枪不入的不死之身,而是对比杀让他们的费劲程度,和女真骑兵自己的折损,这些人倒真的可说是刀枪不入了。 他们身上的札甲根本就不能抵挡,当两军交错而过后,原本厚实地女真骑兵群已变得稀落许多 与装备精良彪悍有素的板甲骑兵相比,这些并无心理准备的女真骑兵差距实在有点大。 这就像拿着前装滑膛枪走上战场的奥地利军面对着手持后装步枪的普鲁士军一样,至少在防护力上,他们相差了一个时代。 折损了完颜银术可和完颜浑黜的辽西州金军,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银术可与浑黜的死上头,完颜娄室根本就没收到一副板甲。话说岳飞在辽西州东与完颜浑黜的那一战里,战场虽被清理过,但绝对会有尸首遗落的不是么?显然是完颜银术可和完颜浑黜这一正一副两名主将的战死,叫辽西州上下慌了阵脚。 不管内情如何,横竖完颜娄室是全无准备下遭遇了岳飞军。 一场先期碰撞,只是大餐之前的开胃小菜,板甲骑兵伤亡不大,只说伤亡,此第一战齐军完胜也。 战场上余下的女真骑兵人人心胆俱寒,那里还敢再与板甲骑兵争锋,交错之后勒马绕开去,从两翼落荒而逃,转回了女真步骑后阵。 完颜娄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地眼睛! 上千英勇彪悍的女真骑兵竟然被五百汉骑给击败了,而且是彻头彻尾毫无悬念的正面击败!这,这是真地吗?什么时候汉人的骑兵变得如此厉害了? 他也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出齐军骑兵甲衣的不同。 “父亲。”完颜活女一脸狼狈的奔过来见完颜娄室。后者毫不客气的挥起鞭子,“啪”,响亮的声音中,完颜娄室的鞭子狠狠地落在完颜活女的脸上。一条血痕立刻浮起。 疼痛叫完颜活女手背上的青筋都暴起了,但他一言不发,更不敢躲避。 “说!” 完颜活女这才敢抬起头来。“父亲,汉儿的甲衣实在坚固,就如那铁浮屠般。非是狼牙棒这般钝器,极难破防。” 如此的重甲,步军中方才是常见,骑兵中安能如步军一般配备重甲? 上次燕京一战里女真人就吃了汉儿重甲铁骑的亏,如是阿骨打返回辽阳后,也着手建起了一支重甲铁骑,好铁浮屠。又择选精锐马军,配合其作战,号拐子马。 可阿骨打筛选了全军,包括他自己的侍卫亲军,铁浮屠拢共也选到了不足三千。拐子马则锵锵一万。 如此举动明面上说是为了筹备一支拳头力量,绝对的精锐之师。但铁浮屠和拐子马都被阿骨打自己收拢在手中,这何尝不是一次集权呢? 只是阿骨打虽然败在了燕京,可他本人的威信在女真中还是不可媲美的。粘没喝更是识大体的,在这件事上根本没做任何阻拦,采取完全配合姿态。让阿骨打在一定程度上重新巩固了自己的权利。 整个筛选过程历时了许久,这既是一次精兵强将的筛选,也是一次对女真权利的梳理。阿骨打很万幸粘没喝心中没有半点野望,不然他的日子就苦逼的多了。 完颜活女的话叫娄室想起了那件已结束的事情,铁浮屠和拐子马已经成军一段日子,但他们是阿骨打的底牌,是镇压女真气运的精锐力量,一支待在辽阳城呢。可如今对面的汉骑明明一副铁甲骑兵的冲锋速度,却猛地拥有了重甲骑兵的防御力。这不是bg么? 完颜娄室很希望儿子说的是假话。然而,血地事实无情地告诉完颜娄室,上千女真骑兵确实是被半数于己的汉人屠杀似的击败了。 “麻吉!”完颜娄室两眼血红,杀气翻涌的目光霍然落在完颜银术可一母弟完颜麻吉身上,厉声道:“我给你五千勇士。给我正面冲阵,给我把汉人踏在脚下!” 仿佛一头被人侵占了领地的雄狮,完颜娄室在这一刻像火山一样彻底爆发。 对面的齐军只有一万步骑,顶多一万步骑。交战都这般长时间了,锦州有多少齐军,女真岂能不知?满打满算他们也才万五千人上下,眼前的一万人已经是岳飞最大的兵力限度了。而现在他的手下却有一万两三千人。较之汉人的千把骑兵,他手下的马军是他们的两倍有余。 完颜娄室相信自己能稳得住场面。 而且他可不相信辽西州已经被齐军击破。最大的可能就是岳飞留了一部分人在城外虚张声势,而叫城内无了头首,士气低迷的金军一时间不敢外出攻杀。 这才是岳飞能领着这般多人来到此地截击自己的缘由。 然而假的就是假的。 现在完颜娄室只需要缠住岳飞军,而后派遣人手告知辽西州,让其城内兵马出击,那一切就都不成问题。眼前的这支汉儿,绝对抵挡不住两倍多于己的优势兵力的前后夹攻的! “郎君且看我取汉儿首级献来。”完颜麻吉慷慨领命。 平辽寨里。 卢俊义放下手中盆一样的大海碗,满足的吐了一口气。连日的奔波不止,倒不是连一口热饭且吃不到,而是从没像现在这样吃的这般舒坦。 桌面上且还有三个空盘,一只酒壶,无论是一盘锅盔,还是一支烧鸡,一碟萝卜,一壶老酒,都被他一扫而光。 刘舜仁笑着步入帐中,“卢都督可要再用些?” 玉麒麟哈哈一笑,摆手告谢。“酒足饭饱也。”旋即正色向刘舜仁问道:“可接到鹏举飞鸽传书?” “岳将军实有飞鸽送来。彼军已与女真援军战于城东二十余里外。”刘舜仁脸上也浮现出激动。这一战计划的妥当,怕是能把完颜娄室且给装进去。 卢俊义拍手叫好。“此战若得全,鹏举首功也。”勇可冲锋陷阵,智能运筹帷幄,岳飞前途不可限量。皇帝真慧眼识英才,老早便相出他有千里马之姿。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此言不虚。” 正文 第七百八十六章 女真末日的倒计时 “呜呜呜”号角声吹响。 两军擂鼓声震天。完颜麻吉引着五千女真步甲恶狠狠扑上,王贵立在军前,看着扑上来的女真步甲高高的举起了手。 军阵前十门火炮早已经严阵以待。 在岳飞的设想之中,最适合锦州齐军的战斗方式,就是步炮骑合一作战。 炮兵先行,依靠其杀伤力和覆盖力,这足以让金军的前阵兵线遭受大挫。而一个阵脚松动的步甲军阵,在另一个阵脚森严,严阵以待的步甲军阵面前,战斗已经打了个折扣了。 骑兵护卫步甲的侧翼和尾部,在牵制敌方马军的同时,也要肩负着追击和反冲锋的职责。 这个不同兵种相互配合的战术中,缺了那个都不行,但又极大地弥补了炮兵和骑兵的弱点。锦州马军数量少么。依靠着步阵和炮兵,可以有一个强力的依靠。 事实上若不是陆皇帝还没有把火枪兵拿出来使唤的打算,岳飞都想向陆皇帝请命,调来一两个火枪兵来用了。 作为受陆皇帝影响深刻的人,岳飞的战争理念还是很超前的。因为陆皇帝时不时的会给他灌输一些超时代的理念。 比如蒙古人的曼古歹战术,和西班牙方阵,还有排枪击毙和拿破仑的大炮群战术 这些战术陆皇帝自己也说不透彻,不少都是一知半解,只能说一个表面。但这对岳飞的影响已经很大很大了。 眼下的步炮骑混编就是他拿出的一个果实。根据锦州的现实情况,以步军为主体,炮兵c骑兵处在辅助配合姿态。 如果是火炮火枪足够多,骑兵足够多,岳飞更喜欢以炮群狂轰滥炸震撼敌阵,待敌动摇便以骑兵一鼓击溃之。若敌不溃败,则骑兵退后,接着炮兵继续轰击。 而若敌人坚持不住先全军发起猛攻,那就骑兵后撤,以步阵来应敌。内里暗藏火枪兵,足以给敌军精锐的重甲兵造成持续杀伤。最后敌军坚持不住溃败,骑兵趁势猛攻。 而如敌人不主动进攻,炮群的安全由步甲掩护,骑兵就负责在敌阵混乱时发起进攻,如此重复,不怕敌不溃散 但现在岳飞手中没那么多的资源,他能做的就是炮兵先行,骑兵掩护,步军上前。 中军帅旗下,身着亮银板甲的岳飞目遥金军,遥遥望着冲来的大队女真步甲。 事情就像他想的一样,完颜娄室没有继续拿骑兵来拼命。岳飞手中的骑兵虽只有他的一半多,内里那种明光闪闪的骑兵也才刚占半数,但依靠这些有着重装骑兵的防御力的板甲骑兵做拳头,完颜娄室也不敢说在马军上自己稳操胜券。 何况汉儿的骑兵有步阵做后盾,岳飞手里没有火枪,但却有不少的神臂弓。 心中已经打定了算盘的完颜娄室,现在最大的目的并非是击败岳飞,而只是牵制住他们。一切还要等到辽西州的金军援到。 齐军阵势威严,步骑炮配合紧密,在双方兵力相差不是很多的情况下,对面且都无须担忧后路被抄。岳飞现在所要应对的仅是金军从正面带来的威胁。 一根黑色的纛旗下,完颜娄室也在沉静的打量着对手。他和岳飞也是多次交锋的老对手了,“可真是严丝合缝,不漏一点破绽” 后者这套步骑炮混编的军阵,早在岳飞第一次引兵直逼辽西州下时,女真就已经品尝到了。可直到现在他也没能想出破解之法。 火炮,火炮对军阵的破坏力太大了。远距离的铁弹就不说了,近距离的散弹却威力巨大的仿佛生灵,吗简直突破娄室的大脑天际。 完颜麻吉把五千女真步军分做两队,前队千余人,队列尽可能疏散一些,后队方才是主力。这分明是在拿前头的一千人做替死鬼肉盾。以至于前军的士气甚是低落。虽然完颜麻吉已经要求他们疏散队列了。 “呜” “呜” 低沉的牛角吹起,金军进攻部队的前军无奈中加快了速度。 齐军阵中先是响起了雷鸣一样的擂鼓声,继而就是“呜呜”的号角,丧门神的注意力马上集中起来,然后就看到本部阵前的令旗猛烈摇晃了起来。 一面面旗帜迎风招展,是缓进。 炮兵后方的齐军步甲开始慢慢上前,“哗哗哗”的,尽是铁甲震动的声音。 “轰轰轰” 炮声很快就灌满了鲍旭的耳朵。自从被宋江带到了燕京府,鲍旭已历经多场厮杀,对于大炮的响声已经熟悉了。他知道,当大炮最后一声响动结束时,就该轮到弓弩攒射,而后便是他们这些重甲步兵冲锋陷阵的时候。 连连的炮响告一了段落,嗖嗖的弓弩攒射叫本就已经凄惨的女真前军更是一片惨叫。 “咚咚咚”战鼓声擂响。 没有片刻的迟疑,鲍旭口中一声高呼,身边将士群起响应。 “虎,虎,虎” 如一股赤色的激流,向着三十步外,列兵线已然七零八碎的女真前军冲去。 身为团副,鲍旭在锦州军中也是一员大将了。且生性悍勇,悍不畏死。那股豁得出去的劲头,尤善于冲阵破军,当然他是一个步将。 手持一把大铁剑,冲进了且还在混乱惊呼中的金兵中,手起剑落,刷刷刷的,眨眼就砍杀了五六人。一名金环看在眼里,喝骂一声,冲步赶到,正迎着丧门神。二人交手只两合,就被鲍旭一剑砍断了条腿,再连起一剑,身首分离。 那些金兵本就士气不高,再被炮打,现在又撞上鲍旭这般杀人干脆的主儿,心中惊惧,大喊一声一发都奔将逃去。丧门神挥起大剑,引着兵马撞去,一路里砍杀金兵。背后便是王贵,引着后续顺着前军杀入金兵队里。 那完颜麻吉虽然已经把手中兵马分做两部分,但这般做军心如何不触动?而且数百金兵发狂的逃来,又怎可能不冲乱自家阵脚?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除非他敢下令乱冲军列者杀无赦,可军心怕是会更乱。面对火炮,他们就是这般的不利。 鲍旭冲在最前,正迎着一金军将领,骑着战马,手中舞着一支狼牙棒,劈头朝他砸来。鲍旭并不招架,只缩身一滚,抢到马下,一斧砍断马脚,当时倒了。他再强上前去,一剑剁下,再是身首两断。 随着王贵引兵跟进,岳飞投入战场的兵力并不比完颜娄室要少。 长枪劲弩,巨盾刀斧,汇集成片。在丧门神引着前军反裹着金兵前军倒冲金军主力的时候,那便如一面高耸入云的大山直直的压过来。 这般时候,尴尬的就是鲍旭所领的前军了。他们也一样后退无路,那样会冲动王贵的阵脚的,鲍旭唯一的法子就是向前冲,一支向前冲。 寻找金兵最虚弱的地方,尽快的钻出这片战场。 这般看的就是他的战争嗅觉了。草莽出身的丧门神做不到像是一缕清风寻隙而入,畅快的串游在女真军阵队伍之中,鲍旭没有这般高的战场观察力!如是他能做的便是一股泥石流。 完颜娄室失望的闭上了眼。麻吉并没给他带来惊喜,在兵力不占优的情况下,金兵真的很难胜过眼前的齐军。 但幸运的是,他根本没把希望放到完颜麻吉身上。 睁开双眼,娄室无神的望着西天,这个时候他们应该也到了吧。 辽西州城东小十里处,一名赤着头身披毡袄披甲的女真游骑,狠狠地看着西方。“该死的汉狗。”竟把整个辽西州遮奢的如此森严。 但还好,他还能放狼烟,这虽然没有面对面来的清晰,却也能叫城内军兵警醒。 狼烟一遭生起就立刻被辽西州守军看到,也被城外的齐军游骑看到,后者发疯一样向着燃烧点冲去。而前者却高呼着“援军已到,援军已到”,兴奋的向夹谷吾里补禀报道。 “援军即已抵到,却在城外升起狼烟求援,这必是与汉儿主力遭遇。”夹谷吾里补的脸上闪过兴奋,所有人都想到了岳飞带走的齐军主力。只有挞不野面色难堪。而当夹谷吾里补宣布由他领兵留守城池时,挞不野的面色已经青的发黑了。 如是,金军主力出城,城外齐军龟缩在营垒不敢阻拦片刻,金军士气为之一壮。 待到夹谷吾里补引着兵马赶到城东二十余里外的战场。看到眼前一切的金兵士气立刻爆棚。得到增援的金兵也士气陡然高升,具备着绝对优势的金兵气壮如虎,摆开阵势,前后夹击岳飞军。然只隔了半个时辰不到,一切就全变了样儿。 玉麒麟引健锐军上万铁骑抵到战场。 完颜娄室眼前一黑,人在马背上且都坐不稳当了。 “父亲。”完颜活女拍马上前扶住他。可他自己的脸色也前所未有的晦暗。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战,金兵完了。在场的两万多步骑,怕是只有一些骑兵能逃脱生天。 历经了援军到来的喜悦之后,再重新来到绝望之中时,无数金兵的心态炸裂。士气一落千丈,大势已去也。 “走” 完颜活女感觉到自己手臂一疼,接着就听到父亲娄室的低吼声。 重新睁开眼睛,完颜娄室双目充血,就像是短尾求生的野兽,发出一声泣血的嘶吼:“走!”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完颜娄室承认这一战他败了,败得很彻底。但整个战争还未结束,大金还没有败,他现在的苦还不是最后的哭。 没有人知道,他们都想不到,这一战过后,整个大金国实质上已经来到了悬崖边上。女真的奇迹覆灭的倒计数已经响起! 所有的风流尽被风吹雨打去。 卢俊义丈二长枪一指:“将士们,冲啊” 根本不需要再说什么,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冲锋,冲锋,踏着金兵的尸体,冲锋! 萧瑟地北风刮过战场,卷点草屑土沙,还有那浓重地血腥气,在空气里飘荡散落 而辽西州城内,挞不野正引着数百人狼狈逃窜。在看到上万齐军铁骑若平地里生出一样,从城下徐徐经过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外头的金军完了。 同时他更清楚,辽西州也完了。自己必须立刻就逃,赶在齐军主力返回前逃。 正文 第七百八十七章 紫禁城日常 “呀呀呀啊啊啊,呱唧呱唧”戏台上一干演员唱念做打,是好不热闹。 台下也好多的人,宫中各嫔妃全都到了,随行的婢女内侍,以及周遭护卫,聚拢一处三百人是只多不少。此刻十个中七八人都在两眼眨也不眨的看着戏台。 这里是紫禁城的漱芳斋。名字是不是很魔性? 没办法,记忆深刻啊。何况在知道这“漱芳斋”本是故宫里的戏台子时候,那瞬间产生的巨大反差,让他把这个名字记忆进了灵魂之中。 在他把戏曲倒腾出来,本是为了搞宣传,却不想这种艺术形式在民间一炮而红,并很快就流回宫内,深受后宫人等喜爱,如此宫内就也需要一个看戏的地方了。再说了,历朝历代都有皇室召民间杂耍艺人进宫献艺的,唐朝的公孙大娘不提,老赵家的仁宗皇帝不也特爱看女子相扑,以至于被砸缸先生给上书指着了一番么。 故而,这历朝历代的宫中都有专门的戏耍玩乐之地,就是皇城面积狭小的赵宋也不例外。然而陆齐的宫室实在是太逼仄了。早前陆皇帝心思也不在于此,就径直省略了。现在要修建这么个地方,就只能继续外扩。 天见可怜,陆皇帝本是没打算在益都城大兴土木的,但紫禁城这么一扩两扩,面积较之最初的青州知府衙门已经超出一倍来了。真的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陆皇帝脸上带着和逊的笑容,陪着后宫一干嫔妃看着台上的戏曲,不时的与今日的大寿星方金芝说着悄悄话。心思是全然不放在台上。 方金芝月份已经不小了,不说大腹便便,也早就显怀。按理说这种场合已经不适应她来了,但挡不住人是一个超级戏迷。 后宫的娱乐并不能说乏味无趣,且这些人多有自己的孩子要带,就好比答里孛,当初多洒脱的女子,孩子落地后整个人都变了。但这些都不能抹杀掉她们对戏曲的喜爱。 陆皇帝的后宫人人都爱看戏。 这种突然间跨越式发展出的表演形式,给这个时代的人的感觉是极富有冲击力的。就像电影忽的出现在国人面前时一样,尤其是伴随着电影的出现还有许多可待放映的影片时,你完全不能阻止观众对其的疯狂喜爱。 别的不说,就看此刻漱芳斋内的各等人,除了负责警卫的侍卫和陆谦c方金芝等人近身侍奉的人外,有几个不是已经沉迷在了戏曲之中? 今日是方金芝的寿辰,紫禁城内一片张灯结彩,大早上接受了命妇们的朝贺后,一番折腾,方金芝现下更该是回房歇息,但是漱芳斋就是有毒,死死的勾着她非要去座座。陆谦能奈何?他本人对戏曲是再无感觉,看着左右一干兴致勃勃的人,只觉得牙疼。 听曲看戏,对他这种肤浅的人而言,那纯粹是看美人的。但他也不是见一个就要上一个的泰迪,戏曲对他实是没有吸引力。 已经征服过珠穆朗玛峰的男人,会为登上华山而兴奋不已吗?会对登泰山c嵩山而兴趣盎然吗? 有那个时间,他且不如玩几把三国杀呢。 陆皇帝可是三国杀的老粉了,就是水准不怎么样。当然他更认为是自己运气不好。 在决定缓缓行事我不急的时候就叫人雕刻出了三国杀。皇帝用的那自是好木头好雕工好画工而成的,完全py的前世的游戏,可玩性还是很不错的。 一经放出,很快就找陆齐朝高层流传开来。就是民间都有百姓在玩了。 没钱玩高级牌具,就用低级的么。随随便便的木片都可以,都不需要雕工和画工,写个字都不会么。横竖这是陆皇帝的又一项发明,又一项贡献给大众的娱乐。 现在他就只想着熬时间,把这出戏唱完,然后带着方金芝回去。今日横竖他是要待在那儿的。 乐和站在下手,他注意力可没放在戏台上,陆皇帝身边的人,所有的精力自然都会放在属于自己的职责上面。乐和就是如此,他一大半的精力放在陆皇帝身上,余下的精力则放在外头的侍从身上。 “乐侍中。”身后传来轻松的呼唤。侍中,这是对乐和的敬称。在秦汉时候,侍中为少府属下宫官群中直接供皇帝指派的散职,文武大臣加上侍中之类名号可入禁中受事。汉武帝后,地位渐高,等级直超过侍郎。魏晋以后,侍中往往成为事实上的宰相。唐宋该职得以沿置以至元。 而在陆齐朝,侍中便一下倒退了千多年,重新回到了汉初时候,文武大臣加上侍中之类名号可入禁中受事。整个朝堂能被加侍中职衔的也没几人,乐和则是最早的一个。 “何事?”乐和向陆皇帝看了一眼,躬身向后退出三步,转身向外走去。 “北都留守司传来军情急报!小人不敢有怠。”后者细声禀道。 乐和眼睛立刻明亮来,燕京军情急报,当是辽西战事无疑。算下时日,玉麒麟若走的快捷,此时也该抵到平辽寨了。而岳飞生出的计划,也在前日被宋三郎飞鸽送到了益都。 “陛下。”手捧军报,乐和走到陆谦耳旁低声说道:“燕京军情急报。” 陆皇帝心中更牵挂着岳飞,听到此,忙抓过军报打开一看,朗朗的笑声就已经不可抑制的发出。 “好好好。此战鹏举建有大功也。”虽然没抓到完颜娄室,可一战灭女真兵两万余,打的完颜娄室只带千余骑狼狈逃窜,只说这战绩,就牛逼闪闪放光芒。 “国有贤相良将,民之师表。妾身为陛下贺。”方金芝行礼自然不便,但也仍旧做出模样来。陆皇帝连忙扶起。 “妾身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其下的人等自然紧跟其后。 嫔妃之后方才是余下的婢女内侍c护卫等等。 “乐和。” “臣在。” “速速将喜讯布露天下。择命《新闻报》出专刊详述因果。” 一副专刊自然不是一两篇文章就可以凑出的,然新闻报里有的是笔杆子,又有兵部和宣政司的指导意见可供参考,要连夜突击搞出一本八开四页的专刊出来,还不是轻而易举? 正文 第七百八十八章 御驾亲征【求订阅】 一朝成名天下知。 过去这句话更多用来形容读书人科举登第,而现在这句话却可以用来表示岳飞岳鹏举了。 大小眼在陆齐高层之中名头响亮,无人不知道陆皇帝对他之重视。但是在中下层,在底层的百姓中,他们更多知道的是林冲c鲁智深c杨志等等,真没几个知晓岳鹏举是何人的。 而现在就不一样了。 辽西一战,齐军完胜女真,以不足三千步骑的损伤,换取了女真两万余军兵战殁被俘,主将完颜娄室只待千余马军狼狈逃窜。可以不客气的说,辽西州c乾州和显州,都已经成为了齐军的囊中之物。已然是为主力大军打开了通往辽阳府之路。如何的不叫他声名大噪? 陆皇帝对岳飞爱重有加,而岳飞现下交出了如此一幅完美的答卷,兼之有先前半年光景里独当一面做其依据,下一步陆皇帝将他一举提到兵马副总管一级都不稀奇。所有明眼的都知道,此子一飞冲天之日已经到了。 这是你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那吴玠吴麟兄弟在西北打的也不错,杨可世c杨可胜,还有王渊等人也不是白给的,然宣传不到位,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人知道啊。 宋三郎看着手中的专刊,呵呵直笑。对着眼前的晁盖道:“保正且看这行文,只怕不是唯一,日后年轻一辈后生怕如雨后之竹笋,层出不穷也。我辈老矣,只得避让一头了。” 周先生说:“一部《红楼梦》,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就像西方流传的那句话——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黑三郎看着那新闻报的专刊,看到的就是陆皇帝在着手提拔新生代力量,以此取代老派力量。 那岳飞休管才二十出头,但这人已经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军事才干,有着实打实的功绩做依靠,陆皇帝着重提拔他,谁也说不出二话来。 这在他看来,那就是一个“以新换旧”的过程。 晁盖哈哈一笑,这种话也就是在这个没有第三人在场的环境下,宋公明才会说出。毕竟他和晁盖有着斩不断的联系。 “功名利禄,俺晁盖何时放在心上?”只说他晁某人至今也没娶妻生子,就可见一番。 “皇帝仁义大方,对旧日兄弟无有半分亏欠,如此就足矣。”托塔天王也不是屁都不动的草莽武夫,他有自己的一套价值观。陆皇帝似是有以岳飞为首大力提拔新人的架势,但他对旧人如何? 是一条踢出去么?不是。 晁盖就知道,他在今岁新春时候,手中刚刚得到了一块勋田,一块位于辽东的勋田。面积不是很大,也就是一万亩。除此之外他还得到了一个认购机会,可以十亩地/一块银元的价格,在西北c辽东认购一千顷田亩。 也即是一万银元购地十万亩。 区别是,前者永久免税,且不可买卖;后者田税减半,但日后可以买卖。 一万银元十万亩土地,还田税减半,还有一万亩能世代传承的免税土地。陆皇帝这是给林冲c宗泽c晁盖等不愿意封建海外的功臣们,一足矣让其家族基业永固的摇钱树啊。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田亩买下来,而后权利招揽农户,移民边疆,开垦土地。那以后他们家族就等于有了一个永远也不枯竭的钱仓了。 现在陆皇帝忽的发力捧岳鹏举,且不说他是不是真有以新换旧的打算,即便是有,这个有何不对的?陆皇帝很仁义了。即便谁都知道他把地盘定在辽东和西北的另一目的是依靠他们的力量来巩固边疆新土,然如此也足叫陆齐朝堂掀起欢呼,文武臣工全都大声呐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利益共享么。当初黑三郎不也是高声欢呼中的一个么。已经把皇帝给的好处吃进肚子里了,现在皇帝即便要拿去他另外一些东西,那也没甚值得抱怨的。 宋江也是哈哈一笑,“还是保正看的透彻。”把心头的那点感慨尽数丢了去。老了就老了吧,非是这般老,又如何能做得如今的位置? 宋江洒脱的一笑。别看他适才语气唏嘘,可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地位。首先他是文官,便是有那后辈突飞猛进,想要比肩他宋公明也非一时半会儿即可做到的。其次是他在文官中也只是一方大员罢了,朝堂上如他这般的人物,中央地方近乎百人。这冲击力并不大。 他更多是在叹息年岁的衰老,老人辈儿看到年轻一辈锋芒毕露时候,总会情不自禁的想到自己。 而他宋三郎二十出头的时候,且还在郓城小县里做差人呢。 这般悬殊的差距,很难叫人能平平沃沃的接受。宋江心中明显就有了涟漪,只是他现在已经消平了。 晁盖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火辣辣的炙热感从喉咙直入肺腑,如是吞了一条火龙一样。 “好东西,好劲道。”晁盖抹了抹嘴角的酒渍。“无怪草原上的契丹蛮子对它情有独钟。”就是因为契丹人给出的价钱太高了,以至于中原的烧酒都价格上扬了三四成。 宋江唏嘘一声,这件事上他险些都忽视了,幸亏陆齐在天祚帝身边有一颗大钉子,将情报源源不断的送到燕京。 契丹人的实力恢复不少。因为他们用从中原购入的烈酒和大黄c茶叶,转手向鞑靼人高价收入战马牛羊和奴隶。这是一个低买高卖的过程,契丹就靠着这手段,恢复了不少元气,至少天祚帝重新建起了一支皮室军。 “押司可知道那深海到底是何许人?” 后者与宋江并无联系联系,但职位到了他和晁盖这一层次,谍报司对他们多少有些开放。二人都知道谍报司在天祚帝处有消息来源,甚是精确。 这叫晁盖很是好奇。 “小弟也是不知。但看其传来之情报,数据精确,言之有物,当知道其于契丹必是身居高位之辈。”宋江说着又为晁盖满上酒。“此事早晚会被揭开,你我拭目以待便是。” “押司所言极是。此遭晁盖来燕京,就是要督促冀地兵马北来,好防御契丹趁虚而入。那女真已是要亡,契丹又岂能独存?水落石出之日必不远也。” 非是女真人自己露出要缩回老巢的意思,想必北地的僵局还要继续持续去一两载。不想女真人自己主动寻短见,这一局面被女真人自己给打破的,阿骨打气运尽也,这也怪不得别人。 晁盖的这一思维很霸道的。因为在他眼中女真人早晚是要死的,所以就不要出甚幺蛾子,乖乖的按着陆皇帝制定好的死亡方针去死不是很好么?现在一折腾反而让自己早死两年。 这就像明清时候的理学读书人,人都是要死的,没粮食吃,你在家乖乖饿死不就可以了,何必出来造反,给你家老爷寻麻烦?那被官府击毙了,还死的更早了。 偏偏契丹与女真又是唇齿相依的关系,二者在燕云之战后,已然被逼无奈的站在了同一立场,女真这一折,契丹又岂能长存? 紫禁城,乾清宫后殿之中。 此时,恰是华灯初上时候。 一队队的歌女伴随着琴乐翩翩起舞,陆皇帝端坐于上首,皇后方金芝坐在身旁,其下就是四贵两妃,加之儿女们,也已经有十多人。大的如陆梅c陆豫都自己坐在下首席位上,更小的则坐在婴儿椅上,那些不满周岁的就只露一个面便就下去了。 儿子女儿多少年纪还小,又因约束不严格,一个个神态活泼,此刻交错而坐,也是好不热闹。 这不像赵宋皇室的家宴,每人一张的宴桌都按照严格的等级秩序排列,等级不同,连餐具餐食都有不同。 陆齐朝的家宴很有家庭氛围,特别是那些小娃娃,一遭不顺心的哭闹起来,像极了民间的家宴,还是那种不入高门的。寻常的高门显贵之家,也少有这种男女老少齐聚一堂的家宴。可陆皇帝喜欢。 他来到这个世上,真的是孤零零一个人。眼前的这些个都是他的家人,价值观深受前世影响的陆谦,又怎么可能对于孩子的哭闹声赶到厌烦呢?甚至他都会亲自上手抱孩子,以至于被尿了一身的事儿,也是常有的。 “真希望这样的日子能长久下去——”明妃赵金福看着上首的陆皇帝,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中长叹一声。 自己这月份可比皇后更大,眼看就要生了,皇帝却偏偏要御驾亲征,想到赵宋宫廷的倾轧争斗,赵福金真是一百个不愿意。 可她也知道,自己的那点心愿只是奢望而已。 明日那坐在大殿之中的男人,一早就会跨上战马,带领数百宫廷侍卫,快马加鞭的直去燕京。陆皇帝本来是不准备亲自出马的,不然他不会早早就给林冲c秦明配上左右军师。可他最终还是没抵挡的住亲手灭掉女真的诱惑 后者在陆皇帝心中就是一个有点痛的伤疤。女真人的辉煌就是汉人的悲哀,靖康之耻的羞辱,他永远也不会忘。 虽说在现下这个世界,他已经打断了阿骨打的脊椎。虐杀一头断了脊梁的鬣狗并不能给人多大的欢喜,他更希望看到阿骨打带上自己全部的兵马来跟他决一死战。但人显然没这么笨! 这点儿,看阿骨打叫蒲家奴带来的条件便可知一二。所以他第一时间是不想去亲手杀一头残疾狗的,太过没去。然而这也就是他一时间的情绪罢了,很快他就改变了主意。 只不过此次御驾亲征,他却不会亲自带兵上阵了,坐在大帐中等捷报传来就是。 陆谦看着如今场面,笑的很是得意,他的儿女一天比一天强壮,一年比一年增多。这是他的福气啊。 “朕出征之后,宫中事便要劳烦皇后了。”陆谦敬了方金芝一杯,后者也忙端起果汁来。 “怎是烦劳了,这些都是妾身该做的。” “哈哈,这此番北上,也不知道要几时才能返朝。宫学事宜,皇后且多操心”下半年宫学就要开张了。 下手的陆梅听到这话,脸色登时一苦,撇着嘴时候,陆谦一个眼神看去,小妮子立刻扬起一张灿烂甜腻的大笑脸来 正文 第七百八十九章 不是谁都是刘备 辽阳金国皇宫,大安殿。 夜色已经降临,三十六支儿臂粗细的蜡烛照的满殿亮堂。 阿骨打穿着白色的大裘皮袍,一身传统女真装束,自从燕云一战之后,女真内部的汉化趋势骤然为之一遏,上到阿骨打c粘没喝如此权贵,下到寻常的军官小民,无人再穿汉服招摇过市。 辽西之败的噩耗传来时候,他正与吴乞买c粘没喝等重臣商议要务。 已经是二月中了,三月眼看就到了。辽东再是寒冷也东去春又来了,如此也是时候转移兵甲物质和工匠c百姓了。 阿骨打准备把辽阳府搬空,这儿的每一粒粮食乃至每一个人都是女真的财富。 他们要在混同江繁衍生息,积蓄力量,需要太多太多的财富来装饰生活,同时也需要太多太多的奴隶来为他们耕种为他们创造财富。就像契丹人当初把从汉地俘虏的战俘和百姓,一波一波的安置在草原上,而后这些汉人就在荒凉的大草原上建立起了一座座的城市。 渔猎并不能叫女真强大,只有耕种,只有工匠,才能让女真变得比现在更强。 虽然两天前才接到的完颜银术可和完颜浑黜的恶讯叫阿骨打怒不可遏。 可愤怒过后这却让阿骨打更坚定了走的决心。可谁知道紧跟着噩耗就来临了呢。 噩耗来临的太突然了。阿骨打人都懵了。两万多女真步骑只逃回了千把人,“斡里衍!” 阿骨打怒喊着完颜娄室的小字,宫中的太监c婢女大气都不敢喘一喘,就是吴乞买和粘没喝都不敢来这时候劝说阿骨打。何况二人心中的怒火较之阿骨打也不差几分。 若是说大金国是一个公司集团,他们两个也是内里的大股东,现在完颜娄室丧师败阵,也就等于是一笔投资赔了个精光,损失两三个亿,大老板和股东董事能不恼火么? 五十有五的阿骨打满脸铁青的坐在那张他日日勤劳的古色书案后,书案上依旧摆满了金国各地送来的奏折c文书以及留底的奏疏,但他却并没有再像往日那样一一拿起来勤勤恳恳的批阅细览。 两眼无神的望着庭下,曾经黑亮的发丝在烛光照亮下丝丝毕现,却是早在不自觉中就已染上了白霜。 额头深刻的皱纹让他显得是那样的苍老,黑色浓重的眼袋更让他整个人都是那般的脆朽。 但阿骨打还没有被打倒,他的头还始终是高昂着的。作为一个在短短数年时间里就把女真带上了巅峰的bug人物,阿骨打这点勇气还是有的。 同时他也不会热血上头的召集所有兵马,非要平推了平辽寨,砍了岳飞,为死难的女真将士报仇。 如此一个艰难的关头,阿骨打只会摁下愤怒,冷静自己的大脑,认认真真的分析现下的处境。这才是一个真正雄主明君所拥有的品质。 完颜娄室之败不是败在岳飞的手中,而是败在那平地里冒出来的一万齐军铁骑的手下,那些人打着卢字将旗,健锐军旗号,身份不问自明。他们是隶属于前军都督府的正军! 这些人忽的来到锦州,还半点声响没有传入辽阳,这代表了什么,才是阿骨打现下要认真考虑的事。 “蒲家奴不用去期望了。玉麒麟能率上万铁骑忽的奔至锦州,就可知其结局。如今时候怕已经是汉儿的阶下之囚了。”阿骨打半响才重新发出声音。 粘没喝添了下嘴唇,“陛下英明,汉儿忽的使卢俊义率上万铁骑入局,可见其亡我之心。”粘没喝在锦州,乃至是燕京府内都是有一些消息渠道的,只是要将消息转到他手中需要费些周折,费点时间,更会受外在因素影响。比如说燕京府官府检查的松紧。 现在他一点消息都没接到,上万铁骑就这么跨过数百里距离来到了前线,可见那卢俊义军来的快速。 粘没喝现在就认为,这更可能只是汉人大部队北上的先锋,在卢俊义的背后还有无数大军在滚滚向北而来。 陆皇帝这是亡我之心不死。 “我要退回混同江,方才露出苗头,汉儿就恶狠狠的扑来”阿骨打不是个弱智,辽西败讯和健锐军的忽然插入,叫他如何不产生联想? 结合之前派去的蒲家奴一行,那是再明显不过了。 完颜娄室在辽西丢的是两万多人和三座州城,那不是二百来人和三个村庄。对于此时的女真,这是伤筋动骨的剧痛,程度上岂是一个议和谈判匹配的?这是汉儿要亡女真的征兆! 阿骨打想对了。 但也正是如此他心中方才更是悲伤。 因为面对着中原大军极可能发起的灭国之战,此刻的阿骨打却只能选择退缩。他脑子里许是总结不出“以空间换时间”,“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这样的妙语,也深以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但内心里却被一股失败感给彻底笼罩。 是的,失败了。 面对契丹人从来都是硬怼的阿骨打,这一次却要不战而退了。这不是失败还是什么? 阿骨打已经失去了一颗必胜的决心,他也知道自己失去了拼死一搏的昂扬斗志。 当年面对契丹的讨伐大军,实力明明不如人的他,兀自敢领兵正面迎战。虽然那一战中他是凭借着诈败诱敌而获得胜机的。 那时候的阿骨打,心中充满了对契丹的愤怒。他内心里且是有胜利的信念的,但更多还是一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蛮劲。 现在却就不行了。女真人家大业大了,如何还会光脚? 不是谁都能像刘备那样豁的出去的。孙吴你害我铁哥们,老子曹操放着都不去打,就太起倾国之兵来跟你算账。 阿骨打也是如此。故而,他干不出起所有军力,在辽阳城与中原大军决一雌雄的事儿来。 “粘没喝。” “臣在。”后者上前一步。 “你带人于我守住辽河。务必不能叫汉儿越过河来。”那实际上就是鹤野c汤州一线。 “臣领命。”粘没喝二话不说。辽西州c乾州c显州丢了,完颜娄室败了,那他就必须亲自顶上去,谁叫他是完颜娄室的老大呢。 “吴乞买。你去统计各处城内的工匠民人和钱粮兵甲一应物资。” “臣明白。” 正文 第七百九十章 大艺术家雄起 从益都出发,日夜兼程,八百里路,陆谦也就用了五日而已。 一路之上没有碰到哪个不长眼的,更没见过甚山匪野寇,反而是遇到了完颜蒲家奴,后者才走到河间府。顺利抵到燕京,这还没喘过一口气呢,岭南和川蜀的两封急报就已经抵到他跟前。 岭南是小朝廷的厮杀有了最终结果,背后有陆齐在默默支撑的徐徽言最终战胜了耿南仲把持的御前司兵马,控制了贵州城,赵桓这位皇帝在无数人眼中彻底成为了活橡皮图章汉献帝。 而篡权夺位的活曹操徐徽言接下来便要招兵买马,收降纳叛,整合桂西本处的土兵,以等待着与岭南都护府大军的最后决战了。 赵桓与耿南仲都没死。 这点很好,说明徐徽言很听话,陆皇帝很满意。 虽然他不觉得徐徽言对赵桓会有多么强烈的痛恨和杀意,但徐徽言对耿南仲的态度却明显无比。换做他是徐徽言,都想要非弄死他不可。 所以,耿南仲不死,这本身就能表现为徐徽言对陆皇帝的遵从。 他要是再不满意就没天理了。 川蜀的事情就好玩多了。也不知道大艺术家是要忽的雄起一把,还是皇城司给他传来了秘密消息,毕竟当日蜀宋使臣也在益都么,且现下川蜀与外界的交流渠道可是很畅通的。 陆谦当然知道这会造成不少信息的外流和泄露,但他从骨子里鄙视老赵家的战斗力,他觉得自己哪一日要真的打算扫平川蜀的时候,他即使自己出一份详尽的军事报表送去成都,大艺术家便是有了它,也一样是稀软稀烂的战五渣。 川蜀的军情是燕青送过来的,大艺术家要搞事情啊。 他把姚友仲c姚平仲c刘锜c刘光国等一批能打能战的中坚将领送去了川北前线。 陆谦笑着把此事道出来,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但黑三郎却是一惊。 “蜀宋也掺来一脚?莫不是宋辽金三家尽都联手了?陛下,此事不可小视也。” 宋江早知道有那封飞鸽传来的军情急报在谍报司手中,可他看不到啊。现在一听大艺术家的调派,蜀宋这俨然就是一副要打仗的样子。算上北方草原上蠢蠢欲动的契丹人,还有辽东的战局,一个再直白不过的念头就冒了出来。 ——辽宋金三家联手也。 “倒是有可能。只是三家尽都是残兵败将,不足为虑也。”陆谦这一次北上并不是要冲锋陷阵的。 今后两日里他会以最快节奏在燕京内外走一走,看一看这儿的民生,召开筵席,大宴朝野宾客,联络一下中央与地方的感情,并不会立刻离开燕京。 辽阳,他是要去不假,但不是现在。他不需要如先前那样快马奔到前线。那里有林冲和许贯忠掌控大局,不需要他多去挂心。 他会跟着步甲大军慢悠悠的进抵辽东。 北方的契丹人不被他看在眼中。有郭药师这颗大钉子在,天祚帝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这双眼睛,旦凭着燕京府现有的力量,还有晁盖从冀北带入的兵力,根本不需担忧契丹人会重新打进燕京。更不要说大同那边还有青面兽在坐镇! 而对于蜀宋,用脚后跟想都能知道,他们不可能从夔州出兵。后者有三峡水道,接着又是长江,宋军便是能一时间出其不意的打出三峡,还真能一鼓作气的推到荆州不成?当那儿驻扎的长江水师是假的啊。 宋军要厮杀作战,就只能是出汉中攻秦川。 隔着一条秦岭,川蜀那鬼地方,入川不易,出来也难。鲁智深若是还不能解决了这一麻烦,陆皇帝就真的有眼无珠了。 可惜答里孛还要带孩子,不然回到燕京的陆皇帝很乐意带着她来一回故地重游。以至于现在他怀里一个能战的都没。 但这并没湮没了陆皇帝的好兴致,随后的两日他走访了城内城外多处地方,如桑干河畔的工厂作坊,还有当初留在燕京城的普通契丹族人,还跟收容所内的草原难民面对面交谈过,都是些套路。最后是大宴朝野,教他在燕京狠狠地刷了一波存在感。 已经在前线奋战的齐军步骑军也传出了好消息,马军的主力已经抵到了辽西战场,实力大增下,齐军铁骑很快就扫平了辽河以西地区,对面的粘没喝也没有负隅顽抗,而是主动统兵后退,辽阳城内的女真人也已在撤离。 这消息意味着女真人的战斗意志不坚定,这叫刚刚抵到燕京的步甲军兵斗志大涨。 如今时候,林冲带领的后续铁骑也已抵到了辽西,这场战争就彻底拉开了帷幕。而二路元帅霹雳火也正要带着后续五万步甲,一步步向着战场靠近。 两日之后,步甲大军开拔。 “呜呜呜呜呜” 低沉的号角声。 “咚咚咚咚咚” 雄劲的战鼓声。 燕京城外,漫山遍野间,五万军兵依鼓踏步,口中呦呼相喝—— “嚯嚯嚯嚯嚯嚯” 那是真的声若惊雷,势如劈山。 无尽的人头组成了一支一眼望不到头的铁流,他们踏着整齐的步点,一步顿地,一步喝天,潮涌浪卷般向着东北席卷而至。 声震长空,这个词可以拿来一用,表述燕京城外齐军之声威。但又用什么词来形容齐军的兵威呢? 五万人马,扑天盖地。一个个都刀枪鲜明,战甲鲜亮,士气轩昂,精神抖索。 五百人为一方阵,整齐的铺展在大地上,给人的一种感觉——眼前的军阵不但覆盖了整个大地,甚至延伸到了天地的尽头,勾连苍穹。 人上一万,没边没沿,况乎是五万大军c数万民壮呢? 燕京城的百姓们从来不会厌烦,虽然他们一年前刚刚看过更多的齐军步骑兵马南返。但这就像后世的大阅兵一样,老百姓是从来不觉多。 圆盖朱华,天子六驾。陆皇帝少见的乘起车辇。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那一身戎装,金黄色的铠甲能把人的眼睛闪瞎。 板甲本身就是华里,何况再镀上一层金呢。陆皇帝现在的造型,直接可以spy太阳神。 陆皇帝则只把眼睛看向东北的天际,似乎透过千里距离看到了辽阳城,看到了女真人 阿骨打,任你再是逆天,此番女真也万挡不住我陆谦的大军碾压。 去岁后半年的休养生息也不是白费时间的。就现下已经走上了良性循环的陆齐王朝,每一日都是积累积蓄,每一日过后它都更加的强大。 它的实力还远没有达到最巅峰,可也足以吊打周边的所有一切不知教化之辈。 “阿骨打挡不住我的大军!女真,金国”陆谦仰首饮下盏中酒水,滴滴清沥的酒水从嘴角流下,顺着浓黑的胡须淋在胸前甲衣上,“进军”昂立在车辇之上,一剑前指。女真这个民族,金国这个少民政权,都将被他一举碾成粉齑。 “吾皇万胜,大齐万胜!” “吾皇万胜,大齐万胜!” 正文 第七百九十一章 历史小白【求订阅】 车辚辚,马萧萧。五万步甲开赴辽东的同时,晁盖也引着两万冀北军进到了檀州。呼延灼则且在北安州上坐镇。契丹若是要向南动兵,北安州和泽州属于第一线。 陆谦的脑子半分也没放在契丹人身上。从燕京出发,宽敞的辇车里就堆上了不少奏疏。这是这几日里积攒下的,需要陆皇帝亲眼过目的。 同时悬挂起的还有一副辽东地图,辽河被明确无比的标识出来,一同被标识出的还有汤州c鹤野,一个色彩浓烈的大红叉号足以表明这两处地方的重要性。而更北的昌义和更南的海州c耀州被用稍微淡一些的色彩表明。 红色箭头表示齐军,蓝色箭头表示金军。 后者一分为三,粘没喝在辽河,完颜斜也在辰州。身处辽阳的阿骨打被一个大的箭头表示,却指向了北方的沈州,也就是后世的沈阳。 而辽河以西的齐军也有样学样,具前线传回的消息,林冲命花荣率鹰扬军直沿辽河而上,都越过了昌义和沈州,而去直袭银州,也就是后世的铁岭。 地图上一个不怎么粗的红色箭头,很夸张的越过数百里之遥,箭头直插银州。 但陆皇帝的注意力则并没放在地图上,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后勤辎重转运。 渤海的冰块已经融化了,虽然内里还有冰凌和小块浮冰,但航运已经贯通,这给辽东南的齐军带来了一针强心剂。通过海路,大批的军需物资都能在最短时间里送到辽东。 然而这大批的军需物资却是需要调集的。 这场战争来的太突然,在洪武三年的原定工作规划中根本是没有的,却一下子在陆皇帝的命令和催促中迅速生成。 近十万大军的调动,一场突发的灭国之战,想想那些将士奔赴沙场的背后是多少不可预知的麻烦吧。 这只是12世纪前期,陆齐也才是一个刚刚走向对外殖民扩张线路的新生国家,其内部实质上还是一个旧式的农耕封建制国度。那就还是一个木船,陆谦改革/制定了一些规章制度,这顶多是多给它加了一面风帆,让它跑的更快一些,而不是给它加了一个涡轮螺旋桨发动机。 这种突然爆发的事情不知道叫陆齐中央政府忙成了什么样,也就陆皇帝清闲一些,因为他只负责大方针的敲定,下面的琐碎事情都由内阁负责。他只需要看内阁的工作汇报就是,上面动动嘴,下头跑断腿,这颗不是说笑的。也所以他才有时间整整一日的陪着方金芝过生日。就是在决定上马走人的时候,都还有闲情雅致把自己的女人儿女齐齐聚集,办一场家宴。 “新式板甲在战场之上表现不俗,告诉汤隆,该表赏的不要吝惜。为首的两个大匠皆赐国士爵位。”最后就是吩咐金钱豹子,可以开足马力的生产板甲了。 在大批的青铜取代精铁成为火炮材料之后,以横山精铁为代表的上等铁料便都可被用以火枪和板甲的锻造了。南洋水师新福分营在新福寻到了好几座铜山,这是军器监最终选择了青铜炮线路的根本原因。 而海外世界“大有可为”,也通过这件事被更多人认知到来了。 身为一个典型的历史小白式的穿越者,陆谦自然知道菲律宾的铜矿,多少穿越中都提及了这点,他只是可惜南洋水师分营竟没能早到金矿,要知道菲律宾的黄金储量也是不小的。 ——不知道菲律宾的金矿多分布在棉兰老岛的陆某人。 这就是一最典型的历史小白。脑子里似乎知道很多很多事情,造纸酿酒烧玻璃,造枪造炮烧水泥,似乎无所不知。可惜那些知识,姑且就称作是知识把,那无数的知识并不是来自课本,而更多是来自穿越。 当你历史穿越看的多了,当你成为一个考据党后,开始在电脑和论坛中遨游并大量灌水注水后,一个‘无所不知’的历史小白便也就产生了。 陆皇帝口述,乐和记载,然后转给专门的枪手来撰写,后者言语用词自然不会如陆谦这般粗俗。由陆皇帝认可后,再交于乐和归档留底。 “粮秣药品调度倒还迅速,火炮忒是缓慢。告诉李应,要加快。” 就在那宽大如房屋一样的辇车上,一道道奏疏送入,一条条命令被分发下来。 直到晚上宿营,在辇车里坐了一天的陆皇帝方下车来活动一二。看着不远处军士们围聚成的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圆圈,火焰已经升起,将士们间比斗较量的呐喊助威声音和哈哈大笑声,顺着夜风直传进耳中。 辇车顶上,一个支架上待着无聊的大雕,看到主人现身,立刻发出一声嘹亮的鹰啼。 这是一支北地草原上献来的金雕,翼展能达七尺,头顶黑褐色,后头至后颈羽毛尖长,呈柳叶状,羽基暗赤褐色,羽端金黄色,卖相甚是威猛。 叫人拿来生肉,一条条生肉落入金雕肚里的同时,军中重将和随扈臣工也都纷纷前来拜见。稍后自是一番大吃大喝。陆皇帝再回到辇车上时候,乐和前来禀说,益都快马加急送来的家信到了。这是专门供陆皇帝与后宫联络的途径。 陆谦是一一打开看,从方金芝开始,直到排名最后的明妃赵福金。内里最合他心思的,就是潘金莲信封里夹着的那张白纸了。 一双小手印,一双小脚丫。 只看着就叫他想起了陆梅那个小胖丫头,心头软软的。 那是他在这个世间的第一个血脉,虽然外界都为她是“她”而不是“他”而觉得遗憾,陆谦却始终很喜欢很喜欢。这里面有他喜欢女儿的缘故在,但更多的还是因为陆梅的特殊性。 躺在宽大的床榻上,陆谦睡梦中仿佛回到了五年前。那时候他会先洗一个澡,把身上的味道统统抹消去,再轻手蹑脚的来到自己的第一个血脉骨肉前,只要看着她就觉得心都要化了。 她或是在睡,或是没睡。陆谦亲眼看着她一天天长大,看着她从在襁褓中动也不动,吃了睡睡了吃,到会咿咿呀呀的大叫。陆谦一次次的教她叫‘爹爹’,换来的只有咿咿呀呀的奶音,以及张着小手奋力去抓他身上的东西。 陆谦却从来不会觉得那一幕是无聊的。小心翼翼的把乖囡抱起,看着她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卖萌吐泡泡,嗅着她身上的奶香,那做父亲的感觉真的很不同。 今夜的陆皇帝有了一个好梦。 但是在数百里,甚至是千里之外的银州,今夜却无人入眠。 辽河是一条长达两三千里的大河,汉代以前称句骊河,汉代称大辽河,五代以后称辽河。水流湍急,水面宽阔。若不是女真人早早在耀州设立了防备,如木桩c暗排等等,活跃在辽东湾区域的水师船队早就杀入其中了。 所以,引着鹰扬军抵到此处的花荣,面临的一大问题就是渡河。 对此困境,鹰扬军当然早有准备。齐军虽然没有大参谋部,却有一个权力巨大的转运司,还有一个力量雄厚的武略院。这等情况早就被武略院师生进行了系统整理,转运司照本宣科,照方抓药,进行储备,现在递交给鹰扬军手中,眼前的辽河根本不是问题。 一颗颗树木被砍到,一个个羊皮袋子被吹起,然后一个个羊皮筏子就出现了。且是特大号的羊皮筏子,不仅可载人,便是战马都能送过对岸。 辽河对岸就是银州城,见到河对岸忽的冒出一股军队,驻守银州的女真人自然不会携带。可惜他们的人数太少了。而银州一带虽然多山,但以其为节点,上下数十里范围里都是一马平川之地,落差小,河流相对缓慢,到处都可以渡河。 女真人防住了一处c两处,却防不住三处c四处。 鹰扬军可足有万人呢。 花荣不知道对岸女真人是否明白这个道理,他就只管引着五千军来到岸畔,与银州隔河相对。点起火把,闹出声势来,草草扎下营垒,就叫人连夜赶工。 驻守此处的金军主将是又惊又怒。惊的是汉儿竟然跑来了这儿,银州距离辽阳可是有小三百里,如此活动范围,很是惊人;怒的也是汉军竟来到了这里,这是汉儿不把辽阳女真兵马放在眼里,分兵银州城,且断女真北归之路,一股脑要将阿骨打包饺子的节奏啊。这让他如何不怒? 银州就在女真北归混同江的交通线上。除非阿骨打准备带着人走荒郊野地,如果女真人想沿着一条真正意义上的交通路线返回老巢,银州就是一个绕不开的节点。 辽东区域辽阔,到处都是路,只要愿意耗费时间,阿骨打完全可以绕过银州。但地域广阔的辽东人口却很稀少,开发更处在一很低级阶段,唯一的城市线,沟通南与北之间的主干道,就是辽阳——沈州——银州——咸州——通州——黄龙府。 那通州就是后世的四平,黄龙府则在长春以北。 阿骨打是准备带着全部的粮食c物资c人口一起北返的,岂能走山峦荒野?那必须走主干道。银州的重要性就是这么大。 这人一边使人向辽阳报信,一边叫手下军兵打起精神,时刻准备战斗。若是汉儿真的敢趁夜强渡辽河的话。 手中的女真骑兵也尽数撒出去,沿着辽河逡巡,到了天亮时分,城内那为数不多的重甲兵全都披挂齐全,出城列阵,持着刀盾手斧,警惕的看着河对岸。其他人更是握弓捻箭,枕戈待旦。上下游并没甚发现的骑兵们也聚集在了这儿。 千把个金军在辽河对岸列出了好几个军阵,等待着战斗的开始。 一旦对岸鹰扬军强渡辽河,他们必然会立即出击,以求把渡江的敌军彻底击溃。 只是他们显然是表错了情,花荣才不会干蠢事呢。就在太阳一点点升高时候,忽的,辽河上下游多出升起了狼烟,这是女真人传讯信号,代表着有敌情。 金军主将看着上下游同时冒起的多股狼烟,表情很呆滞。 正文 第七百九十二章 阿骨打的反击 当实力与自己的敌人已经不再同一个档次的时候,任他是天王老子也只能乖乖的吃瘪。 银州的金军根本无力阻挡鹰扬军的渡河,最终的选择只能是乖乖缩回城中,打算严防死守。花荣率部顺利渡过了辽河,但当上万鹰扬军将士全都过到辽河对岸时候,银州城拿没拿的下来又如何呢? 至少花荣就不把银州放在眼中。他心里有的只是辽阳。 带着鹰扬军就直向着沈州扑去。 吴乞买已经引着一部分人马物质抵到沈州了。银州的急报他也看到了,却并没任何动作。这一是觉得威胁还不是很大,银州守军只要禁闭大门,就要知道,可做到将敌人拒之门外么。骑兵都是不善攻城的。这二就是他有心而无力啊。 女真的主力部队还是放在辽阳府的。 随着齐军在辽河对岸的发力,因为寒冬而退去的东海水师卷土重来。配合着半岛上的齐军,一遭发难起来,那不止是完颜斜也被牢牢地牵制在耀州不能动弹,阿骨打还分出一支兵马由完颜闍母带领去往辰州坐镇。 他现在已经感觉到了压力。齐军水陆并发,东西齐动,这已经大大牵制了女真的力量。想如早前设想的那样,不紧不慢优哉游哉的把钱粮物质和人力一点不剩的搬回混同江老家,那是不可能的了。 齐军现在就已经派出兵马兜去了银州,一万骑兵不足为惧,但这是一个很不好的兆头。阿骨打若不是真的抽不开身,他必会喊斡不离带着马军打的过河齐军哭都没地方去。 “叫吴乞买严守沈州。”一身金甲的阿骨打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辰州上。一场反击战就要到来。 他要与辰州的齐军做以个了解,打掉这支待在半岛上叫女真膈应多时的队伍,只要计划顺利,纵然灭不了他们,也能叫其元气大伤。如此阿骨打便就解决了东侧的威胁,也是解开了一条拴着他的绳索。 更会大大振奋金军的士气,巩固女真的人心。 陆皇帝既然要灭了女真,当然不会忘记辽东半岛上的朱仝c雷横,虽然当日海上还有茫茫浮冰,大海上且还不能行船,但浮冰挡得住船只却挡不住飞鸟。 只需要多放飞几只鸽子,就很轻松的就把消息送到了旅顺。 彼时驻守旅顺的是周通。小霸王周通,梁山泊最得过且过之二人组里的一个。那打虎将却是随着雷横去了保州。 驻守复州的朱仝先就收到了急报,接着保州的雷横也接到了消息。雷横接到消息后当即便提领主力兵马返回了旅顺。本要留李忠在保州的,他不愿意,便也跟着回了。“朝廷大军压境,女真蛮子自顾不暇,恁地有心再打保州?”雷横听了甚可心意。 当日他引兵与水师配合夺取保州,那纯粹是从复州向北已经打不动了。辰州就恍如一座泰山,死死地挡在前路上,恁地能够撬动?如此自然就要另寻他法了。 在另一个方向开辟新的战场,这是必然的事情。 只是保州前头却是开州,后世的凤凰城,地势险要,就雷横手中的力量,根本撼不动彼处。 如是,在接到旅顺传来的消息后,雷横毫不犹豫的选择带兵折返。汇合朱仝部,再与水师的一部分相配合,水陆兵马直逼辰州。 拿不下这里,也做一个牵制。 现在,阿骨打就是要打朱仝c雷横一个措手不及。带领以拐子马为核心的万多骑兵,大军日夜兼程,直逼辰州。后者与辽阳府之间的距离也就是百多里地,一昼夜便可抵到。齐军在辽东即便是有无数眼线,也让他们报信且都来不及。 阿骨打清楚现下的金军士气不高,他想要稳住局面,别的休管,先胜上一阵,振奋一下士气是第一。阿骨打便很认真的审视一遍齐军各路,那辽河西岸的人马就不去说了,是齐军主力。余下的三路,北面的鹰扬军全是马军,行动迅速,且他们已过了辽河,自己便是派出优势马军前去攻杀,齐军打不过还逃不过么?辽阔的辽东之地到处都是他们跑马躲避的地方。 而耀州敌军则是齐军水师为主力,跟北路之敌一样的道理,受到不可抵挡的攻击后,人家跑回船上,扯起风帆就能溜之大吉。金军根本就伤不了他们的根本。 只有辰州外的齐军,后者是陆军为主,水师只是辅助,更多是运输补给和切断辰州与耀州之间的路上联系。当然,这里的路上联系只是指沿海,更向内一些的陆路又怎么可能切断?只是如此也已制造不少麻烦了。 只有这一路齐军在战败之后才无路可退。 这便就具备了让阿骨打打一场大胜仗的根本条件。他的目标也就选择了辰州,选择了朱仝雷横。 此次,阿骨打就是打算引着马军从内陆挺进到辰州,出辽阳入曷苏馆(部落),绕着一个弧线,插入辰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战场上,让辰州齐军躲都躲不开。 不得不说阿骨打不简单。在现在这般的局面下还能寻到一个良好的战机。 这次行动,阿骨打舍弃了沿辽河南下进入耀州,再沿着海岸线进到辰州的旧路,而直接进入曷苏馆。那地方是辽东女真世代生活的领地,其民为黑水靺鞨后裔,有别于渤海遗族。且态度素来驯服,辽圣宗时期辽国直接设曷苏馆女真大王府以统辖诸部,并被列为五十九个属国之一。 在阿骨打征服辽东的这些年里,曷苏馆这个名词已经渐渐从部族转变为一个单纯的地理名词了,但内里生活的依旧多是女真子民,极少有汉人涉及。因为那一带尽是山地丘陵地势。 辽东的地形就是左右是山地丘陵,中间是辽河平原。那辽西为锦西走廊,辽东这儿就是山地丘陵了,其余脉直入辽东半岛。虽然这里并不闭塞,一条条粗细不一的道路如蜘蛛网一样覆盖着那里,数都数不清的,但这儿少见平原,可吸引不了汉人在那长居。中原汉儿便是有细作埋伏在辽河平原,曷苏馆则是一处干净之地,至少比辽河耀州等地干净多了。 “陛下。闍母郎君已照陛下的吩咐,引军出城与齐军邀战,现下两军已在厮杀。” 辰州的军情反馈到阿骨打的手中,就如他们所期盼的一样,辰州城外的齐军见到完颜闍母引兵应战后立刻与之展开了厮杀,但后者听了并不见喜色。因为他始终谨记着一个事实——眼前的战场只是一处不那么重要的分战场。 辰州战场对女真的牵制和威胁力,要远小于辽河战场。 这一战里他便是能把眼前的齐军斩尽杀绝,也只是铲除了汉人的一支偏师,对于大局不说半点无效,但也不具备决定性作用。 这一战得胜最大的好处是能鼓舞一下金军低沉的士气,叫女真上下低迷依旧的精神陡然一振。 从燕云之败到不久前的辽西惨败,女真已太久时间没有获得过一场对汉人像模像样的胜利了,这一战得胜少说能砍下千汉军首级,就如那划过黑暗的一声雄鸡啼鸣,能叫所有人压力一轻。 辽西之败和眼下的局面,叫整个女真高层都有些惶恐不安,蒲家奴派出的人终于到了辽阳,但带回的却是一个恶讯。汉人的皇帝决意要灭掉大金,在所有人都确定了陆皇帝的意图后,这并没叫他们在威胁面前鼓舞起斗志,反而让更多人信念动摇。 阿骨打现在看着手下的契丹c汉儿臣工,就自觉的他们相反。 无奈何,任是谁听到陆皇帝要坚决干掉自己的话后,心中都会生出恐惧。这就像后世某小国开罪了灯塔国后的反应一样,敌人那无可抵挡的实力叫人以恐慌。毕竟,齐军的战斗力已经被一场场战争给检验过了不是么?陆谦不是在空说大话,而是有着这样的力量。 吴乞买带人去了沈州,随行的就有耶律余睹和王伯龙,那两人明面上是随行的大臣,实则已经被女真给掌控起来,就是怕他们在这个时候生幺蛾子。 这可不是正史上如日中天的大金王朝,说杀耶律余睹就杀耶律余睹,说杀高庆裔就杀高庆裔。 现在的女真必须要团结一切的力量,其军中的契丹人和汉人自也是团结的对象。耶律余睹和王伯龙如何能无缘无故的杀了? 美髯公和插翅虎此刻还全然不知阿骨打的举措,今日二人都极是高兴,之前一直缩在城中的完颜闍母竟然出城应战了。 兄弟二人自然乐得与之大战一场。 自从浮海北上辽东半岛后,他们哥俩与金军也打了不少仗,看似也很夺取了些地盘,可对金军却始终没有形成有力的打击。他们内心里很清楚地,自己立下的这点功劳可不够他们封妻荫子,光宗耀祖的。 眼看着立国之战已经进入了倒计数,他们兄弟有幸在辽东掺和上一脚,已是难得了,接下的灭辽和灭宋之战可就没他们的份了。陆齐朝现下战将如云,功劳可不能只让一些老面孔捞去。这要是再不立下些功劳功绩,日后再想沙场建功立业可就难了。 虽然原本要磨叽三两年的打算,一下子被缩短到了眼前,这却叫二人更是心急。 美髯公还能稳得住,功名心切的雷横就免不了有些急躁。 今日的厮杀就是如此。朱仝带兵压阵,雷横亲自引主力与金军冲杀。战阵里大刀寒光直贯,刀光住时,往往一将落马,神威无双。杀得血染衣甲,筋骨发软,却仍未能败敌。 齐军敢战,女真人今日似也豁得出来。两军都到午时了,仍未分出胜负。 阿骨打站在十多里外的一山头,看的亲切,知道两军缠斗多时,皆已经力怯,而他手中大军虽是昼夜疾驰赶到彼处,却已经在山洼中歇息了两个时辰,此时不去助完颜闍母一臂之力,更待何时? 大手一挥,号角声吹响。万多女真骑兵如同苏醒的巨龙,带着滚雷一样的马蹄响声,向着战场卷来。 正文 第七百九十三章 美髯公义气当先,打虎将左右为难 “这,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朱仝喃喃自语着,猛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再次睁开。天上的太阳毫不吝啬的散发着自己的光芒,刺在他的眼球上隐隐作痛。眼前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荒原上,似乎正在被一股黑色给湮没,马蹄声他都已经能清晰的听到了,万多马军的疾驰,大地都在轻轻地颤抖。 四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没有昆虫鸣叫,也没有鸟兽惊扰的声音。朱仝身边的人也跟他一样,被这支忽如其来的马军给惊呆了。 只有成片的的呼吸声,低沉而有力,仿佛人人都蒙着厚厚的面罩,必须用力呼吸一样。 直到一声凄厉的号角声划破天地。朱仝猛然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正前方望去,是女真人,是阵中狂呼呐喊中的女真人。他的眼神一下变得僵直,露出绝望和无奈的神情。 这一战与当日辽西之战真他么想象啊 阵中的雷横自然也听到了滚动的马蹄声,那万多精骑荡起的尘土已经如一条黄龙,在东北方腾起。 “撤退,撤退——”雷横大吼着,疯狂的大吼着。 他终于明白今日辰州金军为何会忽的出城应战了,这本身就是一个圈套。可惜他和朱仝全都没看出其中的不对。 现在想要后撤,谈何容易! 齐军一阵慌乱。 正在与敌厮杀,且已经厮杀多时,精气神消耗不少,这般时候忽的冒出大股的敌军骑兵从侧翼插来,这是要命啊。 “来人,于我应敌!”朱仝许不是一个智勇双全之将,但他绝不是懦夫。震惊和绝望过后,他毅然选择了带兵去挡住插来的敌军铁骑,直面危险,以为插翅虎退缩和整合兵力赢得时间。 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事实上他引着后军此刻掉头就走,方才是最能保全兵力的好法子。插翅虎部兵马岂是简简单单就能整合好的但这种丢弃战友仓皇而逃的行径,美髯公岂会取之? 事实是如他这种人,眼下这种选择机会是必然。在战场上狠不下心来,不能冷静的取舍,真的是一大忌讳。 不说他与插翅虎是许多年的好兄弟,那便是一个陌生的将领,他也不会做此选择。 战甲哗哗作响,脚步声尚且整齐,但很明显,跟随着朱仝转向应敌的三两千步甲士气是低落的。这种自寻死路的选择叫他们的士气振奋不起来。 长枪劲弩,巨盾刀兵,很快汇集成片。朱仝持刀立在阵前,看着那随军移动的几门虎蹲炮,最终是没有说出叫他们撤回营地的话。 完颜闍母好不兴奋,这般时候阿骨打引兵杀出,这一战胜负还有异议吗?当下一挺手中的狼牙棒,就招呼着亲卫向着雷横杀到。 那汉将一口大刀在女真阵中冲杀来回,砍杀了多少女真勇士,完颜闍母早就想杀了雷横。但是大局为重,他任务且没完成,可不能轻易犯险。自己的生死是小,误了大事是重。 现在却是没有顾忌,如何还能忍耐?这般就引着亲卫马军直冲下去。 而此时雷横更是在大开杀戒,冲在军前,手中大刀化作光影横扫,不知多少女真兵将被他尽数砍翻。 杀声如潮,两军旌旗进退错杂,方圆数里之内盔甲闪烁,地面血水横流。 但齐军的整合依旧进展缓慢。倒不是军兵仓皇不安,不听号令,各营各队多是能维持住建制的。但想要他们重盾刀枪,强弓劲弩的整合起一座战阵出来,却是想也不要想。如此步军的战力就已经大打折扣了。 插翅虎杀得正须发皆张时候,在他的正前方,忽的出现了几面白色旗帜,然后是一顶顶铁盔,接下来便是头盔下的铁甲和身下骑着的战马。这是一支二三百人的铁甲马军。因为距离遥远,雷横也没有办法看清楚面孔上的五官,但是却能看清楚他们身上穿着的晶亮甲胄。非止如此,这支马军的战马都披着马铠,这可不简单。 这些马上的甲士手中都握着狼牙棒c铁蒺藜骨朵和大刀长矛,金属制成的兵器在阳光下闪动着凛冽的寒光。远远望去,彷佛一片黑森林。疾快的向雷横所在的地方压迫过来。 这些人都是完颜闍母的亲兵,战力自然不可小觑,更是养精蓄锐依旧,一番冲杀,登时叫久战身疲的齐军倒了一片。 插翅虎看了睚眦欲裂,跨马提刀,迎面冲突,连斩两员金环偏将。完颜闍母望见,咆哮道:“该杀的南蛮,如此嚣张!”雷横看见旗号,心中喜道:“拿住了完颜闍母,何愁金军不乱?”拍马上前。两个刀棒并举,战有二十余合,雷横手下亲卫已被金军冲得溃散下来,一个个不成建制的各自混在败军中奔逃,雷横见势头不好,虚晃一刀,拨马便走。完颜闍母哪里肯舍,紧紧追赶。 没多时,两边猛安蒙葛c麻吉从两翼夹击上来,把插翅虎围在核心。雷横军被斩为两段,身边只不足千人,但毫无贪生怕死之念,舍生忘死,奋勇冲杀,怎奈四面重围,无法冲破,渐渐难以招架。完颜闍母在外高叫道:“雷将军,你也是员悍将,何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如下马归降,我大金皇帝素来爱才,定得重用!” 雷横噗嗤一笑,自己若是此刻降了女真,才是丢尽颜面,叫郓城好汉尽数无有光彩呢。瞠目大喝一声:“某乃中原大将,岂会降于尔等腌臜蛮夷!”须发怒张,左冲右突,人马衣甲皆带血迹。战了约莫一饭功夫,身边士卒渐渐稀少,便是那不远处也渐渐听不到齐军的厮杀呐喊声了。雷横长叹道:“今日便死于此罢了!” 是他自己无能,以至于遭此大败,他是死有余辜。 雷横看着随地可见的齐军尸首,这些人的死又何尝不是死?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今日他才真正感受到这句话。正欲奋起余勇再去厮杀一通时候,忽听右边金军阵后一阵喧哗,接着纷纷散开,就见朱仝打马挥刀杀进围来。 却是其带着前去迎战的后军已经在女真精骑的冲击下分崩离析了。 虽然很早时候就有马军对步军列阵不战的管理,但那也要看双方的兵力对比,以及时间和士气问题。 金军的士气现在已经爆棚了,而齐军虽没有溃散却也定士气低落。就是朱仝自己且都认定今日之战必败也,就更勿囵其他人了。 且阿骨打引着马军缓缓而动,直到七八里时候才被齐军发觉,随后就不加遮掩的展开冲击。 七八里对于步兵是一段不短的距离了,可对于骑兵算什么?顶多一刻钟的时间罢了。 朱仝虽引兵抵挡,可阵列都列不齐全,故而在女真铁骑的冲击下,是败得干净利索。 弩齐发,流矢雨集,当女真骑兵靠近,齐军内中凝神以备的强弓劲弩瞬间发出。 女真人依旧埋头狂奔,惨叫声陆续传入朱仝的耳朵,先是隐隐飘飘,后是清晰明亮。人的叫声,马匹的悲鸣,全都缠绕到了一块。可美髯公的脸上却是没有一丁点的笑意。 直到密如飞蝗的箭矢从女真骑兵中升起,向齐军阵列落下,直到齐军阵前的虎蹲炮齐齐开火。 立在阵中央,他都不需要去看就能想得到一线拼杀的残酷。 “轰轰轰”万马奔驰的震天响动。那阵势,马踏如雷鸣,简直像是在耳边连打霹雳一样。没有历经过这场面的人,只凭想象,是想不出来步军面对山一样压来的骑兵时候的感触的。 死亡的乌云下起的自然是致命的雨点,箭矢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向着彼此的头顶上落去。 连连的惨叫声在两边阵中都有响起。 可这都只是开胃小菜,狂放的马蹄声中,女真骑兵依旧在迅速接近。 箭雨只是开门红,刀枪沥血才是正餐。 女真精骑如波浪样一层一层的拍打过来,把齐军步阵一层层的撞个粉碎,箭矢当空,蔽日遮天。 短短时间,不知道多少生命倒在了战场。 马嘶人嚎,血溅枪折,步兵和骑兵地对抗,以命博命地兑杀。 在自己死亡的同时也给敌人带来死亡,被刀枪重斧干死,被力重千斤的战马撞死踩死,两边都是死。 两军将士的生命这一刻贱的连蚂蚁都不如,人命在这一刻卑的连路边地野草都不胜,每一瞬间,每一喘息都有鲜活地生命在消逝。只片刻功夫,阵前便倒下了上千具人马尸骸。 敌我双方的尸体混搅难分 美髯公也是殊死抵抗,奋勇拼杀,那唯一的作用似乎就是掩护了雷横败兵向营垒撤退了。雷横军被截做两段了么。后者与雷横陷在了阵中,前者却顺利的逃脱了一劫。在朱仝带兵抵住女真铁骑之后,他们的命就更好了。 朱仝浑身浴血,好容易从乱军中脱身,再看战阵,雷横且还陷在阵中,那是想都不想,提刀跨马就冲了去。急的打虎将李忠在后头直跳脚。 这厮休看名头暴躁,实则人很佛系。与那小霸王周通是梁山泊旧人中最不思进取之二人组也。此番他们两个就也被送来半岛。周通现下还在旅顺坐镇,李忠却跟在军前,近日里朱仝c雷横提兵与金军厮杀,李忠就留守营垒。 现如今的局势已经十分明朗,齐军在辰州是败局已定,这般时候他们就只能据寨死守,朱仝现今如此做,岂不是自寻死路? “这厮也不是好人。落得俺一个左右为难,如何处置是好?”李忠是去救不是,不去救也不是。 去了就是送死的,不去救就有坐视兄弟战死,见死不救之嫌疑。他真的好为难啊。 乱军中朱仝头盔且被打落下,头发披散,势如疯虎,在战团中硬生生捅开一条血路。金军皆不敢挡。 雷横看了也挥刀向朱仝方向杀去,一面大叫:“哥哥,你来作甚?” 朱仝大叫:“兄弟且陷在阵中,某安能独自突围?” 阿骨打将这一幕看在眼中,赞道:“真汉子,便一道送你们去了罢。”麾军四面攻来。朱仝手下也只突入数百军,与雷横拼死奋战,都存了决死之心。如何当得金军步骑三两万,阵势汹涌,片刻之间,俱都被困住了。 正文 第七百九十四章 陛下至理名言,至理名言(求订阅)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在李忠心中,那雷横就已经是死人一个了。他本准备与朱仝合力整顿败兵,固守营垒,等到消息传到耀州,李俊和呼延庆率水师返回,他们才好从水路逃回旅顺。却不想这眼睛一眨美髯公就已经突入阵中。 打虎将气的直跺脚:“雷横陷在失地,这般去救,凭白葬送性命,恁地莽撞。”尤其是现下,二人全都被围在当中,眼看着命将不保,直把李忠陷入了极尴尬之境。 “将军,……” “将军……” 一群军官把他包围,人人双目看着李忠,期盼着他能拿出一个解决方案来。 “哥哥,朱雷二将尽都是有根脚之人,万不能坐视不理啊。”有那近亲之人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李忠紧咬着牙,心中自明白那是事实,可愣就拿不定主意。“你们,谁人愿随本将入阵?” 眼看着阵内的厮杀声越来越小,李忠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倒也干脆的做出决断来。 周边一干军官面面相觑,一时间无人应答。 李忠已经提起长枪,一步跨上战马。“将士们,愿意随我李忠闯阵的,都自己站出来!”余下的人安心守寨就是。却是再也不做废话,挥舞着长枪就引人闯入寨门去。 营寨内一阵喧哗,如此时候还愿意跟着李忠出去送死的人可不是很多,三五百人罢了。但这些人无疑都是勇士,在逃回营寨里的数千败兵的瞩目下,如是登台亮相的英雄,浑身散发着一种光。 “弟兄们,随我杀敌!”长枪挥舞间,李忠直站到了第一列。 正所谓:将为兵之胆!这个时候李忠可不就要冲在最前? 重围中的朱仝、雷横立刻就感受到了李忠军的存在,战阵外围忽的厮杀声大作,可不是又有人填进来了? 朱仝眼睛闪过振奋,他与雷横同李忠可没甚个交情,今日打虎将能不畏艰险,冒死来救,端的义气。 插翅虎却更是懊恼,“小弟实该早死。今即害哥哥,又要连累了李忠兄弟。” 美髯公挥刀砍杀两人,叫道:“兄弟勿要说这等话,且来整队,让我们杀将出去,亦好不费李忠兄弟的一片义气。”说着提刀横劈竖砍,片刻工夫间就斩杀了五名女真军士。让他当前的金军为之一慑! 趁这个时机,朱仝环顾了左右,人数已经折损不少,但还有大几百人之多,且能厮杀。 “兄弟且引兵向前,我来断后。”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朱仝叫说道。 战阵上女真步骑有两三万人,一人一口吐沫也能把他们淹死,四面围涌过来,他与雷横就是有霸王之勇也抵挡不住。想要活只能走。 之前是走不动,现在女真人有了点松动,他们不去努力冲杀,莫不是要在这里白白等死? 先前他带着人马去阻击女真骑兵突入的时候,后军也有三两千人马,可在万多铁骑面前却就如是将要塌陷的大堤,每一时每一刻都会被洪水一般的金军铁骑冲刷掉一层又一层…… 女真精锐的凶猛,朱仝是已经看见过的。 “叱……”,就这一声雷霆暴喝,朱仝大刀挥卷间已经再次斩下一名金军金环的级。 插翅虎牙齿都咬出血来,可朱仝的好意他不能不受。“弟兄们,都跟我杀出去……” 周边只剩下了数百残兵,但是有一线生机,谁也不愿去死! 雷横拍马舞刀冲在最前,两名女真悍将看到他骁勇,自不会避让,舞着狼牙棒冲过去。这二将一个是汉儿都提点张来孙,一个是猛安阿黎不。 雷横抖数精神,大刀如行云乱荡,抵挡二将,面无惧色。那两人也俱是女真军中的勇士,又岂甘落于人之后,双双夹击,一场好战。 那是狼牙棒如山,势大力沉非常人抵挡;厚背刀挟风,横扫竖劈各追命喋血。三英未见怯敌胆,六臂各施斩首能。蛟龙争珠劈浪底,群虎霸道震山林。 雷横急着冲出重围,那两女真将领又其不愿意在阿骨打面前展露精神? 当下他就觉得的前突刚刚有那么一丝松动的金军又重新化作了一块大石,死死的挡在前头。 三将丁字儿厮杀,战三二十回合,不分胜败,女真马步军兵又一次纷纷围上,与雷横麾下兵士厮杀。乱军中便看雷横虽越战越勇,两员女真战将亦是寸步不舍,想要依靠雷横立时斩杀敌将,撒开一条血路,多是不可能的了。这时就看到有一猛士突地跳将出来,却是雷横手下一唤作胡清的营正,举铁鞭便向张来孙打去。后者急横起兵器格挡,不防胡清武艺也不凡,临机变招,一鞭扫到张来孙马臀之上,战马吃痛,惊嘶一声,把其颠了下来。胡清看了大喜,上前一步,举鞭便打,一旁金军士卒急忙上前相救,吃胡清铁鞭乱荡,死尸接连扑地,被连打死七八人。张来孙乘机换马退下。 此时阿黎不一人敌不过雷横,左右格挡,战数回合,雷横瞅破绽一刀看去,阿黎不慌忙举兵器去挡,战马一缓,被雷横冲开阻拦,就要舞刀向前杀来一条血路。 阿黎不自然不愿看到雷横走脱,看他一心上前,似乎轻慢了背后,以为得机,拍马上前,轮起狼牙棒砸下。不防雷横早防他这一招,回身一摆刀杆荡回,啵的一声,磕开阿黎不砸下的兵刃,而后回刀一斩,阿黎不猝不及防,惊得目瞪口呆,早被砍中。刀光过处,从肩至肋,断作两截。 这人死的凄惨,周边金军士卒看了,发一声喊,向后退避让开。 雷横见冲开了阻拦,直往前路冲去,胡清也迈开大步紧紧跟随,阿骨打看了好不气恼,当下身边便又有几将拍马而出,率部下勇士上前截杀。 不多时就把雷横随身士卒,杀去大半。而此刻李忠引军还未能突破金军阻拦,或者说他自己也陷进去了,朱仝也被完颜闍母死死缠住脱身不得。 雷横杀透一阵,方觉得眼前为之一阔,便就听到滚滚马蹄声卷来。看着黑压压冲来的骑兵,插翅虎冷笑一声,一言不发,纵马上前,只做厮杀就是。 金军铁骑呐喊杀上,这边所剩士卒不多,似须臾之间,就尽皆战死。胡清怒吼挥鞭,连打下数骑来,铁鞭落处打得人马血肉横飞,怎奈身入重围,战得久了,这里中枪,那里着箭,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虽是毫无痛楚之色,兀自挥鞭死战,却早已是强弩之末。金兵看他英勇,便叫人乱箭齐发,胡清身中数十箭,挥着铁鞭拨打不及,怒吼不住,声音却渐渐放低,已然气绝。 这时几名金将也截住雷横厮杀,大战三十余合,背后张来孙引军赶到,亦上前围攻。雷横面无惧色,大战众人,大刀寒光直贯,刀光住时,往往一将落马,威风凛凛。可毕竟厮杀已久,未得半日静息,七八十回合外,刀法渐渐乱了。再战十余合,雷横气力不支,一个手慢,被张来孙一击砸伤肩头,大叫一声,转头怒视,早被一金将使铁枪从前胸穿透后背,插翅虎双目圆睁,至此气绝身亡。 这个在水浒原著中给人的感官远不如美髯公良好的雷横,这遭就此落幕。 只是可惜为救他再入重围的朱仝,此番也已是性命难保。 雷横死时他心中忽的一悲,潜意识里便知晓插翅虎亡矣,当下怒气勃发,一股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气叫他张口怒吼,宛如半空响起一霹雳。提马直冲完颜闍母,交马只一合,美髯公大叫一声,青龙刀起,但见血光飞溅,将完颜闍母连人带骑,尽劈作四段,教那阿骨打至此再死一弟。 杀了闍母,朱仝自觉的心中一畅,别提念头多么的通达。就要长笑一声时,那些女真兵将已经呲目欲裂也。数十长枪手,不顾死活,纷纷往他胯下战马身上乱搠,那良马悲鸣一声,便死的尽透。朱仝大怒,龙刀化作光影横扫,将七八个金兵尽数砍翻。 却被完颜奔睹乘机圈马从背后逼近,轮刀便砍。此子系完颜闍母之子也。看到父亲亡命在朱仝手中,对之恨之入骨。 朱仝转身不及,急急偏头躲避,已被一刀划过脖颈,顿时血如泉涌。完颜奔睹大喜,就待兜马上前割取首级,以来祭奠父亲,却见朱仝猛地眉目全开,怒容可怖。双足连连踏步,瞬间就到了他面前,挥起青龙刀当头劈下,正好似蛟龙入海,猛虎扑牛,完颜奔睹待要招架,如何能及,早被朱仝拦腰一刀,挥做两段,半截身子摔在马下,兀自凄惨蠕动。 而美髯公一击之后人也一命呜呼去。至此,郓城县里冒出来的这对都头是尽数送命。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一遭疏忽大意,三军尽丧,主将亡命,也就在一夕之间。 朱仝雷横根本没有想过阿骨打会飞师南下,他们眼中只有辰州一处,以至于一遭惨败,二人双双丧命于阵中。狼狈逃出重围的李忠只因着百八十残兵逃入齐军营垒,自身只后背便给射中五箭。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陛下至理名言,至理名言也。”床榻上,被军医敷药的李忠心里忽的想起了武略院整编的军事教材中编入的那句陆皇帝的话。 正文 第七百九十五章 陆谦自省(求订阅)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陆谦都还没抵到榆关,忽的恶讯便被信鸽传来了。 ——齐军辰州大败。朱仝、雷横二将尽数毙命,李忠重伤。将士损失过半…… “娘希匹!” 陆皇帝直接爆了粗口。女真在他眼中已经是昨日黄花了,虽知道阿骨打还有一定的实力,要灭了阿骨打,损兵折将是少不了的,心中也有准备,却没想到现在就被梦咬了一口。 朱仝、雷横在他心中的地位并不高,二者绑在一块也比不上林冲一条胳膊。但不管如何,这也是两个人物。何况陪着他们一块战死的还有至少五千将士。 真能不心疼? 且这场失败和损失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一时间他都有些方了。 朱仝、雷横二将毙命,至少五千将士阵亡,这一口有点过于痛了。 陆谦额头上生出一层明汗,也就是这忽然冒出来的失败,叫他猛地惊醒,自己是不是太不把人阿骨打放在眼里了。似乎从决定出兵的那一刻起,阿骨打在他的眼中就变成了不值一提的存在。 他要御驾亲征,绝不是因为女真兵锐,阿骨打厉害。而是因为陆皇帝心里记着前世的冤仇。 可现在看,他真不是一般的疏忽大意。 别的不说,就是眼下跟着步甲优哉游哉的前往战场,那就是他内心轻松大意的表现。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太祖爷说过,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陆皇帝却不止在战略上藐视了女真,还在战术上藐视了女真。 看了辰州之败的详尽战报后,他也不得不承认辰州齐军却是给金军以可乘之机了。虽然这当中责任有部分在于朱仝和雷横,但更多的原因还是阿骨打目光犀利。 整个败仗是有多方面汇集成的。 辰州齐军不具备随时撤退的能力,这本身就把自己陷入了险境;朱仝、雷横只把眼睛盯在了辰州上,而忽略了阿骨打军,这也是一个因由。最后是人阿骨打目光犀利,看准了这个漏洞,有心算无心…… 呼吸深沉,陆谦紧皱的眉头半响方才放开。“传令下去,大军行进加快速度,明日朕要见到榆关。” 可不能再优哉游哉了,必须加快行军进度。若是在辽河一线能给女真更大的威胁,阿骨打如何还能轻师南下辰州? 不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阿骨打引着辽阳城的精锐马军南下,那辽阳城对花荣的震慑力可就几近于无了。 是的,辽阳城内还有不少金军。但他们多是步军,或者是铁浮屠这种阿骨打的心肝宝贝。普通马军也有,但人数不多,战力更比不过鹰扬军。 虽然潜伏在辽东的谍报司不能查清楚阿骨打的最终去向,更不明白他的目的,但阿骨打引着万多精锐马军奔出辽阳城的事,却定会传进小李广的耳中。到时候花荣会不会引军南下,那都是不需要考虑的事。 这也是一个机会。就看前线兵马如何把握了。 时间转回到一日之前,太阳偏西,沈州城外,此刻一场小规模战斗刚刚告一段落。 上千鹰扬军将士策马疾驰,在乱糟糟的人群中,与数百出城的金军狠狠撞在一起。根本就不管周遭辽东百姓的死活。 兵马抵到沈州的花荣,通过谍报司对于吴乞买手中的兵力有了大致认知。步骑加在一块也不够一万军马,内里马军更可能只有两三千。粘没喝要守住辽河,那南北数百里距离里,可是要撒出去不少马军的。 吴乞买手中根本没有能威胁到鹰扬军的力量,花荣人到了沈州之后,可不就使劲的造么。 首先就把城外的大把居民百姓开始分门别类,女真人、渤海人、契丹人、汉人。 那前者数量不多,契丹人数量也不多,主要是渤海人和汉人。 女真人可是重点拉拢渤海人啊。都是靺鞨这个民族的后裔么,女真人先天上就对渤海人亲近。 虽然此刻的渤海人还未能在金国军政上建立起自己的存在感,可在女真治下,其政治地位和经济地位已然超越了契丹人和汉人。至少在沈州附近,八成的正户自耕农出自渤海人。而周遭的契丹人和汉人却多是女真人的佃农。 契丹人和汉人自然也有被编为猛安谋克的,这是女真人的行政制度。但与女真人和渤海人相比,这就好比汉军旗和满军旗一样,名义相等,实则是不一样的。 只说女真人和渤海人是以三百户为一谋克,而到了汉人就变成了六十五户为一谋克。后者与其说是一种军事结构,倒更不如说是王安石理想中的保甲制。能军能民,最是经济划算。 但也不是把所有的人都给编进去,那样的话谁来跟女真大爷们种地啊。 花荣人到了沈州,第一个做的就是分兵一支监视沈州城,而后就是扫荡乡野。内里的女真人、渤海人以及汉人、契丹人中的猛安谋克一类,及他们的家眷,全被提溜了出来。 这下可就是厕所里撂炸弹,激起公愤了。 不止沈州驻军和城内的大小官僚们义愤填膺,就是吴乞买也受不了了。合着叫齐军在外祸害,大金还能指望着把人口转移到混同江么? 从白山黑水的深山老林中冲出来,短短数年里,女真人已经品尝到了当地主老爷的滋味。就像后世拿下了东北的八旗一样,八旗大爷虽还不能彻底的脱离劳动,可有着手下的包衣奴才搭手,那日子过的可甚是滋润的。 再叫他们回到昔日里渔猎而生的日子,看有几个人能适应? 不是哪一个团体都能跟兔共那样叫着“大不了老子重回山上打游击”的。 女真人现在很注重人口的,每一个人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若不是如此,阿骨打现在就可以引着大军回混同江了。 而想要大规模的向北迁移人口,唯一的办法就是猛安谋克制。靠着猛安谋克制,约束百姓,逼着渤海人、契丹人、汉人不得不北上。因为这个制度比王安石当初设想的保甲制更具有动员力! 处在这个制度内的底层大众,在某种意义上已经丧失了人的独立性。但它即便是一个枷锁,对于统治者来说那也是一个好用的枷锁。没有了这个枷锁,底层大众就是一片散沙,如何还能组织迁移? 吴乞买也不能违背众人之意,何况他也清楚自己必须出城,不然军民士气都丁点不剩了。 结果对于女真步甲,鹰扬军根本不予他们缠斗,步兵的两条腿如何能跑得过战马的四条腿? 金军出城南,他们就杀去城北;金军出城东,他们就奔城西去。 吴乞买又不敢分兵而进,沈州兵马实力本就弱于鹰扬军,又因为随行的辽阳府之移民,相当一部分兵力被部署到城北的营垒群中。后者是专门用来安置迁移百姓的地方,紧挨着沈州北城城墙,由一大三小四个营垒组成,现如今内里有四五千百姓居住,至少有三千女真步甲守卫。 这般情况下,吴乞买根本不敢叫他手中的机动力量离城过远。 城外的村落和田亩、河流、水洼都能成为阻碍他们的障碍,而一旦步甲阵列松动,你看鹰扬军会不会如饿狼一样扑上? 无奈何,吴乞买就只能以步军做后盾,让趋于劣势的马军做短途出击,尽可能的“拯救”城外民众。 然后沈州城外就又出现了现下的这一幕! 上千鹰扬军骑兵眼睛里就像没看到被金兵掩护的数百土著居民一样,不闻不顾的,策马疾驰,兵锋直指金军骑兵。 后者兵力锵锵只及鹰扬军的一半,且素质又有不及,如何是他们的敌手。一个照面里就被杀的抱头而窜,但是那流着鲜血的战场上,被殃及的沈州本地百姓,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倒在了厮杀中。 一直以来,齐军对于辽东汉儿都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敌视敌意,至少在传闻中没有,便是这几天他们在外头使劲的造,也只是对付女真人、渤海人狠辣,对于普通的汉人百姓,且是挺照顾的。 但是现在又作何解?疾驰的战马撞到百姓,马蹄在身躯上踏过,可不见他们有丝毫的迟疑啊。 这一幕出现在了沈州军民眼中,很快就能传遍整个城市,之后即便鹰扬军离开了,就看那城内的百姓和辽阳府来的移民们还敢不敢上路? 性命关天的事儿,可不容马虎。更不要说汉人本就不愿意背井离乡的跑去那千里之外的混同江。 花荣看着对面的金军,眼睛里全是杀意。他可是很清楚吴乞买的地位的。 若是能杀了这个人,他也就不枉走辽东一遭了。 至于那些被殃及的百姓平民,花容却也无有怜惜。多年征战,他那颗心早就硬邦邦的了。 此番进军辽东,皇帝是怎么说的?这辽阳府城内的百姓工匠,是一个也不能被女真蛮子给带回老巢。 陆谦说的是不能被带回,却没说一定要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这当中的意思差的可比天与地。 花容现在看似心狠手辣,实则是杀鸡骇猴,是为了警醒他们。从整体上讲,花容只是在救更多的人的性命。 用最少的流血。 这甚至可被说是杀生为救生! 故而,花容眼睛里看不到有半点怜悯之情。 只是可惜啊,他马上就要离开了。谍报司刚传来的消息,阿骨打带着万多精骑出辽阳府向东去了。 至今谍报司还不能确定阿骨打军的位置。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并没出现在辽河,也没有沿着辽河北上。花荣是正统军将世家出身,虽然花家的名气远远小于杨家、呼延家、折家、种家那些将门,但花荣对战争的敏锐嗅觉也不是朱仝、雷横之辈可比的。 阿骨打率军离去,让他立刻看到了一个南下的可乘之机。 辽阳城内到底有多少兵马,谍报司不能说一清二楚,却也给摸了个八九不离十,尤其是马军数量。 减去粘没喝带去辽河的马军数量,再减去阿骨打带走的人,辽阳府还有何惧哉? 正文 第七百九十六章 大军渡江【求订阅】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一只白鸽扑棱扑棱的越过辽河,落到了河西岸畔的一座军寨中。 曹全看着落到鸽巢架子上的飞鸽,脸上直若盛开了一朵鲜花来,上前一步把信筒取下,就快步回到军帐内进行翻译。稍后一道密信就被他亲手送到了岳飞帐下。 作为谍报司辽阳站的一份子,曹全作为整个信息传递的末梢,人始终处在一个非常安全的环境,偏偏又能频频在上官面前刷脸,能坐得这等的好位置,叫他这些年都不知道感慨了多少回。当年他祖父花的那五千贯可真是一个值! 水浒原著里写着呢,小人原是开封府人氏,乃是八十万禁军都教头林冲的徒弟,姓曹名正,祖代屠户出身。小人杀得好牲口,挑筋剐骨,开剥推斩,只此被人唤做操刀鬼曹正。为因本处一个财主,将五千贯钱教小人来此山东做客,不想折本,回乡不得,在此入赘在这个庄农人家。 这操刀鬼脑子不错,人也有上进心,还是林冲的徒弟。但陆皇帝再爱屋及乌,也不能抹杀去他身上的污点。这厮拿着本乡人的钱财做买卖折本不敢回乡,说起来恁地不光彩。陆皇帝收用了曹正之后,那五千贯钱连本带利就早叫曹正偿还了回去。 他那乡间的财主也是姓曹,就那时候便于当初的梁山泊有了勾搭,舍出去一个儿子叫曹正提携一二,后者跟着曹正先是在沧州贸易区落脚,后就进入了现在的燕京府,而后又去了辽东的辽阳府。 现下曹正是辽东区谍报司的头首,曹全也水涨船高,成为了下属情报组的副组长之一。 岳飞接过密信就忙打开来看,脸上立刻就露出笑容,叫来王贵留守营寨,自己打马就奔去了林冲军大营禀告。原来那花荣已经领兵抵到了辽阳府! “好!”豹子头听后便大叫一声好。辰州之败的消息他自然还没听闻,他只知道阿骨打两日前引着一支精锐骑兵忽的向东去了。 目标未知,行踪未知。 花荣这个时候南下且是冒着一定风险的。 但不能否认,只要花荣领兵抵到了辽河,那就是他们等待已久的大好机会。 鹰扬军的存在必然会牵动粘没喝的心,自然花荣能牵制去金军的一部分注意力,这就是岳飞军强渡辽河的绝佳时机。 一幅幅大木簰早已经被齐军造好。这种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东西,也就是欺负一下没正规水军战船的女真人了。可它块头大,载重大,虽然速度慢。 辽河上波涛滚滚,可是随着岳飞一声令下,一幅幅大木簰被放入水中,更有一张张木筏。上万锦州步军已然摆出一副要强渡辽河的架势。 坐镇此处的女真将领不是别个,正个岳飞的老冤家完颜娄室。他儿子完颜活女一脸难堪的奔入军帐之中时,完颜娄室正闭目坐缩坐在大椅子上,身前且放着一只银碗,内里还有一点汤药残渣。 当日惨败,完颜娄室一口血喷出,已经伤了心肺。 “父亲,那大小眼要强渡辽河了。” 完颜娄室两眼睁开,却露出一副不出所料的神情。自从听到花荣领军南下,粘没喝亲自带兵向北后,他心中就有预感,对岸的齐军也要动了。现在果是如此这般! “父亲……”完颜活女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完颜娄室也没兴趣再给儿子分辨,他能说什么呢?说汉儿早心存野念,早早就布局辽东,消息传达通灵,叫女真防无可防么? 金朝官府和军兵早就察觉到了天方飞着的一只只信鸽,但曹正甚是小心,谍报司组织缜密,女真人便是知晓消息在无时无刻不外流,却也拿不出具体的办法来遏制。 现下北面的齐军南下,粘没喝必然不能坐视不理,对岸若接到消息后,趁机发起攻势也是顺理成章。 号角声吹响,至少五千金军在辽河岸畔列阵。河对岸一样是旌旗招展,大批的齐军已经登上了木簰,正向着对面划来。 为首的第一队列,当头的不是别个,正王贵。此刻他一身半板甲,目光并没看着对岸的女真军,而是性趣十足的看着前方木簰上的一撮人在摆弄的东西。 一架架小型的扭力弩炮。这是随着方腊军征服了三佛齐之后,中国方才点亮的科技树。 从性能比上,这种扭力弩炮,尤其是大型的扭力弩炮,比之中国的配重式石砲是不划算的。威力弱,结构复杂,制造有难度。就算是操纵也不比配重式石砲更加优异,唯一的好处就在于占地小。 所以,立在木簰上的是一架架小型扭力弩炮,而不是一辆辆小型配重式石砲。 它们今日就是齐军的主要远程打击力量。 它们打出去的不再是石弹,而是经过充分实验和一次次调试、验证后的轰天雷。 这玩意儿要放在弩炮架上,第一它不能太短,不能在炮架上爆炸,不能飞到半路上爆炸;第二也不能太长,落地之后爆炸就可,稍微的短一点没关系,却不能把火绳留的足够士兵捡起来再远远扔开。 “传令下去,全军备战!”当完颜娄室看见河对岸的齐军已经开始大张旗鼓的登上木簰木筏,一出手便是大规模渡江时候,还能做何选择呢? 彼处金军当全力以赴,准备作战。 女真人也不是半点都没做准备的,至少辽河岸畔设立了多座望楼箭塔,还有栅栏胸墙。上千名重装步兵开始在旁人的帮助下穿戴盔甲。 一千重装步兵,一支不足五百人的马军,这些是完颜娄室手心里的拳头力量。余下的人马却是连铁甲都没的人,岂能算的上主力? 当初女真鼎盛时期,阿骨打亲率杀入燕京的那支军团中,只重甲兵就数以万计。你根本就看不到披着皮甲的士兵。 但是悬在,完颜娄室的手下不止有皮甲兵,更是有大量的无甲军兵。他们身上还穿着的皮袍就是他们的铠甲。 主战军团的蹦灭,女真人损失的不只是武力,还有诸多的刀甲,这些都是一方势力的战争底蕴。 远不是阿骨打苟上一年半载就能恢复过来的。 “放——” 没有丝毫的遮掩,当一面面木簰冲到辽河对岸时候,那弩炮上的轰天雷就尽数被点起,一颗颗嗤着火花的就已经腾空而起,向着百米之外的岸畔轰了过去。 弩炮的射程不弱,但女真人列阵的地方也不是可着岸边布置的。那望楼箭塔距离岸畔可都有百十米距离,女真人不是傻子。在岸畔击败敌人,齐军连岸都没等上,那可不就掉头便跑了么。 他们的立足点是放先头齐军上岸。人数不需要多,两三千人,那具有地势的他们狠杀一通,便是齐军掉头跑路,也恁地要撂下满地的尸身。 至于能不能战胜敌人,他们还是很有自信的。那时候的辽东东岸可是有不少女真骑兵的。 只是现在完颜娄室背后不止没了粘没喝带领的女真骑兵,对岸的齐军也会用一种全然出乎他们预料的方式,先一步展开进攻。 一颗颗轰天雷越过六七十丈的距离落到他们头上了。 轰天雷的重量远不如石弹,那射程自然就也超出不少来了。 北风吹过,让王贵额前的几丝乱发飘起,玄色的战袍下衣轻轻晃动。此时的他就如同青松一样耸立在木簰之上,任凭冷风拂面也纹丝不动。 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那抛飞出去的一颗颗轰天雷。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眼前这种扭力弩炮发射,与东方传统弓弩和投石机大相迥异的模样,叫王贵心中很是好奇。 他已经不是当初彰德府乡下的土鳖了,这些年里他的眼界比之当初岂止开阔了十倍。当时的王贵只以为大宋、西夏、大辽,这就是天下了。而眼睛更是只能盯着汤阴那一亩三分地,可现在他知道了南洋,知道了天方,知道了更遥远的欧罗巴和黑非洲。 外面并不是一片鸟不生蛋的荒蛮之地,外国子民也不全是不知礼数,狗屁不通的蛮子野人,眼前这种奇怪的扭力弩炮就是从西方传来的,那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他的视线中,河对岸的女真兵密集拥挤在岸畔上,他们刀枪出鞘,箭弩待发,一切都准备妥当,女真人已经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他们是绝想不到自己这边会打出这么一张牌,就想当年党项人的泼喜军一样。谁能想到在骆驼背上安放小型投石机呢?而且据说那骆驼背上的投石机也是扭力形的。 党项人与回鹘商人、中亚商人都有联系,保不准就是从后者手中拿到了这项技术的。 当初的泼喜军牛逼哄哄,人数虽不很多,战力却不可小觑。“纵石如拳”就是宋史对泼喜军的注解。无论是身着着厚重步人甲的赵宋禁军,还是胸前明光铠熠熠生辉的将军抑或仅仅是在母亲缝制的征衣里求得一丝慰藉的乡兵,在泼喜军的石头面前都变得一样了,他们身上的铠甲在飞驰的弹石间都没有差异了,因为石弹携带着诡异的能量,在呼啸的风声中能够击碎一切阻碍。无论是皮甲、环甲还是札甲,,在泼喜军密集如雨的石弹下,都化作了飞灰。 而今日,女真人就变成了昔日的赵宋军兵,他们在粉身碎骨里明白了飞扬的含义,支离破碎间朦胧了仓惶的泪眼。就像当年很多赵宋健儿死在了乱石之下一样。人在砲石的面前,就像是一面不再结实的鼓,一记沉闷的重击便超度了一缕亡魂。 而现在被小型扭力弩炮打出去的轰天雷,就带着更胜于昔日泼喜军的杀伤力,给金军带来更加致命的威胁和伤害。 一个个小黑点直飞打来,然后落入女真密集的人群之中。 霎时,血肉横飞! 这是一股能震慑住人心魄的力量。 一张弓,再强,不过一矢两洞,在一发便能发出巨响,并能让人碎裂的轰天雷面前,就像是苍老而孱弱的老人与彪悍的屠夫并肩立着。 千里镜扣在岳飞的眼上,大小眼这一刻嘴角绽放着牡丹样绚丽的笑容。 正文 第七百九十七章 儿郎们,都跟我来——【求订阅】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女真兵里有没有人品尝过震天雷的滋味? 那当然是有,只是绝不很多。 经常与齐军拉锯缠斗的女真兵都折在辽西州外了。就像阿骨打灭了朱仝、雷横一样,当日的卢俊义也带着健锐军,摧枯拉朽一样灭了与岳飞军激战中的两万余金军。 具体的有多少人战死,多少人背负投降,都已经不需要去考量了。后者已然是过去式了。 然而丢了两万多军兵,对于女真而言却是一大重创。甚至都可以说是伤筋动骨。 看看辰州的守军方才多少人?完颜闍母是阿骨打的异母弟,在伐辽期间亦是战功赫赫,可他坐镇辰州也只能统帅万把兵马,跟朱仝、雷横部人数相当。这也是看到完颜闍母领兵出城后,朱仝雷横全然无有半点疑虑,整兵与之厮杀的根本原因。 完颜闍母这等身份都只能统带万把军兵,那就可以知道完颜娄室与完颜银术可当日手握小三万步骑军是何等的份量了。 可以这般说,女真人大败之后虽立刻全力扩充军队,他们在老家也确实还留着一部分兵马,但以此为根基扩充后的军队总数也不过十万出头,阿骨打强行扩充到十三四万,这本身就减弱了金军的战斗力。 他也比较知趣,立刻丢掉了中京道和上京道,并且把那些战力低落的部队部守在中北部地区,主力十万大军就屯驻辽阳。 天祚帝不是狗屁不通的莽夫,他自然不会去趁势攻打阿骨打的老巢,女真和契丹实则已是盟友也。 纵然明面上还是仇敌。 接下来,安定住了外部的阿骨打就开始整顿内里。他在粘没喝的配合下,成功的建起了一支三千人的铁浮屠和万人左右的拐子马。但这却把战力本就在下降中的金军给更加消弱了一截。 这也是辰州之战,朱仝、雷横部能与完颜闍母杀得难解难分的又一原因。 要清楚,朱雷二人所领的兵马只是齐鲁的守备军,可不是五军都督府下属的正兵。 当初燕京城东那一战,陆皇帝虽然始终稳稳的是,但那个基础在于他手下的兵马不止数量多于女真,更有火炮和御前司这两张王牌可打。 扣除了这些个优势,齐军的马步军较之巅峰时的金军,战力上也并不见超越。 可那是正兵,陆皇帝拿出去的都是五军都督府的正兵,那齐鲁、中原、冀北等地的守备军,实质作用也就是在一旁喊“666”。 但现在他们却是能与金兵在等数量下一较高下了,这能是陆齐守备军的进步吗?必须是金军退步了。 而现下完颜娄室就带领着五千这种人,可以说内里是有着不小的水分的,素质较好的老兵只有大约千八百人,内里还有一些是新编入军中的生女真;重新扩招的新兵中有着一定从军经验的,也就是先前降服的辽军,也有千把人。这些人中大部分也有过战争经验,很多人手上都沾过血。但当初在阿骨打苛刻的挑剔之下,他们都被踢出了军伍。 名义上也被纳入了猛安谋克,可实质上他们根本没有参军的机会。 那更像是一支预备役,以及一个个土地大点的自耕农。横竖辽东有的是土地。 但现在他们就成为了女真新兵中的中坚。 除去这些人外,另外的三千人素质就真的不行了。他们来自渤海人和辽东汉儿。 渤海猛安和汉儿猛安也是有的啊。前者的战斗力在高永昌据东京【辽阳】之乱时便可见一番,被女真人砍瓜切菜一样合着辽军一块荡平去。后者放在历史上就是女真人的签军。正史上的金国,每有征伐及边衅,辄下令签军,使远近骚动,民家丁男,若皆强壮,或尽取无遗。 这种军兵的战力和素质就可见一番了。虽然他们中时间早的几乎已经入伍小一年光景,晚的也有半年的时间了。 可他们还是当炮灰和喊666的主儿。别看其入伍的时间已经足够齐军的守备军新鲜出炉了。深山老林里出来女真人本就能打能杀,恶劣的生存环境和山林中的猛虎就是他们的老师。但指望他们去调教汉儿新兵作训,那效率比之拥有系统新兵作训的齐军来可差远了。 真的拼杀起来,这些人的战斗力与女真老兵有着质的差距。真正打仗可不能指望他们! 高品周就是一名渤海人,他就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当兵生涯竟会遇上这么惊险而刺激的事! 刚刚一颗大爆竹落到他脚下,早已经被前面一颗颗轰天雷的爆炸给吓的屁滚尿流的高品质,反射性的就一脚直传。是的,一脚精彩的直线短传,仿佛羚羊挂角,又似庖丁解牛,大爆竹避开七八双脚丫,如手术刀一样精准的划过那唯一的缝隙,直接送到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胡都堇谋克的脚下。 然后一声轰鸣的爆响,惨叫声中血肉挥洒,好彩头。 那时候的高品周无比庆幸自己平日里就爱踢上一脚,甚至现下都觉得刚才的一脚那是他平生之最精彩的一脚,他都还记着大爆竹外头一层藤筐那柔软的触感,不然那彩头里就有他洒下的鲜血了。 别看天上落下的轰天雷很不少,但平均到每个人身上,那是很少的。高品周迄今为止就才只见一个。 倒是箭矢落下了很多。 一颗颗轰天雷早就把岸上的望楼箭塔给炸得七零八落了。更不要说扭力弩炮还能发射弩枪,枪头上缠上棉麻,沾上火油,放出去,一射一个准。那些看似不错的望楼箭塔现下已经不是崩塌就是变成大火炬,女真人简直就是白费功夫。 所以,一幅幅木簰直逼岸畔,大批得弓弩手对着岸上阵列混乱中的金军,卯足力气攒射不已。以掩护着齐军步甲登岸。 就在几秒钟之前,一支弩矢突然是擦耳而过,直把他身后一人射个一孔两眼。接着又有一支箭矢从天而降,贴着肩膀落下,直挂在皮袍上了。距离他肩头也就丝毫之差。 本来高品周也没怎么在意,他距离辽河水边可是不近,这箭矢便是落他肩头了,也不见得能扎透外面的皮袍不是? 他现在担忧的是河岸便的齐军,他们现在是已经有了优势,大爆竹炸得女真兵混乱不已,再有箭弩攒射,头批上岸的齐军根本就没受到任何的阻拦。而且他们已经把一门门小炮搬上了岸,这上岸的速度也太快了。而金军阵列却还是混乱,短期内看不出发起反冲的可能。 然再过一会儿,齐军上岸的数量就越来越多了。 可很快他就不担忧这点了。因为就在那弩箭擦着耳边飞过之后,接下竟又有几支弩矢朝着他这边飞过来,他身前的军兵是接连倒下,吓的他连忙捂着肩头的箭矢,躲到后头去了。他觉得自己这一块是被对面的几个弩兵给盯上了。 结果是相当明显的,他先前所在处,接连死了七八个人,吓的旁边的军兵连连大叫盾牌,盾牌。 高品周却是毫发无伤,心底里还暗暗嘲笑前头的人,真是傻逼,不知道这战场上最好的盾牌就是身前的袍泽呢。 事实证明,战友这种肉盾比自己手上的长牌短牌更好用! 不过即便是逃过了这么一劫,他对后续的战斗依旧充满悲观! 这仗,没法打! 齐军不止人不少,更有强弓劲弩和火炮,而且他们一个个还都是披甲兵。 事实上这一点岳飞还是失算了些,他没有料到被震天雷洗礼了之后的金军,竟然软弱至此。 完颜娄室现在都没发起进攻,这与他先前见到的金军可不一样。 但是该来的还是要来。区区一个高品周都能看到的危机,完颜娄室又如何看不到呢? 当第一批齐军全部登岸,人数接近三千,一幅幅木簰和木筏离开了东岸时。 “你去,带引骑兵冲阵,为父亲自引兵跟进。”完颜娄室对大儿子完颜活女道。现在必须要拼命了。 后者只重重的一点头,“儿郎们,都跟我来——”舞着狼牙棒奔到骑兵队列前,完颜活女高声一侯。 整个金军都似乎被唤醒了,被吼活了。 齐军渡河以来,对他们的打击和压制在这一刻变得松动起来。尤其是数百金军骑兵催促战马向着河岸冲刺之后。 号角声响起。 与完颜活女引着骑兵发起冲锋的同时,完颜娄室也亲自出现在步兵阵中,引着余下的步军潮水一样向着岸畔冲去。 数百金军弓手先动,他们在号角响起的那一刻水涌一样跑到前去,人人披着甲,向两翼斜处里插去,手持弓箭,举着盾牌在头顶上,风一样冲到百步距离,一支支箭矢眨眼就向着岸边的齐军射去。 而此时齐军的注意力大部分都被完颜活女的骑兵给吸引去了。 “绷绷绷绷……” 弓弦弹射的声音响成一片,战场之上,箭矢齐发,将扑向齐军的金军骑兵整个儿被覆盖到箭雨当中。齐军虽然火炮犀利,肉搏能力突出,并不以强弓硬弩闻名,但这却不意味着齐军的弓弩不犀利。 从攒射金军骑兵,到扩大覆盖范围,把两翼的女真弓手也都给拉进去,仅仅三轮齐射,对面的女真步骑已经倒下了一片,不过这些女真弓手依旧在坚持,而完颜活女引着女真骑兵也仍然在蒙头向前,没有丝毫停步。 他们也一样在射箭。距离远时抛射用轻箭,那很难破甲,即使齐军先头部队不少披挂的只是相对轻便的棉甲。到了近处放用破甲重箭。 齐军阵中也有一些人惨叫着倒下,棉甲可以防箭,但总归有受伤的。王贵身上也中了一箭,羽箭扎到了臂甲上,当得一声直接被弹开,不要说是破甲了,便是挂在战甲上且都做不到。他也根本不在乎! “开火——” 随着女真骑兵越发逼近,齐军阵前的空气陡然紧张起来。一门门虎蹲炮哧溅着火花…… 正文 第七百九十八章 摧枯拉朽【求订阅】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金鼓之声震天动地,炮声轰鸣,战马的哀鸣,人的惨叫,与之混杂,肃杀勇烈之气席卷了整个战场。周遭所有的一切,仿佛都笼罩在这血肉横飞的惨烈之中。 金军自在燕云品尝到火炮的滋味后,品尝到战马受惊的无奈后,自然会着手调整。那火炮他们是摸不到手,但爆竹却是可以。 契丹人与赵宋和平百年,但对于赵宋的军事机密却无时无刻不在刺探,后者搞出的霹雳火球一类的玩意儿,从没逃过契丹的眼睛。所以说,火药他们也是会配置的,只是威力比之赵宋更小一些。 但用来训练战马却是已经足够了。 当初辽西时候的女真骑兵就已经不再被炮声惊诧,只是冒着炮火箭弩冲入的女真骑兵却一样会被散弹给打翻在地。 十多门虎蹲炮齐齐开火,整个女真骑兵群前半截人马几乎同时翻车。 冲锋中已经渐渐退入队列中央的完颜活女看着前方被放倒的战马,怒不可遏,他们且还没有与齐军厮杀就先倒下了六成尤多。 箭弩火炮,错不是上岸的齐军数量有限,若是岳飞部尽数都抵到了对岸,只是强弓劲弩攒射,恐就已经可叫这撮女真骑兵尽数丧命了。 “儿郎们!结阵向前!”王贵声嘶力竭的大吼,挥动手中的大刀,驱使着由长枪兵和大刀重斧兵组成的横阵向前。 此刻如果站在高处俯瞰,就能发现,战场之上,一堵由重甲军士组成的移动城墙,正快速地向着前方的队列战乱的女真骑兵撞去! 鲍旭举着大铁剑身先士卒冲在最前,对着疾驰冲来的女真骑兵无有半分畏惧。身子一斜躲过马背上刺下的一枪,铁剑平着一斩,只把对面金兵连人带马切成了四截。 鲜血喷溅中他却缩身向前扑滚,狼牙棒的呼啸声划过头顶,铁剑划过马蹄,战马哀鸣声中那马背上的女真兵直被攒到在地,当即摔断了脖子。 完颜娄室引着金军跟着冲刺的马军背后杀入,那阵列当然是不多么整齐的,但好歹士气尚可。他们人多势众么,心里是且是有一定优势的。 然而人多不代表战力强,打仗从来不是比数量的事儿。岸上的齐军数量接近三千人。便是再无援军,王贵也敢与五千女真军一较高下。 他立在将旗下,手持大刀,随时准备杀入阵中。有着辽河阻隔,只双边转运兵力,且是要废时间的。 如果金军的大股马军还在,一个冲锋杀下去,齐军还真难在辽河对岸立足。 那时候齐军想要渡过辽河,唯二的法子就是要么水师能打破辽河口,要么便是等陆皇帝率军抵到辽河西岸,利用绝对优势的兵力在多个地点同一时间里发起渡河之战。 但现在金军骑兵被调开,齐军就至少有了一战之力。他们人数虽处劣势,可都披挂重甲。木簰块头巨大,制作起来远不如木筏轻便,且速度缓慢,只胜在体型巨大,负重较多。不仅可搭载小型的扭力弩炮,更可以搭载数量相对要多些的重甲兵。 现在他们的最基本任务就是坚持到下一波渡河之军的抵到。因为齐军后劲充足,随着一波波齐军的抵到,金军的战败就是必然的。所以,这第一波人马是最为关键。 这也是岳飞一出手就将王贵打出去的重要原因。 但王贵却绝不这么认为。三千齐军对五千金军,只要指挥得当,他认为自己完全可战而胜之。 “杀啊……” 大批的女真兵随在马军身后杀入,齐军自然知道后者是重大威胁,可他们仍旧要把注意力放在完颜活女带领的马军身上。 如同一堵墙一样的重甲军兵,真跟一堵坚固的城墙,让挨过了箭射和炮击的女真骑兵撞得头破血流。战马哀鸣,将士凄惨,仅剩的女真骑兵就如扑火的飞蛾,在齐军的枪林刀海下化作了飞灰。其两翼女真兵射出的箭矢对齐军威胁也不是很大,反倒是他们在齐军弓弩的还击下死伤甚重。但是当上千女真重甲兵为头首,带着身后的金兵围拢到跟前时候,苦战便就开始了。 仗打到这里,金兵数量上且还是占着点优势的,列在最前的女真重甲兵战力也不俗。两边的披甲战兵就如两头狭路相逢的野兽,爪爪见血,虽血肉横飞,却丝毫不让。 然而齐军可持的不只是自己的勇武,更还有那规范化的震天雷。 投掷型的震天雷,就问你怕不怕! 一颗震天雷此刻就把握在王贵的手中。对比守城时所用的同类,或者是最初时候的那种,如今的震天雷早已更新换代,越发的向后世的手榴弹模样靠拢了。 只是那爆炸部位要比后世的超出不少。内里装载了半斤的药粉,配以外头的铸铁铁壳,其外表有预制的纵横小槽,杀伤力还是很可观的。 这种震天雷较之先前更加容易保管,更是安全,防潮性更高,也方便携带。但威力有所下降,药粉见少了么,单体造价也更是见高。 手榴弹外头的铸铁壳,只论技术含量,可是要比打制刀剑都高。 但陆皇帝在手中有了足够的钱财和物资材料,以及人工之后,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升级换代。 投弹兵这种建制日后是要推而广之的,震天雷必须正规化。 “绷”的一声轻响,羽箭如流星赶月,飞射而去,钻入了高品周的脸颊,锐利的箭头射穿颅骨,从后脑钻出,还带出了些粉红颜色的脑浆子来。高品周连惨一叫都未来得及发出,便一头扑倒在地。 这个性格油滑的渤海人,最终还是倒在了战场上。在这般的场合里,一味的避战怯战,也不能绝对保证自己生命的安全啊。 齐军后阵,少量的弓弩兵依旧在发挥着自己的威力,王贵却一手握着一枚震天雷,一手拿起了一根烧红的火勾。 “点火……” 王贵大吼一声,看着震天雷外漏的火绳在嗤嗤的燃烧,心中默数三个数,一、二、三,“投!” 上百颗震天雷就齐齐的从齐军头顶越过,向着女真兵甲落去。 这等手段必须要等到敌人足够多的时候方才能使用,不然就浪费了。王贵的思想! 完颜活女一眼就看到了空中飞舞的黑点是什么,连战马都顾及不上,滚下马背,亡命向着人后蹿去,还没跑出几步,震耳欲聋的巨响已经传来了! 同时一股气浪直冲他后背,整个人就像被大铁锤给闷中了一样,飞似的攒出了一两丈远。 “果然就是火器。” 这种震天雷的模样与适才扭力弩炮打出的震天雷是迥然不同的,但全都冒着轻烟,让完颜活女潜意识里想到了爆炸。 从带领骑兵转而变成带领重甲步兵冲阵的完颜活女拔腿就逃,却如何也逃不过这一劫。 落地后猛喷出一口血,眼前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轰轰轰……” 整个女真军阵的前沿,好像一下子变成了火海地狱。差不多有九十个(事后找到了十个没有爆炸的)震天雷同时炸响!橘红色的火球与蘑菇型的白烟不是一簇簇的,而是一群群地升腾而起,登时就将不知道多少一线的金军重甲兵笼罩在其中。 这绝不是金军第一次挨炸,方才木簰上的弩炮可也是发射震天雷的。只是如此密集如此集中的爆炸却还是第一次。那扭力弩炮再是牛逼也不可能一口气发射百八十发震天雷,更不要说让其如此的集中。 现下陆皇帝有了琉球这处优质硫磺生产基地,有了南洋海岛鸟粪提炼的硝石,可说是大大减少了提纯硫磺硝石的成本,在提高了火药威力的同时,更提高了火药的产量。 每颗震天雷里装的足有半斤火药,火药质量颇佳,点火爆燃之后便将铸铁的铁炮外壳炸得粉碎,呼啸的单片几乎将女真重甲兵的前半部分变成了一个惨无人道的分尸场。 金军整齐密集的步兵队列被炸出了大大小小的缺口,就像一匹布掠过火焰,被烧出无数个黑洞洞来,四溅的鲜血染红了大片大片荒凉的土地。一时间,被震天雷炸伤的女真重甲步卒的惨叫声都压过了整个战场上的鼓声、号角声、喊杀声! 那些没有被震天雷伤着的女真兵,一时间也处在集体呆傻状态——所有人都被这种突如其来的爆炸给吓呆了。明明那水中的木簰还未抵到,真的就忽的挨了炸? 先前他们被炸得抱头逃窜,直到木簰离开,块三千齐军全都登岸,他们这才敢发起冲锋,这厮杀刚刚够味儿,就忽的又有爆炸了。 虽然他们中间不乏久经行伍的老卒,也都见识过震天雷的厉害,但现在这样被人猛地一下炸死一大片人,那可是从未有过的经历! 大炮集群轰炸和单体的大炮轰击能一样吗? 不少士兵就这样半张着嘴,眼睛一眨不眨,耳朵嗡嗡作响,脑袋里面一片空白,连手中的刀枪都拿捏不住了。 几个还没有完全被吓傻的金军将领,反射性的就去看完颜娄室,后者依旧立在将旗下。他也被那连连的轰鸣声给真的耳朵发聋,眼前更是发黑,因为他觉得汉儿只要有这么一招,女真不止是辽河一战完蛋,日后也都要完蛋。而且他的儿子…… 完颜娄室嗓子眼里都隐隐感到一股铁锈味道…… “杀,杀,向前,向前——” 完颜娄室自己都听不到自己在嘶喊着什么,现在他脑子里只有‘战’这一个字。一边使人向粘没喝告急。辽西大败之后,粘没喝手下且只剩了万把人马,还近乎都是马军,是阿骨打紧急拨调给他一万步军,这才能把辽河稳固。虽然因南来的花荣军的缘故,让粘没喝带走了手下马军主力,但辽河沿线还是有上万金军驻守。完颜娄室这儿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所以第二他就是紧急向左右的真珠大王完颜设也马和宝山大王完颜斜保求援。 这二人便是粘没喝的两子了。 正文 第七百九十九章 心情大畅【求订阅】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完颜娄室默默地擦了嘴角血迹,他现在只觉的头晕目眩,直觉告诉他现在就躺倒是最好的选择,可他不能倒下啊。 他必须坚持。坚持到完颜设也马和完颜斜保其中的一个到来的时候。 但是完颜娄室能坚持,甚至连丧子之痛都能忍下来,可那些普通的女真士兵能忍吗? 一支军队人数很多,却不可能个个都是骨干。尤其是金军这种富有民族色彩的军队,谁会觉得辽东汉儿、契丹人对金国的忠诚能与女真本族人一般无二? 那金军内部且本就阶级分明,高下悬殊,各阶层士卒的战斗意志高低自然就会有不同,会反应出来。 那忠于女真,愿意为金国效死的人,全都在战争中冲在最前,落在后头的就是高品周此类人,前面的人死了大把大把,凄惨无比时候,后头的千百个千万个高品周又能有鸟的战斗力? 再看周遭的士卒,便就是乱成了一团,哭喊着,惨叫声响成了一片,不少人清醒过来后则已经开始撒丫子跑路——作为史上第一支挨震天雷密集轰炸的部队,现在这样的表现完全在意料之内! “不许退!后退者斩!”完颜娄室拔出腰刀,纵马一挥间,鲜血飙射,两颗首级滚落到地方,没头的尸身且要向前奔出两三步方才轰然倒地。 完颜娄室身上没沾染一滴鲜血,可远远看去却好像是凶神恶煞一般。 “儿郎们,南蛮凶恶,我大金正值忠勇之辈效死之时。今日我完颜娄室绝不临阵脱逃,贪生怕死!你等可愿随我死战?” “愿意。愿随郎君死战。”军阵中的女真将领,还有女真兵终于反应了过来,大声应和着。 “不怕死的就随我杀啊,杀尽南蛮,杀尽南蛮――”完颜娄室同时瞋目大喝。 军中的女真将领们也开始大声呵斥着手下的军兵,用鞭子抽,用刀背打,甚至是真去斩杀乱兵,就是用一切的手段去试图让自己麾下士卒从震惊慌乱当中恢复过来。可就在这时,齐军的喊杀声已经传了过来,完颜娄室抬头望去,就看见排列成墙的齐军重甲步兵正如一堵长城,呐喊着冲杀过来! 前方,损失惨重又失魂落魄的女真重甲士兵根本无能抵挡。 完颜娄室见到这一幕,心中的热血似乎就要喷涌而出,他举起腰刀,大声呐喊:“儿郎们,跟我冲!杀尽南蛮!” 可回答他这声呐喊的,是金军士兵脸上的恐惧!因为紧跟着这批齐军重甲步兵冲来的还有几十个黑点划空而来! 至少五十枚震天雷狠狠的从半空中砸落下来,不偏不倚地落在齐军步甲前五丈开外的距离。不少人被炸得哎呦哎呦叫痛,但更响亮的是惊慌失措的仓惶声。 挨过一次炸的金兵如何还不知道这些玩意儿是什么? 对于一个四千来人,素质参差不齐的队伍而言,被铁球砸伤砸疼几个人根本无关紧要,就算砸死了,也根本不算个事儿。在那些个铁球轰然炸开化作一团团吞噬人命的火球面前,这点损失不值一提。 “火器,火器……” “是火雷,是火雷……” “逃啊,快逃,要炸啦!” 不知道是谁先发喊了一下,瞬间就将三四千条汉子都推进了恐惧的深渊! 完颜娄室眼前一花,口中再度出现了铁锈味道,手中腰刀几乎拿捏不住。 齐军火器的爆炸威力他刚才也是亲眼所见,根本不是血肉之躯可抵挡的!任你武艺天下第一,任你披着几层重甲,都挡不住其之威力。 他都这般想,金兵其他人也都会这么想,现在齐军再度祭出了这般杀招,金军还如何坚持的住? 便是能顶住一时半刻,还指望能天长地久么? “跑!”这个念头不知道在多少金兵的脑海中浮出,连一些女真人都不例外!因为没人想死,且是这等无意义是死。 这不是与人的战斗,而是与死亡的战斗! 敌人的毛都摸不着,大家伙就被炸得粉身碎骨。这样的仗,叫人怎么打下去? 先是几个人的呐喊,继而就是成百上千人的乱喊乱叫,恐惧已经攥紧了他们的心灵,金军中的汉人、契丹人先就失去了战斗的勇气,继而渤海人也纷纷撒丫子跑路。 女真人还有些在坚持,他们还不甘心,比如完颜娄室。 然而老天并没表现出对女真人的半点厚爱,完颜娄室忽的一口血喷了出来,将战马鬃毛都给染红去,人在马背上晃了两晃,一头栽下马来。 看到此,女真人的斗志也消散了。整个女真兵几乎可以用一哄而散来形容了!王贵举起大刀,下意识的就想挥兵追击斩杀溃卒,可再下一瞬间他就想起了自己的职责。 叹了一声,直叫人追杀少许便收兵回来。一边使人清扫战场,一边整兵列阵,就看对面的木簰木筏何时能够再来。 第二波齐军都还没有赶到,他就先击败了女真兵,王贵这一战赢得太干脆,太出乎岳飞预料了。 …… 三两刻钟后,岳飞都已经引着第二波齐军上岸多时,一支金兵哨骑飞到此处,远远的打望一眼就立刻再度向来的方向此处。 此时此刻,粘没喝的长子,真珠大王完颜设也马的脸上一阵青白,看着昏死过去的完颜娄室他就如一头走到了绝路的困兽,呜呜的在方寸之地盘旋,却想不出任何的法子。 他心里很怪完颜娄室的。这厮也是大金国名将,征伐契丹时候,可谓屡立奇功,战无不胜。可以见了汉儿南蛮就一下变得不会打仗了一样呢? 事实上他这种心里有点像靖康年间的赵宋朝廷。 看着一个个积年威名的名臣将帅在一个个名不见经传的女真野人手中吃瘪,甚至是全军覆没,战死,如完颜银术可在太原一战,那些赵宋大臣心中何尝不是像今日的完颜设也马那样恼怒恼恨呢? 但恼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一个选择题就摆在完颜设也马的面前,是继续前往汉人的渡河点殊死拼杀一场,还是趁早引兵去辽阳呢? 可女真既败于辽河,那辽阳城就真的能守住吗? 挞不野的脸色也难看的很,当日他引兵早一步脱离了辽西州,好歹为女真保存了一点兵力,如是不仅无罪反而有功,在完颜设也马手下任副将。此刻他伸手抹了一下脸皮,狠狠地揉搓一把,像是如此才能把震惊和恐惧之中僵硬的面孔重新变得柔软来。 “大王,南蛮火器犀利,不如且先作罢,来日再谋良策吧。”挞不野一叉手,大声地向设也马提议。 如是,这辽河一线的战斗便至此落下了帷幕。待到完颜设也马收拢败兵与他老爹汇合之后,粘没喝又能如何呢?真论领兵打仗,他且还不如完颜娄室。而这一仗之败说到底,还是人齐军实力惊人。 设也马知机而退也不能算错。那种情况下再去拼命,只是白白送死罢了。 刚刚还在为朱仝、雷横之死以及辰州之败而生气的陆皇帝,转眼便收到了林冲的告捷,这叫他心情大为宽敞。 大军渡过了辽河,那下一步战场便就是辽阳了。 鹤野、汤州此类地方,确实是巩固辽阳府的重地,可现在阿骨打还会分兵彼处么? “传令下去,加速行军。”陆谦心中有一种感悟,辽阳城下的再一次战略决战很快就会来了。阿骨打不会等到陆谦带着步军赶到后的…… 正文 第八百章 畜生,毒计【求订阅】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辽阳城内,一片人声沸腾,马鸣潇潇。 一队队金军步骑穿梭在城内的大街小巷中,就像是顺着管子在流淌的流水,再细小的所在也不会被他们错过。“陛下有令,所有人等尽皆听从,今日午时至城北校场集结,胆敢有隐匿不到者,杀无赦!” 严厉的喝叫声传遍了整个辽阳城,随着辽河防线被突破,刚刚带着胜利转回辽阳的阿骨打就似当头挨了一棒。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辽阳城自己真的坐不住了。 而当正常的抵抗已经变得难以继续的时候,阿骨打自然就转向了不正常,整个人就像猛地打开了阀门的水龙头,再也没人能阻碍他的‘倾泻’。 第一个命令就是叫粘没喝放弃鹤野、汤州,引兵转回辽阳;第二个命令就是叫耀州的完颜斜也也领兵退回辽阳,辰州的金军已经被他带回了;那第三个命令就是下令辽阳城内外十万计百姓,一律开始迁移,强制迁移。 任何胆敢不尊号令的,一律杀无赦! 这消息自然也被曹正送到了林冲、岳飞耳中,个个面面相觑之余,却也立刻带兵追击了上来。 林冲、许贯忠皆想不出阿骨打所欲何为。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带着辽阳百姓北迁,阿骨打的脑袋被驴给踢了不成? 在齐军大规模跨过辽河的情况下,金军实则已丧失了迁移辽阳百姓北向的机会。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不顾民怨的强制迁移,更在当日下午一把火烧了整个辽阳。 辽阳城外哭声一片,谁都知道城内必然隐藏着不少百姓,可谁也没想到女真人连搜索都不,而是径直一把火烧了整个辽阳城。 让这座有着千年历史的城池化作了一片废墟。 陆谦收到飞鸽传信后也想不明白阿骨打的打算,金军可是有胜算么?还是阿骨打还有没打出的底牌,竟然如此急不可耐的就要发起决战来? 他心中盘算着阿骨打手里的兵马,布置在辽阳府的总数也才十万出头,扣除了吴乞买带去沈州的人马一万,减去辽西一战的损失两万余,再减去接下的两边交战中女真的折损数千人,阿骨打手里满打满算也就六万人。 如此兵力只与林冲、岳飞军相差仿佛,阿骨打恁地勇气蛮霸,才会认为自己的六万金军便能抵挡的住六万齐军?后者可是有一万六千军的御前司铁骑! 阿骨打手中至多是有一半的马军,而林冲这边,则是八成为马军也。 如此情况下决战,还是一场平地野战,阿骨打手里有神仙道法么,可以转败为胜?或许吴乞买在必要时候会引着兵马归入,但如此也才七万金兵而已。 他引着大军驱赶着辽阳府内外十万计的百姓,强制向北迁移,这明明就是发出一个决战信号,招齐军前去厮杀的么。 于此相比,女真人火烧辽阳城所带来的损失,就也微不足道了。 两日过后,辽阳以北四十里外,也就是后世的灯塔市境内。一片茫茫的原因之上,齐金两支兵马相对而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吴乞买果然引着沈州守军归入其内。林冲、许贯忠只是看着,并不做阻碍,大战既然已经爆发,那就任凭阿骨打去调集自己手中全部的兵力。 虽然他们不明白阿骨打的底气何在,但对自家兵力有着绝对自信的齐军,显然乐意看到对面能出现更多的金军。 正好一锅烩了。 清晨的太阳毫不吝啬的散出无数道金光,照撒着整个大地。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原因,两支大军彼此眺望,中间无有任何的遮挡。 真是一处再好不过的战场。大地平整的就像是一张桌面,没有看到树木和起起伏伏的丘陵,只有刚刚生出的嫩绿色在风中轻轻摇动。四周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直到一声凄厉的号角声突然划破天地。许贯忠心中一颤,他看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眨着眼睛,手中的千里镜都从望车上掉下。 无数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正前方望去,比如岳飞。接着大小眼的眼神一下变得僵直,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甚至露出一抹彷徨。 岳飞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数以万计的老弱妇孺,被金军骑兵驱赶着,裹挟着,逼迫着,从金军阵列间裂开的缝隙里穿过,出现在金军阵列之前。 女真这是要拿百姓来冲阵,驱使百姓送死,这就是女真人的底牌么? “畜生!一群该杀的腌臜畜生。”林冲呲目欲裂,破口大骂。 许贯忠两眼也是发红,直到现在他才算知道阿骨打的底气自何而来。这畜生竟然打的这般阴损主意! “都督……” 许贯忠迅速下得望车,打马奔到林冲身侧。 “军师以为今下该当何为?”豹子头急忙问道。他适才脑子里已经想了多个对策,却皆有不利也。 那无论是就此后撤,退让三舍;还是派出铁骑绕过前头妇孺,攻杀女真大阵,那都太过便宜女真了。 眼前的数万妇孺始终是个巨大的麻烦,何况女真人手中当不止只有这些百姓,便是派出铁骑击败了左右监视的女真马军,后者能向两翼逃开来,那也会重重阻碍齐军的进军速度,反而让出击的马军陷入短期内无有后援的险境。 而大军攻杀女真兵阵,阿骨打也全然可以把兵马一收,放出一股股的百姓去阻挡陆齐马军。那时候攻受之势易也,女真人以步军为盾,骑兵为矛,再有无数凌乱奔逃的辽阳百姓遮蔽,俨然是立于不败之地,届时有难的只会是齐军。 别以为只有北方少民面对着宋军列阵以待的步阵会啃不动,换做是陆齐,那再精锐的马军面对敌军数万步甲列阵以待,也会知难而退。即便那些马军全是御前司铁骑也不成。 林冲短时间里真想不出万全之策来了,两眼只能紧盯着许贯忠。 后者一双眼睛通红,但他的大脑却十分之冷静,林冲都能想到的法子,他自然也想得到,而且他都已经将两者综合了。 “都督可放他们抵到阵前,而后出动御前司铁骑,分插女真两翼,但要引而不动。再出铁骑驱灭金兵两翼看守,放他们从两翼逃散。”许贯忠的想法很简单,先以战力出众的御前司铁骑看着女真两翼,同时也看住了女真的背心,那里当还有无数辽阳百姓。 接着出动骑兵击败两翼看护压阵的金军,两支骑兵败敌之后,径可以去与御前司铁骑汇合。 并且伺机攻杀看守辽阳百姓之金军步骑,让前者向外逃去。 这般整个齐军就一分为三,两翼都是骑兵,机动性十足,金军即便想要攻杀,后者都还能从容退去。而正面的齐军主阵那就是小一号的金兵。以岳飞军为盾,留守的马军为矛。可虽然看似威胁,实则却很稳固——别忘了岳飞手中的震天雷。 但却一定会很残酷。 金兵多半会趁势对正面齐军发起进攻,而且一定是先用百姓冲击。那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在汉人自己人的手中。至于阿骨打遮蔽两翼齐军的法子也很简单,就是那数都数不过来的辽阳百姓了。 在齐军变动的时候,金军只需要稍作手段,就至少可圈进几万便于弹压的老弱妇孺在其阵中。关键时刻打出去做杀手锏,足以叫两翼的骑兵和正面的齐军难受。 许贯忠不是神仙,不是智慧近于妖的诸葛亮,不是张良、郭嘉这等神话的人物,不可能心眼一转就立刻想出一万全之策来。 “贼子若是如此,可当怎生行事?” 林冲再问,许贯忠则眼睛一眯缝:“若真事情发展到那一步,我等也无可奈何。只得硬下心来行霹雳手段!” 杀! 杀! 只有杀! 许贯忠不是坏人,但真到了迫不得已时候,再是无辜的妇孺百姓,也只有杀。他可不是圣母,可说不出要拿齐军将士的性命来换那些被金兵驱除之百姓的性命。那些人不仅不能放到阵内,甚至都不能叫他们贴到阵前! 正文 第八百零一章 不当为人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一切就像许贯忠猜测的一样。当阿骨打看到打着御前司旗号的两支齐军铁骑出现在自己两翼的时候,他就知道最理想的那种可能已经不复存在了。 汉儿不是随他把玩的人偶泥塑,怎可能眼睁睁看着金军翻云覆雨而无动于衷? 完颜娄室咳嗽了一声,手中丝帕上已经沾染了殷红,可他并不在乎。与眼下的战事相比,他的生死又算个甚? “陛下,大金国运今已危在旦夕。此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举,方可破局!” 因为辽河之败伤势更重的完颜娄室在苏醒过来后就立刻与粘没喝进行了一场密谈。稍后粘没喝就亲自护送着完颜娄室来见阿骨打。 其人第一句话便是如此,第二句话就是献了今日之策。 阿骨打乃一代英主,统治辽东后看似施政颇有些仁慈,然他的眼睛里哪里会真的有人情道义呢? 当女真政权已然来到生死边缘,当完颜氏的辉煌即将不复存在时,阿骨打毫不犹豫的抛弃了虚套的伪装,仁慈的面具,一切以女真以完颜氏的利益第一。 完颜娄室的毒计被他大笑着采纳了,根本不费任何的口舌。而完颜娄室也渴望着自己的计策能够助女真一举翻盘。不是说覆灭陆齐,而是赢得一场战略决战,为女真从容后撤混同江赢得足够的时间。 所谓之“从容”,便是给足女真人时间,让他们可以将自己所有想要搬走挪走的物件全部迁移过去。 依照阿骨打的盘算,他的计划若是得到尽数施展,对于辽东大地则将是一场噩梦也。 所有的城池、村镇百姓尽数迁走,所有的粮食、牲畜等等全都拿走,烧光城市,烧光村镇,让从锦州抵到黄龙府的这千里之遥间,变成一片荒无人烟之地。 不只是阿骨打一个人觉得此计划若是可完成,则女真高枕无忧也。整个女真高层都这般认为。 上千里的空白无人区,地势陌生,地形全无了解。陆齐再是实力强大,难不成还能发兵十万众,长驱黄龙府么?这千里无人区会成为其后勤辎重转运的噩梦的。 而一切都看眼下的这场战争了。 汉儿的应对并不出乎阿骨打他们的预计。这个计划被确定实施之后,他们就已经在地图上推演了一次又一次。其内可能发生的敌我变化,他们端的比许贯忠更是了解。 对比齐军舍弃了几门火炮之后,全军掉头就走,眼下汉儿的应对之策虽然有点棘手,却也在他们的推演范畴之内。 阿骨打根本不需要发号施令,粘没喝已经叫人举起了令旗。就如预想中的一样,齐军不费力气就击败了看护压阵的金军步骑,然后两翼的御前司铁骑也击溃了金军后阵的看守兵力,但是逃溃出来的辽阳百姓却似乎并没有预计中多。 “跑啊,快逃……” 数万青壮发起疯来,御前司铁骑也不敢挡其锋芒,远远的打马避开。 女真人且使弓箭胡乱抛射,一蓬蓬箭矢落下,无数鲜血挥洒。那些没有半点遮护的平民百姓,在箭矢之下死伤无数。哪怕是一支杀伤力最差的轻箭,都能直插入他们身躯内里。 就像昔日里赵宋官军剿灭一支支农民起义一样,面对这样的‘敌人’,只需要一通箭弩射去,便可吊打一切悍勇。 至少三万人的青壮,这些人是辽阳百姓中的青壮力量,此刻就发疯一样向着远处逃去。而剃除了这些人后,女真人手中的老弱妇孺便就是砧板上鱼肉,将任由金军宰割。 “杀啊……” 二太子斡不离与四太子金兀术高声呼喊着,上万金军步甲突出女真阵列,由斡离不率领,金兀术则引上万人紧随其后,两翼各有一只女真骑兵,而在女真步骑中间,上万衣衫杂乱的辽阳府百姓,扶老携幼的被金军驱赶着来! “直娘贼!鞑子忒不是好汉子,自己不敢冲杀,尽驱些妇孺百姓前来送死,竟还掠了他们自家境内的百姓上阵……,干他娘的阿骨打,一干人物尽是没了卵子的腌臜畜生!” 王贵就听得身边鲍旭在破口大骂,睁眼一看,那适才念叨的清心谱庵咒,且都不能叫他再是冷静。 他随着齐军征战南北,也历经过不少战阵,了如此恶臭的法子,且是第一次看到。先前那些向着齐军正面冲来的妇孺老弱们就已经在战阵厮杀中殃及了许多。现在女真人更是使步骑军裹挟着无数百姓冲来,不当为人,不当为人! 王贵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了,嗓音因为愤怒都变得沙哑,“尽是畜生,老子要杀尽女真,杀尽女真!” “对。杀尽女真,都是一群没人性的畜生,杀光杀尽了他们!”鲍旭举着铁剑狂呼。当初他也杀过不少无辜之人,绿林人都说枯树山上冤魂缠绕,故而方才凄凉。实则尽是放臭屁,枯树山本就是个烂地方。而他鲍旭虽是生平只爱杀人,却最爱杀有来头的,寻常小兵小民他且懒得去杀。之所以颇有恶名,那张丑脸占了至少一半因由。狰狞鬼脸如锅底,双睛叠暴露狼唇。故而才有丧门神的绰号。 他又非真的无有半点人性感情的人,眼看着数万百姓先后被殃及,且还多是老弱妇孺,更重要的是,施恶的是女真外族,受害的却多是辽东汉儿,这本身就让齐军很愤怒,就也更加放大了鲍旭心中的怒焰。 被驱赶出来的平民百姓越来越多,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就看见这些人被金军兵将用刀枪弓箭威逼着缓缓向前,离齐军的前沿还有三四百米的时候,其后方和两侧忽的响起了惨叫声,却是女真人在挥刀杀人,金兵已经在用死亡威逼着他们冲向齐军正面。 林冲自然不能再派遣骑兵击溃其两侧的女真马军,那样的话,内中的妇孺老弱会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淹向两翼。如此打出去的牌便就无法收回,正面齐军的战力就只能更弱了。 现下林冲已经分出去了三万六千骑,一万六千御前司铁骑,加上卢俊义的健锐军和花荣的鹰扬军,正面就只剩林冲亲率的选锋军和岳飞本部,兵力只剩下两万有余,可不能再分散了。 死亡威逼着,老弱妇孺也能奔跑来,两边越来越近了。 王贵肉眼还看不到对面人的表情,可他能形象得到那一张张痛苦且充满绝望的面孔,这些人几乎都是汉人百姓的打扮。内里肯定有渤海人和契丹人,但如何能细分的出。头发花白的老者,柔弱的妇人和稚龄儿童…… 现在已经是两军对垒的关键时刻。 除了大规模的交兵,两边的布置已经都很明白的摆在面儿上了。女真对于如何驱使这些百姓做肉盾是甚有心得,而陆齐虽然没有太过注重解救这些百姓,但他们的所作所为却使得实力本来雄浑的齐军,被迫分割成了三部分。 现下正面的齐军就只剩下两万出头,女真人已经达成了目的,前军裹挟着近万百姓大步冲来。 岳飞军足有上万步甲,个个身披重甲,结阵而战,不说还有震天雷,即便是没有,只上万步甲列阵而战就是三两万女真步骑齐攻,也难一时半会儿把他们击溃去。可要是这阵仗被几千上万百姓妇孺给搅乱冲散了,就是三两千金军骑兵,都能一个冲锋,把上万齐军重甲给尽数打崩! “将军,这如何做才是好?”正面齐军已经分了两次兵了,就是对战略战术一知半解的小兵们也不认为他们该分第三次。 但不分兵打破两侧看护的女真骑兵,那正面的无数百姓妇孺就逃也难逃…… “能有甚办法!只能乱箭射杀了……”王贵咬着牙答道。 一名队正神色大震,惊声叫道:“将军,那可是我们汉家百姓啊!” 王贵脸上全是狰狞,另有一人苦痛的说道:“不如此又如何?不把他们射杀了,咱们如何能抵得住金军进攻?一旦兵败,这辽东的汉儿兀的还要受这些畜生糟蹋……” “都督有令:贼子驱妇孺至阵前百步,万箭齐发!” 传令官的喊叫声伴随着阵阵马蹄声响彻了步军战阵,这是林冲的命令,虽然残酷不近人情,却是唯一可行之法。而且他只下令放箭,而没有叫开炮,这已经是他尽的一份儿心意了。 在这一刻,不知道多少齐军将士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紧紧咬着的牙齿尝出血的腥味儿来。 被驱赶上战场的妇孺老弱们离齐军的军阵越来越近,他们背后的刀枪、箭矢也愈加疯狂的杀戮起来,惨叫声、哭喊声、哀求声、咒骂声、呼救声合在了一起,顺着风儿传入万多齐军将士们的耳中,仿佛一阵阵来自地狱的魔音。 “放箭——”王贵一声大吼。用尽全身力气的叫吼。 “绷绷绷……”一片的弓弦震动之声,真就如蜂群在煽动翅膀。 在王贵的记忆里,这声音几乎就是伴随他长大的,没有遇到陆皇帝前,他习武射箭就已经是日常必须的了。当时的赵宋就推崇弓弩,任何一个志向远大者,在习练武艺的同时,就必然不可能放弃箭术。而遇到了陆皇帝后,他就更是天天弯弓射箭。可是现在他听来却禁不住心头震了一颤。 这不是他联系时候对着箭靶射去的箭矢,这一支支飞起的箭雨就是一支支死亡之箭,毫无甲衣防备的妇孺就是再轻的轻箭也可以轻易夺走她们的小命。 正文 第八百零二章 横尸遍野【求订阅】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放箭!” 随着一声声冷酷的没有丝毫情感的军令,密集的雨点般的羽箭弩矢从齐军阵列上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半圆的弧线,疾速落下,霎那间覆盖了阵列前方的无数百姓。 那些被逼着涌到阵前的妇孺老弱岂会不知有危险? 可她们不能不走。背后涌起的巨大力量推着她们向前去,就是想要停下也不得。 她们是看不到盾墙之后的弓兵群,但却都能看到齐军阵前的大炮,一个个哭泣着、哀求着,但却仍在突出阵前的几名齐军传令兵的大声喝止下继续向前。 直到一蓬蓬箭矢飞落…… 眼前的这一幕,或许在往后的许多年岁月中,都会一再出现在今日齐军将士的噩梦当中。 百步之内,所有的百姓,无轮男女老幼,在箭雨洗礼下,毫无差别的尽被射杀! 倒伏的尸体布满了齐军前沿,鲜血从已死去或仍在喘息的垂死躯体中流出,染红大片的泥土。 目睹齐军的决然冷酷之后,阵前无数的妇孺百姓顿时就声嘶力竭的哭喊起来,她们停下脚步,不愿意在向前冲击,没人情愿去死! “哭哭哭,忒是窝囊。叵耐不跟鞑子拼死,恁地来冲阵,岂不一样是死?”王贵怒骂道,但圆睁的双目里却隐隐有着一丝湿润。 百姓里还是有些人在临死关头鼓起勇气,欲跟驱迫他们冲阵的女真军兵搏斗的,只是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妇孺老弱如何斗得过身披甲衣,手持利刃的禽兽?战场中顿时就变成了屠宰场!被女真人驱赶着再次靠近齐军军阵的百姓,被一阵阵乱箭射倒,被一把把刀枪砍杀,发出了一声声绝望的呐喊! “俺们也是汉儿……” “救救俺孩子,他才五岁……” “哥儿,快跑,快跑……” “阿娘,阿娘,俺疼……” “畜生,畜生,老天爷不开眼啊……” 前头的百姓停了下,可后头的百姓却在拼命朝前挤。一时间人群中不知道多少人在推搡中倒地,继而死在了同类的脚下。那有老人,有孩童,有妇女…… 听到这样的声音,齐军阵中不知道多少血性男儿咬碎钢牙,直恨不得一刀刀将女真畜生都千刀万剐。 可就在这时,传令官的大嗓门又在军阵中响了起来。 “将军有令:全军示之以镇,敢无令妄进者,杀无赦!” 真是一盆冷水。可这就是战争。 战阵就是一个整体,发挥的从来不是个人的勇武,而是集体的力量。妄自出击,擅自行事,破坏的是齐军战阵整体上的完整,这不是一名真正军人之所为! 岳飞不知道在何时已经到了阵前,举起自己的佩弓,这是一具拉力三石的宝弓,马鞍上挂着如此硬弓者,偌大齐军之中,也寥寥无几。就是岳飞的大舅哥小李广花荣的配弓,也才只两石之力。 熟练的张弓搭箭,瞄准了一个正在挥舞马刀砍杀妇孺的女真将领! “绷!”弓弦强力的震动后,锋利的羽箭仿佛闪电一般直射而去,瞬间跨过百多步距离,直中那贼子的面孔上,就见箭杆径直透过头颅,顶着铁兜鍪飞出去丈远,撞到一名女真兵胸前才落下来。而那女真将领整个头颅已经似被重锤打中一样,碎裂了开来,目测至少减去了一半。 金军阵中响起了呜呜的号角声。一个庞大的步兵方阵开始加快推进速度。他们的装备与齐军大致相当,厚重的铁甲铁盔,手中不是长矛大刀,就是狼牙棒、铁锤之类的钝器。 为首之人正是阿骨打的次子斡离不。阿骨打掌控金军兵权的重要助手。正史上二太子之名也是显赫。 “杀,杀光南蛮,我大金必胜!”斡离不高声大叫着。 重甲金兵挥舞着兵器在人群背后猛砍猛杀,大刀长枪毫不留情的斩杀刺下,带起一片片血光。比起方才用恐吓威吓为主杀戮为辅的驱赶人群的法子,可是凶残狠辣了太多。横竖被斩被杀的不是他们的同胞,而是毫不相干的外族人。 而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要驱赶百姓撞阵! 你齐军可以用轻箭尽情的射杀,那么多百姓横竖能叫齐军的弓兵射上七八、十轮的。 可是射箭不是打枪,再是精壮的军兵,射个一二十轮也必须下去好好歇息。可以说战斗力就废了。 现在却先射了七八、十轮,可不是在接阵之前就已经极大地消耗了齐军?更压低了他们的士气。 事实上这样的战法不仅是为金军所使用,在中原内战中也屡见不鲜——裹挟老弱为前驱,以精壮之兵压后,以撞敌阵,获蚁附扑城!这就是战术在两汉之际,在两晋南北朝,在五代十国,在日后的蒙元满清时期,都司空见惯。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也可以说是军事的‘精髓’:为了胜利,不择手段! “放箭——” 妇孺百姓们再扑了上前来,齐军只能再次攒射。 如雨般的箭簇又一次落在了只有布衣遮体的老弱妇孺身上! 岳飞只是默然不语,抿嘴看着前方。 看着老弱妇孺们身后,那列阵而进的女真重步兵。看着后者打着那根白色军旗。 “咚咚咚……”战鼓声中,女真列阵向前,仿佛是移动的城池,这是真正的精锐! “开炮——” 阵前一声高叫,长久来都没有发挥威力的三斤炮、五斤炮终于喷出了怒火。 “绷绷绷绷……” 炮声轰鸣的同时,弓弦弹射的声音也响成一片,战场之上,万箭齐发,将扑向齐军的女真甲士和老弱妇孺尽数覆盖在箭雨当中。 仅仅是五轮齐射,对面就再没有一个还能站立着的百姓了! 金军的肉盾碎掉了,他们继续蒙头向前。 都已经被汉儿的火炮轰过多少回了,他们心中都很清楚汉人火炮的威力,越是踌躇不前,就越给火炮填装的时间,自己挨得炮子也就会越多。 所以他们就蒙头向前冲,连弯弓射箭还击都省略了。 叮叮当当的一阵脆响,从天而降的箭雨落在了前排女真重甲步兵的身上,只是溅起些零星的火点子,根本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领兵在前的完颜斡鲁古身上也中了一箭,羽箭插进了盔甲的缝隙,挂在了他的身上,却并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对比沉重的钝器,箭矢的力量太弱太弱了。 当然,神臂弓除外。 金鼓之声震天动地的响起,都把虎蹲炮的咆哮给湮没了。似乎只在一刹那之间,整个战场都笼罩在这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当中。 “儿郎们!结阵向前!”一名齐军军官声嘶力竭的大吼着,挥动手中的大刀,引着长牌兵和长枪兵冲在最前。重甲刀斧手稍后布置的齐军,若一堵铁墙样直直的向着虎蹲炮炮击之后阵列散乱来的金军压去。 战场之上,两边的军士很快就碰撞在一起!齐军的长枪刺入了女真士兵的胸膛,女真士兵的铁骨朵砸向齐军士兵的头颅…… 重甲兵厮杀总是这般的命换命。 林冲打望着杀做一团的前军,女真人真投入进了不少本钱。这些重甲步兵是他们的看家家底了吧? 他还看到金军的步甲已经分出两支向岳飞军的两翼包抄过来了。 豹子头并不担忧岳飞,后者手中可还有‘震天雷’这张王牌没有打出。短时间里必然不成问题。 现在他觉得是不是两翼的马军该动作一二了? “军师以为如何?” “都督且是稍缓片刻。待到岳将军击败了当面之敌,再发信号,呼唤两翼马军不迟。”许贯忠道。 与林冲一样,对于岳飞他也是信心十足。 就眼下这些该死的女真鞑子,他们对于震天雷是没有半点抵抗力的。 何时击败女真,不在于金军的战力高弱,只在于岳飞何时叫人投弹。 金兀术也在看着两军厮杀的战场,他是斡离不的后援。这位在两宋金史上可是一座丰碑一样的人物,无论研究那一边的历史,你都绕不开这个人。 在阿骨打征辽期间,他的年龄已经不小,可始终名头不响。那不是因为他本身能耐还不够,而是因为斡离不挡了他的路。 女真的传统继位规矩,那是在嫡子中兄终弟及的。金兀术这一辈人的头上,不止有吴乞买,还有完颜斜也。这两人一文一武,那是阿骨打的左右手。 有在完颜斜也活着,阿骨打拖出斡离不这一个儿子就已经足够了,再推出金兀术,可就要制造其内部势力的不平衡了。 正史上,金兀术也是在斡离不死后,这才“一步登天”的。 但随着粘没喝势力的遭受重创,金兀术明显的赶到了内部局势的不同,粘没喝一派势力的没落给他的前途似乎带来了新的光明。 金兀术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 突然间,金兀术身边的亲卫抬手一指,用女真语大呼:“火雷,火雷来了!” 叫声立刻惊醒了金兀术,他反射性的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抬头向前望去。 就看见百十个黑点从齐军的阵地上抛飞起,朝着金军前队落去! “不炸,不要炸。”金兀术在心中默念着。先前辽河之败,女真人带走了两个没炸的震震天雷。后者是甚个模样儿,对于金兀术来并不神秘。 那就是一个威力超大的爆竹。 虽然很不解它的威力为何会那般的巨大,但二者原理是一样的,都有哑炮。 “轰轰轰……啊啊……救命啊……” 金兀术祈祷话音刚落,就已经有一二百个精锐敢战的金军重甲兵被炸翻在地了!惨叫之声顿时响起。 一些个伤而不死之辈,就好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在地上哭爹喊娘。 “来了,又来了……” “快跑!火雷又来了!” 完颜斡鲁古这个时候却稍稍犹豫了一下。被一群铁疙瘩给炸跑,且才之一波,这是不是太丢人了? “轰轰轰……” 时间才不会等人呢。斡鲁古还没有想好,震天雷就已经再度炸开,饶是女真重甲兵的队形已经松动,也还有好大一片人陷在火海烟尘里面了! 铸铁的疙瘩在火药爆燃的威力下轰然炸开,早有沟壑预留的铁壳登时破碎,化作了无数细小的铁片,四下飞舞,好像一把把死神的镰刀,肆意的收割着生命! 这就像火枪对板甲,任你身上的防御再厚重,在药粉爆炸所推动的铸铁碎片面前,那都是一团待宰的猪羊而已。 但凡是被爆炸威力波及的地方,转瞬间就看不到几个还有着战力的金兵! 正文 第八百零三章 南蛮子胜之不武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金兀术狠狠地看着前军,看着精锐的女真重甲兵被一个个微不足道的小黑点给炸的屁滚尿流。 两军战线上,由原本只是僵持不下的厮杀,转瞬就风头大变。 金军就恍如溃口的大坝,而齐军就是那决堤的洪水,直趁着势头反推成功。 “南蛮子胜之不武。” 金兀术在心底里大吼着。这些该死的汉儿,一贯凭仗着火器伤人,从燕云一战到辽河,到现在,从火炮到弩炮再到震天雷,雄健的女真大军被汉儿一而再再而三的轻易击败,他不服,不服! 不是那些火器,齐军凭甚能击败他们女真男儿? 只可很南蛮来的太快,不然,父皇必会不惜代价的使人潜入中土,窃取火器之谜。 “佛祖保佑我大金,儿郎们,我大金兴衰在此一战,都随我向前!”完颜斡鲁古看着乱糟糟的前军重甲军士,他脑子很清醒的,这一战的意义无比重要,即便前方有可怕的火雷,他们也必须要向前! 女真人是信萨满的。可是在他们攻灭契丹的同时,辽地的佛教已经水涌一样灌入了金国。原先的萨满在佛教面前脆弱的就像契丹人在女真人面前一样不堪一击。 只是信誓旦旦要为女真流血牺牲的完颜斡鲁古在忽的耳听一声“篷……”的闷响后,看到一枚黑色的影子划空而来,正好落在了自己正前方不到十步的地面上,着实吓了他一跳。 险些以为震天雷,那实则只是一只不知道谁打出来的流星锤。 “杀,杀尽女真!”齐军步阵正大踏步向斡鲁古这儿扑来。 有震天雷做杀手锏,这战斗不要太轻松。大军超前推动,所过之处,伤而不死的金兵全都一命呜呼。他们再也不用哀叫了。 虽然这很有一招鲜吃遍天的感觉,很有欺负人的感觉,但对于女真这群畜生,还有甚好理会的么? 林冲且都后悔自己没把辽河木簰上的扭力弩炮给卸下来了。对于女真这群禽兽之类,就该用就大的力气去狠狠地蹂躏之。 火器炸开的伤害并不比冷兵器更痛,但它却能更给人以恐惧。 即便是完颜斡鲁古这等女真贵将,心中不也是在畏惧吗? “我们大金的勇士什么都不怕!”斡离不咬咬牙,他知道现在不是怕死怕疼的时候!这一战若败了,大金就完了,女真也就完了。 只有打赢了这一战,他们才能得到一喘息之机,一切的一切才都能有后来,有未来…… “告诉斡鲁古,不管死多少人,都要血战到底!这一战只能进,不能退!” 斡离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命令会叫女真损失多少性命。 不能退只能进,就等于是只能挺着挨炸,那不是勇士,而是死士。斡鲁古对手下军兵有了解,他们对女真不是没有忠诚,但是如斡离不说的那样,是断然不可能的。 不过命令就是命令!不容斡鲁古不遵守的。要是这点纪律都没有,女真也不会有横扫契丹之盛了。 “又压过来了……,真好!” 看到敌人主动来送死,马背上看的岳飞嘴角挂着冷笑。 这没有敌人的配合,震天雷的杀伤力再大,也难发挥出来。 毕竟它们是靠手扔的。 说实话,自从女真人兵锋后搓后,再投震天雷不仅炸不死几个女真兵,反而会严重呆滞齐军重甲步军的推进速度。 就因为它们的‘射程’有限。 而投弹兵隔着前方厚厚的军阵向前投出震天雷,那‘射程’最远的,也仅仅是超出军阵五六七八丈。 后头的齐军再多迈两部,那蹦飞激射的弹片可就把他们都能笼罩进去了。 “放箭,放箭。把那南蛮通通射死……” 斡离不大声的叫嚷着,指挥着大批的女真弓手,向着百步外的齐军展开抛射。 不管作用能有多大,横竖是在进攻。 他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已经带着哭腔了。 无奈何,震天雷太bug了。齐军现在又走猥琐流,前方顶着厚盾,隔着重甲横列,投弹兵只躲在背后扔炸弹。女真兵就是再悍勇,也只有吃瘪的份儿。 眨眼金军就又死伤一片,惨叫声和叫骂声响彻云霄…… 岳飞眼睛精光发亮,他忽的发觉小型化震天雷的出现,简直是改变了战争模式。 陆齐王朝现在步甲威武,骑兵更见骁勇。前者有火炮助阵,谁能占得先手,却难迅速败敌。倒是马军有了板甲,只要装备量达到,那破敌简直易如反掌。可现在步军又有了震天雷襄助,等若是也有了迅速击溃敌人步战力量的不二法门,如此的组合,在战场上简直就无敌! 只说直接作用,这震天雷比之火枪火炮直恁牛逼! 看到战场一幕,阿骨打的脸色阴沉的都快滴出水了,手中紧紧捏着刀把,咬牙切齿恨道:“该死的南蛮,都该死!” 他心中实则已经有了答案,这一战自己很难赢了。 阿骨打本准备集中全力打残齐军正面步骑,到时那两侧的马军他就不信他们不会过来救援。金军手中还有大批的百姓,齐军只要敢来,先就要面对数万的百姓。 可是现在他发现,休说是眼下的这上万女真精锐步甲,就是他把手中全部的步军全都压上去,短时间里也不可能击败对面的齐军步甲。甚至还要被敌人打的节节败退…… “陛下。”完颜娄室脸上正浮现着不正常的红润。斡离不的表现叫他心中如压了一块巨石。期望的事情没有发生,反而是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眼下正面战场的战斗女真虽只投入了一部分军力,可实则却能‘以偏概全’。汉儿手中握着震天雷,女真就是有十万雄兵,不把齐军耗得筋疲力尽,弹药断绝,也万不可能冲破他们。 这是完颜娄室最怕的一幕,可它还是出现了。当然了,事情还没恶劣到最后的地步,金军还能做奋力一搏。 “马军,立刻出动马军。全力进攻!再使四太子分兵两路,横置两翼与正面战场之间。”隔绝两翼陆齐马军与其正面主力。完颜娄室大叫着。 阿骨打也是有决断的人,眼睛一瞪,立刻高声叫道:“粘没喝,斡里衍【完颜娄室小字】。” “各率万骑,夹击敌骑。勿要于我斩了林冲!”除了铁浮屠和拐子马,阿骨打这是拿出了全部马军。 后者帅旗飘飘,显眼无比的亮出了自己身份。 击垮对面的齐军骑兵,斩杀齐军主帅,这已经是挽回这场战争局面的最佳途径了。 战场之上,杀声震天!鲍旭带着三二百人,就如一柄尖刀,时不时的冲杀入女真步甲中,对着敌人狠狠地捅上一刀。 挥舞着沉甸甸的镔铁大剑,凶神恶煞样儿的鲍旭,瞪着一对恶眼,大喝一声,便砍向一个女真金环,犹如杀神降世! 剑起头落,鲜血好像火山喷发一样飙射出来,溅了他一脸。鲍旭则擦都不带擦一下的,上半身血迹斑斑,直若恶鬼。 “杀鞑子!” “杀鞑子!” 这时,“轰”的一声巨响从鲍旭的背后传来,这是两支骑兵群撞击在一起时发出的声音! 碰撞同时发生的,还有无数垂死的惨叫和惨重的伤亡! 适才就已经如同滚雷一样奏响的骑兵突进,鲍旭过于专注杀人,竟然都没察觉。 女真人的狼牙棒、铁蒺藜骨朵,选锋军的长枪长矛。 金军骑兵狼牙棒挥舞,齐军将士长枪疾刺。狼牙棒砸碎了一颗颗脑壳,长枪刺穿了无数心脏。垂死的惨叫和疯狂的呐喊同时响起! 以一敌二,且还是两面受敌。选锋军这一刻所承担的压力不可谓不重。 林冲持矛立马冲杀在第一线,这场大战的指挥职责在这一刻被他交到了许贯忠的手中。 “杀啊……”两翼的齐军铁骑突进,板甲骑兵在前,其余骑兵跟随,奔雷的马蹄声掩不住直冲云霄的呼杀声。 数里之遥何其短暂,疾速奔驰的战马眨眨眼就能跑完。 阿骨打立刻下令向两边放出百姓,至少也有七八千人的百姓,在杀戮的威逼下哭着喊着的朝两翼齐军铁骑冲来。 这阿骨打真是把‘肉盾’战术用的出神入化。 将偌大的肉盾化作了一个个小肉盾,十万余辽阳百姓,被他们这一批那一批的肆意挥霍。 肉盾之后是列阵以待的女真步军,一个个弯弓搭箭,只等待着两翼齐军铁骑的到来。 然而两边疾驰飞来的齐军铁骑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当头的骑兵在距离女真步军战阵还有二百步不到的时候,忽的带偏马头,整个军队顿时转北,在女真阵前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转去了正面战场。 那里,金齐两军正在死命厮杀。尤其是步军战场的两侧,一分为二的健锐军,正与两倍之多的女真骑兵杀得惨烈。 他们的后面,金兀术部此刻也一分为二,每侧各四五千女真步甲正如一道城墙,横置在战场两翼。 那忽的向北转向的齐军铁骑想要与选锋军汇合,则先就要突破这道阻拦。 同时,两翼战场上的大批辽阳府百姓也疯一样的向前奔跑,此一刻,前途在她们眼中已再不是死亡,而是新生。 飞蝗一样的利箭,从空中抛落入逃跑的百姓当中,眼看着被摆一道,怒气顿生的完颜斜也一声令下,登时箭如雨下。 林冲根本不管这些,引着五千骑与一万女真马军冲撞一回合后,自不去与横在前头的女真步阵再来一次亲密接触。而是调转过头来,与两倍于己的女真马军开始了第二回合的对冲。 “杀!” 枪似游龙,寒光飞星。一个照面,豹子头就已经把两个金环骑将挑落下马,脖颈处粗大的枪眼几乎铲断了他们的头颅。 正文 第八百零四章 摧敌【求订阅】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杀啊!”豹子头满脸的杀气,气势汹汹,单手持矛,仰首狂吼。 “林”字将旗飞舞,始终竖立在他的身后,就像是黑夜中的一座光辉灯塔,指引着五千选锋军铁骑不断在两倍于己的女真骑兵阵中前进。 狼牙棒砸碎战马的脑门,铁蒺藜骨朵更沾满鲜红的血肉,可是长枪、战刀之下,倒下了更多的金军骑兵。 五百名身穿半板甲的精锐铁骑开路,让健锐营虽是在以一敌二,却丝毫不见吃亏。 “杀,杀尽女真……”耶律宗雷纵马狂奔,单手舞刀,怒吼高呼。 “弟兄们,杀尽鞑虏,为战死的兄弟,给辽东的父老,报仇!”刘舜仁挺直身躯,舞动长枪,一边挑下一个个女真骑兵,一边声嘶力竭地吼叫着,麾下一营辽东汉儿应喝如雨。 他本是要留守后方的,一如那张敦固。但基于他的身份,林冲最终选择提携他一把。 如今这一营辽东汉儿人人神情激愤,面对优势兵力的女真骑兵没有以寡击众的不安,没有敌强我弱的忐忑,有的只是三江之水也洗不尽的无边仇恨。个个舍生忘死,悍而无畏,喊杀声惊天动地,直震云霄。 正面战场上,震天雷的爆响声还在络绎不绝。 “当!”铁枪拨开了一条狼牙棒,不给对面金将半点反应的时间,枪头一探就钻进了对方胸膛。坚固的鳞甲完全不当用,连嗤滑一下枪尖且都办不到,枪刃就直接切入了肉体。 又一个金环! 岳飞一抖长枪,浑铁点钢枪坚固的质地似也挡不住巨力的一抖,一杆点钢枪如同变成了一条白杨干,闪动的枪头仿佛是乱舞的银色,彻底湮没了那金将身后咆哮着涌上前来的十余名亲兵。 枪尖在他们身体上留下不似枪伤的伤口,道道被撕扯开的血腥伤口,就像是巨兽钢爪撕扯后的痕印,哪里还有一丝儿枪的影子? 大步向前冲去,倒下的身影被永远抛在了身后。 有意加宽正面的岳飞军,战斗打的十分之奔放。他们竟然在包抄金军步甲,斡鲁古部已然溃败,斡离不只能一边亲自率军顶上去,一边向阿骨打求援。 他这儿可就才一万人。金兀术的那一万人已经一分为二,横在两侧了。 打不过有震天雷在手的岳飞啊! 而如今震天雷也很少再有百八十枚一起爆响了,都是十几二十个,它们从来不是杀伤金兵的主力,而是作为一个支点,让岳飞军更容易的翘起“胜利”。 齐军征战至今,无论是与契丹,还是与党项,亦或是赵宋,且从没见过裹挟百姓冲阵之一幕。 今日之惨烈因由,便是明日整个女真皆不复存在之结果。 齐军阵中,军兵上下,人人皆对此深信不疑。 杀,杀,杀! 唯有杀,也只有杀。 每一个人身体里都好似有着无穷力气,有着耗不尽的精力。杀得女真兵节节败退,其阵列在一次次倒退中列出的缝隙,就像是“胜利女神”的美妙背影,疯狂的吸引着鲍旭这般的小股突击部队前赴后继的奔入其间。 许贯忠站在一辆望车上,手中握着千里镜四处打量,当看到一支女真步军从阿骨打处忽的开出,直入正面女真步甲后,他脸上露出了一股肆意的笑。 任你野蛮残暴凶恶,自己战斗力不行。那就还是垃圾! “一发穿云箭,射!” 许贯忠大声向下后者,望车下的一群卫兵中的一人立刻动作起来,只片刻时间,一支穿云箭便带着尖锐的响声直冲天空。 许贯忠是不知道皇帝为何将这种火器命名为穿云箭,他现在才不关心这一点呢。举着千里镜只盯着两翼的健锐军和鹰扬军看。 随着穿云箭的腾空,两翼已经与御前司铁骑分开的前军都督府马军,立刻摆出要突破前方阻拦的模样——一分为二的原金兀术部。 “杀啊!”玉麒麟勒马横枪,大吼着。 一万健锐军铁骑猛地把头一掉,全军疾速朝着阿骨打处冲去。 女真人本就只七万人,阿骨打先就拨去了两万骑军和两万步军,现在又拨调去了一万步军。那白色的纛旗之下,还掌握着阿骨打手中的金军就只剩一万步军和一万余马军。 而若是后者没有猜错的话,那一万余马军就当是阿骨打依为镇国神器的三千铁浮屠和一万拐子马。 郭盛将手一挥,六千虎贲轻骑缓缓慢走。屠龙手孙安作为其副将,双手持着玄铁剑走在最前。而另一面的小温侯也将手一挥,呜呜的号角声中,一万龙骧铁骑在缓缓策动。 别看虎贲军的轻骑是这般名号就小瞧了人家,所谓的轻骑比的是三千具甲铁骑,实则他们身上的马甲也是铁甲,也是正常标准。 三万六千骑军猛地从四个不同的方向向着阿骨打军杀来,就后者那一万步军,如何能把一万三千女真精骑都给遮蔽了? 完颜斡赛、完颜斡者、完颜阿鲁、完颜吾里补,立刻动手驱赶起百姓来,阿骨打手下不止留着两万多步骑军,更留着最后一批百姓。此刻一分为四,被他的四个异母兄弟分头驱赶到四方。 而阿骨打本人则毫不犹豫的引着铁浮屠、拐子马,向着花荣带领的鹰扬军捣去。 别看虎贲军人数最少,但陆皇帝御前司铁骑的战力阿骨打是知道的,别看人少,却真不见得就是四路来袭兵马中的最弱者。 他在卢俊义与花荣之间,还是选择了小李广。 因为鹰扬军是初建的么。 事情在斡离不军被岳飞军打的节节败退的时候,就已经有些出乎阿骨打等人的预料了。 那斡离不手中的一万女真步甲可是四万步军中的精锐啊,大批的重甲兵可以说是女真步甲的精华了。却因为一个震天雷而节节败退。 这大大出乎阿骨打的预料。 而稍后的两万马军不仅没有迅速击败林冲的选锋军,而是将战斗打成了拖延战,以至于女真正面战场斡离不的压力越来越大,以至于让阿骨打不得不再调派去一万步甲支援,这是整场战争的一个转折点。 虽然齐军的这般选择也让金兀术部解放了。 看到四股齐军骑兵齐攻阿骨打,金兀术立刻战斧一扬,就引领着步军大步向前。那原本被他们依为肉盾的妇孺百姓,登时成为了女真步军杀戮的对象。 不知道多少人无辜惨死,所有的人都拼命地往两翼跑,而幸运的避开女真步军前进锋芒的妇孺百姓,在稍微的喘息后,就立刻如是惊弓之鸟,向着战场外逃去。 整场战斗进行到这一刻时,局势已经完全明了了。 一万余岳飞军+一万选锋军铁骑pk两万女真步军和两万女真马军;一万健锐军+一万鹰扬军+一万龙骧军+六千虎贲军pk三千铁浮屠+一万拐子马+两万女真步军。 具体那边首先破局,这决定着这场大战的胜负。 吕方、袁朗引着龙骧军席卷而来,远远地看去,上万铁骑就如一堵城墙平地压来,犹如一股决堤的洪水倾泻而下,如同闷雷般的马蹄声滚滚不息,大地都开始微微颤抖。 完颜吾里补的脸色都变得铁青,他是阿骨打最小的异母弟,也是完颜一族中比较平庸的一人。天辅六年(1122年),吾里补与完颜撒离喝以兵四千监护诸部族投降者,迁至岭东,就地驻兵防守临潢府。此人不擅领导统御,性情粗暴蛮横,投降者皆深以为苦,颇多叛逃者。阿骨打得知此事,派人前往临潢告戒。可投降诸部一旦出了上京境内,就皆叛去,惟章湣宫、小室韦二部到达岭东。为此阿骨打还重重惩罚他了一通。 若不是女真已经到了悬崖边上,阿骨打实是都不稀罕带吾里补上战场的。 因为吾里补真就是一个很平庸的人。 马蹄声震天动地,密密麻麻的骑兵队列像移动的城墙般铺满了女真兵的视野。靠着三千且都不到的二流步军要来抵挡一万龙骧军的冲击,这是一个灾难性的难题。万幸他们前头还有几千百姓妇孺。 只是龙骧军的铁骑会为他们而停下自己的马蹄吗? 事实是,没有。世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哭泣声、祈求声都被淹没在马蹄声里,仿佛整个天地只剩下了滚滚的马蹄声这一个音符。 此时,在女真军阵前,他们已经排好了三列盾墙,长枪和刺猬一般,从盾墙中伸出来,一个个强壮的军兵死死倚住盾牌,斜斜握紧长枪。如果不是他们脸上露出的恐惧之色,这真很有一股悲壮勇烈的味道。 他们本该是这个时代最强大骁勇的步军集团,哪怕是二流金军,在宋金战场开始初期,也一样是吊打老赵家。正史中的他们可以说是这时代里最好的步兵。 只是很可惜,这儿蹦出了一个穿越者,还是一个带着系统的穿越者。哪怕那系统的存在感超级微弱,可系统就是系统。被系统的大神之光抚照的龙骧军岂是他们可以抵挡的? 两边的距离越来越近,对面的龙骧军没有任何的减速,更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图。 马蹄声变得越加急促,他们加速了,没有任何的缓冲,而是让战马狂奔到极致。 大地好像都晃动了起来,闷雷般的马蹄声,就像是一支无形的鼓槌,在一下一下击打着金兵的心脏,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骑兵像决堤的洪水般奔流向前。 “张弓,放箭。” 吾里补高叫着,随着弓弦嗡鸣声响成一片,黑压压的箭矢从金兵阵中升上天空,从天空中掠过,夹杂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嗖嗖声,落入龙骧军前列阵中。 低着头的御前司铁骑只听到‘当当’的箭矢撞击甲衣的声音,当然也有战马被命中,甚至是直接倒下把背上的骑兵狠狠地向前甩出去。 鲜血在这一刻开始流淌,可这点伤亡对于整个龙骧军言,都是微不足道的。 知道战场上,轰然一声巨响,甚至盖过了马蹄声。 步军军阵和疾驰的骑兵群终于碰撞在一起了,数不清的生命在这次碰撞当中消失。 无数条身影从马背飞起,落向女真军阵当中,有龙骧军骑兵,也有金军步兵。撞击的力量是相对的,一个个骑兵从马背上抛飞来,一个个步兵也被战马撞飞出去。 鲜血就像廉价的番茄酱,四处抛洒。 正文 第八百零五章 横扫【求订阅】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惨叫和骨折的声音络绎不绝。 这就是一场惨烈的车祸。 骑兵和战马被长枪刺穿,可强大的惯性之下,脆弱的长枪只有断裂,疾驰中的战马,几千斤的力量撞在盾墙上,后头的金兵被整个抛飞,被当场撞死,被撞得骨断筋折,都是理所当然。 在这血腥的一幕当中,骑兵可怕的冲击力显露无余。 整齐的盾墙在与骑兵群接触的那一刹那,就被撞的四分五裂。很有新手打保龄球的既视感,没能一举全中,却也撞到了七七八八。 后续的骑兵没有半点迟疑,沿着前方同袍用生命换来的战果,顺着第一列盾墙的缺口飞一样的撞向了下一列。 踏着敌人和自己人的尸体,前赴后继。 三列盾墙在龙骧军的冲击下根本没有坚持哪怕半刻钟,就彻底淹没。 而没有了这三列盾墙的金兵,那就像是被扒掉了外壳的菠萝蜜,只剩下甜美的果实了。 就如同一场狂风暴雨卷过,完颜吾补里的将旗不见了。战场就像是被压路机碾压过后的尸体,鲜血染红大地,人和马的尸体全都被踩的稀烂,不成形状。 突破了阻拦,龙骧军马不停蹄的向着阿骨打军冲去。 而此刻其与花荣军也已经交错而过。 女真三千铁浮屠战力端的不俗。被两重铁兜鍪,周匝皆缀长檐,其下乃有毡枕。这玩意儿无愧它铁塔兵的绰号。 冲锋起来步军端的难挡。 然铁浮屠拥有了超强的防御力,可他们却也丢失了速度。 就算阿骨打择选手中最优秀的战马充任坐骑,也不可能让铁浮屠的速度媲美轻骑。花荣也非低能儿,如何会拿鹰扬军与之硬碰硬磕? 对付女真人的铁浮屠,陆齐早有妙招。各步骑军都有配置,只看能被谁叫用到了。 就在龙骧军旋风般扫过完颜吾补里的时候,花荣部也把一支支黑粉箭对着铁浮屠射了过去。 这是赵宋初期就开始有的一种火器,由箭矢和黑粉筒两部分组成。黑粉筒用布或纸卷成,内卷黑药粉,尾部插有引火线,通筒内黑粉中。黑粉筒制成后缚于箭头。使用时,先点燃引火线,再用弓弩射至敌阵,焚烧敌方人马和粮草。 是的,这种武器的对敌作用只是焚烧纵火。可一样的制作方式,黑粉箭落到陆皇帝手中就变成了爆炸箭了。 女真人的战马再是经受过爆炸适应训练,可当爆炸来到它们身边的时候,那也不可能一点都不受惊,而且这种黑粉箭的爆炸威力虽挺弱小的,却也不是半点都没杀伤力。 战马可是一种娇贵的生物,一旦受伤,就有乐子瞧了。 阿骨打当然不会白看着铁浮屠被蹂躏,一声令下,拐子马从两侧奔涌杀出。鹰扬军自然不会惧怕他们,当即迎头杀去。这种情况下,阿骨打再以铁浮屠来收底,派出一长条队列,让与拐子马对冲后的鹰扬军损失不小。 鹰扬军一千半板甲骑兵在对阵中折损尽半,全军损失超过两成。 当然,女真军损失也不小。 以拐子马为先导,重骑随之拥上。 到这个时候。对于骑兵而言,战术上已经有了太多的选择余地。就是连成几列,宛如几条铁索,狠狠地在鹰扬军身上刮下来了一层肉。 但是其他三路齐军铁骑到来的速度明显比阿骨打认为的要快。那百姓也好,女真兵脆弱的防线也好,都没能绊住他们的脚步。 以虎贲军为例,他们距离鹰扬军最近,又有buff加成,在阿骨打与金兀术会师之前,就已经如一把尖刀,从斜处里向着拐子马冲去。 鹰扬军这时候也火速调转过头来,对着金军发起冲击。即便是他们险要面对的是难啃的铁浮屠,花荣也毫无畏惧的冲了上去。 待到龙骧军和健锐军也齐齐赶到的时候,阿骨打脸色已在发白。 一匹黑色骏马高腾空跃起,四肢舒展,落身跳到了密集的女真骑兵当中。 屠龙手挥舞两把玄铁剑,连劈带扫,几个呼吸时间就在女真骑兵队中清理出了一个大大的空白。 就像是秋风在扫落叶,轻松、容易! 漫天的血腥和惨嚎,铁蹄下肆意吞噬着金兵的生命。 惨叫声在空中飞舞,在铁蹄下呻吟。两军将士在砍杀,在吼叫,在一次又一次蔑视着生命。 兔子急了还咬人,况乎是女真最后的精华。阿骨打都亲自舞着狼牙棒上阵,金军也鼓起最后的勇气,爆发出拼命的势头。 一场血腥的厮杀。 袁朗舞着一双钢挝好似个绞肉机,劈打扫砸,一个个女真骑兵倒在了他马前。但女真兵仍旧拼死的涌来,战马被一个掉落在地的女真骑兵砍断了马腿,战马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狠狠拍在地面上。猝不及防下,袁朗自己也随着巨大的惯性飞了出去,紧随其后的龙骧军士兵看到袁朗落马,当下奋力砍杀,酣呼嚎叫着冲上去,意图保护他的安全。 砍马蹄的女真骑兵早被随后而来的马蹄踏成了一堆烂肉,可更多的女真骑兵士兵也不顾生死,挥刀舞棒剁向砸向袁朗。他身子都未再在站起就抽出了腰间的佩刀,连挡了数次击来的兵刃,但还是寡不敌众,在躲开战马的冲撞后,被一根狼牙棒砸在了肩头。 高大的身躯一身惨叫,重新摔到在了地面,拼力来救他的亲兵人人双目尽赤,失去理智地疯狂砍杀,十几骑拼死奋战,刀砍马踹,总算在袁朗被砍成肉泥前救回了他。 第一流的武艺又如何?照样在战阵中被看不入眼的小兵弄落马下。 袁朗肩膀血淋淋一片,铠甲也不能抵挡狼牙棒的威力,右腿小腿被马蹄踏了一下,几乎是粉碎断裂,胸前还有两道枪伤,只是一次意料外的落马,就差点真要去了他的性命。 “挡我者死——” 玉麒麟爆衫了,战场上倒下的数万百姓让他对阿骨打产生了刻骨的杀意。双目神光一凝,口中一声大吼,若黄钟大吕一般,手中丈二钢枪上下翻飞,寒光闪烁中若是一条白龙在游戏江海,周边丈圆之内上下翻滚、喧嚣,白芒所过之处,女真军兵如波分浪裂样儿不可一阻! 完颜蒲鲁虎舞着狼牙棒杀来。 “南蛮受死——” 他不是不知道卢俊义的厉害,可这一战女真若不胜,等待女真的结果是甚,那就是无法想象的。 汉儿的皇帝当初是怎么对待杀入汉地的契丹人的,蒲鲁虎可清楚的很。 “死来——” 蒲鲁虎舞着狼牙棒猛地砸下,硕大的棒头撕破空气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啸,拦在他面前的一名卢俊义亲卫根本无力抵挡,连人带刀被这一击给震的飞出了马背去。 却没看到卢俊义已经向他杀来。“找死——”喝呼中,一枪疾刺,在蒲鲁虎且没反应过来时候,就已经洞穿了他的心脏。 卢俊义纵骑突过,长枪又接连挥出了八九下,刺死扫落了十几骑,陡然发觉眼前是豁然开朗,一片光明,自己竟然已经杀透了重围。 抬头看前方,阿骨打的白色纛旗就竖立在那里,只是看不到阿骨打的身影罢了。 卢俊义立刻回首望去阵中,他看不到阿骨打的影子,旷野之上杀声震天,整个战场犹如一锅被烧开的滚水,翻滚沸腾。 “杀——”身后数十骑亲卫赶到。卢俊义一震长枪,直引着他们向着纛旗冲去。 岳飞军望车上的许贯忠看着倒下的白色纛旗哈哈大笑,“快给我高声叫喊,阿骨打逃了,阿骨打逃了……” 高声的呐喊先是在岳飞军中响起,继而就在整个齐军各部里响起。 本来就斗志高昂的齐军闻声士气更震,而本就已经处在劣势的女真士兵闻声抬头去看,整个战场上都看不到阿骨打的纛旗,心中的斗志和士气当即就跟决堤的洪水一样,一泻千里。 战阵中的阿骨打自然大叫着自己没有逃,可他的叫声只能让周边的一小部分人听到。 那战阵里的汉儿、渤海人和契丹人,斗志本就没有真女真高昂,这时候先就动摇了。一些人尖叫着扔下武器,向后窜逃去,混乱立即开始蔓延,任凭女真军中的军官们再是嘶吼,踢打,下狠手来斩杀逃兵,也阻挡不了金军主体的崩溃。 金兀术舞着战斧发出绝望的吼声,他组织不了手下军兵的溃逃。尤其是齐军铁骑趁机分出一股冲到。 没有了士气的步兵面对骑兵会是什么结果? 无数人影带着惨叫声、骨折声,喷着鲜血,像玩偶一样撞飞出去。 一骑骑汉儿几乎毫无阻滞的趟进了金军军阵,留下了一条条血肉狼藉的小道儿,他们将阻挡在他们身前的一切都踏的粉碎。 战斗在卢俊义打断纛旗,许贯忠使人高声叫喊的这一刻,就画上句号了。 当最后的士气泄去,金军步骑在如此沉重的一击面前几乎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阿骨打的最后一搏落了个惨败的结局。 有着大批的马军在握,林冲若是还不知道该如何做大战的首尾,他就是真的低能儿了。 各部的板甲骑兵为先,一排排骑兵平推,追亡逐北也。 平坦的沃野之上,无数步骑溃逃,无数铁骑后掩杀上,大军漫过原野,淹没了一批又一批人,无论逃走的,还是反抗的,都被践踏而过…… 大军过后,一地狼藉。不少地方的血腥味儿浓的让人作呕。 正文 第八百零六章 天子之怒【求订阅】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这时已经是大齐洪武三年暮春时候了,茫茫辽海之滨,目之所及处尽是一片翠绿。 在三月的暖阳和几场春雨的滋润之下,锦西走廊的田野上尽是翠绿,田地里也早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一个月前,锦西走廊的田亩就开始耕耘了,随后春小麦已经种下,现在开始种植的就是大豆了。 这里虽然与燕京府间隔似乎很近,但在农忙耕种上,短短距离间却已经截然不同。 这就是关内与关外的区别! 只是此处被耕种的土地对比总面积来说实是太少太少,恐怕三中取一且不够,甚至可能连三成都没。 锦西走廊太缺人口,太缺劳动力了。 辽国多年的混乱叫这里人口大减,更不要说战争的影响,本地百姓较之十年前恐是连两成都是没有。加之不少人更是被编入了军中,或是充任军士,或作为随军劳力;还有不少人则迁移去了燕京府。后者也是缺人,对于辽西锦西的百姓,来者不拒。 现如今还依旧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十不存一也。也所以,这里的土地资源非常丰富。空置了大片的官田不说,只说百姓们,家家户户都有过三二百亩的土地,甚至是更多。自己耕种如何能顾得过来? 只能一边耕种少部分,一边种草种苜蓿,发展畜牧业。 在这里,所有人家都在为劳动力发愁,没人能早的到足够的佃户为他们耕种。 人人都有土地,谁还会租赁别人的田亩?自己的土地都还只能荒芜在那里呢。所以,已经在辽东购地的朝廷勋贵,一个个真要好生想法子筹集劳动力了。 陆谦感慨着,同时他心底里的那个念头也变得更加真实。 这是老天爷在逼他玩蓄奴啊。 没有足够的奴隶,就现在的汉人,如何才能开发的了这偌大的土地? 想想后世的西方社会,他们也就是在美洲玩玩蓄奴,因为那里的劳动力严重不足,限制财富生长的不再是土地而是劳动力,所以蓄奴在美洲发展的如火如荼,可在欧洲本土却是没生长力。 这与他现在遭遇的情况何其相似?陆齐也是在大把的新开之疆土缺乏劳动力,但在中原本土却不缺。只是后者的生活并不水深火热,中原的百姓没有外出讨生活的足够动力。 自从早期收割了一批贫困户后,其结果就是内陆大把的州县里,你愣是‘找’不到贫困户了。没人为了贪图那点好处而愿意被送到千里、万里之外去生活,没人想背井离乡。 以至于这种政策只能被地方官强制推行,就像后世搞得摊派,今年你家要赞助十万,你家要搞百万。现在陆齐境内一些穷地方官府就是如此,直接被上头落实下了年多少户的迁移指标,而后县城和城外乡官们就排队队分果果,你的是十个,你的是八个,总要把这些户给完成了。谁都跑不了! 甚至一些地方官府都联系当地银行强行展开清查,看谁家银行贷款最多,且还没有还完的…… 小数额贷款业务,如今已经在中原各地州县全都展开了。这本是摩尼教吸引南岭百姓向苏门答腊移民的一措施,陆齐移民局不仅照抄了下来,这一政策也被内阁借鉴了一二。于是,就有了现在中原银行的小数额贷款业务。 这个不需多提,言归正传,陆谦现在就缺人啊。 根据谍报司的情报汇总,整个辽东大地,此刻的汉儿人口怕是十万户都没!算上渤海人、契丹人、奚人、铁骊诸部官民,还有被女真迁移来的草原降族,如室韦、达鲁古、兀惹等部族,辽东的总人口也恐不足二百万! 看清楚了,这个是人,不是户。 对比后世的东三省来,如此数量实是悲催。 地广人稀,这么大一块地皮上,人口只有二百万不到,汉人更是百万都没。 辽国可没老赵家那么重的人头税,这儿一户之口多要胜过中原。但不足十万户,也就肯定不到百万人口。且没有后世沈阳一市常驻人口的一成多。 但就是这百万都不到的人口,却叫汉人成为了女真麾下最重要的底蕴。其次就是人口仅次汉人的渤海人,后者生活在辽西辽东的子民,已经很难从他们身上看到渔猎民族的气息了。把渤海人与辽东汉儿放在一起,你都很难区分开来。 夺取辽东之后,阿骨打就是依靠这些汉人、渤海人,逐渐的实现了女真兵权的大整合。十个汉人、渤海人供养一个女真金兵,让后者渐渐脱离了生产第一线,变成一职业士兵,也慢慢的把后者从一个个部族孛瑾的手中集结到了自己的手心里。 把女真兵从部族兵态势正式变成了常备军态势。 整个过程虽然波澜不起——女真人夺取辽东之后与契丹开启的数年和平时期。但在女真的崛起路上,这却是很重大的一个转折点。 陆谦现在就发愁,如何才能把空旷的辽东之地给填满呢?因为渤海人是要被迁走的。如此这儿就更加空旷了。那些在辽东置地的人,看到如此模样,真的会在短时间里费极大的功夫开发自己在辽东的勋田吗?陆谦都感到怀疑。 陆齐现下连往交趾【南越】、新福、琉球、高丽之地的移民且难以筹集,要无数人来到辽东,那真是非一般的困难。 而要是等待本地汉民自己繁衍生息,想要把整个辽东填满,却还不知道要等待多久。 他早前开放辽东给朝内的勋臣,一大原因就是期望他们能够推动辽东的开发。 “唉!”陆谦叹了一口气。把三五十万渤海人迁入关内容易,可把几十万关内百姓迁入辽东却难啊。但再难他也必须去做。 虽然眼下的时代即将进入一个四海归一的民族大融合时期,但在陆皇帝心中,汉人的主导民族地位是半点不容动摇的。四海归一就是天下都是汉人的,民族大融合就是无数民族全都融入汉族之中。 这方面他可没有兔共那般博爱。 以至于陆谦心中更恼老赵家了。错不是他们苛刻百姓,重税逼压,中原的人口岂不会比现下更多? 他现在心中就恨不能立刻叫中国凭空多出一两亿人口,这样才好供他施展。 未来还有无比广阔的天地让国人踏足,要是没人了,岂不是尴尬? 生产一个劳动力,最起码要十几年时间,陆谦不对手下的子民好一点岂不是自讨苦吃? 也就是这个时候,辽东的战报送到他手。 四五万百姓的伤亡叫他心中猛地升腾起一股无尽的杀意。这一刻陆谦真有种要穷搜东三省千山万水,把女真上上下下斩尽诛绝的暴怒! 用百姓当肉盾,驱使之冲阵、撞阵…… 这等事在他的脑子里目标很明确——那就是蒙古么。 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些年头,从没碰到如此惨烈狠毒之事,不是林冲传来消息,对女真的战争,于他脑子里且还只是齐军与金军的拼杀。 “陛下,女真固然凶恶,个个万死不足以赎罪。然三万金兵却非尽是女真,与其白白屠戮了,何不将他们化为我用……”闻焕章潜意识里就觉得杀俘不祥。但他又清楚知道陆皇帝的性格,当初灭杀契丹时,也是手下无情的。 所以他提议:“臣以为可辨其身份,女真、渤海、汉儿、诸部,前者可尽数斩绝,渤海则十中取三、取五,杀之。后二者择其军官尽数杀之!”金收国二年曾下诏,自今契丹、奚、汉、渤海、系辽籍女直、室韦、达鲁古、兀惹、铁骊诸部官民,已降或为军所俘获,逃遁而还者,勿以为罪,其酋长仍官之,且使从宜居处,“置猛安谋克一如本朝之制”。 “次辅所言甚是,臣附议。” “附议。” “附议。” 陆谦心头涌动的杀意不见消减,可人到底冷静下来一分。 完全杀尽确实能给少民极大地震撼,但这也让北面的女真只能一条路跟着阿骨打走到黑。当日一战,七万女真步骑被歼灭两三万,俘虏三万,余下万多兵力尽数溃逃。 阿骨打不可能把所有人全都收拢了,但他手下也该是还有些力量。而更重要的是,女真原本生活的地方实非善良之地,在现下小冰河时期里,汉人很难很难将触角延伸到混同江,更不要是在彼处扎根了。 想要从血统意义上铲除整个女真人,那是不现实的。但不如把目标只局限于完颜女真! “传旨,除恶务尽,着林冲率军北上,沿途扫荡女真。完颜女真一族一个不留。”这是旨意之一。 其二就是对于那些俘虏,依照闻焕章进言。尤其要选出一些个大人物来,他有一种新颖的刑罚要来惩处他们! “既然要杀人,朕就当行文于四方。那曷苏馆之地且还有不少女真、渤海部族;大军北上,沿途也定会收容不少个降人,当叫他们中的头首悉数到场,亲眼目睹之,始可警醒尔辈也。” 杀鸡骇猴。传扬出去固然也有不小的威慑力,但绝对比不上提着猴子亲自来看杀鸡。 “陛下圣明。”自闻焕章以下,一片的应喝之声。 陆皇帝的处置很快就传遍了全军。 女真人的凶狠毒辣惹来将士们的破口大骂,陆皇帝的处置措施却又让万军欢呼。 却也叫随军的韩庆和、韩常父子胆颤心惊。汉儿,五十长以上者皆斩。也就是说,谋克和下一层的蒲辇【五十夫长】都要处死,再下面只存留十夫长一级。就他们父子的官职,若是这个时候兀的还留在金军当中,那真就是要死了。 “如何能想到气焰嚣张,横推契丹的女真大金,竟就这般轻易的便倒下了?” 韩庆和只能庆幸自己被俘虏的早,要是如王伯龙那样,真就是想下车都难。 “贼酋非无智之人,孩儿觉得,那王伯龙也好,耶律余睹也罢,此时怕尽都身不由己了。”韩常道。 韩庆和呵呵冷笑着。 “如今局势是何等模样?大势之下,顺之者昌逆之者亡。齐军尽得优势,那王伯龙与耶律余睹最大之资本已然不复存在。”当初他们要是投效陆齐,那就是功臣,因为女真的宫殿还未彻底倒塌。可现在女真人已经倒了大霉了,他们再来投效,其作用便是连锦上添花且不如。 “生死不由己。碰到一个如李将军那样的,不由分说,一斧头砍杀了去。就也白死!” 所以他现在心里就只有庆幸啊。 正文 第八百零七章 永世镇压,不得翻身【求订阅】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林冲不等陆谦旨意送到,就已经领着马军追在阿骨打的屁股后头,穷追不舍了。 沈州、辽州,不战而下。跟随着阿骨打逃离战场的女真兵,一个个被斩落马下…… 上百里驰骋,马不停蹄的追击让齐军马军各部间慢慢拉开了距离,御前司铁骑的速度、耐力皆超出前军都督府马军一大截,等到林冲追到银州时候,身边都看不到多少前军都督府所辖马军了。 打眼望去,四周多是穿着黑衣的御前铁骑! 将士们并没有因为百里的追击而舒缓了心中的嗜血,那种味道是可以传染的,杀戮的气息浮现在每一双眼睛当中。当他们看到一批女真步骑挡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浮上了血丝,所有的疲惫和饥饿在此时皆都不翼而飞。 滚烫的热血在心头涌动,复仇的怒焰在沸腾,便是林冲心里都不由自主的升腾起暴虐情绪。这股从当日大战时候就开始酝酿的愤怒感,急需宣泄出来。 没人知道阿骨打是不是就在前面,没人在乎这一点,他们这一刻想的就只有扑上去撕碎了敌人。直到抓到阿骨打! 一排排骑兵催动了战马。 隆隆响起的马蹄声,终于成为天地间唯一的主音。 彪悍狂野,满身杀气的御前铁骑,斜斜举起兵刃,默声不做言语。 漫天喷洒的鲜血中,一个个身披甲衣的骑兵突入进来,银州城外的金兵像被割的稻草一样砍下战马。 鲜血四处喷溅,头颅乱滚,残肢抛飞。 一排排的骑兵疾驰而至,像潮水一样漫过金兵阵列。 后者大声哭嚎着,很多人掉头就跑,但人的两条腿如何跑得过骑兵的四条腿? 当一切都平静下来后,林冲让吕方引兵一支去夺了银州城,话音刚落就见屠龙手孙安得意洋洋的打马奔来,马背上且横放一人,正是当日辽阳一战中逃过一劫的完颜撒离喝。 至于这等人物为何会在银州城外领兵堵截齐军,做这等自寻死路之事,却是因为这厮早有重伤在身,狂奔上百里后气力尽消,已不能支持。 很有点当初完颜挞懒留守顺州的味道,都是为阿骨打断后,都是必死之局,都是身负重伤,再继续奔逃就要不好的必死之人。 “押下去好生救治,休教他死了。”林冲看着撒离喝大喜道。 有一个算一个,女真里那些有名有姓的主儿,送到皇帝手中,定会叫之欢喜。 只是大军夺下银州后,豹子头虽然很想继续追击下去,却也不得不停下脚步。阿骨打引着两千不到的残兵败将逃到银州,卷走了城内全部的战马,可谓是给山穷水尽的女真人续了一口生气。也是因此这儿才有了撒离喝带领的千多步勇! 而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林冲也只能恨恨地作罢了。 大军在银州休整一日,这才发兵北取通州、荣州、咸州、安州,东夺贵德州,西卷辽州。内里多少不战而下,女真兵早早就逃之夭夭,或一哄而散去,只贵德州守将挞不野举城而降。 辽东这个地方,足足有五十余军州,可除了辽阳府外,余下军州却尽是光杆司令一个,下属连一个附县都没有。 在林冲眼中,这些所谓的州城,实则就是一县而已。可不管如何,挞不野的名字已经入了陆皇帝眼。 而齐军兵锋抵达到通州,也就是后世的四平,那便可以接触到乙典部和回跋部了。 与曷苏馆部一样,乙典部和回跋部也是熟女真之一。 契丹人在征服了渤海人、女真人之后,却根后世的大明王朝一般,只把辽河流域,也就是后世的辽宁省,现如今的辽东,纳入了直接统辖范围。把渤海举族内迁到了有了相当程度的开发,适合农业生产的辽东、辽西,而将“边外不毛之地”——也就是除了辽东之外的大片土地,也就是后世的吉木木和黑龙江,全都留给了女真人。之后,又陆续内迁了许多女真人进入辽东地区。因此这两个民族的生存空间,也就得到了实际上的扩张,人口的快速增长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渤海人且还需要同辽东汉儿竞争,女真人却是顶尖的好运气,在大片的自留地上默默地繁衍生息。 契丹人把他们成为生女真,完颜部就是其中的典型。跟当初的大明王朝设立奴儿干都指挥使司一样,生女真各部首领也都得到了契丹的册封。也就是叫生女真得到了一个光明正大的发展良机。 只是恶劣的自然环境限制了生女真数量的发展。 但阿骨打有盟友啊,在契丹人的统辖之地,还有着各种各样的熟女真部落。那曷苏馆部只是其一,回跋部、乙典部、鸭绿江部、顺化王部、龙府部,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当然,这些熟女真的数量也没让女真人的人口得到质的增长。因为他们初始的体量太小。以乙典部为例,乙典女真本身分布在长白山珲春河的猎户。辽圣宗时期,契丹将乙典部一千六百余户,移至后世的开原、法库、彰武一带。将回跋部移至开原以北至松花江一带。 所以,女真席卷辽东时候,几乎到处都有盟友,通晓各地详情。 而各熟女真部相互之间的联系也甚是紧密,与完颜部等生女真联系不断,后者顺利入主辽东,岂能没有熟女真各部的影响?尤其是紧贴着辽东的乙典部、回跋部和曷苏馆部。 不过这些熟女真在阿骨打治下也并没得好,统辖部族的官员、首领变成了一个个猛安谋克,接着一个个走上了战场。而至于能不能回来,这些被纳入完颜女真制度里的熟女真各部又得了甚么好处,那就是另外一说了。 这些个女真部落的精华已经被阿骨打带到了战场上了,如那曷苏馆部,不止是部落成了空壳,便是领地也有了变化,曷苏馆渐渐从一个女真部落名号变作了一方地域的称呼。这却是他们帮助完颜女真的时候所没有想到的。而现在整个曷苏馆女真青壮尽丧,这样的后果就更不是他们当初所想得到的了。 至于乙典部和回跋部,也跟曷苏馆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当年他们牵扯进的最深,也受害最深。 如果女真正的成事,就如历史上一样,那么这些部落的女真人就尽都发了。可现在女真败了,阿骨打一败再败,家底儿且都要丢个精光,这三部自然就也赔了个精光。 但是空壳也是有份量的,即便只是一个空壳,他们也能轻易的联络到顺化王部、长白山部、卢毛朵部等等。 现在,陆谦就正需要口舌。 林冲夺取银州之后,彼处的谍报司人员立刻现身说法。叫豹子头明白了陆皇帝的旨意。 阿骨打再败和陆皇帝的旨意就如吹遍了东北大地的温暖春风,飞快的传遍了半个东北,一个个有心人接到消息后,尽数愁眉不展。 陆谦本人也带着一队御前侍从,快马直奔辽阳府。 现在他九成的心思都放在眼下的审判上,就是燕京府与辽军的战斗,鲁智深部与川蜀宋军的厮杀,正式挥师西向的岭南都护府,都不能吸引去他的注意力。 对于后者,就像那破土动工的秦淮马场一样,都只能叫陆谦知道,而不能让他去费神费心。 辽河二号码头。这是一个临时设置的地方,位置就在距离当日战场最近的河段。一门门火炮从顺着辽河北上的战船上被吊下来,而后再被一门门的送去战场。 陆皇帝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平地里造出了一座小型镇集。 几日里四周已经有不少各族百姓汇聚来,辽河上船来船往,对于当地百姓来说,这就是商机。 战船运送的可不只是大炮,还有许多白纸黄纸,蜡烛等祭祀之物,再有就是许多的和尚、道人。 公孙胜倒是想让道门一口气将水陆道场给包了,也好把名头传入辽东去,但人花和尚虽不在益都城,但佛门却也不是没靠山的。首先紫禁城里的方皇后就是一个佛门信徒,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佛道齐出马。 还有不少石匠,以及所备器物。包括一些薄板棺材! 若是那战场上的幸存百姓能从一具具尸体中找到自己的亲人,陆皇帝也不惜给他们几具棺材,另外安置之。这也是化解冤仇,笼络人心的法门不是? 但那真的很难很难。 多少尸体都已经被两边军兵踏成了肉泥,血肉骨头模糊成一团,直糊在地上。 横竖这座临时码头已经是一座小镇子了。 周遭的百姓们纷纷汇聚来,他们无论是给官府做工,还是拿着家里的皮毛药材来叫卖,或是跟这里的军兵、军官、随军民壮以物易物,都能让他们高兴不已。 虽然他们知道,这地方被陆齐朝统治之后,必然会有大量的中原商人涌入进来,他们手中的东西肯定能卖出去,说不准还能升职。但抢先一步跟这些当兵的做个交易,这些人也不吃亏。落袋为安啊。 唯一让他们不懂的就是为甚大战都结束了,齐军还在一门门大炮的送去战场。 那和尚道士、石匠、纸钱、白布、蜡烛等,他们都可以理解。还有那一具具的棺材。但这大炮是怎的回事呢? 当日的战场处也聚集了很多的人。 战场上死难的百姓尸体被一具具的收容,得以幸存生还的人就是齐军的第一批帮手。他们中未必就没人怨恨陆齐,但有个鸟用? 历史上,蒙元、满清得国之酷烈凶残,惨绝人寰,但后代人不照样恭顺有加么? 南北朝民族大融合时期,北地汉人死难多少性命,可不还是对走马灯一样的皇帝俯首么? 他们现在也是这般。 短短的时间里,辽河之畔已经筑起了许多座大坟。从齐鲁过海运来的石匠们,已经在齐军的护送下去到最近的石山,寻找石料了。 随军的工匠则正驱使人垒砌炼铁炉,战场上缴获的刀兵,将会被熔炼成‘山’,好将那一个个恶鬼凶魂尽数镇压,直至永世! 正文 第八百零八章 炮毙【求订阅】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听说了么。当今圣上要用女真之血,血祭辽阳一战中死难的五万百姓!” 燕京城内一处酒馆里,靠窗一张座头,一名三十多岁的酒客正精神振奋的大声说着,手边放着一张今日新出版的《燕山日报》。 这人对面,一岁数恐有四旬之人道:“据说陛下要把俘虏的金兵都斩尽杀绝……” “那可不得有好几万人?”又一个声音插进来,只是声音中却带着掩不住的惊悸。 三十来岁的酒客眼睛一瞪,叫道:“几万人又如何?都是恶人,都该杀!” “这倒是陆家天子的脾性。当年兀颜光引辽军入寇冀北,不就被杀的片甲不留么?万人坑上镇铁塔。当日辽军为恶极重,现在女真人更甚至,自然也要压他们一个永世不得翻身!” 辽阳一战的因果终于在整个中国境内传扬开了。中原百姓看了许是只会愤怒,因为他们距离女真实在太遥远了。可对于燕京府的百姓而言,却是觉得毛骨悚然也。 他们距离凶残的女真人,距离辽东汉儿可只一步之遥啊。 错非当日陆皇帝提兵北上,击败了女真,他们岂不也要像辽阳百姓一样落在金国的统治下? 只要一想到辽阳百姓今日的下场,燕京府的汉儿就无不颤栗。 数万人就这么完了啊。女真手段如此酷烈,这是不拿汉儿当人看待啊。思之叫他们胆颤心惊。 人若是在一个不拿你当人看的上位者下面活着,那该是何等惊悸的一件事啊。 同样的,也是因为这种不同于腹地汉民的感触感受,让燕京府百姓说起女真来,无不是深恶痛绝。 他们受了多么大的惊吓,对于死亡有多么的恐惧,便就对女真人对阿骨打有多么的痛恨。 时间一日日过去,林冲引兵已经扫平了乙典部和回跋部,顺化王部也温顺如狗。大军直杀入黄龙府城下,但阿骨打反应神速,刚回到黄龙便全力集结兵力,编整军队,留下粘没喝驻守黄龙府。在林冲引兵杀到之前,就先一步带着吴乞买等北上宁江州。 那是阿骨打起兵打下的第一座契丹城池,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始点。也不知道阿骨打有没有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感触。 整个东北都为之震动,任何能探听明白消息的人,都知道了一个事实——大金国完了。 阿骨打败掉了手中的主力,败掉了女真人的青壮,没有了自家嫡系撑腰打底儿,阿骨打就算是神仙,大金国也再难有回天之力了。 混同江下游,一支五六十人的女真队伍正向着通州赶去。这是一支来自长白山部的女真人,一个个穿着灰扑扑的衣装,配着粗糙的兵器弓箭,骑着战马,奔驰在山间小道上。 暖暖的春风吹拂着女真人的面孔,为首的谋克讹鲁朵,神色有些呆呆的。他很不情愿去通州,因为他知道这一去恐怕就难以返回长白山了。 这几年阿骨打已经从他手下调走了太多的青壮,现在更是再度抽取,算上这批,讹鲁朵部的青壮已经去了七八成了。 当然,如此的场面比之曷苏馆、回跋部、乙典部来是好上很多,毕竟他们长白山部远离辽河,地势更为险要,阿骨打鞭长莫及。长白山诸部虽然臣服于大金国,大部族孛瑾成了猛安,小部族首领变作谋克,但他们好歹还有着一些自主性。 顺着混同江向通州奔去,讹鲁朵不情不愿的,但却又无可奈何。大金国发出的命令他们不敢不听,即便阿骨打在燕云已经惨败了一次。 这些个女真部落,尤其是熟女真部落,那就像是汉人里的世家。 他们对大金国有没有忠诚?那必须是有的,阿骨打带领女真赢得了他们从未有过的光辉。就像中原的世家子弟也会对朝廷忠心耿耿。但是当大难临头时候,这些人是会把自己的性命摆在朝廷的前面还是后头呢?是会把家族/部族的前程摆在朝廷的前面还是后面呢? 那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至少讹鲁朵不是那种可以为大金国为阿骨打牺牲一切的主儿。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阿骨打虽然遭受重挫,大金国却仍旧是东北霸主。岂是他小小的一个谋克可以反抗的? 怀着如此心态进入老朋友乌烈处,听闻道那最新最新的消息时,只若是人在酒缸里泡了三天三夜才被捞出来一样,整个人脸红脖子粗,晕晕的,俩腿直若踩在棉花堆中。 “大金,真的要完了?” 这消息对讹鲁朵来说太震撼了。强大的阿骨打,风光了这么多年的大金国,这么快就吹灯拔蜡啦? 乌烈最初听闻消息时候又何尝不感到震撼?“是乙典部传来的消息。阿骨打逃离战场时候还有上万人跟随,可中原的林都督急追数百里,待阿骨打逃过银州时候,就只剩两千余残兵了。”乌烈也是个谋克,在顺化王部也有点关系,如何不知道辽阳府的金军对于女真对于大金意味着什么呢。 阿骨打先败燕京,再败辽阳,整个女真青壮都跟着他一起灰飞烟灭了。没有了女真为其骨干,阿骨打和大金国已经没希望了。 “这么说我就不用带着部族里的勇士去通州了?”讹鲁朵沉默了半响,忽的开口说道。 “那当然。完颜氏就是一条要沉的船,中原天子已经下了命令,要把完颜部斩尽杀绝,难不成老弟你要为完颜氏尽忠不成?” “可俺们部落的那么多勇士,我找谁去要?” 乌烈也沉默了。他比讹鲁朵更惨,后者手心里还有眼下的五六十人打底儿,他手中全部的青壮,把年过十二岁的孩子和不满六十岁的老人都算进去,也才四十人不到。 万幸的是,手下的男丁跟着大军出征,得的奖赏多送回家里,各户的积累倒也算丰厚。 “还想要人,不被清算就是好的了。你也休要折返去,且跟我一同去通州汇合,看汉人做怎生吩咐。你我心中也好有个底儿。” 提到这个,乌烈脸上的愁容浓郁的化都化不开了。他把自己受到的消息告诉讹鲁朵,后者脸上也是满满的揣测不安,“汉儿莫不是要把我们赚去,一刀全杀了?” “那倒不至于。但汉人定是要要清算的,也不知道俘虏中有多少要被杀!” 只是等到乌烈和讹鲁朵带着二十人奔到通州,再从通州赶到战场上的时候,那里已经开始杀人了。 钦天监定下的好日子,三月十六。就是那一日开始,陆皇帝开始了杀人。 每隔三日,一次一千人也。 乌烈、讹鲁朵这波人赶到辽阳战场的时候,杀人已经进行了四波。 “那岂不是就是四千人了?”乌烈的脸色先就变得难看。他可是知道那被杀之人都是真女真也,想一下四千这个巨大的数量,就禁不住胆寒。他手下最鼎盛时候,族中青壮也不足三百也。但其部落已经是顺化王部下属诸部中的拔尖存在了。 讹鲁朵抬首望向不远处的几座高大京观,那儿就是刑场所在之地。他们即将进去‘游览游览’,这人还没有踏入,扑鼻的血腥气息、恶臭味道就让他们忍不住作呕。 “四千人不算多。阿骨打一战在这儿可丢了五六万人。”一个年纪看来怕是有五十的女真头人说道。“十岁孩子刀弓在手都能杀人,杀人算个甚,老汉当年也手刃辽骑十数人,可是现下这汉儿那杀人之法,忒是酷烈。那炮毙之法据说还是汉人皇帝想出的招数,堂堂帝王,竟然使出如此酷法,真真……”一脸的难以置信和不堪回首。 惹得乌烈、讹鲁朵等一批新来者愕然,“炮毙?这是甚个法子?俺只听说过大炮。” “就是用大炮把人毙了!”回答者的语气很低沉很低落,冷冷道:“汉人皇帝恼阿骨打驱赶、裹挟辽东汉儿冲阵,下令于俘虏中择选女真、渤海及其他各族为官之人,尽数以大炮毙杀。叫咱们来看,就是汉人说的杀鸡给猴看,是震慑震吓咱们的。但你还别说,我已经亲眼见了三次,每每思之,惊骇欲绝。你们新来的见了就知道,这场面……,不忍目睹,叫你们看了后,看到肉就想吐!” 乌烈、讹鲁朵等新来人无不惊诧,他们显然看的出那人的话是真的,那神情里的惊悸,怎么看也不像是在作假。 如是,许多人的眼睛便都落到了远处那一门门大炮上。黑黝黝的炮身在阳光下泛着一层金属光泽。 新来者的眼睛里全都泛着好奇与不解,以及多多少少的惊惧,而老派人目光一触及大炮,就立刻如是被针扎了一样,一个激灵后迅速挪开目光…… …… 陆皇帝已经在辽阳盘恒了大半个月,那一波波的炮毙,他是看在眼中。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很残酷的法门。 约翰牛们镇压反抗土著的法子真的是很有震慑力的。 火光青烟,雷霆一样的轰响中!喷勃而出的铁弹毫无阻碍的把那些绑在炮口上的女真蛮子给蹦了个粉身碎骨,炮弹从这些饿的站都站不起来的女真兵、渤海兵、其他各族军官的胸部穿入,瞬间里把五脏六腑和肋骨、脊椎骨统统绞碎再抛出。 这些受刑者的躯体都从胸部被打断!下半身也远远的飞了出去,但两条腿多是还能保持完整,只是会以稀奇古怪的角度弯曲、扭曲着,整个人极其干脆的完全断成两截!各种人的内脏、骨骼和鲜血飞溅开,看在那些等死的鞑子和旁观者的眼中,前者脑子中的轰鸣声渐渐消退,可他们再是要反抗却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陆皇帝才不会喂饱他们呢。 喂的酒足饭饱,红光满面,好反抗,好跟齐军干架么?人不饿死就行。 而周边的旁观者们,汉儿是无不欢呼万岁,那些熟女真投入却一个个被吓得屎尿都憋不住,稀里哗啦的拉了一裤裆…… 正文 第八百零九章 奴才见过主子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轰轰轰……” 世界上最可怕的轰鸣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每一阵轰鸣之后,就有一百个鞑子被炮弹打的四分五裂! 陆皇帝准备了一百门五斤炮,一次处决一百人,一千人也就十炮的功夫。 不管是还没被打死的‘待杀鸡’,还是旁观的女真鞑子,甚至是辽东汉儿、契丹人等等,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大小便失禁了。 就是那些一开始兴奋地叫嚎的辽东汉儿,在一批批炮毙之后,心头的愤怒和兴奋也都被血腥给冷冻。场地里渐渐变得无有一丝儿外音,很多人屎尿失禁,或嗷嗷乱叫,或是干脆眼珠子一番,也不知道是真给吓晕了还是作假的。 所有人都浑身颤抖,眼下的一幕深深地震撼着他们。想必今日过后,中原汉儿柔弱而富庶可欺,虽富而不强,是任凭塞外男儿欺凌抢掠的肥羊;一个引弓的男儿可以轻松吊打十个汉儿的兵卒,这种曾经叫他们深信不疑的论调是再也不会有人说起了。 因为现在东北这片土地上,中原汉人给人的外观是凶残凶悍的,他们不止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更掌握了这个世间最是可怕的杀人法术! 是的,在不少熟女真眼中,炮毙这就是法术,就是非人力。 部族里他们最是骁勇的战士,也不可能一棒子把整个人打的四分五裂,就是最勇敢的猎人,可以持刀叉与熊罴、猛虎搏斗的勇士,也挡不住这么一击! 怪不得这些汉人可以恢复燕云,把契丹人打的不敢反抗,把女真人轻轻松松就打的更是难以翻身,还早早就轻易夺取了契丹和女真都未能征服的高丽国,可以一路扫荡到辽东,那果然是非同凡响样的强大。有这样的法术,哪怕是最勇敢的勇士,也只能瑟瑟发抖的等死! 十发炮弹,前后也就一炷香的时间,炮口前的残肢碎块,齐军根本不予收拾,只要不耽搁打炮就行。重复清膛、放药包、放炮弹、点火等一连串战术动作,十发炮弹真的很快就完毕,受刑的待宰猪羊们全被打成零零碎碎的尸块,各种内脏碎片、骨骼和人肉碎块,带着浓烈的腥臭气味,撒的到处都是。 几次炮毙,每当炮声停止的时候,聚集了无数人的刑场总是寂静无声,观刑的女真鞑子一个个眼神发直的看着刑场,傻愣愣的看着这闻所未闻的场面,整个人大脑都一片空白。 眼前的一幕是超出他们想象的事物,就像古代人看到了后世的飞机轮船,只会以为是神怪,完全不能理解。热门整个人都宕机了,都僵住了…… 直到有人用女真话大声喊出:“汉皇神威无敌,小人五体投地,万不敢再生二意。”的时候,那些女真鞑子才回过神来。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就这么一遭,陆皇帝就彻底镇压了半个东北的各族人心。而对于那些被召集来的熟女真头人们,那些个人每看一遭这般惨事,就恍如挨了一遭酷刑一样。 精神受到极大的刺激,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但陆谦天眼扫过,很轻易的就能看到这些人内心真正的想法,那头顶气柱是骗不了人的。别看这些个鸟人现在在他面前老实如猪羊,一副胆小如鼠模样,叫打哪打哪,不敢有半句妄言,但真的对陆皇帝生出忠诚的,可没多少。 现在他对这些人的感触更多是震慑镇压! 但依照着现下的情况,召集起一支兵马来显然是可以的、虽然这些个熟女真部族都已经被阿骨打抽尽了鲜血,但女真人就是一群野兽,只要有新鲜的血肉驱使他们,再瘦弱的野兽也能向着强敌发起攻击! 何况他们背后还有一个巨无霸在助阵。 林冲都已经打到黄龙府了,不把这座他偶像念念不忘的城池给拿下,陆谦岂能满意? 而黄龙之战的主力军只能是齐军,新建的一旗旗兵,敲敲边鼓便是好的了。 “那高庆裔现下如何?” 陆谦向乐和问道。后者脸上闪过一抹怪异,但还是正色回答:“禀陛下,高庆裔已经痊愈!” 那厮自从被抓住后就一直被陆谦关押,此番大军挺进辽东了,他才被陆谦提留过来。抵到此处的第二天就见识了一下何为炮毙,而后整个人也不知道是江海奔波的缘故,亦或是惊吓的缘故,屎尿齐流,仿佛魂儿都没了,是大病一场。 安道全随侍陆谦左右,高庆裔就是想死都难,被安神医几剂汤药下去,人就重新活了过来。 之后就一直卧床休养,直到陆谦再想起他来。 “罪臣叩见皇帝陛下。”高庆裔气色却是好了不少,被带来见陆谦,表现的非常知趣,进门五步站定后就直接跪了下。 他当日看到那炮毙的模样后,人都吓傻了。只以为齐军把他提溜过来,就是想要如法这般的炮制他。是以才被吓的屎尿齐流,险些死了过去。 但人被救回来之后,他心已安。陆齐若是想要他死,必然不会再来救他。这心里的恐惧却掉了七分,人也就渐渐康愈。 “这几日里卧床不起,心中在作何想啊?”陆谦看了一眼高庆裔。这是他为接下的镶白旗准备的千户之一。只是镶白旗的旗主却不是他,而是举辽州以降的挞不野。那也是个渤海人。 渤海人的旗主,女真为主的奴才。这样才够味! 至于挞不野能不能胜任一旗主位,陆谦乐得看到他去挥霍镶白旗的兵马,横竖打的差了,陆皇帝也能撤职的。 高庆裔屁股高高的撅起,脑袋扣在地上,也不抬头,就道:“女真,偏野小族,趁契丹内祸,得一时之兴,已是大幸。然酋首阿骨打不知天数,竟妄图威压中原上国,实自寻死路。罪臣奉此辈为主,是为虎作伥,罪该万死。” 陆谦看着高庆裔头顶上的气柱,笑了笑,这也是一个聪明人。怪不得能叫粘没喝看重。 “契丹败于女真,是对其约束太差,空出偌大空间叫其繁衍生息,发展此策大谬。然女真地势向北,山高路远,朕便是发大军数以十万,也难断其根源。故朕欲在东北之地立镶白旗,作镇压之用。” “你可愿为朕效力?” 高庆裔早等着盼着这句话了,闻言当即就叫道:“陛下不以臣不肖,宽宏大量,拔臣牢狱之间,委以任用,微臣实感激肺腑。愿效犬马之劳,誓死以报陛下大恩!” “来人,传挞不野觐见。” 陆谦脸上微微有了丝笑,这高庆裔至少是很会说话的。 “奴才挞不野见过主子。”挞不野见到陆皇帝的遣词称呼与高庆裔截然不同,因为他已经是镶白旗旗主了,说陆皇帝千金买马骨也好,说陆皇帝因为辽阳之战而把女真高层人物彻底放弃也好。横竖连杨再立这样的无名之辈都能当上正白旗旗主,挞不野的能力总是不会弱于杨再立的吧? 而一旦这旨意落下,挞不野的身份从此便就与众不同,在他脱离正白旗前,他就是奴才,陆谦就是他的主子。 “你二人皆出身渤海,麾下本该是渤海族为主。只可惜渤海人战力微弱,大部居于辽西、辽河平原,以惯于耕种为生,朕思之再三,以为不可取也。” “陛下/主子仁慈。”挞不野和高庆裔这般说着,心里就道,渤海人不行,汉人肯定更不行,那就只能是女真了。 “女真、渤海皆靺鞨也,一族而两名,分家数百年,岂不是荒唐?今后便皆以靺鞨称呼。既然渤海无能,便择女真充填。此番炮毙贼子,朕招来来周遭大小熟女真部之酋首到来。尔等可与之商谈一二,愿意入镶白旗者,尽可收拢。早日编成战力,配合我大军,镇平完颜。” 陆谦的打算很直白,他不想再听到女真这个民族之名,而镶白旗之兵马,尽取先自熟女真所取。后头很快他们就会出击,协助林冲等,扫荡混同江。 完颜女真的老巢就在混同江的中上游一带。随着阿骨打起兵,大批的女真人向南部迁移,混同江两岸更是成为了他们的禁脔。 现在林冲已经打到了混同江的南岸,其分兵一部分包围黄龙府,余下的兵马就在混同江以南大肆扫荡起来,军报上都说他们已经抓到了数万女真妇孺。可这绝不是全部。 陆谦觉得一样出身女真的镶白旗在搜捕“奴隶”方面,会比齐军更富有经验。 后者将是陆谦对新立的镶白旗,还有宣赞带领的正黄旗、嵬名屈怀带领的镶黄旗之民,最好的奖赏。 要知道,随着周边战争越发进到扫尾阶段,陆齐治下的异族人便就越发增多。陆谦主张民族大融合,可他却不会‘一视同仁’。他更希望在某种意义上‘消灭’异族人。 这种把女真妇孺打做奴隶的法子,就不失为一个得体的好法子。 这般说吧,当大军从混同江流域折返回来后,陆皇帝需要镶白旗先做一阵儿的捕奴队,至少在大金国彻底灭亡之前! 混同江以北地势复杂,女真人正面无力抵抗,却完全可以躲进山沟沟里去。阿骨打他们肯定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他们是不会轻易去死的,而会变成一个个小耗子,利用复杂的地形和广袤的空间来打拖延战,游击战! 时间已经快入四月了,顶多再有四个月,陆谦就要从混同江撤兵。镶白旗捕奴队大有可为! 因为关外的鞑子想要从散乱无张的部族进化为一架强有力的战争机器,首先要打破原有的部落体制,就像完颜氏曾经做的那样。要不然在战场上得到什么好处,绝大部分都被部落首领吞掉了,下面的战士没有大的实际收获,又如何肯效死力? 而现在这部强有力的战争机器被打零散了,那么可以预见的,混同江以北的女真之民很快就又会回到过去的部族状态。可这也需要时间。 镶白旗能活跃的就是这段时间,因为当女真的一个个部族重新出现的时候,就是他们向陆皇帝献出自己的膝盖的时候,也是完颜氏彻底灭绝的时候…… 正文 第八百一十章 化夷为夏,煌煌正道【求订阅】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陛下,混同江以南熟女真诸部皆降,然其部族内之青壮多已被女真抽去,现今查乙典部、回跋部、顺化王部、鸭绿江部、曷苏馆部,只得适龄男丁千二百余,另有长白山部六十二人。其中自称有汉儿血统,能说汉话者有二百六十人……” 挞不野向陆谦禀告着自己的统计数据,半点没有提这段日子里混同江以南的女真族部到底遭受了怎样的清洗,不知道多少猛安谋克在这场变动中飞灰湮灭,不知道多少个女真中的‘豪门望族’在这场大波动中飞灰湮灭。 就陆谦所知的,这些日子里挞不野、高庆裔后宅都多出了不下五六个女子,而耶律马五、耶律宗雷、刘舜仁等人的后院中也多出了不下十人。 他到还没昏了脑子给陆皇帝送女人,但大批的金银珠宝却被源源不绝的送到陆谦手里。 女真人横推契丹,所过之处烧杀抢掠,那可是一个力压中原达二百年的帝国的积累啊。其中的大头自然归了完颜女真,但其他人等也多有分润。那些金银财宝分散到无数猛安谋克之中,并不显眼,但现在这些猛安谋克中的‘豪门大户’都被打倒去,那集结起的财富可就蔚为壮观。 新生的镶白旗吃了满嘴流油,但给阿骨打、粘没喝做了多年奴才的挞不野、高庆裔却深知为奴之道,好东西不能只自己留着,还要献给背后的主子,这样的奴才才是一个真奴才! “陛下,镶白旗近来共捕获女真顽劣之辈共一万九千余,内有孩童七千。目前,所有男女全部编管,等待发落!” 这混同江以南的女真人遭了多大的殃,从这个数字便可见一番,要知道混同江以南的“买卖”是齐军合着镶白旗一块做的,齐军手心里的俘虏更多。最近可是忙坏了人力商行了。 陆谦并没继续北上黄龙,而是就坐镇辽阳,在大火之后一片废墟之中驻扎下来,看着辽阳一战的幸存者们回到城内,哭天抹泪之余,再拖来木头,收拾残渣废墟,建起了一座座简陋的住所。 他们可舍不得离开辽阳。 这地方土地平坦肥沃,又临近水源,天生就是一生民聚集之地。更不要说从秦汉年间,这儿就是辽东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千年不变。叫他们潜意识里就不愿离开。更不要说财大气粗的陆皇帝早就挥洒钱粮救济着他们,更许诺尽快编户齐民,租赁土地,今明两年税赋全免! 辽阳城北的战场处还在一波波毙着人,三万战俘中,女真人不到四千人,渤海人却有七八千,其余各族的军官数量加上,少说要来八轮才算是了解。更何况齐军横扫混同江以南,那城池部落中,有挞不野、乌烈这种识趣之人,也有死不悔改的硬骨头。后者被俘后便都被送来辽阳城北的战俘营编管。 故而这当可以用大炮毙上九轮! 陆谦即便是要走,也要等到第九轮,完颜斡离不、完颜撒离喝、完颜蒲鲁虎、完颜斡赛、完颜斡者等等,都给炮毙了,等到黄龙府给拿下了,这才能打道回府。 就是可惜那完颜娄室已经死了,死在了战场上,尸体被找到时候,已经被踩踏的血肉模糊。陆谦虽把他尸体挫骨扬灰,却也依旧恨不能杀他一百刀。 大批的官员从北地被调来,辽东本地投降的汉儿官吏,陆谦把他们统统换去了西北任职。 彼此且不设立行省,而设为都护府,以晁盖为首任大都护,李处温为都护府长史,张觉任左副都护,岳飞为右副都护。 定下了头首,底下就是各级官府官署的建立,废州设县,乡官的产生和影响,政策的宣传,大量的事宜全都压在了李处温、张觉的肩上,因为岳飞此刻还在黄龙府前线,而晁盖更是引兵在燕京府。 李处温、张觉都忙的马不停蹄,陆谦却能优哉游哉的在一边考虑辽东的人口问题。他为此事已经发愁好多天了,没有人就没有劳动力,没有劳动力就没有生产力! 陆齐在辽东的统治力,在东北的统治力,虽然取决于陆齐的国力,但更取决于辽东的汉人。 辽阳作为辽东都护府的治所,本处知府由长史兼任,李处温一边忙活都护府的事宜,一边使人编户齐民、丈量土地,准备租赁百姓!仅有的一点时间就是与礼部交涉,希望辽阳府的官学和各级公学【公立学堂】能够尽快到位。 “辽东汉儿与中原隔绝二百年,文教不兴,礼仪不达,言行举止多有蛮夷之风,岂可不纠?且渤海儿从习农耕,言行与汉颇通,亦慕王化久也。近新朝设官学,立公学,行教化之道,罢黜陋习,教化夷狄,使其心慕王化,化夷为夏,乃是煌煌正道。” 教化夷狄,化夷为夏,这本就是读书人的职责。而国家立学,即是朝廷教化之所,更是宣扬天子圣德朝廷王化之源。这无比重要! 说白了,这就是以汉家文明代替土著风俗,是把我的规矩加于你的头上,这真是无比重要。 为此,他把恢复辽阳和交通建设,还有本地的秀才科、举人科都延后了。或者干脆说是顾不得了。 而张觉更是与众不同,在忙碌都护府事宜的同时,他就是不停地催促僧录司和道录司,更准去的说他对和尚更有感觉,然而张觉结盟清楚道家在陆皇帝心中地位也是不俗,朝堂之上与之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哪里会只管招呼和尚呢。那必须是僧道一起请入辽东! 因为他觉得女真蛮子粗鄙无礼,偏偏这等人最容易交出自己的信仰。不说那些早就被佛家‘感化’的熟女真部落了,就是席卷了辽东之后的生女真们,短短几年里信奉佛门的不计其数。 张觉出身燕京世家,对于内中奥妙有着自己的一番独到见解。很清楚信奉佛门的熟女真部落,其高层汉化的更加彻底,也更容易接受汉化。 现在他就觉得,包括镶白旗旗兵在内,女真、契丹诸部,都需要佛法道法的感化。然后配合着衣食住行等硬件措施,软硬兼施,尽快的把辽东之夷民变为心慕王化的驯服犬马。 二人谁都没有就刑罚一事声张出半个字来。统治民族与被统治民族在法律上有不平等,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不管是辽国还是金国,契丹人和女真人都有着超乎其他民族的超人地位。 在汉地,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可在北地,契丹人杀一汉儿,偿以牛马,即可替其罪免死;若汉人杀死契丹人,汉人则斩之,仍没其亲属为奴婢。女真人就更是过分! 现在陆皇帝规定,汉人杀藩人,视藩人户籍而论刑罚,最轻的减罪三等是赔钱了事,这就等若是“偿以牛马”了,已经同契丹法制相等。而其上还有减罪二等,减罪一等,乃至最重的杀人偿命! 后者衡量尺度的依据不只是被杀藩人的身份地位,更在于被杀藩人的犯罪记录。 犯罪记录是来自后世的一词汇,可意思却也能叫这个时代的人通透理解。总的来说,藩人的最初户籍是黑色的,若是后者忠厚老实,遵纪守法,三年内不犯丝毫罪责的,那户籍便由黑色变作了白色。 而从白色户籍开始,藩人便能计算积分了。每年一汇,若是积分为负数,便就返回黑色户籍。而若积分为正,也就是遵纪守法,热爱、忠诚陆齐朝,每年皆有十个基本分,当积分达到一百时候,便可拿上黄色户籍。也就对应的减罪一等。 到积分为一千时候,那就能入汉籍了。户口本自然是红色的了。 陆谦如此定义,十分明显的用意便是让治下的异族老实。在夺取燕云和席卷了湘南赣西、闽粤之后,陆齐一朝治下就多了很多少民。那南方的少民陆皇帝甚至可以径直给他们发红本本,但对燕云的少民他可做不到如此的大方。 必须说南方的少民是温顺的,至少人家从没像北方的少民那样给汉人造成致命的威胁。 历史就是如此,陆皇帝对苗家瑶家壮家甚的可没半点另眼相看。如此佛系的心态能对着女真么?那绝逼是不行的。 如此才想出了这般的法子来。 而如此不人道的种族歧视,在张觉、李处温,乃至耶律马五、高庆裔、挞不野等看来却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的。 谁牛逼起来了,不想把好处给自己人,而是连着外族人一起给? 你发财了为啥不给你邻居一点,而对自己的兄弟姐妹大大方方啊?为啥不提携外人,偏偏把亲戚一个个拽进来?这是一个道理。 同时这般做也能大大收揽北地汉儿的人心。 这些人在契丹的法制下卑躬屈膝了这般多年头,一遭站起身直起腰来,不好好的出口恶气,如何成?至少是心理上让他们对契丹人、奚人、蒙古人、渤海人等民族建立起了足够的优越感不是? 正文 第八百一十一章 千古难寻的好皇帝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黄龙府城在后世长春市农安县境内,城池不大,周长也就七里。但也正因为它不大,所以才难攻破。 粘没喝可是把黄龙府、威州、祥州、宾州、益州的守军都招到了这儿。 前文里说了,阿骨打燕云之败后,火速扩军至十三四万,其引主力十万屯驻辽东,又在通州放置了几千人,余下的三万兵马就都放到了混同江一带。 之后阿骨打辽阳大败,主力损失殆尽,通州的金军在被其带着北上途中纷纷逃往,混同江南岸的金军也多有不稳。粘没喝旋即以女真人为骨干,重新编整兵马,虽然期间还是有人员逃亡,但黄龙府还是汇聚了上万军兵。 上万金军里头女真人有千把人,渤海人有两千多,余下的就尽是室韦人、达鲁古人、兀惹人。这样的军队。战斗力是可想而知的。若不是粘没喝心狠手辣,拿混同江以南的汉儿做肉盾,黄龙府内金兵再多,其也早就被拿下了。 陆谦等到炮毙第九轮后,那被抓到的女真贵将们通通崩了后,就要打道回府的消息给了黄龙府外的林冲、岳飞很大的压力。 二人理解陆谦的决定,偌大的帝国,战事并非只限于辽东一处。那关中的宝鸡、大散关一线,燕京府北面的大草原上,还有岭南事宜,都在开战之中。 现下大金国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女真的光辉被彻底踩在了脚下,陆皇帝端的无有留在辽阳的借口。 但是在二人的理解中,这也可以看做是陆皇帝对他们二人的催促。陆谦显然希望能在自己离开前接到黄龙府破的好消息,最好是能提拎着粘没喝父子,送去给他炮毙! …… 黄龙府里。 粘没喝整个人湮没在黑暗里,心如冰窖是什么滋味? 那彻骨的寒冷,无尽的绝望,粘没喝每日里都能品尝的到。在辽阳一战大败后,他的心就死了。 他很清楚,女真没有复起的希望了。陆皇帝或许不会对整个女真族斩尽杀绝,可是完颜氏,却很快就要不复存在了。 自己为之奋斗半生的事业彻底破产了。这种痛苦简直是完颜粘罕这种事业男最大的痛苦,他比死了都要痛苦。 要知道,人最恐惧的事情并非是死亡。 生命虽然只有一次,但在很多人眼中它绝不是自己最珍贵的财富。这点看红朝是如何建成的就知道,那么多的革命烈士的鲜血就是一个最明显不过的事例。 对于粘没喝来说,女真大业就是他毕生为之奋斗的信仰,是他人生最伟大的事业。当信仰破灭,当事业破产,这时候死有何惧? …… 黄龙府外。 战争的硝烟早已经飘散,齐军彻底控制了混同江以南,而这些地方既然为齐军彻底掌控,还有镶白旗来帮衬,大清洗过后那可不就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整个混同江以南,也就黄龙府还燃着烽火,但这朵火光且也燃烧到头了。 齐军大帐内宴席摆起,从上而下,两列尽是长条矮几,此刻人头攒动,座无虚位。军中团正以上军官除执勤战备外,尽皆到场。 虽然是在战中,但此刻春末夏初,东北历经了万物复苏,正是万物生长的好时期,有的是食材来整治这场宴席。 好酒、好菜,应有尽有。酒香四溢,肉香扑鼻,杯盏交错间,人人脸上都带着无可抑制的欢笑。 “主子,林都督恐已经有了决定了。”高庆裔坐在挞不野的下手,韩庆和又在高庆裔的下手,赤盏晖则又在韩庆和的下手。镶白旗现下已经有三个千户,韩庆和是一个,赤盏晖就是另外一个。 他原本与挞不野的在金军中的地位相当,可现在却只能在镶白旗五千户里排第三,谁叫他投降晚呢。这也多亏了挞不野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下了与赤盏晖间的些许隔阂,而赤盏晖本人也没有参与辽阳一战,他参与了辽西州一战,那一战辽军大败而输,夹谷吾里补直接没在了阵中,他则幸运的逃出一劫。但也因为身负重伤,直接回到了辽阳安养,而不像挞不野又跟着完颜设也马参与了辽河之战。 赤盏晖先跟着吴乞买一同撤到了沈州【沈阳】,吴乞买后率主力南下参与辽阳一战,赤盏晖却受命押解着王伯龙和耶律余睹北上通州。 阿骨打辽阳大败,一路引着寥寥的残兵败将逃至通州,赤盏晖听闻了消息,心知女真是再无复起的希望了,就在北上的途中合同王伯龙和耶律余睹逃跑。王伯龙那厮运气不好,被金兀术一箭射中背心,掉下马去,必然是活不了了。赤盏晖和耶律余睹却好运的逃过了一劫,后向林冲投降。 那耶律余睹虽然有点不识好歹,但他是答里孛的姨夫,林冲还是好好待他的,赤盏晖也因此摆脱了邪恶集团一份子的罪名,他的家人在银州被俘,都已经被关在奴隶营了,但且还幸运的没有遭殃,只家中几个生的漂亮的小妾被人要了去。对于赤盏晖来说,这种小妾都只是玩物而已。合在一起也没他老爹一根头发珍贵。 陆谦守备镶白旗时,赤盏晖主动与挞不野搭上了线,这才使得他今日在帐中且有一席之地。 韩庆和就不去说了,陆皇帝是瞧他不顺眼,就丢尽了镶白旗了。后者虽然有实权,也有利益,但不得不说,在身份上还是有些折辱的。韩常在他老爹手下当个百户,今日这宴席却没他的份儿。 挞不野有些感慨的叹了一口气,是啊,林冲心里肯定是有决断了,不然他不会搞这场宴席。这是一场提前了的庆功宴,那拿下黄龙府后还不知道要死多少汉儿妇孺,庆功宴且是不会举行的,一如当初的辽阳一战。 “炮毙已是第七轮,眼看着陛下就要折返回去,再是不忍心也要狠下心啊。”孰轻孰重任哪个人都能掂量的清楚,况乎是林冲这样的军中大佬? 帐中诸将多心知肚明,你就看不到一个人在满脸慈悲的,人人喜笑颜开,欢不自禁。 都是沙场里走出的人物,对于黄龙府自有自己的判断,粘没喝死心拿汉儿做肉盾,这不狠心,莫不是还要成就粘没喝死守黄龙府不失的伟业么?那当然不可能! 既然知道不可能,那就该清楚这辣手早晚是要下的,林冲一直拖延到今日不得不为之,这未必就是他心里真的犹疑,于挞不野看来这更是在做个样子。甚至陆谦传言要炮毙九轮后便打道回府,这也未尝不是在给林冲寻一个借口。 挞不野不知道自己揣测的是对是错。 他本人是希望自己的揣测是对的的,因为那说明陆皇帝真是一个为手下着想的好皇帝。豹子头有了个借口做幌子,身上的污点顿时就消去了大半。 这种自己担黑,不让手下人背黑锅的皇帝,端的千古难寻啊。 而此刻混同江对岸的宁江州。 这里是阿骨打起兵的第一战,正是当年阿骨打攻克了宁江州,方才正式拉开了辽金战争的序幕。 此刻人心惶惶的女真人却再度回到了这个梦想开始的地方! 阿骨打带人回到宁江州后,当晚举行了一场酒宴,强做欢笑一波,当晚就再度吐血,病倒了下来。 国事大权被交给了吴乞买打理。 而很快的,他的再度大败以至于女真主力尽丧所引发的连锁反应便就到来了。那五国部先就不听完颜氏的调遣了。 所谓的五国部是契丹人对剖阿里、盆奴里、奥里米、越里笃、越里吉等五国(即五部)的统称。来源于黑水靺鞨,属辽代广义的生女真。分布在约后世黑省依兰县附近的松花江下游至黑龙江下游南北两岸地区。以狩猎、捕鱼为业,亦饲养马等家畜。【五国城就在这儿】 辽圣宗时归附契丹,为辽镇守东北境,向辽纳贡无定期,贡物为貂皮、马等。其地产名鹰海东青,是契丹贵族岁岁勒索之物。然而这五国部对契丹虽是时叛时服,可在完颜乌古乃【阿骨打爷爷】时,就已听命于完颜部。但五国部与完颜部也非半点矛盾都没得,在大金国强盛无匹的时候,五国部自然顺服的变成了猛安谋克。而在大金国这条破船即将沉没的时候,彼处的猛安谋克们也就先造反了。 “逆贼,逆贼!竟然敢……,敢……,咳咳,咳咳……” 血水从阿骨打的口中咳出。一旁的完颜绳果连忙上前拍着他后背,“父皇,气不得,气不得,您消消气,消消气……” “逆贼,我要杀尽了他们!”才喝下了一碗补气汤,阿骨打一股子虚火撑着,怒极下怎会听儿子的。 “招谙班勃极烈!”又咳了两口血,气喘吁吁的阿骨打才平静下心头的愤怒。瞟了一眼边上的侍从,下令道。 “臣遵旨!”后者不敢疏忽,领旨后忙大步迈出。 谙班勃极烈就是皇储,就是吴乞买。 此刻夜色深深,若是当初早该熄灯了。但今日吴乞买处却还是灯光大亮。 正文 第八百一十二章 一个时代的落幕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五国部已叛,室韦、铁骊如何?” 见到吴乞买后,阿骨打强打起精神问道。五国部虽叛,但其距离完颜氏终究是远了些,吕不室韦部和铁骊人却就在完颜女真的后背。 前者与蒙古人系出同脉,源于黄头室韦,辽初被阿保机征服后,置突吕不室韦部和涅刺拏古部。居于嫩江上游和黑龙江南北两岸,后来辽圣宗把涅刺拏古部迁到了阴山,突吕不室韦部还留在原地,就在完颜女真的背后。 而铁骊人就更不需要多言了,后者可是存在数百年的势力,与女真一族同出黑水靺鞨一脉。当完颜氏强大时候,并不费力的就将铁骊部收复,可是现在女真衰落了,一切就有了新的变动。 在他们这些人的眼中,同出一脉屁用都没,那五国部与女真也一样同出一脉,而完颜氏一通女真七十二部时候,也是一路的血雨腥风。 待从吴乞买口中听到否定的回答后,阿骨打忽然轻松了好多。这证明局势还没恶劣到极致。国家多难多艰,贼子多恶多奸,完颜氏已经不起大的震动了! 五国部反叛带来的震动似乎就到此为止,阿骨打继续在床上安养,女真人继续抓紧时间向根本的山区里转移。无奈何,齐军的威胁忒是严重,一旦黄龙府告破,他们强渡混同江就是眨眨眼的功夫。宁江州必然是保不住的。 女真人,尤其是完颜女真,接下来要在齐军的剿杀下存活下来,那就只有躲到齐军够不到的地方。 也幸亏这大地广阔,山峦遍布,密林丛生,齐军乃中原汉儿,如何能追寻得到他们的踪迹?倒是那挞不野带领的镶白旗,那些无耻的叛徒,更叫吴乞买等高层担忧。 但是阿骨打的病床不是密室,很快他就察觉到了外头气氛的变化。“又生了何事?”早就得到吩咐的随从岂敢说真话?那黄龙府城下的齐军已经开始发力,聚集全部兵力,更不知道用什么法子一举颠覆了黄龙府城的城墙,现在怕是黄龙府已经落入其手了。 阿骨打从随从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惊疑不定的神色,那随从面对他的命令竟然犹豫了。这好稀罕,多久都没有过的事情。 阿骨打不说话,但他脸上满满的杀气却是叫人看了胆寒。 片刻后,整个房间里的人都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阿骨打的脸色比白蜡都要苍白。 “粘没喝,粘没喝……” 怒发须张,阿骨打对女真的艰辛本是有心理准备的,但听得禀报实在是远远超过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粘没喝可不纯粹是他的手下,而更是女真王朝的大股东,是他的合伙人。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完颜女真的辉煌也是粘没喝的事业。 然而现在…… 一想到粘没喝现如今可能已经死难……,阿骨打就忍不住怒火冲天,整个人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栗。 完颜女真已经到了灭国灭族的境地,南面的厮杀烽烟未熄,北部的同室操戈又将斗起,自己的身子骨已经不成,这般的破烂局面留给吴乞买,叫他如何能够应付得了这一切?纵然能安然的度过眼前的难关,可国势未妥,给兄弟留下这么个烂摊子,完颜氏的存亡绝续也是一大难题。 粘没喝能力出众,内能谋国,外能谋敌,必然可为吴乞买之肱骨也。 女真鼎盛时候自然人才众多,但现在多少人都死在了齐军倒下,粘没喝的份量便也更加深重。现在死在黄龙府,可不是折了完颜氏一根柱石? 当初粘没喝要留守黄龙府,阿骨打就不同意,是粘没喝执意如此,而且又有“肉盾”在身,让阿骨打想着黄龙府且是有希望守住的。 而当时的女真也确实需要打上一仗,暂时抵挡住汉儿的兵锋,好让混同江以北的族人有那么一丝喘息之机。 黄龙府之战已经僵持了多日,阿骨打虽然觉得那城池能守住的希望真心不大,但终究是有些希望的。陆皇帝在辽阳那般郑重其事的做样子,放到黄龙府里岂能不有顾忌? 但现在一切尘埃落定,黄龙府可能已经失陷,粘没喝可能已经身死…… 阿骨打悲痛之余更五内俱焚,他不知想粘没喝的生死,更想完颜女真的未来,这一刻他脑子仿佛都要炸开了。 南面的汉儿不死不休,北面的贼臣狼子野心。 大金何日能国势安定? 大金何日能报仇雪恨? 一阵阵剧痛中,阿骨打诅咒般在心里疯狂的呐喊发誓,眼前浮过一个个的身影,粘没喝、娄室、银可术、闍母、斡本、斡离不……,甚至还有挞不野、耶律余睹等等。但每个人的样子都是那么的模糊,连粘没喝的面容也是模糊不清,最后更是完全混杂在了一起…… “呃,呃……”终于,阿骨打发出了两声痛苦的嚎叫声。一阵异常剧烈的头痛霎那里撕裂开了他的大脑。不过他还是想看清楚那个身影,满是金黄色的身影…… 那是陆谦! 屋外,忽的起了大风。 “御医,御医……”内中顷刻间乱成一团,一个随从轻轻摇动阿骨打的身体,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碰到阿骨打鼻子下,旋即跪在床榻下哭的死去活来。 完颜绳果正被人引着过来,听到屋内的慌乱连忙冲进来,就见几个随从都跪在地上,而床上的阿骨打已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所有的人都面如死灰。完颜绳果心头大惊,拔开床边围着的随从就自己探去了手,最后怵然的跪在了阿骨打床榻前。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又有随从引着吴乞买大步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完颜斜也,却没想到进到屋内看到的就是这般情景。“快,快给皇帝把脉,快把皇帝救醒——”吴乞买也慌了,朝着几个大夫嘶叫着。这个时候死了阿骨打,完颜氏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他心理面已经知道阿骨打是真的死了。颓然地跌跪殿下。 “谙班勃极烈。皇帝,大……大行了!”几个大夫使劲地叩着头,颤抖的声音响起。 屋子内,一片死寂。直到吴乞买一声撕心裂肺的哀泣,所有人都惊醒了,所有人都跪下来了。 上到吴乞买、完颜斜也,下到最普通的小卒子,人人开始失声痛哭。听到房中的哭声,外头守卫的值班侍卫、侍卫亲军,也全都齐刷刷地朝着房间跪下,失声痛哭。 女真贵将的亲军本名合扎,意为“亲近”。阿骨打的亲卫便是合扎猛安军。但在阿骨打称帝后就迅速发展成侍卫亲军,隶属于侍卫亲军司。天辅年间改设殿前都点检司及宣徽院,分别管辖。从这称为里就可以看出,女真人的汉化过程速度真的很不慢。 时间回溯到一日前。 黄龙府的粘没喝在发现城外齐军不同以往的动作后,就知道见生死的时刻到了。外头的林冲已经等不及了,而自己能不能守住黄龙府呢? 粘没喝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金兵是守不住的。不说战斗力,就是战斗意志以及黄龙府的坚固,那都是守不住的。 七里周围的黄龙府城外一片宁静。 这就是大战之前的寂静,内中充满了肃杀。 但粘没喝却半点也不担心,横竖是一死么。他早就看透了,也不想再活下去了。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完颜氏走到末路了才死去么?那更是一种悲哀! 他早在向阿骨打请命镇守黄龙府时,就看透了这一步。自己纵然有肉盾,但齐军岂是因为肉盾就能放了他的人?那豹子头当日在辽阳一战中可是很有决断的。 他对阿骨打说自己有信心守住黄龙,阿骨打当然不信,即使他把肉盾拿出来,阿骨打依旧不信。只是阿骨打真的朽了,他明知道守住黄龙府是多么渺小的希望,但只要有那么一线生机他都不愿错过…… 这才是阿骨打默许粘没喝留守黄龙府的最大原因啊。 他等待现在这一刻已经很长时间了。林冲竟然能按捺到现在方出手,已经大大出乎粘没喝的预料。甚至都让他一度觉得,阿骨打的奢望是不无道理的。 他转过头看向房间悬挂的地图,一副城防图,小小的黄龙府尽在他眼中。 虽然是必死之局,可粘没喝却期望着能干掉更多的齐军。 对于后者,他心头那个叫恨啊,食其肉寝其皮,恨他们恨得发狂。是他们打断了女真崛起之路,是他们毁了大金国。那是倾尽五湖四海都洗刷不去的仇恨! 帐下的诸将此时也寂寞无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怒、恼恨、焦虑和忧愁。最后的时刻到来了! 粘没喝看了一眼众人,乌延蒲卢浑、乌延鹘沙虎、完颜阿离补、斜卯阿里、胡里特等,都是不错的人才,但比之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完颜希尹,比之斡离不、闍母等等,他们真就差远了。就是撒离喝、挞懒、习不失、婆卢火等人来,也是有着差距的。 当年的女真战将如云,他粘没喝手下那里有他们崭露头角的余地,但现在,但现在…… 诸将默默地退去,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想法,人人都是脸色变了几变! 正文 第八百一十三章 失败者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黄龙府是混同江以南区域的大城,但本处的城池城防放在中原内地也就是一大县的模样罢了。 错不是粘没喝心狠手辣,径直把一个个汉儿绑在城头竖起的木柱上,岳飞早就大炮开兮轰他娘的把黄龙府城给敲开了。就因为金军的肉盾,攻城部队被困住了手脚,这才容的黄龙府存在。而现在一切就都不用顾忌了。 以岳飞之心性也清楚事情轻重缓急,只心里把女真叉叉了无数遍,发誓要用十倍之鲜血叫之偿还。 “轰轰轰——”大炮轰鸣声响起。 二十多门五斤炮齐齐射出,铁青色的炮口喷出炙热的火硝,升起的股股白烟不多时就已经笼罩在了炮兵阵地的上空。 一炮击出,一门门五斤炮齐齐的向后倒退,炮架就着炮位后堆起的斜坡冲上,然后在后坐力用尽时自己再呼隆隆的滑下。炮位的前方同样也有一道相向的斜坡,只是比起后面的要矮上一些,只比炮架本身的车轮高。他们同时也是炮位的一层防护,如果对面也有大炮的话。 但现在金军手中显然没有大炮,这两道斜坡作用就只是卸力了,只片刻的时间炮位就得以重新归复,不用再调整射击诸元,填装药包和铁弹之后,大炮再次击发。 节省了归复炮位耗用的时间,足让火炮的射速加快了一大截! 土崩石裂,黄龙府城的围墙在大炮的轰击下迅速向着残垣断壁转变。但想要将整个黄龙府城给轰塌,却还要一段时间的积累。 粘没喝心中且暂时放下了担忧,以为城池便是要破他也能为完颜氏争取一段时间。然他却不知道在二十多门大炮的掩护下,齐军不仅迅速填平了对面照应的护城河,更在城下掏了五个大洞,相隔距离均匀,皆三丈有余。一箱箱的药包就已经被送入其内! 这种破城法门实在是夺城利器,在眼下这个时代,端的少有城池可以抵挡。 “轰轰轰——”黄龙府城非是铁浇铜铸的,连续的爆炸声中黑雾喷发,惊雷巨响,烈焰冲天,砖石飞散,一道二十多丈长宽的城墙轰然倒塌。 二十多丈的缺口,围墙被炸的悉数成了废土堆。城内这一刻不知道多少房屋如是地龙翻滚,房倒屋塌的陷下来,以一种极扭曲的形状压趴在土石堆中。 “杀——” 岳飞挥了挥手。立时,四下杀气腾腾的战鼓声就咚咚擂响。 “杀!”震天的吼叫声中,潮水般的齐军步甲向着黄龙府城涌进。 城墙内金兵都要懵掉了,乌延蒲卢浑、乌延鹘沙虎兄弟大声喝呼,这才把懵掉的金兵惊醒。废墟中,无数个金兵蚂蚁一样的冒出,同冲在最前面的齐军步甲狠狠撞在一起。 然这只是一个假象,看似骁勇的金兵士气已然崩塌,城池的告破叫他们丢掉了最后的信心。齐军攻入的兵锋尽是稍微遇阻,便如车子压过一颗石子一样,卷入城中。 震天的杀声中,之前大发神威的火炮退出了射击行列,虽然在依旧向着城内延伸射击,但在战场上,震天雷方是最耀眼的明星。 这不是齐金两军步甲的第一场硬仗,但这一仗却有它所特殊的涵义。拿下了黄龙府城,消灭了粘没喝这儿的守军,混同江以南就再无可羁绊住齐军铁骑的力量了。这短时间里他们也营造了许多木筏、木簰,只待了解了黄龙府城,就大军强渡混同江【松花江】,踏上混同江北岸,夺了宁江州,彻底将女真驱除出传统的文明地带——在陆齐,这条分界线的依据是城池,也就是宁江州。 齐军杀进完颜女真的老巢,就可以说就有了把女真人彻底打回原型的前提。 “杀啊——”王贵、徐庆、岳翻、鲍旭、刘舜仁、曲利出清、耶律宗雷等人依旧领头冲杀进了黄龙府城,错不是岳飞拦下了耶律马五,后者都能提刀冲在前线。 当然,岳飞他自己也很想提枪杀伤前去。 辽阳一战和眼下的黄龙府之战,让岳飞对女真这个俩字反感到了极致。对于混同江以南的熟女真已经纷纷改名为靺鞨族,他是很赞同的。 不要说他矫情,而是彼此因果太重。挂着女真的名头,便是镶白旗且都要背负着一股自己承受不了的压力。因为光岳飞就会对他们另眼相看。除非那些人愿意永远都待在混同江! 陆皇帝早就给挞不野说了,镶白旗今后的活动区域就定在混同江一带,直到完颜氏彻底完蛋。 对比水草丰美的河套之地的正黄旗来,混同江这地方简直是鸟不下蛋的破烂地儿,挞不野才不愿意坐镇宁江州十年呢。 黄龙府城中央的原契丹府衙。这儿已经成了粘没喝的中军所在地。 “报国相,东城失守,守军大溃,乌延蒲卢浑、乌延鹘沙虎二位孛瑾一死一伤。” “那就做最后准备吧。”稳坐在一张大椅上,粘没喝的眉头连动都没都动一下。自从他下决心死守黄龙府城时起,对这样的噩耗粘没喝就已经有了十足的心里准备。现在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当做一回事儿,又还能有什么能让他动容的呢?再说知道东城忽的震响倒塌后,他对此就更有数了。 淡漠的眼光看了眼完颜阿离补,粘没喝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传出,“阿离补,带你的人马随后冲锋,把汉贼打出去。” “末将遵令。”完颜阿离补现在已经习惯了粘没喝的面无表情,但对他那无一丝人气味的声音还是感到了一阵惧怕。他心里明白粘没喝的打算,这是不准备活命了。更清楚粘没喝的命令意味着什么,那不是要他把敌人打出去,而是要他去拼命送死。 可是作为一个参加了辽阳之战的人,他就想投降都不成啊。 “杀杀杀——”进到了黄龙府城内的齐军士气正盛,蜂拥而入的齐军步甲杀得城内的金军抱头逃窜。这城池都已经破了,黄龙府守不住了,一个再直白不过的事实叫金兵士气大挫。 就算有人驱使汉儿去顶包,也只能是短期里阻碍片刻。好歹也是个城池,建筑广众,前路被堵,就从别路包抄就是。金兵早士气全无了,兵败如山倒,驱使汉儿做肉盾,非是他们要反败为胜,而是希望能得个逃脱的时机。 这从本质上言就是失败者。 粘没喝也清楚,城墙一破,城池就无可挽回了。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刘舜仁的两眼都要瞪爆了,只要一想到粘没喝本人就在这座城池中,他浑身都是无穷的力气。 “杀,杀,给我杀——”扬起一把厚背砍刀,刘舜仁狂吼着。 辽阳一战后抓的俘虏早就把肉盾之原委道个清楚明白,粘没喝虽非罪魁祸首,却也是帮凶无疑。 现在只要一想到能抓到粘没喝,刘舜仁就动力无穷尽。 “轰轰轰……”震天雷的爆炸声络绎不绝。金兵的惨叫声中,“杀啊……”在齐军先头部队的身后,一阵高过一阵的呼杀呐喊声响起。 看到城内升腾起的尘烟,岳飞想都不想,再次挥手下令。第二批,三千生力军呐喊着冲杀了上来。 冲破天的厮杀声再次回荡在战场上。 而后直到一场大火冲天而起! 粘没喝布下的辣手被引爆了,一场早有预谋的焚城大火……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才算熄灭。 岳飞直到了次日深夜才踏足进破烂的黄龙府城中。 整个城池现今已经化作了偌大的废墟,倒塌的房屋比立着的还多很多。 一具具烧焦的尸体且没被清理干净,大批的齐军举着火把,点燃着篝火,认真的打扫着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身上且带着烧伤痕迹的王贵等人立在衙门大门的台阶下,只是身上却没了昂然的劲头。粘没喝那一把大火烧得他们好苦,损兵折将,别的休说,当然突进城中的一干将领里,刘舜仁便没能活着出来,鲍旭也已经化作了焦灰。 “走,进去看看。”等到耶律马五赶到,岳飞大踏步的向衙门内迈去。五阶的青石条阶上还黑黝黝的一片,一股恶臭味道扑鼻而来。一具具烧焦的尸体已经在被清理,一一摆放在衙门前的广场上。 一路走去,直到他看到疑似粘没喝的遗体。 “来人,把他抬出去,挫骨扬灰!” 正文 第八百一十四章 强盗集团【求订阅】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混同江以北,强渡大江后的齐军风卷残云一样拿下了宁江州,女真主力早已经退入了更北部,而完颜女真的妇孺百姓则纷纷逃进茫茫的大山密林之中。 作为黑龙江在中国境内的最大支流,混同江,也就是松花江,并非是贯通如一的一条大江,在后世内蒙与东三省接壤的边界,其一分为南北两支。南支即混同江,北支则称为鸭子河。 宁江州便是处在这两条支流的交叉三角地带,其北部为北支鸭子河南侧的支流刺漓水【西北—东南走向】,过了刺漓水这便是完颜女真的老巢。完颜氏早年的核心区域实则就是刺漓水以北,鸭子河以南这片巴掌大地方。 但现在其军马不止已经渡过了鸭子河,就是完颜女真的妇孺百姓也纷纷逃入了密林和山峦中。虽然这片地区的属于后世的松嫩大平原,从整体上就是一块一马平川之地。但总是会有起伏的不是?而且在这个时代,这里并非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而是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 前者自然由齐军去追击,可后者想要在大山密林中将他们挖出来,却更要依靠镶白旗了。 随着宁江州的被拿下来,粘没喝的尸首在挫骨扬灰之后,陆谦也通过飞鸽传书,向前线下达了嘉奖。 从鸭子河到黄龙府这片广阔的地盘就都归属镶白旗统辖,随后齐军会留下耶律宗雷统步骑三千镇守这儿,可以说是帮扶镶白旗渡过自己的幼苗期。毕竟他们实力且还太弱,只有千多人,而完颜氏即便遭受了重创之后,也很难保证他们的实力就比镶白旗要差。 黄龙府会被改为定边州,州城非是在黄龙府,而就是在过去的宁江州,现在的定边州,此地也随之改名。 原先的宾州、益州、祥州、威州和黄龙府城等尽皆归属州治下,纷纷改名换姓。这儿在日后机会是镶白旗出击打击完颜女真等敌对部落、势力的桥头堡,也会是统辖鸭子河流域臣服各部族的指挥部,还会是两边贸易往来的窗口。陆谦自然不能真把这一切都教给镶白旗! 讹鲁朵现已经镶白旗下的一名百户,手下有着五六十人的他在辽阳就当机立断的投靠了挞不野,因为投靠的早,更因为他手下有着实打实的力量,讹鲁朵被挞不野拔为亲卫百户。 亲卫百户实则是五百户,这是陆谦随后对八旗军制的一改动,旗主与各千户各有一支亲卫。前者为五百户,后者为百户。至于再下的百户那就免了。 讹鲁朵虽然是挞不野的亲卫百户,然而镶白旗此时兵力空虚,挞不野岂能真的只把亲卫百户圈在身边护卫?资源不是这般浪费的。 刺漓水东北侧,二十多名穿着破烂皮袄的骑手在一座山丘的南坡停下,领头一入跳下马背,压低身形来到山顶,伏在齐膝高的草丛中。 讹鲁朵掏出千里镜要向目标张望,顺手在颈子上一抹,抓出一个跳到自己脖颈上的蚂蚱,随手扔到嘴里。就听微微一声脆响后,蚂蚱魂归极乐。 这才是他过往的日常生活,吃个蚂蚱就像是从身上顺手抓到一只虱子,而后再顺手摁死一样。 非常非常之平常,非常非常之寻常。 但他心里此刻却暗自骂了一句,这一想到虱子,身上就又痒痒了。从宁江州出来后自己身上都再次生起虱子了,虽然他自己是早熟悉了那滋味,可这若是被汉儿们知道了,不知道要多嘲笑他呢。 人都是要面子的,也都是有审美观的。只有脑残的人才会觉得穿的破破烂烂、脏脏兮兮的会比一身衣冠整齐、干净整洁的更牛,更惹人喜欢。 讹鲁朵也就过了很短暂的一段美好生活,吃得好睡得好,更穿得好。干干净净,身上且闻不到一丝儿的膻腥,似乎是从记事以来便前所未有的干净。那是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和生活体验,让讹鲁朵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汉人。 这是一种全新的感受,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对于生在长白山深山老林里的讹鲁朵言,却有着不可抵挡的诱惑力。以至于他都觉得现在的他丢人了。 不过讹鲁朵清楚,自己想要崭露头角,眼下的艰险却是必须的。汉人有句话么,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人要先苦才能后甜。讹鲁朵认为这句话是再正确不过了,当初他也是经历了不少艰辛才坐上了一部之长的位置。到长白山部整个被完颜女真给归化的时候,也兀的有世袭谋克之职。这可不就是先苦后甜? 主子给他的任务是探查刺漓水东北这一片的密林,自然不允许他们穿镶白旗的军袍,讹鲁朵他们便就换上了往日的旧服,满鼻腥味,虱子成群。 讹鲁朵扭扭脖子,举起千里镜往远处张望,那边是一片丘陵,山林密布,期间一条支流穿过,阳光下闪闪发光,如是一条银带缠裹在一片碧绿之间。此处水草茂盛,植被茂盛,又不缺水源,端的是一处藏身的好地方。 十几座简陋的帐篷搭建在十数里外的河边,周围有数十头牛羊在吃草,还有一些骑马的入影。 女真人是渔猎民族,但其内多少有些区分。完颜女真已经有了畜牧和耕种,虽然体量不大,但已经有所发展,远比五国部这种更加偏僻偏远的生女真更开化。 “果然是女真!”讹鲁朵现在是靺鞨了,可不是女真人了。看着对面的女真人,满脸都是兴奋的好。 “大人……”一旁的人手中有人兴奋叫道。 大人,这是独属于八旗的一种称呼。在汉人的文化中,“大人”是指在高位者,如王公贵族,如饱学之士,或是对父母长辈的称呼。当然了,这也是古代北方部族首领之称。《后汉书·南匈奴传》:“八部大人共议立比为呼韩邪单于。”可在汉文化中,这个词汇更多是泛指父母长辈。 历史上是蒙元时候开始被用于官宦之人身上,明朝有延续,到了满清才被发扬光大。 而现在,陆皇帝却提前数百年给创造了出来。 如此称谓对于汉人而言,许是有着沉重的侮辱性,可对于女真人来说,完全无所谓。 下位者都是上位者的奴才了,那奴才称呼一声主子老爹,这不是对他的侮辱,而是对他的奖赏。 这八旗的奴才和主子关系非常之紧密,只有主子更牛了,奴才才能跟着水涨船高。可是奴才的利益却又不能与主子彻底的划等号。 这就像后世洪荒小说里的鸿钧和天道,鸿钧是为天道,天道却非鸿钧。放到眼下的奴才和主子身上就是再合适不过了。这种巨大的不平等同时也是八旗高层权利的来源。 讹鲁朵的奴才都在为主子的成功而欣喜,他们的利益与讹鲁朵本人紧密相关。可是讹鲁朵为了自己的利益却能毫不犹豫的牺牲手下的奴才。 就比如现在,讹鲁朵的脑子里想的不是别的,而就是一场厮杀。下头的女真人毫无准备,他们完全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才十几帐人,算得了甚,讹鲁朵手下可是有六十骑的。 他脑子里只想着利益,而从来不去向如此会让自己手下的奴才付出多大的死伤。 他悄悄退回,来到坡下放出手下去联系其他人,很快六十骑便就尽数抵到。 如是一场疾风暴雨的打击便猛地降临在那些且是安详的女真人头上。 有那女真人早早发现了来敌,他们大声吼叫着跳上马辈,向来疾驰,想来迎战,可他们也很快就停下了马蹄。打不过的,来人怕是有大几十人,他们这儿才十几户人家,更不要说青壮去了大半,如何敌的过呢?那是立刻吹响了手中的号角。 碰到了不可抵挡的灾难,赶紧转身逃命吧。帐篷区的女真人多是小孩和女子,他们闻警后大呼小叫的还想去驱赶牛羊,但镶白旗马军来势极快,这些人终于放弃打算,跳上马背便逃。 这些人的骑术并不高明,有些马也不及装上马鞍,这些人短时间里是奔策如飞,但却难以持久。 讹鲁朵根本不愿意放弃眼前的战利品,六十人分出一部分收拾营地,余下的人是继续追击。 不是因为他们猖獗狂妄,不将女真人不将威胁看在眼里,而是利益熏心啊。 人力商行早就蔓延到了混同江,刚才跑出去的那些人哪里是人啊,那就是长着两条腿的金钱。而他们镶白旗想要更好的武装,可不就要努力的去捉人么?这是来钱最快的法子。 虽然就讹鲁朵而言,所获需要大头交给主子,可就是剩下的小头也能叫他乐得合不拢嘴。 甲衣、兵器! 这是他最迫切的需要,讹鲁朵是个有野心的人,他明白一个道理,只有强大了自己才能或许更多的利益。所以他决定先把手下全都武装了后,再去谋求锦衣玉食。 这是现如今镶白旗大部分上位者的共同选择,刚刚成立的镶白旗受齐军的激励和奖赏的刺激,整个群体的上进心都是最蓬勃的时候。从挞不野开始,这个群体就是上进的群体。若是真的有人这个时候就不思进取,一味的只求享受,如此稀有品种反倒引的陆皇帝好奇了。 同时这也是八旗这种纯粹的军事集团的毕竟发展之路。你甭管他们日后的堕落会有多快,只说他们在开创之初,那就是一个永远也填补饱肚子的饿狼,一个走上了制度化的强盗集团。 这个强盗集团便是通过集团抢掠和论功分赃的办法鼓励作战的!虽然上位者要占据大头的利益,但对比过去的部族制度,底层人得到的利益显然会很多。让底层人劳有所值,某种意义上成为‘劳有所得,多劳多得’,这就是它发展壮大的根源。 对比完颜氏的猛安谋克制,对比成吉思汗的壮大,对比后世的满清八旗,甚至是先秦的功爵耕战制,那都有一些本质上的相通。 打破固有的利益垄断,用一个更加公平的战利品分配方案来鼓励作战了。这就是八旗。 只是陆皇帝将他们的规模限制在了一个看门狗大小的程度,比之让他们自由演化,从中华田园犬进化成山林里的野狼,从一头野狼进化成一群野狼,那显然更具有安全性。只要后代人不脑子进水,看家狗就是看家狗,八旗的天花板是很低的! 正文 第八百一十五章 拔剑四顾无敌手,胜利的空虚和寂寞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九是数之极。所以,第九轮炮毙陆皇帝亲自到场,他从头看到尾,亲眼目睹了斡离不他们是如何变成一堆碎尸骨血肉的。 而这也是他此行的一节点。次日,陆皇帝便在炙热的‘吾皇万岁万岁’的欢呼声中打道回府了。 他这番出行可谓是赚取了辽东汉儿的人心,便是燕云的汉儿也尽数拜服了。 在三万正军的拱护下,陆谦施施然的向着益都去了。同来的余下两万兵马尽是齐鲁、冀北的守备军,直接被编入了辽东都护府辖下。 五万大军空跑一场,屁都没能捞到,但又能怨谁呢?只能说女真忒不经打。 而一战打崩了女真最后底蕴的陆谦,心里却也是有些空虚的。 他自从穿越以来,心中的第一强敌便就是女真,老赵家跟阿骨打比,连提鞋都不配。 可现在阿骨打死了,这个比正史上要晚落幕半年多的大金开国皇帝,已经死在了宁江州。尸体则不知道被女真人葬在了那儿。历史上鲸吞契丹,横扫中原的大金国就这样彻底的灰飞烟灭了。 陆谦现在是胜利后的空虚啊。 也怪不得胜利的感觉虽然很有成就感,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胜利之前的过程才有回味,那才是最值得回忆,最感到幸福与安慰,最为高兴的。 陆谦当然不会忘记他这几年的穿越生涯,但胜利之后的他很有一股拔剑四顾无敌手的寂寞。所以才会觉的事后很空虚。没有了女真,他就没有了真正的敌人啊。 ——虽然林冲的时间只剩下四个月,但他相信四个月后,寒冬席卷东北大地,大批的齐军陆续从中撤回的时候,女真人已经要变成中央洪军长征后留守南方各省的游击队了。一个又一个的山头,广袤的地域和空间,不方便的联系,以及北部的漫长的寒冬,会如尖刀利刃,一点点切割着他们彼此间的感情。 一年、两年,不需要多久,在齐军持续的打击下,女真人就会化为一个个单独的部落,在深山密林从开启自己艰辛的生存之路。如果没有大气运如历史上的满清来一回二度崛起,他们若是没有泯灭在风雪之中,日后最大的前途也就是如景颇族、鄂温克族、鄂伦春族、僳僳族、怒族、佤族等等,那些在红朝建国时候多出来的本还处在原始公社时代的少民们。 只不过陆皇帝肯定不会有那么好的心给他们冠之一个个的‘族名’,在皇权的触手延伸到鸭子河以北的时候,只会把他们用扫帚扫一扫撮到一块去,而后为他们选择同一个少民当祖宗。 现在,整个辽东已经被梳理干净,至少在陆谦眼中是如此。 各级官府已经建立,一座座官署,一座座专职机构,包括官学和各级各类公学,那不止有各级公学,还有一些专职学校,也就是财会、技工、司法、武学等,包括一座座医院。 这就是一个大大的框架,囊括住了整个辽东。今后都护府的任务便是守护这个框架,并且不停地为之添砖加瓦,当一座大厦拔地而起,在阳光下闪耀生辉的时候,也就是辽东撤去都护府转为行省的时刻。 陆谦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他还有何必要继续留在此地呢? 要知道中原还有很多事儿需要他拍板拿主意呢。 “既然岭南的兵马已经打进贵州,那计划就开始吧。”陆谦提笔在内阁上书上批了个准字,同时秘书室撰写御旨,轻描淡写中就为贵州的南宋小朝廷定下了命运。 那片很鸡肋的棋局,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了。只可惜当初的踌躇满志,现下已经烟消云散去了。真有点造化弄人的感觉啊。 乐和也是唏嘘,他是一步步看着陆谦制定下了对南宋的策略,又看着陆皇帝中途变意,为南宋小朝廷需了两载小命儿。但最终是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讲真,现在就是乐和都对贵州看不上眼了。 后者的影响力消褪的太快太快,常凯申三年丢了江山,已经够丢人的了。但人家的影响力在大陆却能持续十几年。也就是进入到六十年代后,果党反攻大陆的口号在洪朝方才真的变成只是一句口号。 可南宋小朝廷呢?似乎历经了南越入侵之事后,整个的影响力和凝聚力就彻底溃散了。或许是蜀宋的存在夺走了它的荣光,可不管怎的说,本就龟缩在广南西路这偏僻之地的南宋小朝廷现如今就是一鸡肋。 陆皇帝现在只是把他煎炸烧烤,在争取让这一鸡肋变得更加美味一些。 只是再美味的鸡肋它还是鸡肋,远比不上一口肥肉香,陆谦自然也就变得不挂在心上了。 这一切的根本原因就是短短三两年间,陆齐的影响,陆齐的制度,已经对旧有的社会价值观造成了极大地冲击,后者就是赵宋百六十年的统治中给中原附加的影响力。陆谦对之本是极重视的,视之为大敌。万没有想到短短几年里,只社会演变就已经触动了其根脚。 思之再三,陆皇帝不得不承认宣政司的作用真的极大。樊瑞的鬼主意断没有吴用多的,后者在此方面有着非一般的天赋,更在信中对儒家没有敬畏。他与宋江不同,后者名义上不是个读书人,但思想、行为上却很有读书人的风帆。而吴用口口声声的‘学生’二字,实则却半点不拿自己当读书人。 如何去伸张陆皇帝的意志,推行陆皇帝的想法,吴用每每无所不用其极,却偏偏半点不会有背叛感,更休说羞耻感了。 故而吴用叫人编排了本朝的将相录,最后汇成了一本《水浒英雄传》,很有点后世《大明英烈传》的模样。但更加直白,直白到对陆谦为首的一干梁山泊旧人的身份来历都不加遮掩的地步。 当然了,这是经过陆谦允许的。 整本书内容不加评比,然但凡通篇瞧过此书的,那必然对其内的一个对比印象深刻。 赵宋一边的文武全都是满肚诗书,尤其是做官的,无不做得一手锦绣文章。言谈举止之乎者也,与水泊梁山上的一干四书五经没看过一遍的草莽英雄形成了极度鲜明的对比。 加之书中描述的大艺术家和六贼的奢华生活和败国之恶,以及无数在六贼面前献上了膝盖的官员们,那传统的‘读书人’且还能叫人心生好感吗? 《水浒英雄传》在成书之后就以说书的形式迅速在各地蔓延,短短两三年里就掀起了一股巨大的影响力。自然也就给了赵宋留下的社会价值观一记重击! 吴用是大业未成便给换了位置,重新上位的樊瑞萧规曹随,将此继续大力推广。这就从根本上给了以文压武之道一重击。 那根基且都被动摇了,附加于根基之上的一些条条框框,还能得好? 故而,吴用的光辉越闪烁,南宋小朝廷便越发鸡肋。还好陆皇帝可怜徐徽言是一人才,又甘当骂名多年,算是补偿他一把。也是为了彻底镇压下广南西路那些少民心中不该有的念想。 用一场大战把那一切都升华了去! “你有甚想说的?”陆谦看了一眼乐和,后者一脸的感慨中又带着点莫名意味。 铁叫子一定神,笑着对陆谦道:“回禀陛下,臣从贵州想到了孔家!”虽然后者还没落到南宋小朝廷鸡肋的地步,然陆齐朝这两年事功逐利之气大起,又怎可能没影响到陆皇帝的打算呢? 正文 第八百一十六章 刚建国就开无双!【求订阅】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孔家?”陆谦立刻明白乐和谚语里的意思了,想了想道:“不一样,不一样。孔家的作用可非是南宋小朝廷所能比的。” 后者这颗棋子依旧在掩埋状态,一些大商人许已经知道了消息,可他们无有例外全都选择了闭口。 许是过不了多久,这颗棋子的“秘密”就会变成一个公开的秘密了。 可这又如何? 孔家人的作用力本就不是对这些富贾大商的,也非是对那些读书人。 晋西八大皇商的出现就证明,商人为了钱财祖宗都能不要,更何况区区的孔圣人。 而从明中期开始,朱明那数量悲催的税入和江南东林党的出现也能充分的证明,君子不言利而利在其中,纯粹是读书人在扯淡。 是以,孔家这颗炸弹并不是针对这两种人的。 二者一个为了利益能践踏一切,一个为了利益能把皇帝都耍着玩。 天地君亲师,儒家的教义里,君王与父母与师长这都是并列的。天生时、地生财、人其父母生而师教之,君以正而用之。是以,师者固与天地君亲并立而为五。那些读书人连君王都能忽悠玩耍,如何就不能无视孔圣人了?利益面前死去了无数年的圣人又算甚? 孔家最大的作用是在于百姓,是在于颠覆百姓心中的社会价值观。而对于士林来说,它早就是一个众所周知的牌位了,只有象征意义。 反倒是许多的底层老百姓,更把孔圣人的份量看重,爱屋及乌,孔家在他们心中也是牛逼光辉的。 所以,陆齐近年里商业繁茂,工商、手工业发展迅速,确实给了老百姓‘钱途光明’的印象,一定程度上消减了孔家的作用,但消弱的只是外表,内里还在的。 这是陆皇帝都无法做主的事情,也所以,孔家的份量比起南宋小朝廷来可是全然不同。 虽然在他最初的设计里,孔家就是一块大石头,而南宋小朝廷却是一座冰山。那份量是远比孔家重要的。但谁能想到两年光景里,偌大的冰山已经蒸发了九成去,大石头虽被风雨侵蚀了外表,却实质仍在。 掠过此事,陆谦继续一本本的看折子。 从移民到全国贫困户统计,从司法普法到各层次教育,从交通工程到医院医学,从工商到税务,从各地参军数额到地方上乡勇的发展,还有沿海地区对外的商业和贸易,尤其是海商的发展和远洋商船的扩充,从方腊那传来的消息看,沙鲁克·阿夫沙尔可以抵到巨港了。 塞尔柱苏丹的回答就要正式的传入陆谦的耳朵了。不出意外,那会是一个触伤中原百姓尊严的答案。 这点他早有预计。 当初如此设计时,为的也就是给以后找麻烦铺垫一个借口。可不是立马就要挥刀砍杀了塞尔柱的。 陆齐现在仍要苦炼内功。 陆皇帝设立了那般多的机构,养那么多的官员公人,可不是叫他们来吃闲饭的。警局要与乡兵结合,还外挂着招兵事宜;各公学学堂的老师要与司法部门结合,且是宣政司下属编外人员,宣讲两字他们就是永远也隔绝不了了。如此之类的还有好多,比如那司法、建设等部门的职员,且还是法学、工学的客座老师,医院与卫生部门也有着斩不断的联系,因为要下乡宣讲卫生知识,其与宣政司也有瓜葛…… 陆齐的官很多,权利也不小,所以再是严刑峻法,也不能彻底杜绝官员的贪污犯罪。 后世都说:果党的税多,兔子的会多。对于普通草根而言,这就是一个玩笑话,对比所指意义,百姓们更注重的是它的趣味性和嘲讽性。然而客观的说来,开会可以上通下达,把上层的意图和政策通过会议的形式传达下去,根据有关精神部署落实上级的指示。 这对任何一个政权而言都是很有必要的。 陆齐朝的会就很多,不说时不时的开会,但一个月里,地方上的乡官总要去到县城开大会的,而各村的保长保正也要到乡公署里聚集开会的。至于县里各官署的会议等等,就更不需多说了。 冠冕堂皇一些的说,如此之会议,在宣达上意的同时,也通过会议搜集了民众或者各个阶层的意见和建议。使上级在做出决策的时候有充分的依据和底层基础。这正是一个政权能长期不衰的一个重要因素,也是加强官员操守培养的法子。 “贪婪之辈总是杀之不绝,但该杀的还是要杀!”再打开来一个奏疏,陆谦片刻后怒气升起,他自认对官员不苛刻,虽然不像老赵家那般优待,可比之汉唐各朝绝对不差。但吏治的贪腐,总是前赴后继无有干净。 狠狠地在奏疏上批了个准字。 但此气来得快去的也快,毕竟是‘见多识广’,不理想化。很清楚的知道想要天下当官的尽数清廉,比让粪坑里的水干净的能喝都难。 都说青楼是天下最肮脏的地方,照他看,这官场方才是。 陆谦对此早有认知,故而也就是最初时候火气冒出,转身就看开了。那么多当官的,第一季的汇总只撂倒了这些个,不错了。 “贪得无厌的硕鼠,杀之不尽,灭之不绝。”陆谦想着,是自己的刑罚定的不严谨不苛刻么,那些人在伸手的时候会不知道被捉到就定然没命么?不是的。他们很清楚事发后的下场,而他们也不是真的无惧生死,只是抵挡不了诱惑,那就是抵挡不住诱惑。这与刑罚苛刻不苛刻,严谨不严谨,当然有一定联系。但本质还是在人啊。 所以,此事虽然荒诞,却很能给人生出一种:“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的赶脚。贪官赃官前赴后继,络绎不绝。可不就是不畏死亡么。 而事实上这些人却都是畏惧死亡的,但他们对死亡的畏惧被对金钱的贪婪给盖过了,这般来说他们一声“悍不畏死”,也是当得。 沪港的工地便是官员栽倒的重灾区,而南京城内的建造是另外一重灾区。钱帛动人心啊,这些官儿倒霉了,送他们去断头台的商贾们也倒霉了,陆皇帝发了一笔大财,虽然这对全国的总财政言,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案头上最后一本奏折是户部上疏。 神算子现下是户部尚书,随着内阁在民政上权威的建立,首辅和次辅虽然仍有根脚在六部,但却卸去了身上的尚书职位,从上次变动之后,就从掌管变成了提领。等于是叫尚书头顶压住了一尊太上皇,但其提领之处还是另有尚书的。 蒋敬先前是户部左侍郎,现在是户部尚书,陈观遂即又补了他原先的空位。此番送来的是洪武三年第一季度的财政报表,硕大的财政赤字叫陆谦都觉得燎脸。 非是有银行和佐渡岛金银的支撑,如此大财政支出,只凭陆齐本土现下的财政收入,如何可填补? 陆谦是越发觉得自己明智了。非是早早收下了佐渡,叫其随着发开的逐渐加大加深,年出产的金银变作了陆齐财政一重要支柱,让陆皇帝在四方征讨和加剧官僚建设和内陆建设的同时,硬是不缺钱花。以至于皇帝私库内金银满仓,珠宝珍玩无数,让陆皇帝且都有闲钱去搞皇家的御用银行——金融银行,这可不说这都是佐渡岛的功劳。 不然,陆谦征战大半个天下方才聚集的财富,这几年怕是早就往财政上填光填干了。就像当初时候那样,都要唧唧歪歪的去抠棒子的私房钱。 但这效果是无比明显的,不缺资金,不计成本的投入,陆齐王朝虽然是新生,可它的命运却迥然于汉唐初始时。 刘汉、李唐是中国封建史上的两座丰碑。一个继承了战国底蕴,一个有杨隋做先驱,继承了南北朝丰厚的遗蕴,人才储备堪称丰厚,只要休养生息,他们不强大简直没天理。 可陆齐与二者间的不同却在于它一出世就硬的咂舌。汉家王朝崛起迅速之如李唐,也是早期【李渊】受突厥的威胁,真千古一帝李二同学兀自要忍耐三年后,才一举拔除了东突厥。 ——李世民受渭水便桥之盟之耻辱,其后只三年时间就派命李靖、李世勣、柴绍、李道宗等为行军总管,出兵征讨东突厥。次年三月就叫颉利可汗兵败被俘,东突厥灭亡。 可陆谦却怼了高丽怼契丹,怼了契丹怼西夏,最后又怼了巅峰时期的女真大金。前三个都是落魄户,成色不足,后一个却是成色十足,质地实打实的。原因就在于他舍得花钱! 那就好比同是前途光明无比的互联网公司,然一个在初生期,限于资金问题,限于自身的发展问题,他们只能舍弃一部分利益来换取外来资本的注入。这等交易在后世公司发达之后,在无数平凡人看来是绝对的亏本生意。几十亿、甚至几百亿美刀的股份就被几十万、百十万块钱给换了过去,这是多么大的亏本啊。 刘汉、李唐是如此,而陆齐就非是如此。 前二者都需要缓口气,憋足了劲儿才能揍人,如那初生期的互联网巨头,日后再牛逼现在也需要外来资本的注入,才能满足自身发展的所需资金。比如度娘和企鹅,还有四十大盗。而陆齐却像一个本身就有着无数资本的主儿,他不需要为金钱发愁,能花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他只需要去不停的壮大就好。 如此,同样的时间里,前者的发展与后者的发展其差距,那便是如今这般的态势。 刘汉、李唐需要憋一段时间才能放大招,而陆齐朝一建国却就开无双! 这就是钱多粮足的好处。 陆谦叹了口气,他也没法子立刻解决这个问题,只能让陆齐一点点的发展。直到财政赤字转变成财政盈余!横竖他不急,佐渡岛的金银足够采集几个世纪,他有足够的资本来经营。 想要赚钱怎么能吝惜投资呢。 现在的投入,那就是先期的投资啊。要做生意,这就是必须的。 虽然他现在正大手笔的往海军和海贸商船上注资,目光更是停留在了天竺和天方身上许久了。但他知道想要把队伍打出去,先安定了内部是第一。 而南宋即将扫灭,大理副本也将要开启。陆皇帝还要同时刷蜀宋副本和北辽副本,连小鬼子都顾不得又如何真的发起海上大军去打塞尔柱呢! 只能先把这个梁子给记住,日后好找借口么。 正文 第八百一十七章 有人欢乐有人愁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北安州更北处,茫茫的大草原深处。 连续了多日的雨水终于停了,但天空依旧没有放晴。 阴沉的天气就像此刻大草原上的环境一样,透着一层叫人喘不过气的压抑。 早前天祚帝遣派耶律马哥与耶律彦光领兵直逼燕京府。那北安州被辽军围困,由侍卫司侍卫太师耶律马哥引兵坐镇,耶律彦光则继续南下,引兵数万,号称十万骑,兵锋直逼檀州。 辽军当然不会为了女真火中取栗,北安州也好,檀州也好,都是只虚张声势,从不真刀真枪的干。 等到阿骨打兵败辽河的消息传到大草原上,耶律彦光大手一挥,人拍拍屁股回家了。 倒是燕京军不愿意了。小小的契丹还敢来放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这儿当什么了? 更基于辽东战事大局已定,叫宋江、晁盖无了后顾之忧,二人便着手准备报复。 由呼延灼领兵,史文恭为副,陆谦看了黑三郎与晁盖的联袂上疏,就又把耶律余睹给派了过去。后者可不是耶律马五和耶律宗雷,耶律余睹与天祚帝有刻骨铭心之仇,听闻是这等调派,当下乐意效劳。 黑三郎和晁盖也深知道耶律余睹是何人,才智军略尽都不凡,自然乐意再多帮手。 晁盖以最快的速度催促冀北一部分骑兵北上,联络了正黄旗的宣赞,更招呼了西边青面兽配合作战。后者很给面子,使了栾廷玉与折可存领麾下马军出击。西面的两路军马再合着燕京府本处的马军,数量足有两万骑。 大军分三路出击,一路是燕京府马军,一路是正黄旗,一路是栾廷玉和折可存。 后两路都是个牵制,牵制阴山以北还存有的乌迪里人和谟葛失人,但这都是少数人,真正的目标是那已经大举南下的阻仆人。阻仆人就是室韦人。后者与契丹是同出一脉,在南为契丹,在北就是室韦。其中的一支蒙兀部,就是此刻的萌古部,历史上席卷亚欧的蒙古人。突厥人把室韦喊做达旦或是塔塔儿,而契丹人偏把他们喊做阻仆人,倒是对东北的室韦网开了一面,仍旧以室韦称呼之。 李唐后期,回鹘汗国崩溃,大部回鹘人西迁,北方大草原再次出现真空状态。此时漠北的室韦人逐渐迁移到此填补了大片空白,在契丹征服大草原后,部分室韦人融入了契丹族。但大部分的阻仆人却仍旧是阻仆人。 契丹人曾经很警惕阻仆人,因为后者的人口不少,又填补了回鹘人的空白,拥有了很大的生存空间。用了不少手段,把阻仆人在百多年里变成了足足九部。但现在契丹元气大伤,对于上京道西部区域的统治力是直线下降。而且乌迪里、谟葛失等部在认知到契丹真实的力量后,已经日渐有跋扈迹象,天祚帝没办法让手下的契丹人一年间就生出上百万的族人,并且全都长大成人。为了制衡日渐失衡的内部局势,他就只能一边放任其部与燕京府、大同府私下的贸易往来,甚至是军马与铁器交易,把北安州以北的大半个中京道都留给了他们,另一边就是引入阻仆人,以此来制衡乌迪里、谟葛失等部,以求内部达成平衡。 这些部落都是引弓之民,但他们在契丹人百多年的压制下并不擅长征战,放羊牧马才是他们的专长。而现在想一句扭转各部作风,可是很难很难的。这种由征召的牧民所组成的军队,崩看声势不小,规模也不小,但实际战斗力却是堪忧。天祚帝能在如此局势下仍旧掌控住大局,内部平衡是一,其手中握着的仅剩不多的契丹铁骑也是一重要原因。 耶律彦光和耶律马哥在见女真大局已经不可挽回后,当即拔腿向北去了。那一路上大军的数量是不断流逝,却是打道回府各回各家,部族联军自然也就解散。 呼延灼他们就是趁这个机会杀出,有了耶律余睹做向导,大草原的河流湖泊位置,甚至是一些部族的位置,燕京军本就掌控了许多,那些从北地逃来的难民什么不说啊。对于大草原上的地势地貌,他们不说是了如指掌,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如此大军杀进了大草原,很是打了那些游牧部落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哪里想得到,刚刚还如乌龟一样死不出头的汉军,眨眼就杀进了草原?毫无防备之下,几个靠南的部落在短时间里纷纷被大军横扫。 消息传到耶律彦光和耶律马哥耳中之时,二人都已经进入上京道了。听闻消息后二人如何还会继续折返临潢,是忙发出急令,一边召集人马,一边快马直奔南下。 史文恭武艺超群,可在用兵之道上还要逊色呼延灼一些,而耶律余睹则更是一个好帮手,才不会不智到跟南下的辽军硬碰硬厮杀,而是仗着马多,现下都要人手三匹了,引着辽军在大草原上溜了起来。 入夏的大草原正是水草丰茂时候,任凭折腾,也能寻到吃的。 只是前几日下雨,却叫他们遭了不少的罪。便是有帆布雨衣遮挡,可吃的喝的呢?一口热饭热水都吃不到,只能啃压缩饼干。 现在天至少不下雨了。对此呼延灼说不上高兴还是担忧,想要将士们不再受苦与辽军战力恢复总是相褡裢的。 “不分男女,敢反抗的全部杀掉,剩余的赶进马圈去——” 马盂山下,美丽的湖泊边,碧翠的大草原流淌着止不住的血水。 似乎是因为刚刚下过一场雨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血腥沾染的太多的缘故,呼延灼看这片位于马盂山脚下的湖泊总感觉碧水云天,特别的美! 乌云镶起了一道金边。慢慢的,慢慢的。一缕金色的阳光从云隙缝中穿透过来,照射在水面上。碧波湖水跳荡起粼粼的波光。大地和天空都染上了绚丽的色彩,一道耀眼的彩虹出现在天边。 耶律彦光比呼延灼整整晚了一日,当呼延灼领军杀向马盂山的时候,耶律彦光和耶律马哥虽然是面色铁青,但还是坚持用一日时间在大定府整编部队。被一连串的溜圈,他们的马儿都跑瘦了。偏偏辽军知道自己真实战力孱弱,不敢分兵包围,只能跟在齐军屁股后头转,这效率真叫一个差。 然后,辽军才再由耶律彦光继续向杀进心腹的汉儿追去。 耶律彦光埋头急追,看着呼延灼军行进时留下的残迹追击,那队伍里的部族军看着早已经急不可耐,齐军杀入草原,最能感受到威胁的就是他们。 只看这短时间里就多少部族遭了秧?又有多少部族无奈的迁移北上,在这个水草丰茂的季节,在这个正是为牛羊马儿长膘的时候。 然就是这一天的时间,呼延灼在马盂山又踹掉了一个部落。这是一个普通的部落,小型部族,在上万齐军铁骑面前毫无抵抗力。齐军在这里好好地吃了一顿后,抽刀在部族男女老少的哭喊声中将这个部族的牛羊尽数杀死,再把马儿全部掳走。 血洗,杀人!?这想法不是没有在呼延灼现在脑子里升起过。但如此恶法后果严重,一是会把草原引弓之民逼成死敌,留下难矣抹消的仇恨。二是他们彼此间的冤仇还不至于此。 齐军能对女真下辣手,原因也是辽阳之战。错不是如此,那斡离不等人被俘的后,陆谦都不好将一干完颜贵将全都斩杀,把所有的女真军士还有渤海人,还有其他各族五十夫长以上者尽数斩杀了去。是那辽阳之战给了他把柄,深仇大恨结了下,再杀人方顺理成章。 但现在的齐军与辽人,不至于如此的。 “报……”探马飞骑来道。 呼延灼两眼中酝酿着“阴毒”也消散了。且还是省省吧。 辽军追来了,“把俘虏留下,咱们走。”牛羊马就是草原上的经济。掳走马儿,杀绝牛羊,这个部落就完蛋了。这是呼延灼一路来所贯彻的方针,放在中原这可以说就是夺走了百姓的一切。后者也要吃饭,偏偏天气入夏,气候已热,那死去的牛羊不说剩下的有多少,横竖是剩的再多也留不住。 如是,一个部族就是一个包袱,一个个沉甸甸的包袱,不止能叫北辽受累,更能叫辽军的内部产生争斗。这可是一支部族联军啊。 眼下这般被摧残后的部族,只剩下人口,牛羊马儿尽数完蛋。这个包袱对于中小部族言是个大麻烦,可对于实力雄厚的部族来说,这却是一块油亮亮的大肥肉,由不得他们不去争! 一声令下,万马奔驰而去。空留下一个盛满了“油水”的的营盘! “哈哈哈,哈哈哈……” 耶律彦光带领的契丹铁骑还好一些,但是跟随来的部族骑兵的首领、头人,特别是那各大部的太师、太保、太尉等,乃至是节度使、都监们,看着没有一只活着的牛羊,看着关满了女人、孩子的营地,打听清楚以后是都忍不住出了一阵畅快的长笑声。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辽国北面大草原上的官职,宰相、太师、太保、太尉、司徒以及节度使等职位,名头很大却真的很平常。每一宫帐、每一个部族都有这般一套行政体系,而辽国下属的宫帐、部族可是多达上百个。故而他们真的不值得稀奇。 这些人看着被摧残的部族就如是看到了弥补自我损失,甚至是让自己发展壮大的机会。 没了牛羊马儿,这个部族就等若断粮了,就像中原的百姓把麦种都给吃光了。偏偏契丹人现在自顾不暇,如何有能力来救济他们?那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分给各大部族中去。因为只有他们这些个大部族才能承担的起这些人口的生活耗费。 这不只是壮大他们部族的好机会,更是壮大他们自身的好机会。这让他们如何不哈哈大笑呢? 部族频频出兵而带来的损失可以全部弥补上了。这是多好的事儿啊。 不少人在这一刻都把自己此行的使命给忘去了。更希望齐军能够继续这般下去,他们才好捡更多的便宜啊。而一些个中小部族就满脸的难堪与焦急了。 如此厄运若是降落到他们部族的头上,这可是一场灭顶之灾啊。狡猾的汉儿,就专挑中小部族下手。 同时他们也对大部族产生了更多不满,别看他们许都是同出一脉的,甚至要听令于同一个王庭。 好处都给大部族吃净了,他们这些中小部族一点好处没捞到不说,却一样是出兵出力。这叫他们如何可以心平气和? 不经意间,辽军之间就已经产生了矛盾,虽然那还只是一颗种子。 正文 第八百一十八章 胜败乃兵家常事【求订阅】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一颗种子的生长需要足够的阳光、水和肥料。齐军现在就给予了它所需要的一切! 丰美的战利品冲淡了那些大部族首领的仇恨,当私心和欲望在心底占据上风的时候,战意和拼死之心的消退就也在所难免。 一次、两次、三次…… 等到陆谦从辽阳打道回府的时候,那颗被种在辽军大部族与中小部族间的种子,已经生长发芽,虽然还很幼小,可石头也压不住小草的倔强,大部族与中小部族间的裂痕已经诞生,岂是耶律彦光、耶律马哥说几句好话就能弥补的? 在大部族头领一次次的欢笑中,耶律彦光没有笑,他手下的几名将领也没有笑。 呼延灼玩出的这一手高明是高明,但并不掩人。他们一进来就只对中小型部族下手,别的可没做任何的其他,是大部族自己控制不住欲望和野心,落入其彀中,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耶律彦光能轻易地看穿,一些大部族头领也能轻易地看穿,但后者不在乎! 齐军只对中小型部族下手,他们正因为看透了才更开心呢。至少本部族的威胁没了。 当然,追赶,却还是要追赶的! 耶律马哥是耶律马五的哥哥,但他混的比耶律马五却要强上很多,他虽然是个武将,提领天祚帝御帐亲卫侍从,但长久以来就如那赵宋时候的高俅、宿元景,像一个文臣更多过武臣。 这人目光且是清明,看到眼下场景,虽然不可以确定齐军会不会杀来一个回马枪,但却能肯定,部族武装的心散了。大部族和中小部族的隔阂已经生成,且是短时间里难以弥补的。 但他和耶律彦光都没去劝说,劝说只是在做无用功。游牧民族的本性和生存环境决定了他们,在这个时候是不可能听进去任何劝告的。甚至若是互换个角度来看,自己也忍受不了这般的诱惑。 “无奈何。只能上报临潢,让陛下再派来援军了。”耶律马哥道。 “哎!”耶律彦光长叹一声,只好任凭大部族分兵将自己的‘战利品’送回部族,接着引兵马继续追击下去。只是那更像是做个样子,而不是尽心竭力了。不少的中小部族首领也叫嚷着分兵,他们的部族需要他们的保护。耶律彦光强行压制了去,他可不能答应了这一请求,大部族分兵是因为他们有那个资本,小部族分兵可就是散伙儿了。 “报,谟葛失部的王庭就离我军五十余里,西北方向。” 这日的午后,呼延灼、史文恭不动声色的听着接连到来的探报。 因为辽军的疏忽,因为辽军内部矛盾的爆发,二人成功的引着手下主力潜伏到了鹿鸣山,也就是后世的凌源境内。凌源属于辽西丘陵山区,因是大凌河的发源地而得名,位于辽、冀、蒙三省交汇处,境内沟壑纵横,山峦重叠。且距离大定府只有百五十里且不到。 齐军肆虐草原,对辽军的主力是避而不战,而辽军也没信心分头围堵,北安州——泽州以北草原皆不得安宁,大量的部族都向北迁移,或是来到了大定府附近,或是进到了更北边。 但谟葛失部的王庭却不再其中,他们老早就在这个位置了,北距大定府只有百里左右的路程,南离鹿鸣山也就五十来里地。他们早年生活在阴山以南的河套地区,因为正黄旗的存在,也是因为谟葛失部在政治上的地位拔高,部族主力都迁移到了原来的中京道。 此刻就距离呼延灼、史文恭部五六十里。 五十多里路,这对于骑军来说是个十分危险的距离,如果正常行军作战的话,就应该在斥候探查范围的边缘处。 谟葛失部的斥候探马的侦查范围也确实距离鹿鸣山近在咫尺。这座山在谟葛失人眼中更多是个界标,从此山向北一直到大定府,都是谟葛失部的领地。可他们并没发现半点的蛛丝马迹。 男女老少人口总数不少于十万的谟葛失人是白达旦部【阴山室韦】中的一份子,乌迪里人也是一样。阴山室韦投机成功,为天祚帝的‘复兴大业’立下了汗马功劳,自然就得到了奖赏。所以谟葛失人现在有了自己的王庭,其首领达呼里咄鲁被天祚帝封为白水王,在老巢被齐军攻破,河套更被正黄旗夺占了后,整个谟葛失人都彻底离开了老家,转入到了中京道中北部。 谟葛失人的哨骑半点没有发现咫尺之遥的威胁,他们的实质视野也就是二三十里,来到鹿鸣山下更多是走个程序,精神头早就分散了。如果大白天里呼延灼就选择攻击,那必然逃不过谟葛失人的眼睛,但齐军现在只是潜伏,谟葛失的哨骑才察觉不到呢。倒是后者成了齐军斥候探马的跟踪目标和参照物。 呼延灼擦了下额头,那里并没有汗水,然而他真的很紧张。若是被谟葛失人的哨骑看破行踪,他们还不如直接杀奔谟葛失王庭呢。 “总管这番放心了。谟葛失人疏忽大意,这是天要亡之。”史文恭畅声大笑。胜利就在眼前了,他们渡过了最艰难的一关口,那么大功劳便也不远了。 双鞭将也是如释重负的一笑:“愿如贤弟所言。”脸上全是笑容,嘴巴都合不拢。 灭了谟葛失部王庭并不是灭掉整个谟葛失部,北辽的实质损失非是伤筋动骨。但问题是,王庭一灭,谟葛失这个势力就十有八九要退出北辽的政治舞台了。此事可不小,它直接打破了北辽的政治平衡! 天祚帝先是依靠着阴山室韦复起,后又引入阻仆人,加上他本身手中的实力,北辽政坛是三足鼎立,甚是稳当。 在阴山室韦里,乌迪里和谟葛失是其两大支柱,现在折断了一个,谟葛失的遗产必然会被其他人分割吃掉——包括天祚帝本人。阴山室韦中便就只剩下乌迪里部一家独大。这可就麻烦了。 要知道,阻仆人虽然看似同一个实力,内里却分成了北阻仆部、达密里部、耶见刮部三大部分,而仅仅一个北阻仆部在契丹人百多年的摆弄中就已经分做了九部族,又称达旦九部。 若是他们全都合成一股力,生活在阴山以北的阻仆人的力量将超出阴山室韦很多,毕竟他们的面积有那么大,便是水草和气候环境不能同阴山室韦相比,那总人口也会超出不少的。这就像中国的人口比之南韩东瀛的人口一样,后两者单位密度远大于中国,但总数就小的多了。就是因为阻仆人的力量太过分散,天祚帝才把整个阻仆人引以为援,用以制衡住阴山室韦。 但现在阴山室韦若是从双头怪变成一个脑子思维,一张嘴巴说话,那就必然会给北辽政坛带来巨大的震动和影响。只其内部势力的新的争斗,恐怕挥发的力量就远比上万陆齐马军杀入草原的战果更多。 谟葛失人分崩离析,乌迪里人、阻仆人,甚至是天祚帝都能得到好处,但三足鼎立的态势被打破了。 这也是宋江和晁盖等出兵前就定好的策略。没有主力兵马的支持,只靠燕京军的力量,那是不可能灭掉北辽的。他们计划之始,就没那么大的野望。燕京此次出兵,最大的目的就是给北辽添添堵,尽可能的造成其内部的麻烦。而现在齐军能有机会灭掉谟葛失王庭,打破北辽政坛的平衡和均势,却是呼延灼等努力出的结果了。 就像是两个圆在无限接近,偏偏又擦身而过了,这是齐军的幸运,更是谟葛失人的悲哀。 更奇妙的事情还在后面,齐军的斥候探马深入草原十余里,看到了谟葛失王庭下的一支小部族,后者那一副毫无戒备的模样让呼延灼与史文恭笑的更是开怀。 二人的心一下就安定了下来,这谟葛失人真的没有半点防备,也许是近段时间里连续的收获让他们真的昏了头脑了吧。也许是想不到正南方向会出现敌人,毕竟鹿门山以南以西都是大片的丘陵山地。 谁知道呢,横竖这是齐军所乐意看到的。 当时间近到日落,呼延灼站起身来下达了作战命令。 “传令,全军上马,出发。” 军令一下,安静的大军立即骚动了起来,战士们一个个套上甲胄,检查刀枪,鞍具,翻身跳上战马,迅速围着营旗排成一支支队列。 随之,大军开始涌动向前,顺着白日里斥候探马查看后的道路,避开最近的那个部族,向着谟葛失王庭奔去。 五十多里的道路可是不短,按照正常行进,如此距离已经几乎是一天的行军路程了。但现在呼延灼他们是不计马力的向前奔驰,尽可能的躲避谟葛失人的部族,他们可不是齐军的目标。已经被惊动的则是一律砍杀了去,不分男女老少,斩尽杀绝。 齐军的行进速度很快,三个时辰不到人就已经抵到了谟葛失王庭外。相隔的足有十几里远,一座山坡上呼延灼远远地眺望王庭,彼处的篝火正闪闪发亮。 五六个小时挺进了四十里路,这个速度便是步甲强行军都能够完成。对于骑兵来说实在不是问题。但事实上,这四十里路只是直线距离,若是把曲线算上,六十里是只多不少。 谟葛失人太自信了,许是齐军给他们留下的果实太丰厚了,“看透”了齐军所打的主意的他们只以为自己安全无比,又因为耶律余睹带领的佯做主力的偏师离去了,让他们认为自己现在可以高枕无忧。 王庭本部的警备松懈,这是齐军能够快速插到王庭的最重要原因。否则,齐军怕是要多绕上一倍的距离才能尽可能隐秘的渗透到现在的位置。 谟葛失人的作死给了齐军成事的大前提,一些事儿,尤其是在战场上的事儿,真的要看运气的。 实际上,呼延灼与史文恭也只是凭着小心努力的避开谟葛失人的营地,心中也都存着如果遭遇战不可避免的到来,就也只能挥军迎上冲杀。 别看是一个王庭,青年壮勇又能有多少,还能敌得过七千多马军吗? 只是这么一来,他们就算能扫平谟葛失人的王庭,也必难将其王庭内的贵族一扫而光,尤其是白水王达呼里咄鲁。他若是跑掉了,呼延灼他们的打算就难见成效了。 但机会是对等的。谟葛失人的自大让齐军发现与被发现之间的可能性变得对等,五层的把握,那还有甚个不能去做的? 冒险几乎是战争中必不可少的一环节,领兵将领的每一个决定,其实都会或多或少的带有这种性质,而这也是对一个将领自身军事才干的最直接考验。 胆子太大,胆子太小,或是运气太差的人,都会在这中考验中被淘汰出局。就像那李广,便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不讨论李广的真实军事才能,就说他被汉武帝重用了四次【包括最后一次】,结果两次遭遇匈奴的主力部队全军覆没,其中还有一次被生擒,其余两次都是没立尺寸之功。这样的将领忒是命衰。 可战争就是一个讲最后结果的事物,只以成败论英雄,并非被淘汰的人就都是没能力的,可这就是战争的残酷性。要认清楚这一点,这对于将领而言,许是比战事本身还要残酷的一个事实。 不然怎会有那么一句话:胜败乃兵家之常事也。真的是这样吗?这里头本就充满了将兵之人对自身命运的无奈和自嘲,甚或可说是一种变相的心理暗示和自我安慰。 正文 第八百一十九章 梦醒时分真分外残酷!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谟葛失王庭。 被天祚帝册封为白水王的达呼哩咄鲁正美美的睡着大觉。半点都不知道自己的身边已经隐藏着一头致命的饿狼! 达呼哩咄鲁近来日子过的非常舒心,就像是有人投喂伺候的滚滚,坐在家里都有肉馅饼从头顶落下,这滋味别提是多美妙了。 虽然这般代价是一个个中小型部族的崩溃。 但这干他何事? 谟葛失部也是传承过百年,总人口达十万人的大部族,自然不可能所有人都聚集在一处生活。当年在阴山以南时候,谟葛失部就已经散出了许多分支。那一代代首领不可能只一个儿子,或是兄弟,或是子嗣,交付以一定的势力,分割出去,成为谟葛失部的分支,这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千百年来的规矩。 就是后世的蒙古大帝国都免不了此事。 这些分支也是谟葛失的一员,但是在达呼哩咄鲁的眼中,他对这等分支的掌控力端的太弱了。 因为辽国的存在,身为谟葛失部的族长,达呼哩咄鲁与这些分支的关系,更多是民国时期的大军阀与小军阀的关系,而绝不是一个体系里的主上与臣属的关系。 达呼哩咄鲁很想改变这一切,历经了河套一战的失败,他迫切的需要强大起来。因为他有一个埋在心底里始终不曾对外人开口说的愿望——有这一日能重回祖地白水泺。 白水泺就是后世已经成为一季节性湖泊的黄旗海,它还有个名字叫鸳鸯泺,四周环绕着低山、丘陵、台地。后世时候,这里是一片黄茫茫大沙滩,可在如今时代,白水里的岸畔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平阔草原,周遭芦苇丛生、水草丰美、水鸟翔集、牛羊成群,是谟葛失人百多年里繁衍生息的乐土。 如今总人口过十万的谟葛失人,就是从白水泺一点点繁衍生息来的。当初达呼里咄鲁上了天祚帝这艘要沉下去的船,将部落中最强壮的成年战士都带走了去。部族也随着天祚帝势力的复起,走出了阴山南,进到了中京道西部草原。 达呼里咄鲁的决定为谟葛失人大大扩张了生存空间,但有一得就要有一失,谟葛失人后路空虚,失去了自己百多年生活的故土,与乌迪里人等阴山室韦诸多族群一样离开了先前的家园。 但达呼里咄鲁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忠诚于契丹人是整个谟葛失人的意愿,而且阴山以南的大草原虽然肥美,气候环境也胜过现在的这地方许多,但那里太小了,地理位置又太关键了。随着局势翻转,汉儿们崛起,阴山室韦早晚会成为汉人攻击的目标。这点在齐军攻破西夏,陆谦使田虎军和正黄旗联手,全力剿杀李察哥部【向北败退的党项残余势力】后的举措便可以看出一二。 等到李察哥的残兵败将被杀尽,其人下落不明之后,汉儿的兵锋就触到了阴山室韦各部,就已经叫他们感觉到了威胁。 襄助天祚帝虽然是一个有些盲目的决定,但是在阴山室韦后背受到威胁,而女真人又大败而输时候,这个决定却并非全无一点计较的,甚至是不失为一个破解危局,让部族走向新生的妙策。事实正是这个决定为阴山室韦解决了致命的威胁,他们拥有了新的大片的草原牧场,也拥有了全新的政治地位。 达呼里咄鲁在睡梦中想的都是如何安抚新增的牧民,强大谟葛失部的实力,乃至在临潢府的地位。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儿,这关乎着整个北辽的政治稳定。 能够执掌一个过万帐的谟葛失部,达呼里咄鲁也不是个鲁莽之人,迅速适应了北辽高层的政治博弈,虽然免不了交了一些学费,但现在他已经像模像样了。他清楚谟葛失人永远成不了契丹人,那么想要保持谟葛失人的地位,就只能让部族尽可能的强大。 睡梦中的达呼里咄鲁仿佛又一次回到了白水泺…… …… 草原上寂静的很,一片漆黑中,只有点点篝火在闪着亮光。 男人的鼾声此起彼伏,牛羊马也全都陷入了沉寂。 所以,没人差距到就在他们的身边,一支磨刀霍霍的陆齐马军,已经在枕戈待旦了。 “弟兄们且听好了,都用毡布包好马蹄,快快。” “你这粗胚,叵耐恼人。裹个马蹄兀能让马惊了,忒是无用。” “兀个再敢这般笨手脚,我先杀了他……” “休管那些,只把副马留在原处。” “口粮水袋全都放下。轻装上阵,只管厮杀。” 短暂的混乱过后,待各部准备妥当,呼延灼遣派史文恭引兵两千先行,绕道去往王庭北路。待过了大半时辰,他自也不再耽搁,传令启程去。 待到天色蒙蒙亮时,呼延灼部就那么一点点向王庭靠近,待距离王庭还有五六里,就看三朵火花在北天绽放。双鞭将知道,这是史文恭引兵抵到也。 当下一声大喝,也不再小心谨慎,翻身上马,沉闷的马蹄声立刻响起。 前方,谟葛失人的营地隐约可见,距离并不算近,可对骑兵而言却又近在咫尺。所有将士都斗志昂扬信心十足,将军英明,带着他们摸到了敌人鼻子底下,鞑子且都毫无察觉。有心算无心,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这一仗稳了。 而作为一名士兵,能经历如此的战事,这可不整是他们应该感到庆幸和幸福的事情么。 所有的疲惫在此时皆都不翼而飞。 只有热血在心头涌动,沸腾,还有那不由自主的从心底里升腾起的暴虐情绪,在不断的冲击着他们的理智。对于草原上的鞑子,那不需要怜悯,任何一个拿着刀弓的人,无分老弱男女,全都该死。 呼延灼心头也全是炙热。 男儿就当建功立业。他在赵宋白白空费半百年华,如今气血精力已见衰竭,不趁着还能动弹之际捞取功劳,为祖辈扬名,为子孙谋福,那要等到他骑不得马握不住鞭了,只在脑子里去想那金戈铁马么? 何况这一次的作战,一切因果都是他与史文恭与耶律余睹拼出来的,这个大好机会是他奋斗出来的。领着不及敌人三成的兵力搅得辽人焦头烂额,现在更可以对北辽一柱石的谟葛失部王庭展开偷袭,这是他领兵才能最直接的体现,也可以是他呼延灼今生的骄傲。 谟葛失人已经警醒,奔雷一样的马蹄声已经传进了他们的耳中。 一支支马军在向前涌动,先是徐徐向前慢跑,接着逐渐加速,并进入疾驰的节奏当中。 隆隆响起的马蹄声,已经成为天地间唯一的主音。 这一刻士气高亢的齐军马队犹如被嗜血光环笼罩,人人彪悍狂野,满身的杀气。他们斜斜举起刀枪,反射着天地间的第一缕阳光,如一场噩梦笼罩了谟葛失人。 经验丰富的人,拎着刀子便奔出营帐,以最快的速度跳上马背,向声音响起的方向张望。但也有的慌慌张张的窜出帐篷,手中连一支割肉刀都没有,只一味的嘶吼着问同伴儿,或是惊慌的叫着。 他们到底是刚刚变幻了角色。早年在契丹人的手下,谟葛失人就是为他们放羊牧马的牧民,牧民是不需要拿起刀枪的。现在谟葛失人主动拿起了刀枪,但是从一个牧民传化为一个合格的战士,可不是一声吆喝便可以成就的。 达呼里屈列从梦乡中惊醒,昨晚喝的太多,如今酒意仍旧未消,头痛欲裂的他却明白大事不好。如此的震动是个草原男儿都能明白,这是大股马群在奔驰,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谟葛失人的王庭遭受了突袭。 袭击方会是谁?不用去想也知道,只能是汉儿啊。 他的护卫闯了进来,“太师,是汉人,很多的汉人在向我们冲过来。”达呼里屈列是咄鲁的同母弟,咄鲁十分的信任他,委任他为谟葛失部的太师。 “但汉儿是怎的来到我们这儿的?” 现在已经不需要去询问汉儿不是不袭击大型部族这种白痴的话了。达呼里屈列最不解的就是汉军怎么就忽的杀到他们眼皮底下了?王庭周遭的部族是全被灭了,一个人都没有逃脱么?竟然一丝一毫的警讯都没有收到。 这些个骑兵,一听声音他就能估算出来,这是有大几千人的马军,就好像从地里冒出来一样。 达呼里屈列想不明白。草原上是很难隐藏痕迹的,王庭每日里派出去的哨骑都是瞎子不曾?这么多军队抵到了近处,他们竟没有发现。他从没有经历过这样诡异的事情,如此多的骑兵,杀奔王庭了竟然才被发觉。 但很快达呼里屈列就不去想了,他是王庭的太师,是白水王的弟弟,是要用刀子将无数敌人的头颅砍落的谟葛失勇士,才不会像懦弱的羊羔一样跪地乞降,等待着敌人的钢刀斩落的,更不会如妇人一样只会怨天尤人,只会把错误往别人头上推去! 此时,达呼里咄鲁也已经清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弟弟屈列那张狰狞中带着无尽疯狂的脸。 “走,赶快走!”咄鲁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屈列推入了护卫群中。 “快,带大王先走。无论如何,都要将大王送到大定府城。”这种情况下只有大定府城才是安全的。 声音还在飘荡,达呼里屈列就已经抓起他的兵器——一口厚背大刀,翻身上马,引着一队人向着敌人冲去。 达呼里咄鲁眼睛里流出了泪,也不知道是为他忠诚的弟弟流淌的,还是为他自己流淌的,亦或是为了谟葛失人流淌的。 梦醒时分真分外残酷! 正文 第八百二十章 胜在战场上,着眼政治中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号角声从谟葛失王庭中响起。 呜呜的声音传遍了四方。曾经的谟葛失人,就是在这样的号角声中,拥护着落魄的天祚帝一步步走到了今日的复兴。 北辽当然不能跟鼎盛时期的契丹媲美,但天祚帝这无能昏庸之辈,现如今还能有如此的好日子,已然是来之不易了。 他都已经跌入深渊了,却还能起死回生,非是因缘际会,安有如此好运? 要知道,郭药师在心里都已经鄙视他了无数回。 可这一次,呜咽的号角声中,谟葛失人有的却不再是精神亢奋的振作,不再是蜂拥突前,矢志杀敌的勇士,而只是更加混乱的一堆乌合之众。 这些人中有的想要奋起反抗,击退来袭的敌人;有的却只想着逃之夭夭,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内里都不统一,自然更乱了。 史文恭挥舞钢枪,一马当先,引兵直向着王帐杀去。 谟葛失人已经全然大乱,达呼里屈列便是吹响了号角也已经晚了,一切都晚了。 大群的骑兵纵马疾驰,很快就跨越了距离,席卷而至。 一个健壮如若神灵的大汉,挥舞着朱缨枪,所到之处,银光炫目,带起溜溜条条的电芒流鸿,如是分波斩浪,叫谟葛失人上下无人能挡分毫,在枪下纷纷溃散逃去。 秋风扫落叶,海涛卷沙城。 漫天喷洒的鲜血中,一个个穿着铠甲的骑兵突入进来,将刚刚骑上战马,还没等走上几步的谟葛失青年壮勇,像割草一样砍下马来。 鲜血在连绵不绝的惨叫声中四处喷溅,头颅乱滚,残肢断臂抛飞。齐军就像大海里上扬的潮水,漫过谟葛失整个王庭。 达呼里屈列在震天动地的马蹄声中,声嘶力竭的吼叫着,聚集起一群壮勇,催马向敌人的方向冲去。 血色的刀光如闪电般耀花了达呼里屈列的双眼。 刀光过处,头颅高高飞起,无头的尸体喷溅出三尺鲜血栽下马来。这就像是一朵浪花融入了汪洋大海一样,没能卷起半点的波澜。 达呼里咄鲁更是倒霉,他被人簇拥着向北逃去,与一马当先杀来的史文恭正撞了个着。史文恭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个大人物,岂会叫他逃了?长枪抖擞,一道道银芒没入咽喉,达呼里咄鲁骁勇的护卫猛地似变成了不堪一击的废物,眼睁睁的看着史文恭切入进来。 如是在无人之境,眨眼人就到了达呼里咄鲁面前,后者忙去拔刀,可下一瞬间便被一只大手揪住腰带整个身子悬空,已然被史文恭生擒活捉了。 咄鲁如是个蛤蟆一样四肢悬空,还不待他想起挣扎反抗,史文恭就将他横放马背,接着一巴掌排在背心上,跟铁杵一样,打的咄鲁是两眼发黑,再鼓不起一丝儿的气力了。 “卑鄙的汉人。”这是达呼里咄鲁脑子里只剩下的念头。 随着达呼里屈列的落幕,齐军骑兵大军漫野而过,杀的谟葛失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这是一场屠杀,而不是战斗。防备松懈的谟葛失人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了毁灭的代价。 当太阳彻底的越出地平线时,当无数道金光洒向大地的时候,这场战事已经结束了。 谟葛失人完败。 实际上,从战事开始的那一刻,他们就注定要失败。 战争就是如此的残酷。在你不全心全意的对待他的时候,你就要倒霉了。现在的谟葛失王庭,谟葛失人的尸体铺满了草原,让绿色的草原染上了鲜艳的红色。这里有多少人倒在地上? 三千?那个不止。五千?差不多吧。 作为谟葛失人的王庭,这里的力量还是很强多,可惜一点都没能发挥出来。 无数妇孺在哭号,一匹匹失去主人的战马在不时悲嘶,浓重的血腥味儿掩盖了一切,闻着令人作呕。 齐军士卒在尸首中翻找着战死的同袍的尸体,同时也在一个个杀死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谟葛失伤者。 整个战斗前后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当达呼里的纛旗被砍断,当达呼里屈列的首级被砍下时,谟葛失人的抵抗就没了。他们到底不是千锤百炼的战士,因缘际会而成就的政治地位,实则就是海边的沙堡,或是那虚幻的海市蜃楼。 对比用战争和厮杀一步步走上权力王座的民族,他们太孱弱了。 不是身体,而是心灵。 “这厮竟是谟葛失人的大王?”史文恭待弄明白了达呼里咄鲁的身份后,震惊了。“身为一部之王,竟然在那个时候就掉头跑路,端的非是人子。” 他史文恭若是这般的贪生怕死,何以能有今日的光彩?战场上的真将军,最是看不上如此人物。 “贤弟此功劳极大。能生擒谟葛失王,陛下定有重赏。”双鞭将虽然不是智谋无双之人,转眼间也能陆齐手中有了谟葛失大王后能够施展多少种叫北辽不痛快的手段。 一个最明显的例子,那就是谟葛失部真要完蛋了,几乎一点生机都没有了。 达呼里咄鲁还活着,被生擒活捉去,谟葛失部就即便是有王子也不能痛快继承白水王之位。陆齐完全可强硬“归化”白水王,代之发出声音来。 谟葛失部新生的大王不被他所承认,如此就足以叫整个谟葛失不稳。何况那个新生的白水王十有八九会是天祚帝强行任命的一个倾向于契丹者。 早前呼延灼便想着铲平了谟葛失王庭后,只要白水王不逃脱,谟葛失人就别想安稳。即使还有达呼里家族的血脉在,北辽和乌迪里人,甚至是阻仆人,也能各捧起一个自己人来,叫整个谟葛失部都陷入分裂状态。即便有了名义上的白水王,也只是一个名号罢了。下面各部分裂,各有头首……,如此的一个游牧部落,早晚要在竞争残酷的大草原上烟消云散,甚至都不会要多久! 天祚帝出于大局考虑,自然会选择竭力维稳,保持谟葛失部的存在,但乌迪里人和阻仆人呢?他们却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二者与谟葛失人系出同源,百多年里彼此都不知道联姻了多少次,虽然在阴山以南区域里,谟葛失人与乌迪里人是竞争者,同时他们作为契丹人的忠诚小弟弟也与被契丹搞得大脑凌乱的阻仆九部全然不同,但该联姻的时候还是有联姻的。 这般做的后果也就意味着乌迪里人和阻仆人在必要时,都有能力插手进谟葛失人的王位之争,且是顺理成章的! 呼延灼为甚能肯定,铲除了谟葛失王庭后,北辽就一定会政局不稳,平衡失调,原因就在于此。 猝然崩塌的一根柱石,纵然碎石仍还在,还能被别的柱石给吸收了进去,但柱石之上的平衡却已经被打破了。 这就像一张桌子,忽的断掉了一条腿,主人没办法为这张桌子重新装上一条腿,而只能给其他三条腿加粗,偏偏能够被主人应用的木料还只有那断掉的一条腿。这般还想着要整个桌面依旧平稳如初,那真的是痴心妄想。 听了呼延灼这番解释,史文恭表示赞同。而且要说此事之功劳谁最大,自己莫不还能遮掩的了他呼延灼不成? “总管方才是第一功臣。这谟葛失部关系道北辽政治平稳,干系重大,安能瞒得过陛下那一双慧眼?那女真已经灭亡,陛下腾出手来自然扫灭赵氏残余,接下来岂不就是北辽?”若是北辽政局真的因为谟葛失部的破灭而生出大的动荡来,呼延灼的功勋就更大了。史文恭很是羡艳。 他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胜在武力,而短于谋略。只能算是一将,却非是帅才。 呼延灼却不一样,人家有着家学传承,更半辈子浸泡赵宋官场,书读了不少。后者并非能叫你一定就成材,但却肯定会正在人的见识,开阔人的眼界。 就像现在的这一仗,打的不只是战争的胜利,更在于政治上的变化。与皇帝说过的那一句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而他史文恭这辈子顶多能做到前者的程度,却肯定做不到后者的筹谋。 所以,只有开国男在身的史文恭,这辈子最大的奋斗目标就是能当上开国伯。而同样属于是开国男的呼延灼,他的奋斗目标却是开国侯! “贤弟谬赞了。这番功成可少不得宋留守与晁都护筹谋。非是二位相公鼎力支持,安有我等今日?” 花花轿子要人抬人。呼延灼很清楚这一点。陆齐虽然取代了赵宋,官场上的规矩也变了许多,但官场上的智慧却从未改变啊。 史文恭却又是察觉到了自己的短处。适才他脑子里愣是把宋江与晁盖忘在了脑后。听呼延灼说起来,始连声称是。 齐军损失轻微,一把大火将死难的将士化作骨灰,白灰洒满大地。这尸首和骨灰都是很难带回去的。 齐军扫荡了谟葛失王庭,灰蒙蒙中很难保证就一个人也没有逃出去,消息是很难隐瞒的。 呼延灼很快就会率军离开。所以,阵亡将士的遗体和骨灰便都留在这儿吧,有他们的兵牌在就好。 仍旧是老的一套,马儿抢走,牛羊尽数杀死,吃喝一通后,带着从俘虏中甄别出的谟葛失人贵族,就打马向着西南奔去了。 下午时候就有北辽的哨骑在王亭外晃荡,次日,确切的消息便送到了耶律马哥手中。而那时候的呼延灼军早已经不见踪影了。 正文 第八百二十一章 人心所望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五月初,陆谦率军回到了燕京。 将一批人的尸骨,葬于燕京忠烈祠后的墓园,随即,在此举行祭礼,祭奠今岁北地战死的军中将士。 黑三郎已经知道了鲍旭的恶讯,再度痛哭流涕一场。只是这回宋江痛哭失声却是没有晁盖相陪了。 那朱仝、雷横二人与晁盖也是老朋友,忠烈祠中有二将的牌位,晁盖抵到燕京的当日便去往祭拜了一番,哭红了双眼,哭哑了嗓音。黑三郎陪晁盖从头哭倒了尾。 然而现在这鲍旭,与晁盖有鸟的关系? 就像那临潢府里,郭药师等听闻了刘舜仁的恶讯后也在自家家中后花园设灵位祭拜了一番。平日里对郭药师三人信任有加,宠爱有加的天祚帝,直视若未见。 刘舜仁死难时的身份可是陆齐的军将,而不是他耶律延禧的臣属。他能理解郭药师等人与刘舜仁多年里生死之交的轻易,甚至能理解刘舜仁降于陆齐的苦衷。当日他一部孤零零的丢在严州,非是降了陆齐,怕是性命早已经不保了。但叛将就是叛将。 燕京城短时间里一片白色悲色,但实际上,今年陆谦虽扫荡了女真,打击了北辽和蜀宋,岭南方面对贵州小朝廷的攻杀甚至还在继续中,打的仗虽多,南北战事,纵横中国东西南北,可陆齐大军所向披靡,军卒的损伤却真不多。与取得的成果相比,这点损失根本不被看着眼中。 岭南战事和与北辽的厮杀都是开胃小菜,在关中与宋军的碰撞也是不在话下。 蜀宋的确是倾力而为的,大军杀出兴元府【汉中】,兵力多达十万。领兵之将是刘光国、姚平仲、姚友仲、刘锜等一干当打之将,手下也有王德、韩五、解元、张中孚、张中彦等一干悍将勇将,就是把持后勤转运的都是宿元景、陈遘、赵不试、李夔这等赵宋铁杆! 然而没有鸟用。宋军且算是强大的步军集团,在一门门火炮面前变成了纯粹的血肉靶子。整个战争过程就是行动笨拙的宋军步军集团,从防御为主转为进攻为主,去学着怎样攻击敌人,却又遭受到沉重打击的过程。 西北军团可是有不少马军的。马军与炮兵的配合,前者追杀崩溃崩乱的步军,后者轰击严整严肃的步军,那是相得益彰。 鲁智深在独自打仗上只能说是一及格分,但他身边多的是人才,那些从赵宋朝投效来的人,花和尚也不逼着他们去与赵宋刀兵见血。吴家【吴玠吴麟】,杨家【杨可世等】,曲家【曲奇、曲端】、王进、王渊等等,尽数不用。没了他们,西北军一样是兵多将广,一样的人才济济。 对赵宋的厮杀,花和尚就以索超、唐斌、翟兴、翟进、史进、郦琼等人为将,以神机军师朱武为辅。 大炮在前,步军在后,骑兵两翼分布。阵势很平常平凡,但效果却出乎意料的好。 面对宋军的步军阵列,大炮开兮轰他娘,见了宋军步甲混乱就出动两翼的铁甲马军冲锋。轻而易举的就把蜀宋拼尽全力抽出的大军给摁回了蜀中。 无奈何,宋军百多年的习惯太难改变了,以重甲步兵和弓弩为主力的他们,那就是一支建立在防御上的军队。然而往日里他们能仗之杀伤敌人的弓弩,现在却被大炮给轻易地比了下去。宋军没有了最强的仪仗,只靠着重甲刀斧兵去顶着火炮的轰击去冲锋陷阵,能打的赢打的好看才怪。 如是,大艺术家鼓起勇气的一搏就这么不温不火的压押下去了。这种结果对成都君臣的心理创伤是多么的巨大,就且不去说明了。 只说现在,齐军今岁的死伤,主力还是在女真。单辰州【朱仝、雷横】那一战的损失就超过西北军不止一个档次,更不要说稍后还有辽阳之战了。 与大军一同返回的还有大批的俘虏,一部分是从北边送回的女真部落妇孺,另一部分是场上的战俘。 数量超乎人想象的多,足足有两万人,而这还尽是总数量的一部分。要知道只辽阳一战就俘获了三万,前头则还有辽西州之战,后面还有对混同江南北女真的清晰和扫荡,这两万多人都是被挑选出的‘上等货’。 非是渤海人、室韦人和契丹人出身的战俘,就是些长相白净年轻的妇女和小孩儿。 那前者对女真人的归属感不强烈,后者是放到哪里都能出手的好货色。 陆谦也没有要把他们全部当奴隶卖了。这些人中有一半是要带回益都的,到时候里头的妇孺一部分要发卖了去,主要是针对退伍军兵,余下的则会有很大一部分被纳入皇庄之中。 而另外一半,他也是这般的处置。 陆谦很清楚燕京的发展,这地方的工商业本就在复起,现在因为羊毛羊绒的刺激,相当的紧缺人手。而作为一个好皇帝,那就要解子民之饥渴也,这不他就带着人手来了。 分出五六千人给燕京本地的“忠良”尝尝甜头,余下的数千男女妇孺,就被他大手一挥送入了皇庄。 燕京府这地方有南海子和延芳淀两块水草丰美之地,是陆皇帝放马的马场。里头有很多契丹的战俘,表现不错的,此次就都有媳妇发下。而且燕京府经历了辽末多年混乱,据人口统计,男女比例有些失衡。现在陆谦也没法子给燕京府的光棍们发个血统纯正的汉人媳妇,甚至是连高丽媳妇都不能满足,只能取女真妇人了。当然这些个女真妇人本也就有不少是汉人和契丹人、渤海人等。 女真兴起时候,扫荡辽东,席卷上京、中京,不知道劫掠了多少妇人,而她们之前的家属亲眷又现在何地等等,这些都没法去说的。陆谦当时俘获她们时候,心中何尝不知道她们很可能并非真是女真人,但又能如何?还要把她们送回老家去么。就这么‘乱点鸳鸯谱’就是了。 战乱中亲人离散,这是常有的事。寻不到家人也不要怪自己命苦,认命就是。 那些个女子想必也有心理准备的,能寻一个男人,组成家庭过活,对经受磨难的她们来说也是幸事。 而且陆谦也有意在檀州以北的草原上筑城,即联系了北安州,也好遮护牧场不是? 不然就如这一遭,辽军一旦杀来,檀州以北哪里还有乐土啊。不要说在哪里放马,那些臣服于陆齐的小部族,就是稍微晚一点逃进城中来,都要当心被北边儿过来的辽军给横扫捉了去。 现在陆齐已经削平了女真人,剩下的残渣已经不值得陆齐这个国家去分神操心了,其从国家层面上的存在直落千丈,变成了一地方州府便可解决应对的小麻烦。 所以,腾出手来的陆齐,北面的精力接下都会放在辽军身上,如此就很有必要加强一番他们对北安州以南大片草原的控制力度了。此事在一定程度上更是关乎着金钱,因为养羊是需要牧场草原的。 是以,筑城就成了必须的,也最是有效的手段了。 但想要庇护和遮掩一座庞大的牧场,只靠一座城池是不行的,那还需要如之前的平辽寨那种营垒。 这可是一个大工程。 耗资极大,所需人力物力极大,万幸它的跨度也是不小。 这与那即将被划定的牧场,可都需要极多的劳动力。陆谦一点也不嫌俘虏多,男人都能干活,做多许诺他们老实听话,干完几年时间后可以滚蛋回家。 而妇孺却可不就是财富么。把她们当做财物,当做一种货物,去以货易货,那都能节省朝廷支出。 至于让人头疼的工匠和工程进度问题,还真就不用担心。 军中和地方上,这样的人都不缺,任何一个州县都有,燕京城更多。而且这是工部、户部和内阁需要头疼的事儿,陆谦只要看到结果。 劳力就是战俘,提拔内里的汉人做监工也很恰当,辽东汉儿很愿意抓住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陆谦已经知道了呼延灼的战绩,大大夸奖了一番,至于达呼里咄鲁,他却见都没见。一切都托给了黑三郎了。“呼延将军此番北上,战功卓著。打掉了谟葛失王庭,对北辽政局影响深远也。然如此功劳却也是你二人的一份。” 宋江与晁盖连连谦虚,“此皆将士效命,臣等微末之功,不值一提。” 陆谦哈哈一笑,“运筹之功,立策之功,岂是微末。” 情绪之所以高涨是因为他真的没想到呼延灼会这般的给力,一举打灭了谟葛失王庭,俘获了达呼里咄鲁这个北辽的白水王。 一个很奇怪的封号,但再奇怪也是王啊,是北辽的柱石之一。 陆谦在燕京停留了多日。照着当初南巡的那一套,接见当地乡老孤老,接见本地的巨室大户,接见文武官员,再进到基层走一遭,对老人孩子傻点钱,甚至还去见了投来的北地难民,收揽了一拨人心,这方才引着大军施施然的回益都去。 而事实上燕京府里,他即便不去玩这一套平易近人,他的声望也是不可撼动的崇高。 想那燕京府在被陆谦夺取之前,多少年里都担惊受怕,唯恐被女真人杀入进来。尤其是发现女真人那般的野蛮残暴之后,后者那股感情就更是浓烈了。 是陆谦解除了他们的这一危险,这本身就可以赢得百姓的感激和爱戴,更不要说他还为燕京百姓带来了安稳的生活。 辽国乱了多年,尤其是年年难民流民横行,百姓们非但衣不裹体食不果腹,性命都不安稳,加之契丹又压榨的厉害,这日子是苦的很。 混乱的燕山之地在陆谦入主之后,产生过一些动荡,也让不少人忧虑过,可随着时日的延长,燕山之民飞快的驯服了。 陆齐虽然打仗,但打仗的人并非都是他们燕京府人,对比整个陆齐,他们这一府之民又算得甚? 在陆谦治下,人人能吃饱肚子,能穿暖睡好,可以说不只是人生安全得到了保证,他们更看到了生活的希望,看到了奔头。 这是历经了多年的动荡和动乱之后的燕山百姓最为珍贵最是期盼渴望的东西。 时至今日,不用官府怎么宣扬,燕山百姓便对陆谦感恩戴德,当年陆齐入主时候的动荡,早就被人遗忘在了角落里。 正文 第八百二十二章 给我彻查!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陆谦在燕山呆的这段时间非常舒服,被万人拥戴的感觉很叫人沉迷。人生已经走到他这种地步时候,追求心灵上的满足感要远远比物质上的满足更是急迫,也更是困难。 他驻跸的行宫外面,每日里都有无数人前来向他叩拜。 不管是汉儿,还是契丹人。 燕京府内有太多的人跟女真有冤仇了。 这些人此刻都是陆皇帝最忠实的拥趸!把他当救世主来感谢。虽然华夏文明中似乎没有“救世主”这个概念。 燕京府各州县的娱乐场所,也就是那些青楼楚馆间,到处都是传唱着他的美名。历经了辽末多年的兵荒马乱的困苦生活,历经了女真人多年的威逼压制,陆皇帝扫灭女真一事在燕京府得到的回应远大内地,更不要说他还甚是霸气的狠杀了一波女真,为辽阳一战无辜死难的百姓们报仇。 故而,陆谦在燕京府的这段日子是整个人都浸泡在夸赞、感激之中的,他所接触的空气中都无时无刻不飘荡着鲜花的气息。 可是万里之外的南海中呢?一支跨越万里波涛前往中国的天方商船船队中,准确的说是一支来自波斯塞尔柱帝国的天方船队中的沙鲁克·阿夫沙尔,他现在的感觉就正与陆皇帝处在两个极端中。 他觉得自己就像浸泡在火狱中,无时无刻不再承受着痛苦的煎熬。即便他心中早在两个月前就拿定了主意,可那也只是无奈之下的选择,而且遗患很大。 阿夫沙尔只希望自己能最终完成苏丹交付的任务,好以此赎罪。 骄傲的塞尔柱苏丹毫无意外的对中国递来的国书嗤之以鼻,还反手给他下了个命令——窃取火炮的制造秘密。这显然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三佛齐人的名号在天方世界还是挺响亮的,因为他们从很久很久之前便开始与之打交道,追溯历史,长达几百年。那便是一个阿猫阿狗也都被人记忆深刻了。何况三佛齐人还一直都是南洋的海上霸主! 现在强盛的三佛齐人竟然被中国人依仗着先进的武器轻松给击败,这对塞尔柱苏丹——穆厄佐丁·阿布·郝莱斯·赛贾尔·阿赫马德·本·马利克沙来说有着强大的吸引力。 他寄希望于一切能够增强自身力量的所在,让塞尔柱帝国在他的手中复兴,重新绽放辉煌。那自然是不会放弃这种厉害的武器的。 “不可能。中国皇帝就是中国一切的主宰,苏丹拒绝了中国国书,便是拒绝了中国皇帝的意志,这在那些什尔克眼中就是对他们的皇帝的大不敬,在中国皇帝看来这也是自己尊严的被触犯。那个时候我们别说是要在中国安安稳稳做生意,怕是脑袋都要被中国人给砍下了。” 沙鲁克·阿夫沙尔对面的人两眼直视着他,“阿夫沙尔,你不能太过固执。要知道这一事情关系的并非是你一个人,而是我们整个群体。”错不是阿夫沙尔在波斯一方的天方商人中颇有号召力,阿里·拉里贾尼根本不会对他多费口舌。 让他带着塞尔柱苏丹的回答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茫茫的大海中,才是最得体最完美的回答。 可惜阿夫沙尔也不是易于之辈,故而,阿里·拉里贾尼只能与他多次磋商。 是的,自从离开波斯湾后两边便已经有了多次磋商,这眼看着便要进零仃洋了,再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可就晚了。 阿里·拉里贾尼抱着最后的希望前来与阿夫沙尔商议。 后者一路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理解阿里·拉里贾尼为代表的一些人的选择,对华贸易是谁都不能放弃的利润,没人能拒绝金钱,哪怕是真神。 甚至于他也觉得阿里·拉里贾尼的话不无正确,要知道他可是肩负着苏丹的秘密任务的,若是得罪了中国人,连中国都不能待下去了,那还如何去窃取火炮的秘密呢? 可是……,阿里他们的主意是要命的盘算。 沙鲁克·阿夫沙尔真的不敢啊,他若是答应了阿里他们的计划,就等于是把一个致命的把柄交给了所有来华的天方商人。 阿里他们早就准备了几颗风干的头颅,作为苏哈尔家族主要成员的首级,准备呈给中国人。但这显然与苏丹的旨意是相违背的。阿夫沙尔若是这么干了,那便是波斯版的假传圣旨,回到塞尔柱了,任何一个人看他不顺眼,向帝国官员告发后,他阿夫沙尔都是死罪无疑。 “我理解你们的苦衷,可你们也要理解我的苦衷。那是致命的错误!” “我的兄弟,就像你理解我们一样,我们自然也理解你的难处。但是你可以放心,我们向真神起誓,一定会为你保守秘密。若违背誓言,便让我们的灵魂永坠火狱。” “愿真神保佑。”阿夫沙尔当然选择了顺从,在印度时候他就已经有了决定。不说出来,不予答应,那全都是为了拿乔。 知道现在,他是必须答应了,不然,怕是眨眼间他们就要先火并一场了。 可是波斯商人的船上可不止是真神的信徒,那些个船长东家或许会信守诺言,可底下的武士、船员,甚至是奴隶呢? “赞神清净。赞颂全归真神。真神至高,真神至大。唯凭至高伟大的真神!” 如是,就在这支天方船队即将驶入零仃洋的时候,一个出乎陆皇帝意料的决定诞生了。而这般一来的结果就是,在陆谦回到益都之后,一个叫他猝不及防的消息传了过来。 “这,这……” 陆谦看着岭南都护府递上的奏疏,再看着一旁几颗人头,怒火一下子涌上了头。老子计划的好好地,恁地有那贱骨头不按剧本来。 乐和低头不语。看着边上的几颗人头,还有那两个不知所措的内侍,悄悄把手一摆。 还楞在这儿干嘛?退下去啊,把人头亮在皇帝跟前,给皇帝添堵么? 陆谦则就是回到后宫了都余怒未消。就像上面说的,人生走到他这种地步时候,追求的便是心灵上的满足感了。而在追求心灵上的充裕和满足的同时,一个附加buff,便是对人对事的控制欲望。 这是上位者都拥有的心态,区别只是在于轻重罢了。 陆谦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控制欲正逐渐升高。灭女真时候,先是辰州之战,再是辽阳之战,最后是被临死的粘没喝恶心了一把的黄龙府一战,女真人给他捣弄出了三个意外,每一个都是他料想不到的事。 但是因为女真人在他心底里的地位不同,后者是他最为重视的敌人,是一个被他放在心中的对手,所以生出一些意外他也不觉得出奇。甚至因为这些个‘意外’,才衬托出陆谦对女真人的重视是正确的。 稍后北辽和蜀宋传来的消息,也叫他大大的满足。果然如其所料,二者根本掀不起风浪来。 彼时的陆谦正是有种天下风云尽在我胸中的感觉。偏就是这个时候岭南都护府的奏疏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万里之外的塞尔柱的苏丹,竟然因为一封国书而砍了苏哈尔家族的首级给他送来,这不科学! 以己度人,这事儿换到陆谦他自己头上,那根本就会置之不理。 “莫非那波斯皇帝是个怂货软蛋?” 气恼中的陆谦看着乐和眼睛里闪着亮光,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没好气道:“有屁就放!” 乐和一笑,拱手道:“禀陛下,臣以为此事怕是不会如此简单。” “那边送来的只是几个人头,兀的就敢说这些便是那苏哈尔贼僚之亲眷?” 陆谦脑子咣的一下清醒了,是啊,是这个理儿。 阿夫沙尔甚至有可能都没把国书递交给塞尔柱官方,他回到老家后只是砍下几颗脑袋做交代,来糊弄陆皇帝。就像历史上那些冒充使团向中国入贡的商人,可不就是故意弄假么。可紧接着又火冒三丈,因为这意味着他被人明目张胆的欺骗了。陆谦有一种尊严被人触犯的感觉。对于一个帝王,这是他的尊严所不能容忍的事。 “告诉安保司,给我盯紧他们。告诉谍报司,给我彻查。” 陆谦很想杀人,乐和的提醒让他越想越是这个味儿。可最终他还是忍下了怒气。 因为这个时候他腾不出手来对付塞尔柱人,陆齐水师的力量也不足以如此,没有跟朱罗国做上一场,在印度没能谋取一块立足点后,对于天方他还需要忍耐。这就如之前想的一样,把它当做一个把柄,一个随时随地都能扔出来引爆两国战争的把柄! 正文 第八百二十三章 英雄所见略同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辽东,已经被更名为铁岭的原银州地界,一队足有上万人的队伍,正不快不慢的行进着。 在这支上万人的队伍中,有数百骑兵前后左右的巡视着,将内里的妇孺们保护在中间,当然,这也是监督在队伍中间。 百姓以女人为主,虽然姿色不高,但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女人。一个个体格健壮,粗手粗脚,举止中带着一股不同于中原妇人的矫健和粗鲁。 一些个女人还带着孩子,都是年岁不大的孩子,且女孩居多,这种人在总体中也只占很小一部分。 她们脸色凄苦,更带着疲惫,但又有着一点点期盼之色。 队伍前一人,一身官袍,下摆处露出内里的棉袍,正是此一行人的长官张敦固。 此刻的张敦固,神色轻快,很是悠然自在。 相比之前参加到对金战斗中拼杀的同僚来,他的任务一直很轻松——看押战俘。而后张敦固的新差遣也是押送妇孺前去高丽。 以江华岛、济州岛和佐渡岛为重点,这一批近万的妇孺,可是关系着岛上小万个光棍成家过日子的大事。虽然她们都是俘获和被清洗的女真家眷,那也关系重大,实轻视不得。 按照陆皇帝的计划,今年深冬来临前,征伐女真所得的战俘和妇孺,至少要向外输出十万人。 男人都送去草原上修城筑城,女人则分批给人送去当媳妇。那虽然会有很多悲欢离合,但这就是弱肉强食,这就是成王败寇不是么? 岛上的矿工们或许也会有不如意,比如分给他们的婆娘汉话都不会说几句,但至少是个女人,而且身强体壮能生养后人,这才是最重要的。且相处的久了,两口子总是会交流正常的。 张敦固是个挺聪明的人,他知道自己在军事上的能力一般般,在军中发展不是长久之计。之前更多是为了帮衬老哥张觉,因为张觉的军事才能也是一般般。兄弟俩是在抱团取暖。 现在张觉被任命为辽东都护府的左副都护,已然是由军转政,自然要再把兄弟拉出那泥潭,为他谋取这个好差事。虽然往来的几个月,张敦固几乎要衣不解带的忙的脚不沾地,但只要他把事办妥,那就是一份功劳。凭着这份功劳,张觉就能给他一份好前程。 陆齐朝不同于契丹,更与赵宋不同,官府里的衙门太多了。有的是张敦固展露身手的平台! “将军,已到了老虎嘴,是否让队伍暂时休息一下?”有兵卒催马到张敦固近前,回禀的说着。却是队伍里的一些人已经难以再支撑了。 张敦固看看天色,也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了,时间没有错,天黑之前定可以赶到下一处营地。 “传令下去,停止前进,埋锅造饭,休息一个时辰!” 队伍顺着辽河向南,生火造饭,从来不会缺水。张敦固看了一眼身后的队伍,再看着天上的太阳说。 那立刻就有人下去张罗。 马上就要进入盛夏时分,气候温热,虽然有可能滋生病疫,但总比寒冬腊月里顶风冒雪向前的好。 这些妇孺们也很配合。 她们的家已经没了,现在陆皇帝给她们新配一个家,虽然要去千里之外的小岛上,但吃喝不愁,男人的薪俸可不低,足够安稳生活,这自然是这些女人所希望渴望的。 至于什么烈女不嫁二夫一类的念想,中原且还不见盛行,女真就更不须多说了。 骑兵里有一些通晓女真语的,高声呐喊着,队伍很快停下来,原地休息。 张敦固和随行的军兵也跳下马来,自有士兵去埋锅造饭,就是迁移的人群中,除了些豆丁外,余下的人也纷纷帮着打下手。 这种露天锅灶女真女人可不陌生,她们好日子也才刚过几年,往日时候这种事儿是家常便饭。而且那时候她们连铁锅都没,只能用陶器烧水做饭。 而现在一铁锅却足够十个人【大人】吃喝嚼用的。 烧一锅水,人人洗手洗脸,而后再把那硬的像砖头一样的军用干粮敲碎扔进锅里, 张敦固看着这一幕,脸上带着微笑。那些青砖一样的军用干粮真的是哪里都能见得到。 “报!”半个时辰后,就在张敦固已经要闭目休息的时候,不远处一马飞骑驰来。 张敦固不禁站起身来。“可有事情?”这种警哨骑兵,没事是不会折返来的。 “报将军,前方有一支商队朝这边而来!” “商队?”张敦固闻言微微一怔,继而就释怀来。商队这不是很正常么。自从辽阳一战告捷,那就陆续有商队走海路杀进辽东来。 这里的药材,这里的皮货,那可都是极丰厚的利润。刚刚历经了战火的辽东最是需要输血,他们这些早一步进来的人,定然能用最少的物质换取最高的价值。 张敦固就听说过,有人用一口铁锅换了一张老虎皮,一坛烧酒换一颗老山参的。这或许是以讹传讹才传出来的,但也可见一番! 益都,宣德阁里陆皇帝手持一封密报,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陆皇帝身前,站着两个男子,正是乐和与吴用。 两人在陆齐朝堂上都有一席之地,吴用是内阁成员之一,后者的规模还在不断扩大中,而乐和虽然方才是三品官,但真正的份量却绝不是那区区三品官就可以体现的。可以说绝大多少事情,陆皇帝都是不会瞒过他们,也隐瞒不过。 一个是秘书卿,一个是左都御史。 这二人也是非常聪明,很多事情上,都能给陆皇帝不错的建议。更难得的是他们不会恃宠而骄,私下里和很多人关系不错。可实际上,却又带着一层疏远,算的上是处事圆滑,不落人把柄。 这样的人,陆皇帝用起来很放心。 水浒一百单八将中,铁叫子乐和是一个并不被陆皇帝注视的人。他现在的位置,讲真的,陆谦本是两三年一换的。就像后世的大领导秘书,岂能一直当下去? 秘书监是一个人才过渡之地,一个个才能不烦但资历浅短的人在这儿逛荡一圈,恍如镀上了一层金,再外放出去,自然可提拔使用。 那赵鼎、李若水就是个例子,已经去辽东的刘彦宗、韩企先也是如此。但乐和却是用自己的表现打消了陆谦更换秘书卿的念头。 以至于在水浒原著上,并无甚存在感,且还要依仗孙立孙新、顾大嫂他们照应提携的铁叫子,现如今却成为了登州系真正的扛把子,砥柱中流。这也算是人生开了个好玩的玩笑了。 吴用,那就更不需要多说。陆谦对他的最初感觉那是负面的。可人智多星凭实力说话,走到现在的层次,朝野上下谁又能说个不字?现如今说起郓城,晁盖、宋江不提,不是郓城人的吴用也俨然成为了郓城的一大骄傲。 当然,以陆皇帝的角度,这两人身在官场,自然也要受官场的影响,为人处世上渐渐的都会有着一丝丝不可查询却又真实存在的转变。 陆谦也是理解的。 “你们也看看。”密报内容显然让陆皇帝心情不错,说着他将手中的密报抛给了面前的吴用。 吴用飞快密报上扫了几眼,脸色微微一变,接着将密报递给乐和,二人将密报浏览一遍,不由得互相对视了一眼。 “陛下,贤妃娘娘已经诞下龙子……,想来,这也是在为日后准备吧。”乐和眸光一闪。他可是知道陆谦有心把答里孛之子分封到草原上的。 “乐相公所言甚是。八皇子身子里流的到底有耶律家的骨血,……那茫茫草原之上岂能招揽不到人手?”吴用轻声一笑道:“现今女真已灭,大势朗朗,北辽如那釜底游鱼,能幸存几时?剪灭北寇,再铸汉唐雄风,上国之威名,此乃大势所趋也。明眼人皆可知道,耶律延禧之江山即将不保也。” “然引弓之民素来桀骜,叫其辈束手就降中原,恐难是轻松如意。然若是以八皇子之名前往去招揽,再有贤妃娘娘、耶律淳等人作保,却是怕会有意料外之惊喜也。”只看女真人扫荡中京上京时候就知道,草原上也没几个人与天祚帝一心一意。 安保司传来的消息很简单,耶律淳开始收拢被发卖的契丹之民了,同时也开始组建商队,并且与燕京府一些家族有了首尾,径直攀上了北边的一些部族。 耶律淳在草原上可比燕京府里的世家更有优势,给他们打招呼,更多是为了方便行事。 如此作风可谓是与先前大有不同。 安保司自是一封密奏送到御前来。 吴用、乐和是英雄所见略同。可他们明白,这事的性质,是要陆皇帝自己也觉得事情是这样才算数。 “二卿说的不错,贤妃也向朕提及过,只是想不到耶律淳是如此大手笔!”似乎那耶律余睹也与之有了瓜葛,都很卖力气。但陆谦很想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古之名言至理也。 那在汉的耶律氏是都想着他们的‘自己人’啊,看看那劲头,看看那精神头。但愿那些人心思没大到要‘借尸还魂’,不然……,日后可就免不了要见血了。 “女真俘获已经陆续开运,承德之地的城池营垒即将开工,财货往来巨大,御史台且要放亮了眼睛,勿叫那贪赃枉法之事盛行。” 吴用上前一步,躬身应着:“臣遵旨。” 正文 第八百二十四章 官宦沉浮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梧州城内,行岭南都护萧嘉穗正小宴招待桂西安抚陈文昭。 这回见面且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有空坐下详谈,与先前正式场合里寥寥数语只诉公事,旋即便各奔东西不同。 萧嘉穗不出意外,便就是不久后的粤东行省巡抚。而只看陈文昭的名头便就知道,此人便是日后的桂西行省巡抚。 故而,此番宴请说是萧嘉穗款慰近日里辛苦的陈文昭,倒不如说是未来的俩邻居借此“刺探敌情”。 陈文昭本是前江南巡抚,那个位置非同一般,也由此可见其人在陆齐朝中是有份量的。他与宗泽素来交好,当初二人可是在梁山泊里做了很长一段邻居的。然因去岁政务总结,江南行省官员贪腐再创新高,他先就受了皇帝斥责。可谓是给他现今的下场打下了伏笔。 现下的陈文昭,不止江南巡抚的重要位置没了,官职比之前亦降了一级,可算是开了陆齐朝封疆大吏被降级使用的“历史”之先河。虽然这遭桂西事务办妥后,陈文昭再次晋升也就在眼前。 本来有些苍白的面色,这俩月的辛勤下来也变作了健康的红润。虽身体仍旧是瘦消,却叫人直觉健康许多。 两个月的时间辛勤,跟随着岭南大军身后,安抚桂西百姓,编户齐民,更是调理桂西土著少民与汉民之间的矛盾,与陆齐朝廷之间的矛盾。 前者是关键,后者可有可无。因为凡是陆齐大军所过之地,彼处的少民土司们就乖乖的放弃了过去从南宋手里获得的全部政治权利了。 陆谦可不会真叫他们做土司。羁縻州才是他们的归属。州长官当然可由这些土著头人担当,但州内的部分辅官却由陆齐朝廷差遣。 朝廷还会在彼处设立宣政司、学堂、医院等设施,也就是说,从一开始,陆皇帝就没打算对他们置之不理,从一开始,陆谦就想着要对他们进行渗透。 土著们自然心不甘情不愿,然而,无奈何,他们已经都被打服了。失败者是无有甚反对的权利的。 作为这次宴席的主角,陈文昭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频频举杯。 陈文昭的上首位置是萧嘉穗,一旁是些岭南都护府的一些官员。 梧州是桂西的东大门,这里是桂江、浔江和西江的交汇处,大小近千条江河溪流汇集梧州流入西江,再经珠江注入南海。 岭南都护府所辖兵马攻伐桂西之后,此地便是大军的大本营,萧嘉穗始终坐镇于此,调度物质补给。因为大军西进,那不只是单单的军事任务,也是一项政治任务。 从编户齐民,清丈田亩,到肃清敌方,租赁土地。还有一系列官署的设立,乡官的存在,学堂、医院的催生…… 这可都离不开萧嘉穗这位岭南的头号人物。 虽然他也希望立取军功,他萧嘉穗自从投效陆齐后,几乎所有的资本都取自战场,某种意义上且都把自己当做了武职。纵然执掌岭南都护府,那些很关系武事,和纯粹的文官是不同的。本心上怎不愿意去到前线,指挥作战?这就像那武将,有几个人愿意安生呆府城中,只是平日里巡逻做事? 疆场厮杀,夺取战功,这方是武将的志愿! 然而他这次留守梧州,心情却也是很不错的。因为他与晁盖、鲁智深皆关系密切,那二人看似职衔也不比他萧嘉穗高多少,可他们在朝野中的能量却非萧嘉穗所能媲美的。 萧嘉穗在与二人的交流中得到了一个很关键的示意,也正是这个示意让他选择了现在的轨迹。且把军事放手一些,拉开些距离,那文武之道中的武道,他已经不需要去表现了。他应该重点展示自己在内政上的才干,如此才能在未来搏取一个更光明的前景! 桂西大舞台的主角虽然注定是陈文昭,但他萧嘉穗也能成为一重要配角。 这地方虽然多山多水,可各地数据统计一番,也有几千万亩耕地。更不要说大山之中藏着无尽财富。虽然人口因种种原因显得略有些少,可这地方是大军日后攻取大理的主要通道,就走先前赵宋百多年里以钱开道,在十万大山中生生趟出来的那条——广西买马路。 赵家缺马么。北地买马买不到不说,价格也忒贵,便就想到了大理和吐蕃。如是,便有了以广南西路为基地,通过后世的黔地与大理、吐蕃买马所形成的国家主导下的商道。 顺带着还将南方的不少农业技术,顺着乌江和沅江传进了黔中的诸多土著少民中,轻松压倒了刀耕火种那种原始落后的农业生产技艺。 后者区域虽也近乎都在赵宋的版图之内,可看看那黔中南的名头——黔州所领诸羁縻州。其历史可上溯到李唐开元年间。黔州领劳、福、犍等50羁縻州,领地辖今渝、黔、鄂、桂结合部约三十万平方公里,羁縻州委任土著首领管理。赵宋依例而行。数百年中近乎无变化。 那地方且落后着呢。 而事实上黔地也并不产马,马匹皆来自大理和吐蕃。尤其是后者!黔地更多是一中转站,大理人也可以看做是一个中间商。 或者说把这‘广西买马路’变换一个说法,大家会更是熟悉——茶马古道。 同时这也是一条上路,马匹卖给赵宋,得来的钱财可不是要带回老家的,而是用之购买丝绸、瓷器、茶叶、布匹等等器物。就如赵宋与契丹西夏的交易一个样儿,这是一个完整的交易链。 而现在陆齐要筹划的便是顺着这条已经有着百多年历史的商道,在某个爆炸点被引爆后,径直将战争带去大理。 那钟相和王庆二人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多时了。 然而打仗是需要消耗的,不管是钱粮还是军需,而这两者都非是桂西可以供给的,那能依靠的就只有粤东。 陈文昭对萧嘉穗是羡慕的,在粤东行省主政一方,对萧嘉穗来说,这就是陆皇帝要重用他的信号。 陈文昭自己也曾经有一份很光明的前途,然而在江南他自己搞砸了。虽然那些腌臜事并没牵扯到他的身上,但他身为江南巡抚岂能没有半点责任? 现在他能如此前途他已经很满意了。陆皇帝还是给他留着一份儿情分的,虽然这情分不如那陶宗旺,后者是工部尚书,是天下最大的包工头,而那工程之中的猫腻油腥更是洗都洗不干。工部年年都是贪污犯罪的重灾区,可人陶宗旺偏就能‘置身事外’。而这就是情分的作用。 然这情分儿陈文昭羡慕不来的,因为路都是自己走的,他当初若是能跟宗泽父子一起投效梁山水泊,现在还会与宗颖为伍么?宗泽的儿子都是封疆大吏了。 陆皇帝已经对他手下留情了,不然…… 宴席结束,萧嘉穗送出陈文昭的时,后者心中犹在寻思此事,并暗暗下定决心,在桂西自己定要做的更好些。否则,他就真的要与孙昭远、李弥大之流同类了。 封疆大吏中也是分档次的。郭永、程万里、宋江、宗颖、扈成,这是同一档次。那要么是投效的早,要么是与陆皇帝有着各种牵扯的关系在,情分不一般,地位自然就超出一头。 而余下的李光、李梁、张孝纯、陈观、陈正汇等,又是一个档次。这些人或是能力不凡,或是有突出功劳,再或是有不一般的资历,陈文昭本就是这一档的。 可现在却要与最下下的孙昭远、李弥大、黄潜善等人为伍了。黄潜善之前为明州知府,陈文昭被贬去桂西后,江南巡抚便落到了他头上。虽然前头还有一个‘行’字,可只要一两年里不犯错,自然就是地位再不可动摇了。就如之前的陈正汇一样,从杭州府尹一跃而任新辟的江浙巡抚,也是如此。 抬头看天,阴沉的天空,雨点噼里啪啦的而下。入夏时候,岭南正值多雨。 “陈相公,如此天气于物质转运储存上皆多有不便,损耗上且要留心。”本着好心,萧嘉穗轻轻提点了陈文昭一句。虽然他觉得陈文昭也是为宦多年,这点猫腻应该是心知肚明的。 后者听了心里微微轻叹,他当然知道了。借着雨水让粮食“发霉发黑腐烂”,这是粮道上一用惯了的手段。事实上对比粮食上的猫腻,桂西地界现时候雨水不断,他更关心的是“编户齐民”和“清丈田亩”,以及“租赁土地”一事。 这就是桂西啊。无论是编户齐民,还是清丈田亩,亦或是租赁田亩,转运钱粮物质,收拢、赈济地方流民,连连的雨水真的都是大有妨碍。物质损耗上较之平日确实也多出些来。 “这雨可来的真不是时候!”陈文昭脸上显露出来苦笑:“不管是清丈田亩,还是编户齐民、租赁土地,亦或是收拢难民流民,这一场雨都教下官凭空多出三分的难度。” 萧嘉穗安慰的说着:“滔滔大势早已明朗。只需小心些,不会多出现变故来。各地亦人心归附,此皆陈相公之功。” “但愿如此。”陈文昭脸上苦笑半点没少,望着噼啪而下的雨说说着。 正文 第八百二十五章 陆谦很满意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夫妻之情且是如此,更勿囵是君君臣臣了。南宋已经危如累卵,非是那徐徽言出人意料的拒绝了齐军的招降,且与之连连血战不休,力保贵州不失。南宋早就凉了! 牛皋带兵席卷了桂西北路,贵州城下的李彦仙倒是与徐徽言斗的不分胜负。 二人都是武力超群之辈,徐徽言作战经验更为丰富,可困于手中兵力孱弱,又无火炮犀利,之前与陆齐交锋,是连吃败仗。 李彦仙正史上成就非凡,那是有成为一代名将的资本的,但眼下还缺少些历练。可他兵强马壮,身边又有李永奇、王琪、张用等得力干将辅助,那场面上始终是压过徐徽言一头。 后者手下说到有得力之人,除了大哥徐昌言,就是呼延庆了。其他的如刘正彦、苗傅二人,还有病危危的种师道的亲孙种彦崇,这都是可用之人。甚至是那刘延庆若真心效力,也能起到不俗的作用。 可惜,耿南仲先前收权的行为让刘正彦和苗傅此刻都选择了作壁上观,种师道再是忠诚赵宋,都到如今这个境地儿了,他也要为自己的孙子留条后路不是?而刘延庆,人老早就高高挂起了。 所以,南宋真的要凉了。 徐徽言夺取了贵州之后,按照陆皇帝的示意,给这座城池来了一场大手术,这也是到现下,徐徽言依旧能守住贵州的最大根本。 这绝不是李彦仙在放水,而是徐徽言真的守住了贵州。 但是,徐徽言他原先的地盘,柳州、象州,包括更北边的桂州,却都已经被牛皋率军拿下。同时南洋水师也在着手进入珠母海,也就是后世的北部湾,准备在钦州、廉州登陆。届时兵锋直指邕州! 南宁府邕州城,府衙后书房。 一双圈椅上端坐着两个年龄相近的中年人,二人都是容貌不俗,身材高大。其中一人,留有三缕美髯长须,正是邕州知州上官衡。而他手边的这人则就是他兄弟上官平。 与走仕途之路的兄长不同,上官平没那读书的资质,早年就专门打理家中庶务。等到上官衡发达了,上官平就自然也水涨船高。手中的庶务直接扩展到了邕州全境,接着又很快渗透进了周遭州县,为上官家赢得了丰厚的利润。 他都不需要去干些违法乱纪的没品之事,就是老老实实做生意,当二手贩子,就足以让上官家赚的盆满钵满,吃的肥肠满肚。 然而上官平身上却半点也无商贾的油滑奸诈气息,而是一身的书卷气,又容姿不凡,看起来更叫人感觉是一饱学之士。 年龄上上官平要差上官衡好几岁,但现在也年过四十,有儿有女。上官家的一些后辈还是有出息的,虽然也有些害群之马,但总的来说还是上进的。至少对比着他们老家那些没落中的书香门第,兄弟俩都是极为满意。 “大哥,瑞文先前的举动可是你授意?那一队物资倒还不算甚,可打通了钦廉二州却实是做的好大勾当。”此时的上官平正低声向上官衡询问着。 自从与南越军那场拼杀过后,邕州便被升格为南宁府,但是辖地却没半点变化。倒也有人建议给上官衡这个新鲜出炉的府尹大人更大的权利,比如把钦州、廉州并入南宁府,却被贵州干净利索的否决了。 不然,上官衡此番能做出更大的手笔来。 上官平心中感慨着,这商贾钱财再多也不及当官啊。上官家大业大,光是邕州地界的产业,就已经遍地开花,不用说桂西的其他地方了。 在桂西这一亩三分地,上官家虽然是一个新兴的家族,却已经超越了很多本土存在了百多年,甚至是更长久古老的大户巨室了。尤其是邕州升格之后,即便上官家再如何低调,也遮掩不住他们身上的光彩。 这样的一份家业,上官平纵然有着功劳,但显然他们家能风生水起,原因更在于上官衡。 同时也是担忧上官平平日里交往的人多,应酬多,免得酒后失言,上官衡秘密与谍报司有联系的事,真就一个字都没对他说过。 现在猛地听说上官瑞文亲自押着一批物资送往了钦州、廉州,心中的震惊就可想而知了。 事到如今,谁还不知道钦州、廉州不久后就要为齐军攻取么?他大哥若是没在其中有手笔,把物质粮秣和自己的大儿子送去钦、廉二州,岂不是拿着肉包子打狗?自己找死? 正因为如此,上官平这才跑到大哥的书房,向他询问此事。然后就听到他大哥说,自己不仅跟陆齐早有接触,此番还为钦州、廉州二地的州官牵线搭桥,叫他们也勾搭了上。上官平拍手叫好! 树倒猢狲散,这就这么个理儿。那赵宋且都要沉船了,还不许他们跳船自救么?至于忠孝节义之说,那赵宋自己先就得国不正,就不须去多言了。横竖尽是借口来。 “为兄皇榜高中时候,且是在崇宁年间,彼时官家刚继位无多时,聪明睿智,心怀凌云壮志,再掀起新法之事,一心继承父兄未尽之伟业。大宋朝亦是国势安定太平,国库充盈,百姓净平,岂是有一丝半毫的破国亡天下之迹象?”现在二十年过去了,上官衡想了又想,真觉得是冰火两重天啊。“时也命也。” “官家虽非若晋惠之愚、孙皓之暴,亦非有曹、马之篡夺,然其恃私智小慧,用心一偏,疏斥正士,狎近奸谀。叫蔡京之流以獧薄巧佞之资,济其骄奢淫佚之志。溺信虚无,崇饰游观,困竭民力。君臣逸豫,相为诞谩,怠弃国政,日行无稽。自古人君玩物而丧志,纵欲而败度,鲜不亡者,今赵家天子甚焉。” 上官平知道,这赵官家指的是大艺术家,而不是贵州的小皇帝。 “为兄非顽固不化之辈,大势当前,岂能不为我上官一脉留一条后路?” “既是如此,小弟就再无担忧了。”上官平松了口气。上官家能有今日,全是他大哥的庇护,若是没了上官衡这身官皮,再富可敌国也非是长久。想想前段时日老家来信所述的内容,故乡那一个个或是消失或是没落的书香门第,心中是只有庆幸。 上官衡站起来,隔着窗台望着外边,喃喃说:“这雨是更大了,看这样儿,也不知齐军何时能来。”齐军来了,他心里也就稳当了。 上官衡这里感叹雨水多,却是真给说中了。桂西夏季雨水的充裕,叫不少江北来的履新官员都觉得身子都要发霉。 可桂西的百姓却很高兴。 数年来的动荡生涯叫他们无比怀念曾经的安宁日子。 今朝陆家天子平定了桂西,虽然非是华夏大一统,可横竖他们桂西是被统了。被统了也就没战乱了,没有战争了,再没有比这更叫桂西的百姓高兴的了,能拥有一个平静祥和的生活,就是他们所愿啊。 这几年,南越进犯不去说,那是外敌入侵。就只说南宋小朝廷给他们带来的变化,第一,税赋徭役都有加强,还加强的力度都挺大;第二,当地少民牛气起来,极大地侵害了汉民的利益;第三,民族间的纷争和小朝廷之间的内斗,还有徐徽言舞着大刀镇压一切的厮杀,这都叫桂西的百姓品尝到了战乱的痛苦。 天下兴亡百姓苦,这可不是说笑的。 现在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自然是普天同庆,欣喜若狂啊。何况人陆皇帝早就宣布免税免赋免徭役,一年两年时间就能叫他们缓过一口气来。而且还丈地分田,还清楚地方上的劣绅恶霸,让他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如此多如此大的好处,桂西的百姓若还不期盼着被统,他们脑子就进水了。 益都紫禁城,宣德阁内。 陆谦端坐自己的位置上,面前的案几上,摆着的是记录着桂西之事的各类账目,以及几份密报。 宗泽、闻焕章等人此刻就坐陆谦的下首。 再下面就是涉及到的一些部门官员,都在宣德阁外忙碌着,准备着,因为距离远,这些人也不敢大声的言语,声音传到宣德阁里已经微乎其微了。 “这么说,梧州、浔州、桂州、柳州等地的事宜,办的且是顺利?”看着面前的内阁汇总记要,陆谦暗暗点头,同时也高声询问道。 这上面的数字若都是真的,那陈文昭是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将桂西境内的安抚事宜办的甚好,萧嘉穗作为帮衬,同样功不可没。 想要在短短俩月时间里就把数州之地的重点事宜清理干净,又岂是容易事? 虽然都是善事,但各地都有影响深重的世家大户巨室,这些人又是陆齐朝的重点清理对象,一个个明面上家风清白,实质里藏污纳垢都是寻常事,恶贯满盈也不稀罕。没人会束手就毙,哪怕他们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蚂蚁,而他们要抵抗的目标则是一头大象。却也不会有人甘愿就戮。一个处理不当,就极可能引起民变。 桂西,也就是先前的广南西路,在中原百姓眼中哪儿只是个鸟不拉屎的穷地方。也确实,对比中原,对比江南,桂西的确是穷地方。 这里山多路险,这里交通不便,因而这里的“社会”都不大,这儿的环境很闭塞。而如此的地方也最容易催生出集群抱团的民风。 那些个大户巨室若是掀动起民乱来,还真会有麻烦。就像湘南和赣西,到现在了,大山沟沟里还有少民的反抗武装。 这是一件听不容易完成的任务,现在陈文昭、萧嘉穗二人将这件事情办的甚是妥当,陆谦对此很满意。 正文 第八百二十五章 万万急不得!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忙碌整整进行了三天,陆皇帝把全部奏报和统计汇总通通看了一遍,亦跟各部应证了一遍,心中对彼处大致有了个数后,方才算是舒了一口气。 现如今的陆谦兀的是一个认真负责的毫皇帝,如此就怎可能对桂西民政事务毫无关心则个? 许是无数年后他也会怠政厌政,兀自却非是今时。 桂西乃一行省也,更牵扯到了粤东,以及日后的大理攻略、中南半岛攻略,于国家之言乃是头一等的大事。 现下桂西已被夺取各州县且是顺利,就等着南北两路兵马齐齐压到贵州了,那时候一场大战,一为洗白徐徽言,二是给赵家再添上一笔污点,三是为接下来攻打大理营造借口,四给被徐徽言欺压的地方土著头人出口恶气,缓解矛盾,消散仇恨,一举而多得也。 但这几日里显然是政务集中爆发时,他方才将岭南一事过手,乐和就从外面步入进来,一直来到陆谦面前,回禀:“陛下,工部陶宗旺已到,正外面侯着,是否传他入内?” 陶宗旺是陆齐朝建设工程上的大拿,经验丰富,功劳也有,故而陆皇帝提拔他坐上了工部尚书职位,这是很疯狂的一种改变。 陆谦穿越到现下,若说对梁山泊一干人物改变最大的是谁,那绝不是豹子头、花和尚、卢员外、霹雳火、小李广等厉害角色,而是原著上一干武力微弱的专业人才。 陶宗旺是其一,蒋敬也是其一,裴宣、孟康、汤隆等,都在其内。再扩大范围,安道全、皇甫端、朱贵、凌振、金大坚、萧让、公孙胜等辈,也都在其序列内。 黄门山四杰,欧鹏、蒋敬、马麟、陶宗旺。如此群体在原著上的水泊梁山中只是一个很小的小山头,可在现如今的陆齐朝堂,欧鹏、马麟还是寻常,蒋敬、陶宗旺却地位非凡。皆是内阁中人也! 这些水泊梁山里的专业性技术人才,在一个势力真正成熟的时候,其作用力远比一个武艺出众的军将更大,地位自然也更高。 就像那张清,皇甫端且是由他方才引入进来的。可现在二者的地位却是紫髯伯要远远高出没羽箭。 陆谦说道:“叫他近来。” “臣遵旨。”乐和应声领命,退了出去。 不一会,就带着陶宗旺,从外面走进宣德阁。外间更还有两名工部官员在等候。 “臣陶宗旺,见过陛下!”陶宗旺躬身行礼。 “卿家辛苦。”陆谦没把陶宗旺唤作‘陶卿’,这太不好听了,转而呼之以卿家,也是一种灵活了。谁叫‘爱卿’这俩字在如今时候是不恰当称呼呢。别看后世辫子戏里爱卿爱卿的叫个没完,这个词汇也确实早在李唐时候便已经有了,但到了赵宋的时候,这个词儿是专门对青楼女子的称谓。你还能对着自己的臣工叫‘爱卿’么? “臣愧不敢当。”陶宗旺脸上带着风霜之色,他之前去了燕京府一趟,在草原上耽搁了多日,更花费半月时间走访了已经勘探好的数做城池地址,说他一声辛苦,半点也不过。 陆谦今天心情不错,一连三日的辛苦后他在昨晚上好好地犒劳了自己一把,河蟹的X生活自然叫人心情愉悦,何况人九尾龟也是真辛苦,故而看着陶宗旺的目光很是柔和。 “草原筑城之事关乎重大,这非是易事,工部主理下事情进展顺利,如今已初步建成一座城池,三处军垒,功劳不小。你且将此事与朕汇报一番,虽然之前已知道结果,但你是做攻城的行家,亲眼见过的,心中定有计较。来人,给陶卿家上茶!” 陶宗旺连忙再次拜谢。 虽是坐下来,却直着腰,向着陆谦回禀北上行程里的所见所闻。 陆谦听的很是认真,一边听,一边点头。 说起来,陶宗旺能做到工部尚书这一级,那也非是只凭着自己的手艺的。他这人心思细腻,富有责任感,或许这也是一个‘大匠’所必备因素吧。且又得到了不少历练,即有耐心处理琐事,也比较擅长统率大局,办起事情来,效率很是不错。能走到眼下的地步,是他所应该得的。 打铁还要自身硬。你不能只把他看做水泊梁山里的无名小卒,先就在心里低估了他。首先人陶宗旺是识字认字的,不认字不识字,不懂算术,你凭什么做大匠?汤隆、孟康,都是这般的人。这首先就决定了他可以在官场混迹。论才学他自然不能跟那些读书人相比,但陆皇帝要的始终是做事的人,而不是做学问的官儿。其次他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再加上资历也够老,尤其是在这一块上他是梁山泊里的独一份儿,上位真的很不稀奇! 陆谦听着陶宗旺的禀告,又伺机将外头等候的工部两官员叫来询问,看着他们呈上的奏疏和带来的地舆图、账簿等,北地的工程建设速度可不就在他的预期之上?神情甚是欢喜。 “陶卿家,工部此番做的甚好,朕很欣慰。”在陆齐六部当中,工部的名头最小,可它的实质权利却并不小,一点都不小。你只要清楚全国各地的大工程都被囊括在它名下,名下的劳力和技术员数以十万,就没人再看说它一句小了。而且大肆开办自己的学校,尤其是地质探勘,更向海外派出多支地质探查队,比如新福,比如苏门答腊,还有交趾、琉球、高丽、辽东等地…… 工部一点都不给六部丢脸面,放到后世,此刻陆齐的工部,那就是交通部、建设局、水利部、工信部和盐务管理局食品监管局,以及兵器工业公司、国家计量院、国家地质局的综合体,是所有矿场的顶头老大,且还是全国最大的包工头。早前陆皇帝把矿场这一块从户部分割出来,拿到了工部。 巨大的权利就也意味着巨大的利益,尤其是做工程,猫腻忒多,还能做得很隐蔽,让人防不胜防。也所以,六部之中,工部的贪腐数量和数额更甚户部与吏部。陶宗旺在这点上鸭梨山大。 如是,陶宗旺闻听陆皇帝此言,那心中是真的欢喜,忙从座位上起身,说道:“回禀陛下,工部历年贪腐不绝,臣等做事多有不当,辜负陛下信任,陛下不以臣为罪,已然感激肺腑。今行国之大事也,岂敢觉得辛苦?”陶宗旺对陆皇帝是一百个忠诚。他先前算个甚人物?田户出身的庄稼汉,纵然跟着老师傅学了些手艺,又有鸟的好前途?如今却能坐上这工部尚书职位,享着入阁封爵之荣,这全是陆谦给的。陶宗旺一刻也不敢忘。 “你能这样想,朕很高兴,这次看到工部办好差事,深感欣慰。且要再接再厉!” 接着就为工部找了个新活,“桂西建省已指日可待,不可不重之。其地山多林立,行有水路可通行。工部且要对其有个系统周全之了解,来日好教朝廷来做布局规划。” 但这也只是“来日”。中国先进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同时需要修的路也太多,便是按资排辈,也远轮不到桂西的。 当一个国家的交通都来到陆皇帝面前的时候,他就发现那交通建设与先前只限于陆齐一地,或是多在平原之中时候,真的大不相同。 对比齐鲁山地的交通筑路,那晋西和陕北以及西北才更叫人头疼。而就更无须说甚闽地、赣西、湘南等处了。 这种国家基础建设,那便要同学堂和适龄儿童入学率一样,且要一点点的来做。 不可急切,亦急不得! 治大国若烹小鲜。古人的这句话真的很有道理。 历朝历代上对这句话的解释有很多,不少政治家都喜欢引用这句话来提醒执政者。不管其他,横竖在陆皇帝的理解中,那就是:治理大国就好像烹煎小鱼儿,油、盐、酱、醋等调料放得要恰到好处,不能多不能少,且火候很重要,万万急不得! 正文 第八百二十七章 位卑不敢忘国忧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贵州城中。 赵桓端坐在中央的龙椅上,直若一泥塑木雕,底下文武无人会去多看他一眼。 迄今方才二十有五的小赵皇帝,看着下风文武群臣的争吵,看着徐徽言那威武霸气的模样,直不敢开口说出一句话来。 “贵州局势危在旦夕,朝廷危急。徐将军一意孤行,陷陛下于危难之中,你是何居心?”耿南仲一双眼睛里恨不得能喷出火来把徐徽言烧成粉末。 自从陆齐大军杀奔广南西路,南宋文武就已经有了多番激烈的争吵。然而决意仍旧僵持不下,耿南仲等人倾向于北巡,也就是通过后世的黔省进入蜀地。可徐徽言死不开口,让耿南仲等人分外难受。因为整个小朝廷的安危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不开口,贵州城内恁地能走脱一个去? 如此曾一度吓傻了赵桓,直以为徐徽言这是要把他卖给陆齐当献礼。便是耿南仲也是如此想的。 二人都恼死了徐徽言了,自不惜以最坏角度来揣测他! 可惜接下的时间里,二人,或者是南宋朝堂上的一干反对派们却都惨遭打脸。人徐徽言且是忠诚于赵宋的,否则安会与齐军一次次拼杀血战?若是要投降陆齐,自然该是越早越好,那样他的资本才会越多,回报也才会越多么。 可徐徽言没有,人家是拉着队伍与齐军厮杀拼杀了一阵又一阵。尤其是贵州之前的浔州一战,他与他哥哥徐昌言尽都负伤,非是大将呼延通冒死救主,保不准徐家兄弟都要折掉一个。如此若说人徐徽言对大宋一点也没忠诚,纯粹是董卓那样的乱臣贼子,那可就扯淡了。 如此模样的乱臣贼子,任哪个末代皇帝看到了,怕都会痛哭流涕的。虽然外人并不知道,徐家兄弟遇险受伤一事,只是一个局! “耿说书太过放肆了,莫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南宋小朝廷里岂能无有依附于徐徽言的文臣,那是必须当然有的。面对耿南仲的怒吼,徐徽言都没去搭腔,自然有小弟迎头冲上。 语气中且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让对面的耿南仲脸色火一样通红。“你,你……,无耻之徒,小人得志尔。” 现如今的耿南仲可不是当初的耿南仲了。徐徽言没一刀杀了他,却也上奏小赵牌位革除了他的官职,最后只留了“崇政殿说书”的职衔,这是徐徽言在有意的侮辱耿南仲。 崇政殿说书只听名字就知道这官儿很小,虽然从逼格上讲,在赵宋一朝的价值观中还是很清贵的。 这个说书的就是皇帝的经筵官,也就是给专门为皇帝讲解儒经者,其上是“翰林侍讲学士”和“翰林侍读学士”,再上的就是翰林学士。 但总算给了耿南仲和赵桓联系的途径,让耿南仲好经常入宫来给赵桓打气鼓劲。 那相当一段时间里,耿南仲就像是一个真正的说书的一样,在贵州是毫无存在感的。直到陆齐大军压境来,随着徐徽言带军的一场场拼杀,耿南仲的脾气也越发大了起来。就像一个河豚被抓住了一样儿,迅速扩大。 因为他有一种直觉,徐徽言不会杀他!或者说他觉得,徐徽言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乱臣贼子。 原因有三。 第一是徐徽言抵抗坚决,如此局面下不投陆齐,这还不是朝廷忠臣么? 第二是徐徽言进入贵州后没有杀他。要知道他当时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呢,且都有考虑是否自己了断了干净。结果他没死! 第三是徐徽言入朝之后,虽迅速整合兵力,但对于朝廷上的君臣却都只是高高挂起。你看不到他对皇帝的嚣张跋扈,也看不到他对群臣的侮辱践踏。比之史书上记载的董卓,那真的是全然不同的感受。 耿南仲最初时候自然不是这么想。在他眼中徐徽言就是个叛臣贼子,就是个活曹操。但随着战争的开始,随着一场场厮杀的继续,随着徐徽言坚持抵抗,耿南仲满满有了新的‘醒悟’! 他重新定义了一番徐徽言。 这并非一个通常意义上的忠臣。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式的忠臣是绝对不同的。但也不能说是通常意义上的乱臣贼子。因为乱臣贼子索要的一切,徐徽言根本没有要,也没去强行抢夺。如果说他夺取了南宋的权利,那倒更不如说他是夺走了耿南仲的权利,包括耿南仲在赵桓心中的影响力。 作为小赵牌位的老师,耿南仲在赵桓这儿,那就是包揽一切的“托孤大臣”。加之小赵自己的小聪明小算计——没权利就没责任啊。老赵家江山不保的可能性远远超过了苟延残喘,小赵要为自己的后半生打算考量啊。 他妹子都已经是赵皇帝的女人了,还有了子嗣,可以说彼此间是有那么一分缓和的余地的。 如此的,只要他能尽可能的减轻责任,小赵觉得自己即便真的被那啥了,也该无性命之忧的。 就是如此这般的考虑,不就是权利么,老师你要拿,那就要去好了。哦,徐徽言你这匹夫也要是不?可以,给你。 他只需要躲在背后就行。 这种行为让小赵在不自觉中就像软弱的泥塑木雕迈进。 徐徽言代替耿南仲,这种事在本质上对他一点伤害都没有。只不过是一个新人代替了旧人,横竖那都是他愿意丢掉去的东西。 耿南仲现在就有了一种明悟。只是,他并没有真相。因为他觉得自己不是架空赵桓,觉得自己能从赵桓手下撷取权利,能让赵桓对自己言听计从,全是因为他是赵桓多年的老师。是这么多年里始终伴随在赵桓的身边,全心全意的为赵桓考量的人。 是以,耿南仲敢越发肆意的抨击徐徽言,因为把徐徽言‘乱臣贼子’的帽子摘下后,他觉得徐徽言顶多是一个权臣,还是一个比较有节制,比较知道分寸的权臣。这种人他耿南仲何惧之有?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老夫职位虽卑,却自怀一颗赤胆忠心,不敢忘国忧。敢问,汝辈可有乎?” 正文 第八百二十八章 将军高义!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自以为是,大言不惭。且在此口出狂言,好不知羞耻。我等朝堂重臣,筹谋全局,位居高处自目能及远。所言所行,尽是为国。岂是你小书人,位卑身贱,鼠目寸光之辈,可诋毁的?” 徐徽言继续一言不发,由着下头依附来的人物去冲锋陷阵。 那路人甲喝斥完耿南仲后,转头向赵桓一拜,大声道:“陛下,臣以为今日商谈朝廷大事,在场诸位皆该是朝廷重臣尔,岂可鱼目混珠。耿南仲位卑身贱,小小崇政殿说书,何以能在今日场合下大放厥词?全仗陛下心念旧情,顾惜昔年情分,方允他上朝列席,此已是宽宏大量。然其仍不知足,竟敢于此大事上大放厥词,实得意忘形不堪造化也。臣请奏陛下,将之逐出殿外。” 说话中这人情绪已经有些发狂了,吐沫横飞,这似乎是很不常见的一幕。但谁人知道他的苦?他早早投效徐徽言不就是为了能早早从南宋这条要沉的破船上下来么?在他的眼中,徐徽言就是一勇夫莽夫尔,日后唯一之出路便是等到东面的齐军杀来,他再举兵而降罢了。 届时,他大树底下好乘凉,就也能借着机会得偿所愿矣。 有徐徽言这层遮掩在身,那必然不会如诸南宋官员那般命衰。许是还能摇身一变,成为大齐之官员。 如此的说,徐徽言于他眼中未尝便不是一跳板尔。 可哪里知道,那徐蛮子竟像个忠心的,战事打到现下时候,兀的还在抵抗。可把他给害苦了。那齐军若是打破城池后,看他是徐徽言之党羽,岂能放过他?真坑的是一个再瓷实不过。 也是因此,他才更不能看到赵桓逃跑。这赵桓在他眼中,在如他一类人的眼中,便就是最后时刻的保命符。可以拿出来救命的,是万万不能放走的。否则齐军破城后还不真要将他们全都砍杀了啊。 “臣附议。”路人乙跟上。 “臣附议。”路人丙跟上。 “附议……” “附议……” 尽都是那些在徐徽言入朝后抱大腿的人。 徐徽言继续一言不发,耿南仲则已经给气的浑身发颤。小书人?鸭了个蛋,他耿南仲做太子老师的时候眼前的这些个孙子,还没几个在朝堂上站稳根脚的。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耿南仲此刻内心是凄凉的,而赵桓的内心是犹豫的。与耿南仲想的不同,不一样的小算盘下,赵桓是更愿意无责任投降,而不想踏上那艰辛的逃亡之路的。可耿南仲所说的思路,对他而言却又是一个不小的诱惑——通过大理,逃入川蜀去! 去了蜀宋之后,先自请去帝号,那大艺术家还没有立老三当太子,那便还有的玩儿。大不了他老爹日后也投降,那就跟着投降不迟。 这条道路对赵桓且是还有吸引力的,能不当俘虏,不生命遭受威胁,自由遭受限制,这当然最好。 于是,赵桓心中此时还有着犹豫。 只有面上冷若青石的徐徽言心里在笑,这真是老天助我啊。他得到的指示是让赵桓走,必须走,去到大理去。但不能去黔州。 “陛下,……”徐徽言也是一个演员,虽然演技远不如文官,但他这个角色并不需要多高超的演技,他的演技完全可以胜任。就看到半响无语,面颊狠抽了几下,接着神色气质更见冰冷。“走吧,去大理。黔州去不得!” “臣愿死守贵州,以尽职责。愿陛下早抵川蜀!” 后者徐徽言已经不需要解释了。在与耿南仲“争霸”的过程中,他已经把桂西境内的土著得罪了遍。 土著头人支持耿南仲啊,与徐徽言为敌,他们手下的人固然骁勇,但在军备上较之徐军来不堪一击,战力上自也只有被吊打的份儿。也就是山地战中,他们能靠着地理和善于山地奔走的优势,早回些颜面。而且因为桂西本处土著头人之间彼此也多有不搭,临时凑到一处,且都是被逼无奈了,兀的仍旧彼此不信任,救援不得力,私下留一手。以至于徐徽言在攻入贵州后,很轻易的就逐个击破了他们。 一些土著头人被径直剿灭,还有不少逃亡了大山更深处,且与谍报司联系了上,那时候他们能在陆齐处得到一个甚待遇,就不想而知了。 其内一些更倒霉者则被迫逃去了黔州,他们跟黔州那些羁縻州的首领,潜意思的都是一帮的。 虽然羁縻州的首领不少都是汉人,比如姓杨的和姓段的。后者与大理的短时可没甚血缘联系。 所以,黔州的羁縻州对于南宋的态度很不友好。 并且羁縻州数量众多,而人一多便就复杂,内里不少人都跟陆齐有着联系,这一点早被谍报司主动暴漏给了皇城司,让赵桓去黔州他都不去。 那里地势复杂,险要之处比比皆是,别说是逃亡,便是有兵马护身,他也怕被坑了。 只有大理,与蜀宋仍旧安好的大理,那里才是去川蜀的唯一路径。 “节帅三思!”一干抱腿党猛地听到自己的老大如此说话,那当下就是天塌地陷,三观崩溃啊。 徐徽言这是要作死,还是要作死呢? 他这是自废武功,还死守贵州,这是自己伸出脖子给刀砍。 他把赵桓放走了,等到贵州城破,齐军不砍了他才有鬼。 在场的无数人都三观崩裂,所有人都明白之前的争论原由,所有人也都明白徐徽言如今这般做的后果…… “我意已决,尔等宵小如何还敢多言?”徐徽言最后再表演一波,何况他也是真的厌恶这些小人。 “徐卿……,真忠良也。” 赵桓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拒绝的话,是走是留,他自己始终没个注意。现在徐徽言重重的推了他一把,也就是此举,叫徐徽言的形象在赵桓心中瞬间变得更高大了。 “徐相公……高义。”耿南仲脸上热血潮红,他的意图实现了。可这意图之所以被实现,原因何在,他看着徐徽言,心中有千言万语,可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诉说,以他之博学也想不出一个确切的词汇来形容徐徽言。说他甚么好呢?横竖‘高义’俩字是不对的。 想不出来就是想不出来。只能先糊弄着,最后的一切便都化作了躬身一拜! 正文 第八百二十九章 一出好戏,早早定下的剧本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徐徽言在南宋朝堂上的表演落幕了,但他在战场上的表演才刚刚进入高潮。 护送赵桓一行从西门跑出去,这是只是高潮的开始。 但纵然只是一场“开始”,那也是一场激战,一场真正的厮杀。 徐徽言先领兵从东门杀出来,当下就惊动了对面的李彦仙,二人对彼此都不陌生,战阵上还交过手。那是势均力敌!而牛皋与呼延通也不相上下。狠狠大战了一通,便都清楚了对方份量。 徐徽言是真服了陆齐将星如云,一个名头不显的李彦仙端的就如此厉害,若是陆皇帝真要对付他来,他徐徽言浑身就是铁打的也捻不了几根钉,怕是招架不了几回合的。 而李彦仙也很是佩服徐徽言,这厮的一身好武艺,不愧是武状元出身。作战更是顽强硬朗! 虽然两边都在收着劲儿打。 近日里徐徽言领兵一杀出,李彦仙便明白过来,赵桓这是要跑。 讲真的,他并不理解上头为何要放走赵恒。若是简单的要寻找一个对大理开战的借口,那似乎并不难。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但显然这只是诸多内由的其中之一,而其他的一些理由,与在他眼中付出的代价——不知多少将士的死伤,那似乎并不能划等号。 陆谦素来有‘仁义’之名,如此举动似乎也跟他往日的形象有矛盾呀。 但事实上,如此的一场大仗打下来,那黔州的五十羁縻州和桂西本地的土著头人们却是好生出了一肚子的恶气,一个个却是更加归心了。只此一条,那便值得的很。 陆齐借着徐徽言的手把土著少民压得有点过于凶狠了,不把仇恨释放掉,日后难保不会是隐患。 废话少说,就只言现下。 贵州城外李彦仙与麾下众将,各整队伍,杀奔出营垒。两军相对,各自阵势俨然。 李彦仙骑着一匹骏马,出于阵前,高叫:“对阵徐将军答话!” 徐徽言全身披挂而出,喝道:“李将军有何见教?” 李彦仙道:“徐将军请了。今朝天下大势已然明亮,汝等窃据一郡,割据一地,图祸乱国家,实无半点利国利民。今日我亲率大军前来此处,南宋又只剩下孤城一座,还有何妄想?何不快快归降!” 徐徽言哈哈大笑道:“李彦仙!汝一介布衣草民,功名未达,未受赵家天子洪恩,现今投效陆齐某且不予尔辈多舌。尔只需知道,纵然当今天下乱贼猖獗,帝星飘摇,宋室亦有忠臣。徐某久受宋室之恩典,只意斩杀国贼,以报皇恩!” 李彦仙大怒,大喝道:“好胆。谁人愿意上前于我拿下徐徽言!”阵中张用当即飞马挺枪而出,徐徽言未及呼唤,徐昌言舞刀迎上截住。两个大战三十余合,张用更胜一筹,杀得徐昌言渐渐不支。徐徽言见了就叫:“哥哥稍候,看我来斩他!” 便听一声虎吼,阵中突出一人来,身长八尺五寸,好生威风。 这边李彦仙看徐徽言出马,也不再叫人上阵,一提长枪:“某来也!”策马而出。 两个出马,张用、徐昌言各自回阵。便看二人刀枪相击,砰然有声。二马盘旋,八个蹄子踏得阵前灰尘弥漫。各自施展浑身解数,斗了六十余合,不分胜败。 这种场面真的是很少见的,齐军里多少年都不见阵前单挑了。那当初靠着一手飞石打出偌大名头的没羽箭张清都籍籍无名,至今方才混上一个广州兵马使。李彦仙非是要与徐徽言拖时间,才不会如此。 且正是这个时候,忽的有消息飞马报来,却是贵州城的西城门猛地大开,呼延通引兵忽的杀入城去,护送着赵桓一行离开了贵州城池。那城西的齐军急忙出营截击,被呼延通引兵抵住。就只看到一支人马趁机逃出了城去。 此时那齐军里除了一个李彦仙且还不知道那队出城了的人马都是谁。但也潜意思里觉得不对。 李彦仙与徐徽言分开来。 两人心里都是微微一笑,剧本虽然不怎么样,但只要演的好就行。 徐徽言此时打道回府是最妙,李彦仙就要表现的怒气冲冲。就看他一声喝令:“立刻去信于柳州的张将军,让他引兵截击。”这张将军却就是张清。引兵攻取了柳州之后便不再有动。 言语罢再把令旗一挥,左右两边,两翼的军将各引兵杀出。然他们方才逼近徐徽言阵前,就看徐徽言一声令下,后阵里涌出了上百匹发疯的战马来。 这些都是军中的马匹,一个个身强体健,且被人刺破了耳膜,用刀枪刺在了臀部上,一个个都发疯样儿向前冲来。稍后就是数千弓箭手,乱箭飞蝗般射出,齐军一时间被发狂的战马冲乱了阵型,又被弓弩集中攒射,倒毙甚多。 那自从大军西进以来,靠着震天雷,齐军就战而无有不胜。徐军在阵地战中往往吃亏,最后索性就是守城攻防战。 这一次可谓是出其不意,总算打了齐军一个措手不及。 等到李彦仙收拢好队伍时候,徐徽言早带人缩回了厚重的贵州城里了。 这可是一次意外。一个已经定好的剧本里蹦出的小意外。 但也让这个并不出色的剧本显得更加真实。 占了一次便宜,真的好不叫守军兴奋。是时,假赵桓也在众多全副武装的卫士保护下,一副皇帝派头的模样下,乘坐一匹大白马,在随从们前呼后拥下走出贵州皇宫。他首先登上城池东壁,视察城防情况,接着抚劳慰问将士军兵,增俸或者升官,据功赏赐。还放言说已经与成都通讯,蜀宋将派出十万大军前来救援。守城将士军兵们一时间皆受鼓舞,士气暴涨。 只是很快,南面的,北面的齐军,一波波的抵到,三路齐军皆陆续到达贵州城下,总兵力至少有五万余众。而若是把负责物资转运的民壮也算上,这个人数会无限接近于八万。 现在唯一摆在齐军面前的难题,就是拿下贵州。拿下这个被徐徽言有意魔改后的城市。 这样一来便就可以宣告南宋灭亡了…… 益都城内,陆谦正看着一份内阁呈上的奏疏,却是工部递来的上半年探矿报表。不只是大陆本土上,在高丽,在新福,在交趾,都发现了太多的矿场,尤其是新福的铜矿。 彼处铜矿之多,矿石品味之高,让整个内阁都难再坐的安稳。 陆齐很需要铜,无论是低价值的辅币制造,还是火炮上的铜锭消耗,这都需要极大的数字。其耗费量与现下工部掌握的铜矿产量相比,无疑是有着差额的。故而,他们就更眼馋新福的一座座铜山了。 然而开发铜矿,以及修筑道路、港口码头,这需要很大的人力。工部这是来伸手要人了…… 正文 第八百三十章 吾辈之福气也!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内阁有何建议?” 眉头皱的能把蚊子夹死。陆谦对这个问题也是无奈得很,他能耐且大,也不能凭白的变出人来啊。 “陛下。”闻焕章第一个开口,躬身行上一礼,“内阁以为,要解决人力短缺一事,当分三步来走。第一,于各省各州府县中多加宣扬,招募民间富裕劳动力。”陆齐的矿场用人有着比较细致的规定,无论是薪水还是伤亡抚恤,都挺到位的。至少在这个时代是这样的。也所以,各地矿场的老板都是人力商行的最忠实拥趸,因为他们从人力商行拿到的劳力,只因单位成本和是远低过正常招入的合同工的,而效益之高却是远超过正常的合同工。 没人会跟金钱过不去! 矿场主有多么喜欢真金白银,便就有多么喜欢人力商行。但他们手下的主力仍旧是签了合同的平民。现在人力不够,最能够发掘的还是这些人口基数巨大的平民。 “第二就是日本。如今我大齐周遭诸国,人口最多,最便于引导为我所用者,非日本莫属也。” 因为陆皇帝对日本的关注,后者的不少情报都被国内打探个清晰,其国内人口没有个确切数字,因为日本政局纷乱,人口户籍根本没一个具体数字。每个贵族手下都有着大量的奴仆。在陆齐大臣们看来,如今的日本便就像是魏晋南北朝时候的中国,一个个贵族世家那就是一个个独立的小王国。但即便如此,日本的人口也兀的能估算出一个七八,三百万到四百万间!或许还要超出四百万,但也就这么多了。 内阁的策略就是让人去与日本贵族接触,以‘雇佣’的名义获得日本的青壮劳力。金钱上,陆齐只与日本的贵族建立关系,至于日本青壮的利益,那还要他们自己去跟贵族做商量。而以己度人,想着那日本贵族的尿性,也只会把卖出去的劳动力往死了坑,但这跟陆齐又有甚个关系呢? “黑森佣兵!” 陆谦眼睛一亮,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如此。 内阁做出的这种关系叫他立刻就想到了历史上的黑森雇佣兵。 美国独立战争期间,英国动用的军队有四类:英国正规部队;部份亲英的印第安人武装;殖民地中的效忠派所组成的地方部队;来自黑森-卡塞尔和德国其它五个邦的雇佣军。 黑森-卡塞尔公爵为人挥霍无度,向英国派遣雇佣兵完全是为钱。在与英国人的交易当中,他可以得到每名兵每天租金一先令的报酬。 而一般意义上的雇佣兵是自己受雇拿钱,黑森在独立战争却是雇佣的钱“归公”。据说1786年,英国政府付给黑森—卡塞尔公爵471000磅作为报酬。在当时那可是一笔巨额费用!当时一艘巨大的一级风帆战列舰之造价也只有十万英镑。 而现在陆谦就有种感觉,他觉得陆齐与日本贵族的那笔‘雇佣费’,肯定也落不到日本劳力的手中。天下的乌鸦一般黑么。但这跟他有鸟的关系?他只需要从中获得足够多的劳动力就是了。 “这个法子可行啊。” 陆谦还没有点头,就见闻焕章接着再说:“第三就是开战。尽快对蜀宋、大理和西北的回鹘开战。” “战事一起,休管是战俘、流民、难民,还是要被清洗的地方上,都可以获得大量的劳动力,足以缓解朝廷暂时的劳力紧缺。”闻焕章自信道。 内阁又非傻子,如何看不出一场战争的妙处?只要大战打响,且进展顺利,那劳动力就都不是问题。 而且,就在闻焕章这个宋儒扛把子都不曾察觉的时候,陆齐朝的内阁已经越发的功利了。看看他们现在提出的这三步走,剑锋直指利益,何曾还有冠冕堂皇的上国颜面和迂腐可笑的仁慈? 社会在改变,社会中的人也在改变,这点上闻焕章或许发现或许没有发现,却都不能改变什么。 要不怎说儒家士子没品么。就是因为这些人是最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的。 “陛下。前些时日蜀宋大军倾师而动,却无奈的退去,此刻正是其士气低迷,斗志消褪之时。现时用兵收取川蜀,混一宇内,正当其时啊。”一直不开口的宗泽此刻迈出一步道。 “将川蜀之战提前?”陆谦眉头皱了一下。这蜀宋的解决时间自然是在今年的财政规划上,然时间被定在了秋后,原因也没其他的大因由,就是纯粹为了方便。按照今年的规划,最多再有一个月,南宋就会彻底成为了过去,同时钟相、王庆两路大军杀入大理。 那岭南送来的消息,大军已经在贵州城下汇聚了。虽然那被魔改后的贵州城真的很难被搞定,可整个一处戏都在陆齐控制中,朝堂上一波知情者没谁会怀疑那最终的结局。 是以,对大理开战就在七月。稍后的八月末,对蜀宋的总攻便就发动。错开时间的唯一原因就是让他们的活儿轻松一些,实质上并无太大区别。 益都与岭南前线的联系是很紧密的,一切由飞鸽传递,沿途布置着一座座鸽巢,一道消息从岭南传到益都,滞后也仅仅就是两日罢了。 飞鸽的速度真的是很快的,不逊于健马疾驰,且耐久更非马儿可比。以一刻钟飞出三十里远的均速,一气儿飞行三两个时辰,那是小菜一碟。 后世的一些鸽友放飞赛,信鸽的速度和耐久就是这般的牛。一分钟一公里的均速毫无压力,而专门经过训练的信鸽速度还会更快。 陆爽那个小人物,就凭着一手训练信鸽的能耐,现如今头顶着五品闲职,更有着一‘国士’的名爵,这日子远远超出了他曾经的人生理想。这是一个被大势改变了命运的小人物,在风起云涌的皇朝革新中,如此的小人物还有很多很多。即便是那蒋敬、陶宗旺之流,其实质何尝就不是如此? 陆谦对去岁末便已经定下的‘任务单’了解甚透,很清楚蜀宋之事,提前俩月根本无伤大雅。 “蜀宋之战往前提并无不可。”陆皇帝没什么道理不答应的。这段日子里,各大报社的头版头条至少一半落在了岭南之战,而这一半的一半里又落到了徐徽言的身上。想要给他洗白就首先要让大家对他有一个全方位的认知不是? 报纸的在舆论中的引导威力是巨大的。短短时间里,徐徽言‘乱臣贼子’的形象在无数人眼中便就有了新的诠释。 什么时候也有如此拼死力战保卫朝廷的‘乱臣贼子’了?什么时候也有对皇帝如此毕恭毕敬的‘乱臣贼子’了? 质疑声已经在民间生出,下一步就到了整个洗白剧本的最关键时刻——徐徽言究竟是甚样人物?他是真乱臣贼子么? 或许这个时候适当的加入一些别的消息,可以给朝野百姓们都换换脑子,也免得太过刻意着相了。 “陛下为何对那徐徽言这般用心?” 回到内阁署衙,现下这里被更多人称呼为政事堂,前宋宰相、参知政事议事办公处,陆齐内阁大佬们办公议事之地,这是一个从唐宋时流传下的古老称呼。 闻焕章的秘书边给自己领导奉上一杯热茶,边很是不解的向自己的领导问道。 在他看来,徐徽言不过是一介武夫罢了,如何值得陆皇帝下这般大劲儿去给他开拓?那真实目的若说只为打击赵宋,代价就也太大了。 甚至于在他看来,顺势一刀将他杀了,这才是利益最大化。 闻焕章接过茶盏,闻言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此陛下宅心仁厚也。吾辈实是有福!” 徐徽言之所以落到如今之地步,纯粹是陆皇帝一手捣腾的,若是叫他一开始就投降,对徐徽言而言,哪里还会有这般多破事?现在陆皇帝一样对浑身污黑的徐徽言‘不离不弃’,尽心尽力的给他洗白,把他拉出泥潭,这端的是一好品质也。 能跟着一位如此的好皇帝,这是他们的福气啊。 正文 第八百三十一章 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闪电像雪白的利剑,挥舞在黑压压的天空,周边密集如水帘一样的大雨,给战地的气氛增添了一种不知名的抑郁感。震耳欲聋的霹雷,沉闷的奏下,又似一条猛烈抽甩的藤鞭,伴着明光一次次划破黑色的苍穹。天幕上浑如被撕裂出一条条的光痕,又好似一头巨兽咧开着血盆大口,正欲吞噬万物。 这就是桂省的夏季。 这里亦是要受台风的影响,虽在程度上远不能跟海边地区相比,但盛夏时候,海风咆哮,滚滚巨风从洋面吹来,每每狭着狂风暴雨,你不可能改变它,那就要学会适应它。 把后世之人都知道的台风余波当成年年都要遇到的家常便饭。哪怕是这种天气对于攻城一方来说着实叫人烦恼。 贵州城并不大,周围且仅仅十里。在中国这就是一座很普通的州城。然而在被徐徽言不惜人工物力,不惜成本的改造一番后,这座城市却陡然一变成为了第一个扛得住大炮轰击和地穴攻城法的城市。总是徐徽言的魔改让整座城市的城内面积直接缩小了两成犹多,人口也减少了近半。 整座贵州城,城池四壁厚度足足多达十丈,如此厚度给贵州城带来了最强的防御厚度。休管你是大炮开轰,还是地穴爆破,都很难一举摧毁一堵有着十丈厚度的城池,哪怕它是夯土的。 本来齐军的大炮是可以径直扫荡城垛女墙的,可现在的问题是,贵州城实质上的女墙已经转移到了原有女墙的五丈之后,在这堵厚厚的城墙中部,徐徽言重新竖起了一道女墙。非但如此,原有女墙的内墙也被他一举拆光。也即是说,原先的女墙只有外墙还仍旧存在,后心却是很发凉。登上城头的齐军士兵第一时间便要遭受到二道城墙上的攻击! 哪怕第二道“城墙”的高度很低很低,它们实质便是垒在城墙面上的女墙,高度只有五尺。 但有着前方五丈的间隔,齐军的大炮若想径直轰击到二道‘城墙’上,那显然很难。因为从城外打来的炮弹都是直线射击。他们想要轰击二道女墙的炮弹,不是被城墙给挡下,便是在超出城墙的高度之后,高高的越过二道防线的顶端,飞去更远处。何况城内的守军还会驱使民壮时刻修补受损城墙。 这种防御结构与现下的城墙防御模式是完全不同的防御方式。这有点像是棱堡的味道,虽然只有那么一丝儿…… 不过真正的棱堡是设计繁复的几何形星形要塞,设计师通过设计上的巧妙规划,实现了不同地点上的火力彼此互相掩护的目的,通常能良好的应对敌人的进攻。而眼前贵州城之多是一个四不像。 陆谦对徐徽言的‘帮助’,只限于这座城池可以抵挡火炮的轰击。而不是在正面战斗中击败火炮。 同时这还是他对武略院师生和五军都督府所属参谋们的又一次考核。 依照齐军现有的武器和装备,如何高效的攻破如此这般的城池? 徐徽言魔改贵州城也非是一天两天,城内的措施和布置早就被摸得一清二楚。详尽的城防图早就败在了武略院师生和五军都督府参谋们的面前。 他且是不怕“贵州城”公开的。如此法门便是公布于天下了,又能如何? 棱堡的根本目的是防御,是用极少的兵力牵制着对方极多的兵力。而陆齐若是对哪一方发起攻势了,陆皇帝的手中还会缺少兵马吗? 他完全可组织起一支规模庞大的进攻部队,即使分出一部分部队监视棱堡,控制补给线,剩下的部队仍然能强大到足以推翻一个国家/势力。这就使大军能迅速摆脱棱堡带来的麻烦,直插战略核心。 历史上的欧洲人在十五十六世纪起,开始大规模的修筑耗费巨大的棱堡,那种围绕堡垒攻防的慢吞吞的战争模式一直持续了2个世纪,直到18世纪才被抛弃。其最要原因就是那时候的欧洲各国军力都想当的稀少,欧洲人的家底还不丰厚。而在进入到十八世纪后,尤其是后半叶,无论是七年战争,还是拿破仑战争时候,欧洲各国的军力都有了几何式的暴增。 以普鲁士为例,腓烈特二世从他的父亲腓特烈·威廉一世手中接过权杖的时候,整个普鲁士才八万军队,而当七年战争开打的时候,普鲁士军已经有小二十万人了。而等到世纪末的拿破仑时代,欧洲各大国都已经普遍能暴兵如尿崩了。 所以,棱堡也就过时了。而如此的问题对于陆齐对于中国来说,还真的是问题么? 且不要说,现如今的火炮还是中国的独门武器,外人手里没大炮,便就根本无法发挥出棱堡的精髓,即便是徐徽言,也只能用强弓硬弩。那效果与火炮是全然两码事。 也即是说,这棱堡便是手把手了教给他们,其作用也只能单一的变成防御措施,还是先天性残缺。 甚至都不需要他手把手的教,当一个个‘敌人’都感受到了火炮的威胁后,他们自己都会想方设法的增厚城防,唯一的区别是徐徽言这次增厚的尺度有点大,且是一步到位。 贵州城的攻防简单的说,就是城外大炮不停地轰,城内箭弩不停地射。前者是李彦仙还没想出适当的法子来破解眼前的困居,后者是因为城中守军只有弓弩可以拒敌。 在齐军白天佯攻佯动,晚上偷袭骚扰的时候。 贵州城地势西北高而东南低,状似卧牛。在城防设施上,原本是西北比较坚固,东南相对简陋。因为水往低处流,且这地方又许多年不见兵仗厮杀,城池早就老化也。东南城墙在赵桓一行入驻之前都是半垮塌式的。可现在,一切都是一个标准。 徐昌言担任四壁提举官,在徐徽言入驻贵州后,他很自然的就重返军中。这徐昌言虽非甚个名将能人,但他作战经验还是很丰富的。 现下时候就日夜都在城头,指挥御敌。且措置果真有独到之处,每天晚上,都令人在城下堆积干草数百捆,发现有齐军骚扰/攻城就点火报警,以此可防齐军偷袭。 齐军大军聚集后,看着贵州城仍旧无可奈何,李彦仙见大军士气有些低落,便以牛皋为将,试着打上一波,不求真的一举破城,只求振奋一下军中的士气。 但结果却很令人沮丧。 牛皋让将士们手持小型震天雷,以为如此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占据了城墙。却不知道徐昌言早叫人在城头结网。那小型震天雷被网子一拦,直落到了女墙之外,对墙内的军兵半点伤害也无。 城池外城的女墙已经被打的千疮百孔,然而城内的守军却趁着夜色一次次的去修补。用柳条筐、藤筐填土装沙的堵在前面,甚至他们还会把之放在外侧女墙与二道女墙之间,作为路障,让登城的齐军士兵不得不避让,让他们不得不露出缝隙。之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弓弩攒射,同时也有宋军版的震天雷。 赵宋也有火药武器,他们也懂得如何去配置药粉,甚至连比例与后世相比也相差仿佛。只是因为硝石和硫磺的纯度,以及宋军向里头增加的配料,叫其最终威力显得有些可笑。 然而威力再是可笑的震天雷落到人身边,那效果也是杠杠的。 进攻只持续了不到两刻钟,牛皋便无奈的选择了退兵。无奈何,这种猛攻猛打,损失太大,且半点效果也不见。 牛皋看不到破城的半点希望,如此继续,只会图丧将士性命。倒不如从李彦仙之言,继续来挖地穴,搞爆破。一次不行十次,十次不行百次,就不信搞不定! 而也是在这个时候,仓惶逃到观州的赵桓一行,正急匆匆收拾行装,放弃了在观州刚刚舒坦了两日的美好生活,君臣一行人向着西头的自杞奔去! 因为后方有情报传来,一支齐军步骑似乎嗅到了什么,正向着观州疾驰而来。 正文 第八百三十二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赵桓的神色很慌张,所有人的神色都很慌张。包括耿南仲,包括负责统带护卫兵马的刘延庆!他们身边只有一千不到的军兵,若是被齐军给追上了,那只有沦为阶下囚一条路可走了。 “陛下……”刘延庆一身戎装,虽是小六十岁了,身姿却还雄健有力。但此刻他的脸上却满是焦急。赵桓的动作过于缓慢了,或者说是赵桓的后宫佳丽们太过于缓慢了。 “告诉皇后,扔掉那些不重要的,要快,不,是立刻!”赵桓又如何不急?刘延庆的出现就像一粒儿火花落在了爆竹堆中,让他再也保持不了克制。 这一刻,赵桓对他心中本颇是有点小厌感的刘延庆都不觉得厌烦了。 后者在南宋小朝廷退入闽地之后,就渐渐从军中消褪,等到赵桓跑到贵州的时候,刘延庆已经完全脱离了军队,高高地挂了起来。让赵桓思之便痛恨至极。 刘延庆这般是何种态度?叵耐无礼。较之老种来,兀的可说是不忠不义,可恶之至。 虽然赵桓那时候自己尚且生出了相同的念头,叫自己的老师来做肉盾,甚是不地道。但赵桓却不觉得自己有错,因为他是皇帝啊。帝王思想就是没有公平可言,因为君臣有别,身份就不同。所以他对用同样的手段来作用于自己的刘延庆,一度深恶痛绝。 然刘延庆资格够老,在军中影响颇大,又因为他儿子远在川蜀中,赵桓只能选择忍耐。并且在决心出逃贵州,奔向川蜀时候,二者轻易地便达成了共识。至少是暂时和解! 命令传到后宫,朱皇后一阵气恼,看着一箱箱的衣装珍玩分外的舍不得。 朱皇后名叫朱琏,开封祥符县人,生于崇宁元年(1102),其父朱伯材,官至武康军节度使。大观末年,大艺术家亲自主婚,册封朱氏为皇太子妃。对这个儿媳妇,大艺术家且是很欣赏的。朱皇后为人和婉贤德,长得也很美,且能诗会画。在大艺术家眼中,这就是好儿媳妇的版模。 他赵大艺术家的儿媳也当是能诗会画的小艺术家。而后是也证明,人朱皇后确是一位文采不俗的艺术家——今日草芥兮,事何可说;屈身辱志兮,恨何可雪;誓速归黄泉兮,此愁可绝! 《历朝名媛诗词》评论“事何可说,恨何可雪”八字,千古为之酸鼻。 事实就是,朱皇后虽为人和婉,却非是如赵家父子那样的窝囊懦弱惜命之辈。靖康年中,东京城破,无数赵宋帝姬宗女宫妃皇族被掳掠去了北地。内中妇孺无数,却尽是苟且偷生之辈,朱皇后先是上吊,被人救起,然后投水自杀身亡。可谓是给赵宋皇族保留了最后一丝颜面。 但再如何,朱皇后也脱离不了一个贵妇人的束缚,逃亡之中,且还有数量马车专门为她装载随身之行礼。一路仓惶的逃来观州,匆忙中很是辛苦,且是得两日的休息,还不要好好舒展么?现在忽的传来急报要速速启程,一时半会儿,她这里却如何收拾的妥当? 而这就是仓皇而逃啊,这就是抱头鼠窜! 冲到观州的齐军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城池,城内的大小官吏,或逃或降,就是没人想着抵抗的。 领兵进入观州的不是别个,正是风头大减的没羽箭! 随着战事规模的日益增大,随着齐军作战模式的改变,张清的价值便也越拉越低。纵贯人生,那没有投降陆谦前,与梁山泊时代的陆皇帝作战中的没羽箭,便就是他的人生巅峰了。 毕竟陆齐军早早就脱离了武将单挑的层次了。 此番,张清身上的职责为广州兵马使! 而待到粤东、桂西两省正是建制时候,张清也当是坐上一省兵马总管了。 至于李彦仙和牛皋,还有徐徽言这三员悍将,陆皇帝可不会拿他们放在岭南之地。 “将军,快看……” 没羽箭且还不知道这队人马就是南宋帝后所在,然他们留在观州的痕迹却不要太多,那一件件华丽的宫装,还有一件件带着内造印记的物品,都已经明白无比的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这是……,赵宋伪帝?”这真是太让张清惊喜了。 “追,快追!”把步军教给副将带领,张清直接引着手中的五六百马军追去。这一追便直入了自杞! 自杞,或者说是自杞国。这是一个很奇葩的小国,位于后世云省东部、桂省和黔省西部一带。受赵宋和大理的双重领导,就像后世的琉球国,一边是朱明的附属国,一边又臣服于日本。此地是大理贩马赵宋的一个窗口,靠着转口贸易,小日子过的舒舒服服。 从来没在哪家的历史地图上出现过单独的自杞国,一般中国的历史地图都把它当做赵宋的羁縻州来处理,直接画进了宋朝的版图。 而事实上的自杞国也的确与羁縻州无甚区别。它是彝族人的祖先乌蛮人建立的小国。 乌蛮就是中原王朝对西南地区一大堆汉化程度不高的部落的泛指(汉化程度较好的叫白蛮),他们长期以来就在云贵一带生活。自从西汉时中原吞掉了夜郎和滇国之后,他们就名义上臣服中原王朝,但实际上经常是若即若离的状态,反正天高皇帝远,也没人管得着。 到唐朝,乌蛮人分成几十个部,其中在云南洱海附近有六个部,建了六个小邦国,叫做六诏。南诏国时候,其它的乌蛮部落基本都跟着它混。而等到南诏完蛋后,剩下的乌蛮各部也自起炉灶,在云贵高原建立了几个小王国,比如暻眬国、罗殿国、罗氏鬼国和自杞国,自杞国就是乌蛮各国中发展得最好的一个。 因为这个小势力主动向宋朝示好,成了宋朝的藩属。在宋朝的掩护下,逐渐发展壮大来,收拾了周围许多其它乌蛮人的部落和小国,逐渐形成了今日这般南北狭长的国土形状。也基本上在东侧隔断了重新稳定云南的大理国和统一中原的赵宋间的直接接触。 如此地形地势也是它能成为大理与赵宋马匹交易中转商的关键因素。 可这般的撮尔小国,张清又如何放在眼里?直接缀着前头人留下的痕迹,一路直冲进自杞。 就跟赵桓一行人招呼都没给自杞打一声便一头扎进了自杞一样,张清也是如此。 自杞王姓爨,这是一个很古老的姓氏,在六诏崛起之前,称雄云省历经数百年,统治时间之长,乃至于魏晋后的中原史籍将云南土著民族统称为“爨蛮”,从而取代了过去一度流行的“夷”(司马迁《史记·西南夷列传》)的称谓。 赵桓在爨杞都还没回过神儿来之前,便一路直达其国都必罗笼。也就是后世的兴义,那地方处于群山环抱之中,却乃是十万大山之中少有的平坦之地。 局面摆在爨杞的眼前,这位自杞王狠狠地咽了口吐沫,紧张的看着王定六。“王相公,小人这儿势小利薄,真若捅出来了篓子,实在担当不起啊。”眼前的这位爷爷竟要自己放过了赵桓一行,一路送去罗雄部就好,他脑子怎就懵懵的呢? “哈哈,刺史无需担忧,也不用去管赵桓到了罗雄部又如何。只需明白一句话就好。” “敢请王相公指点。” “死道友不死贫道也!” 王定六哈哈大笑,他笑自己的任务终于要完成了。接下的罗雄部早已经受他打点,必会安然无恙的把赵桓一行送去善阐府。善阐府也就是后世的昆明市! 乃是大理国的东部重镇,赵桓到了这儿,就好比人进到了中国的长安。 正文 第八百三十三章 这仗打不得!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罗雄部,乃是大理境内的乌蛮部族之一。 如果说黔州、自杞这等所在是中原王朝的羁縻州,那么罗雄部就也是大理国的羁縻州。大理早期重点经营善阐府,也就是昆明,那就是为了震慑滇东乌蛮。 但是滇东三十七部乌蛮始终时叛时附。 现任大理王段和誉继位不久,滇东三十七部便有叛乱,相国高泰明用兵平定,留其三子高明清镇守善阐府,不到一年又将善阐府封给了高明清做领地。可接下没有几年,慕宁、远、矣、破、马等滇东乌蛮部落二度再叛。高明清出师征讨,与之反复厮杀数年,闹腾了好一阵乌蛮才再次蛰伏下来。而那个时候正是大艺术家逃入蜀中,生出来了向大理借兵的念想时。 善阐府为高明清之领地,高明清自遭受重创,然高氏势力始终不倒,高泰明死后群臣以其长子高明顺有德,请立为相,号中国公。段和誉手中的实权仍旧不多。 段氏也仍旧是在名义上仍为大理国主。纵然现如今的大理国主段和誉,其所作所为并不失为一贤君。励精图治,勤政爱民,许是有些短处也无伤大雅,却在位十七年始终不能挽回万一。后世人评论说他是:盖势之所趋如水之就下,回狂障决不可得矣。 不过现今这个时代的段和誉却发现了一条崭新的道路,那未尝不是段氏的新生! 大理城,王宫之中的段和誉,此刻眼睛就紧紧盯着罗雄部。他不清楚那些人是如何说通那些乌蛮的,后者在段和誉眼中也都是不可教化之辈。但现在这些蛮子可就是第一等的重要! 都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但这句话在段和誉与乌蛮各部间却失效了。 陆齐能与罗雄部牵上头,是靠着粤东商人的力量,能把罗雄部彻底拉上船来,那靠的是自杞。 前文里说了,大理、吐蕃要的不是大宋的钱财,而是大宋的绫罗丝绸和瓷器、茶叶等等。朝廷南方马政专在邕,边方珍异多聚邕矣。 这里的‘邕’便指的是邕州,自杞在某种形式上便就在邕州境内。在邕州城,也就是后世的南宁城,沿着右江向西,数百里后的百色更西处,还有大片的区域归属邕州。虽然赵宋官府在那些地方根本就无有半点的实际控制力。 “死道友不死贫道”是一句至理名言,何况死去的道友还是大理这个仇家,便就更让罗雄部愿意了。 双方大方针上是一拍即合,小细节上则反复撕扯,直到今年入夏方才彻底敲定。陆齐对于自杞和罗雄部自然要给予更宽松的待遇了。横竖同化西南少民也不是一个一蹴而就的事儿,他们所处的环境与湘赣和桂西的少民也有不同。陆谦愿意松口,一点点磨么。 也就是说,在岭南都护府的大军还未出动的时候,整个布局就都已经彻底敲定。赵桓真‘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死’的啊。 自杞国国都必罗笼,爨杞以大无畏的精神放过了赵桓一行,而后率军与追击的张清大战一场。自杞虽然是个撮尔小国,但必罗笼一两千丁壮还是有的。 且更占据着地势,张清只有一营马军,如何能胜的过?幸好不隔两日,大批的援军赶到,内中更是多出了解珍、邹润一军,再有镶白旗一部千户。当然随着援军抵到的还有一官员,正是上官衡。这人却是自杞国的老熟人了。此来是为说服自杞国。 张清乐得上官衡建功,如此才好更快的通过自杞,去追那赵桓一行人。 而此时的自杞国,除了爨杞余下者都不知情,已是人心惶惶。上官衡上的阵前,轻身出阵,爨杞见了是立刻投降。 可即便如此,等到张清引步骑军穿过自杞,抵到罗雄部时候,赵桓已然是罗雄部的座上宾了。 罗雄部首领罗阿摩对张清的怒骂不加理会,表现跋扈,不把赵桓交给他。张清见了大怒之下就只管发军攻杀过去,半点不理会此处已是在大理境内。 罗雄部只是滇东乌蛮三十七部之一,如何抵挡的住张清兵马? 不两日就被杀的大败。罗雄部之人倒也善战,虽然军器简陋,可靠着地势,只是张清所率的岭南都护府兵马,他倒也能抵挡的下来。但张清手下却已经多出了解珍、邹润军和镶白旗一千户。后两者如何就不善于山地厮杀? 抵挡不住的罗阿摩只带上赵桓一行直冲善阐府去。如是,一场忽如其来的战争就在大理和陆齐间毫无征兆的爆发了。 善阐府是高泰明三子高明清的领地啊。 1096年(宋绍圣三年),篡国两年的高升泰死,其子高泰明便把原大理国主段正明的弟弟段正淳拥立为国王。段氏重新恢复王位之后,但实权握在高氏手中。高泰明当政期间,以高氏家族为首的白族封建主的割据局面,越发趋于严重。段氏恢复王位之后,高氏即世袭布燮,称“中国公”,政令皆出其门,段氏国王只拥虚位而已。 等到高泰明镇压了滇东乌蛮造反事后,高氏权利更无可限量。高泰明积极地扶持自己家族的分支力量发展壮大,把自己的儿子分封各地,让他们在各地区起“葵能卫足”的作用。即高氏诸支间,小宗、大宗相联以维护大宗【嫡脉】的根本利益。其办法就是高泰明将其家族中人尽量分封到白族人口较多而经济、文化发展水平较高的地区去作世袭诸侯。例如其次子高明量封于威楚府(今楚雄),其第三子高明清封于善阐府(今昆明),其叔父高升祥封于统矢府(今姚安)。接着腾冲府、谋统府(今鹤庆)、善巨郡(今永胜)等八府四郡之地,都先后成为高氏家族封建主的世袭领地。 高顺明只做了三年的布燮【相国】便病逝而去,留出的职位为并没被高明顺的儿子继承,而是被威楚府诸侯高量成(高明量之子)夺得。 后者担忧仍旧在世的叔祖父高升祥和三叔高明清,便对白族诸侯们及各部贵族进行“割地而封之”,“兴兵而讨之”,他的庄园所在地—威楚德江城,迅速成为了白族诸侯和各部贵族们经常会盟的中心。 而就在这整个高家都处在一烈火烹油繁花似锦的时刻,善阐府的高明清面对着赵桓和兴兵杀来的张清军整个人都懵逼了。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做了什么事了? 怎的眼睛一眨,大理和大齐就开战了呢? 高明清忽的很想杀人,他想把罗阿摩那个该死的蠢货碎尸万段了。大脑清晰下后,高明清很快就察觉到了一个关键点——罗阿摩。一切都是这个该下十八层地狱的蠢货搞砸的。 赵宋已经奄奄一息,大理脑子进水了才去死抱着赵宋不撒手? 别看两国都是有个‘大’字,但彼此的实力却是天差地远。 大理是“大理”的国号,而大齐却只是‘齐’的尊称。就像约翰牛的大英帝国,灯塔国的大美利坚等等,两边的真实实力差的老远了。 更不要说现在能够应付的只有他高明清一人。 “这仗打不得!” 高明清清醒的做出判断,暂时一开,大理要不要完蛋,高氏要不要完蛋且不提,首先他高明清第一个就要完蛋。 然而,打不打这一战,其选择权又岂在于高明清呢! 正文 第八百三十四章 区区南宋伪帝何足道哉?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张清军中,已经卸去铠甲的没羽箭正热情款待着王定六。后者的突然到访让张清欢喜不已,这两人可是老相识了。而且说真的,依他俩人的身份此刻混的都有些低了,只说官职现在跟作陪的解珍、邹润皆是一个级别的,就让他们彼此间有了一分同病相怜之情。 但张清明白,人王定六身份之所以低,那是因为岭南战事还没结束。只要岭南战事告捷,只把眼睛轻轻的眨一眨,人王定六就已经从岭南谍报司主事变成安保司或是谍报司的少卿之一了。这是情报系统的规矩,据说那隐藏的最深的一个还在川蜀猫着呢,能力更在诸人之上。 同样也在陆齐朝之前,人们是从来不知道,‘少卿’这个官职一部署中还能有好几个的。这玩意儿在谍报司和安保司中是不分左右的,部门内部排位高低只看先来后到,但在对外时候,少卿就是少卿。 当然了,他张清也即日就将熬出头来。日后将就任桂西行省兵马总管一职。只是比起王定六来还多有不如。因为这此兵马总管与彼兵马总管可有很大不同。就像昔日里地方上的军将与西军的军将,官场职位相等,但真实地位和朝中份量相差远也。 桂西这地方无论是军事意义还是战略意义都远不如北方边地,虽然有土著头人要镇压,许还要征讨。但这些都是癣疥之疾,便是有军功也少的可怜。而在北地,在西北……,可以说朝廷用人已有了个惯例,能征善战之将非是北地边疆,就是屯于朝中。内陆和南国诸省的兵马总管,则已经是用来安置老人的二线岗位了。 张清只要一想自己要退居二线,心里就觉不是滋味,虽总的来说这也是一件大喜事。 没羽箭拎起酒坛给王定六、解珍、邹润满上一盏来。“哥哥客气。”王定六端起酒盏一口闷下。酒水再给填满,这才端起向张清和解珍、邹润敬道:“小弟相敬哥哥们一杯。”这一开始便定下了兄弟称呼的规矩。 觥筹交错,不觉日暮,点上灯烛。张清酒意上头,不觉五分酣直,与王定六三人闲话中追论起昔日时候,感慨良多。“哥哥我少年得志,却不想中年时候竟是有志不能伸展也。日后我虽为桂西省兵马总管,然且不如在北疆为一卑将。惜哉当日投效陛下时候,梁山泊局势分明已有五分的计较,大事可期也,然我却只因遭遇而败落了心气,只管踌躇数年不思进取,待醒悟时要发愤图强,佳机已失也。”就是黄信那等材质者都早为一省兵马总管了,张清端的是自己耽搁自己了。 “最是莫名,当日我为赵宋效力,与陛下为敌;到今日却得为陛下臣子,追赵宋官家入大理这等蛮野之地。回思往日之事,真如梦中!”张清说到此处,不觉潸然泪下。也不知道是在为自己的踌躇而落泪,还是在为赵宋而落泪。 稍后张清更是发出一嗤笑,却是在笑自己。“我笑我自己命乖运蹇。观州城中明明看到了南宋伪帝之行踪,却偏偏差之分毫,叫其逃脱出手掌。”这好气啊,实在好气! 一场看得到的大功劳,都已经到了嘴边了,偏生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煮熟的鸭子都飞走了。 这时候张清整个人都隐隐发出一股戾气,俊秀的面容都变得扭曲来。 王定六忙劝道:“哥哥息怒,哥哥息怒。如今仍为时不晚也!” “那高明清何许人也,区区弹丸小国一领主,较之大齐,萤虫比之皓月,岂敢真的包庇赵桓?哥哥只需使人前去招呼一声,让大理乖乖交出赵桓与那罗雄部首领,其人还敢违背不曾?” 王定六继续劝说,且说得还很是有道理。 张清晕晕的头脑似更多出三分清醒,王定六这话说的有道理啊。正要表示认同,就听陪坐的解珍不以为然道:“王家哥哥此话忒是小气,区区一南宋伪帝算甚?大理方才是大市利。” “小弟与正白旗主杨再立多有相交,听闻他说起过,朝廷要他尽快备足军士,加强作训,以待来日的厮杀,其目标多半就在大理。” “陛下宏图大志,亦与重振我汉家雄风,此大理者,兀不是前汉时候之西南夷?” “且小弟还有耳闻,交趾境内的王庆军与钟相军,二者取一,那落脚之地便就是大理。” “然我大齐乃中原上国,礼仪之邦,须师出有名。小弟本还以为陛下会以“讨高氏逆臣,复段氏之宗庙’为借口,兴兵大理。却不想今日有这般的良机在。哥哥何须与那高明清言语,只管兴兵掩杀去就是。消息传到益都时候,陛下看了定会大喜。”因为打着复段氏之宗庙的借口杀入大理后,日后免不了要再添上一道段氏献土内附的把戏,哪里有现下的干净利索? 独角龙邹润也是附和道:“解二哥说的在理。哥哥且要三思啊。” “小小一赵桓,何足道也?南宋已经只剩贵州一座孤城,关中大军又将对蜀宋出击。”那新闻报上都登在头版头条了,可以说赵家王朝的覆灭已经指日可待了。“区区南宋伪帝又有何份量?” “哥哥倒不如借此机会与大理大打出手,挑起事端来,怕是更能立功!”邹润有种感觉,他与解珍今后一段时日里恐就要在大理地界奋战了,甚至还有杨再立那厮。 王定六脸上不动声色,只两眼看着张清,心里却是呵呵笑。这就是他这个时候来找张清的最终目的。 张清只以为他是在追寻赵桓,但就像邹润、解珍说的那样,与对大理开战,赵桓又算个甚? 甚至王定六会认为,此番陆齐不仅能寻找到与大理开战的正当理由,还是乖乖地逼迫大理人将赵桓送还过来。 从善阐府到大理可没有多远。 前锋军队不需要扫荡大理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只需要攻下善阐府就好。而拿下善阐府对于张清军很困难吗? 正文 第八百三十五章 快了,快了……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川蜀大地此刻已经一片沸腾。 陆谦在《新闻报》上径直刊登伐宋宣言,消息传入蜀地,叫成都君臣震动的同时,也让川蜀各界瞬间变作了沸腾的开水。 没人能想到陆齐会如此的大胆,如此明火执仗。大军还未筹备,就已经高叫着要打蜀宋了。 但这也表现出了一股无匹的自信心和霸气,给川中各界,给锦官城内的君臣,都以极大的心理压力。 第一时间里,成都君臣便鼓起全部的精神,全力以赴的应对起来,不敢留半点余力。军械、粮草、钱财,还有大批的民壮,一切后勤条件都达到了其所能达到的极致。 而与此同时,大艺术家兀自想要将团练释放出…… “你能确定?”燕青看着眼前的李师师两眼只绽精光。 团练,这可是要以地方民间士绅为主体的力量,南宋曾经玩过这一手,但大势滔滔,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团练也并未起到鸟作用。蜀宋却始终是压制民间力量的,大艺术家入主川蜀后更是如此。而他燕某人在川蜀混迹了几年,手心里攥着的可不是只有眼前的李师师。若赵佶真要放出团练,则是他川蜀谍报司的一大喜事也。 李师师瞄了一眼燕青,她明白眼前的俊俏郎君不是易于之辈,这般长的时间里已经足够他在锦官城内编织出一张大网,在整个川蜀都埋下棋子。大艺术家若真的要下诏地方兴办团练,只会给燕青可乘之机。 但这又管她甚事? 赵家最后的疆土要完蛋了,她的任务也就将要完结了。是的,陪着大艺术家走过了好几年,但这在李师师眼中仍旧是一个任务,哪怕大艺术家是那么的宠爱她,哪怕大艺术家多少次懊悔她不能怀上身孕。 李师师却一点都不喜爱大艺术家,这场戏虽然演的久了一些,可它仍旧是一场戏,逢场作戏。 已经受够了金丝雀生活的李师师现在更渴望自由,而继续跟着大艺术家,不久后去到益都,或是日后再去到金陵,做那笼中鸟儿的生活,再是吃喝不尽,日子不有半点辛苦,李师师也不愿意。 她现在就想自由自在的去逛一逛,去转一转,去过一种无忧拘束的日子。 那只需要等到这场戏结束!只需要等到赵宋咽下最后的一口气…… 她就可以离开大艺术家,改名换姓,带着自己应得的一切,离开所有的是是非非,离开所有的流言蜚语,去过一种平民的生活。 一身青衣小帽装扮的燕青离开了李府,只留下了一瓶药。 不,这或许都说不上是药。单独的看它只是一种滋补品,是神医安道全的独门秘方,平日里服用它半点也不会有不好,那是滋阴补肾,一种很温和的补药。可是只要它碰上另外一种药,那立刻就能让大艺术家变得生死两茫茫,体虚神疲如是一场大病袭来。 最主要的是,这还半点查不清楚因由。 这最后一点才是最重要的,不留下痕迹来,才能显得赵皇帝纯属自然。这不仅会保住李师师的性命,更可以保住很多阴暗面的阴私,不来破坏陆皇帝的个人形象。 若是让人知道李师师早在东京时候就成了谍报司的一份子,大艺术家的小命好几年里都被握在陆皇帝的手中,这就有点可怕了。 李师师伸手拿起了药瓶,这是属于她的任务,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而如何把另一副药送入大艺术家的口中,便就不是她的事了。燕青另外安排的有人手。 在战争进行到关键时刻,大艺术家的身子骨忽的掉链子,这影响对蜀宋而言乃是致命的。 一个性格坚强,神经坚定如钢铁的人,哪怕他已经变得奄奄一息,那仍旧是一个铁人。可是一个性格本来就柔弱,贪生怕死,怯弱如鸡的人,糊涂起来的病患只会让他更加的脆弱。 大艺术家便属于后者。 一旦在关键时刻他硬朗的身子骨也变得掉链子来,那会彻底摧毁大艺术家的信心的。 至于说大艺术家的身体好不好,作者君要告诉大家,作为一个热爱蹴鞠运动的人,大艺术家的身子骨真的是很硬朗的。正史上他被女真捉去五国城,且都能苟活九年,那是一个体虚气弱的人可以做到的吗? 不仅大艺术家的身子骨硬朗,他那大儿子赵桓的身子骨更硬朗。大艺术家只苟活了九年,赵桓可是窝窝囊囊的活了三十年。 这俩人至少比周瑜的身子骨强多了。人周公瑾被气了三次就吐血死亡了,他们遭受的耻辱岂不是千倍万倍于周公瑾么?那仍旧活的好好地。 用事实证明,并非是能写会画的人都是四体不勤的病鸡的。 但赵家父子的身子骨再是硬朗,他们的精神也永远是软绵绵的。 李师师嘘了一口气:“快了,快了……” …… 成都府广都县北城的一座大宅内。 疏朗轩敞的花厅内摆着酒席,外面的花园中百花盛开,清风徐徐吹来,将盛夏的暑热之气全都驱散干净。花厅内围着不少人,不算那侍从婢女,只说入席列坐的便足足有九人。 精致的酒宴,争艳的娇花,饮酒赏花,端的是文人的闲情雅致。 在座的人等,一个个都是面带笑容,为首的宇文宣中与宇文黄中兄弟高声趣语不绝,带动了整个宴会的气氛,花厅内高声笑语,是分外欢喜。那跟广都城内不少人仿佛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一样的神色不同。 放在昨晚之前,这些穿着儒服、满脸都欣喜的人物,只是任由地方官府宰割的猪羊。 前文里说过很多次了,大艺术家是聪明人,所以他绝逼不会放任川蜀地方力量。自从他着手布置川蜀官僚来,那各州县的民丁壮勇就纷纷被官府给死死摁着了。诸多地方豪强和巨室大户全都遭受了创伤。 那时候,地方上的士绅巨室在官府面前,很难有真正的抵抗力。 可现在不一样了。 朝廷开放了团练,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整顿手里的丁壮,光明正大的组建队伍。他们手中也便有了与官府讨价还价的本钱! 眼下集中在宇文家府邸的这些人,便都是广度县城内城外且皆数得着的士绅。这些人联合起来,不说能拉扯出多少人马,可至少跺一跺脚,广都县都要抖三抖。 所有人里头,就宇文黄中和宇文宣中最是高兴。他们没法不高兴,宇文家可不是那些叫嚷着“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所以才一筹莫展的“饱学鸿儒”。 他们要的是更加美好的将来,而不是给即将走向末日的赵家王朝殉葬。 当然,这个意思兄弟俩只会牢牢地放在心里,除非是到了合适的时候,否则他们才不会明着跳反。 而其他家族的第一目的却是自保。 纵然他们就在锦官城边上,赵家人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优哉游哉的待在广都。但其他家族心中恐是没谁会真正的效忠于赵宋的。这几年里大家的日子过的已经够苦。赵宋不忘,他们这些世家巨室,便没得好日子过。 拉起一支团练,纵然兵甲不备,在官军面前几乎就是送死的料,但每家每户兀的热衷非常。 广都不是武风彪悍之地,县里的农人都不大习武,各家族所能动员的也就是种田的佃户,大部分人连弓都没有拉过,家里也没有弓箭,只有锄头粪叉,面对正规军只会不堪一击。 但这也是一份力量! 是其他家族自保的力量,是宇文家争取更大政治资本的力量。 起兵讨宋做内应是不可能的,现在可以做的,无非就是虚与委蛇,假装为赵宋效力,暗中联络陆齐充当诸多内应之一! 宇文兄弟都相信,蜀地百姓和巨室大户,没人会真心效忠大宋的。大家伙儿都苦宋久也。也是幸好,这赵宋现下看也没有保存下的可能性了…… 为了尽可能的筹集财力物力,武装军队,巩固防务,大艺术家只能竭力压迫川蜀地方,恨不得能从石头里榨出油花。被这般对待的川蜀大户和百姓们,若说还能效忠赵宋,真就是有鬼了。 陆皇帝为何留着蜀宋最后动手?那原因就是如此。 川蜀这闭塞的地方,若百姓们不被大艺术家祸害久了,如何能欢快的归附陆齐?而若是人心不依附,遗祸地方,稍后再生出乱子来,靡费钱粮是小,耽搁陆皇帝大事是重! 要知道,川蜀这地方日后是陆齐整治大西南的根本所在。黔地、滇南,甚至还要关系到吐蕃。 只有把这儿彻底拿下,人心彻底收复,陆皇帝在施展手段的时候方才能无后顾之忧。 一场欢聚到了日暮,众人纷纷告辞。宇文宣中和宇文黄中回到正堂,等到华灯初上时候,就看宇文阳中一脸不快的归来。 三兄弟坐到一处说话,宇文阳中先就开口说起了自己白昼所见,然后做结道:“尽都是些迂腐之辈,只管在口上逞强。”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你念叨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也念不是一个齐兵。 人家陆齐的大军是血火里磨练出的强兵,且还有一整套激励作战的制度保障着。赵宋那重文轻武体制下练出来的兵,如何会是他们的对手? 那就像锦官城里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富家公子与山里头的少民蛮子,看哪个更好强斗狠?不言而喻。 你打不过人家,什么道理都是空的!哪怕陆皇帝真就如那些个腐儒所说的那样,不尊孔崇儒,最后必灭亡,那也是很多年后的事情。现在你能奈人家何?况且陆皇帝就是不尊孔崇儒了,赵官家总是尊孔崇儒的吧,怎么这赵官家也要完蛋? “这人啊,就要知趣。明明打不过人家,那不想死就老老实实的听人家话。不说去早早的投靠跟随,还能搏个开国功臣!即便不跟随,也别去拿着鸡蛋碰石头啊?如此岂不是愚蠢至极?” 宇文阳中想到那几个大放厥词,吐沫横飞,直把陆齐贬的贱如草芥的‘名士’们,心中只想呵呵。 “癞蛤蟆垫床腿,死撑活挨啊。”宇文黄中再次为自己当初的决断感到幸运,不然,他也免不了如此。被蜀宋官府给架了起来,哪怕知道事不可为,也只能死撑。不然赵宋先就会饶不了自己! 正文 第八百三十六章 捐官就往大里捐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东方微微泛白,大散关外的齐军营寨纷纷吹响了号角。 一队队兵马披挂甲衣,佩戴刀弓,走出了营帐。火头军埋锅造饭,阵阵扑鼻的饭香直叫人垂涎。 当将士们结束了早餐,在新一轮的鼓号声中列队开出营垒,仿佛是百川朝海,迅速汇聚成一股。花和尚抬头眺望着东边的天际,早晨的红霞还没有彻底消退,这新的一日才刚刚开始。 关上的守军自然早就听到了传报,刘锜大步登上关头。望着远方,初始还只能听到嘈杂,可两刻钟不到便就看到一股黑色潮流出现在地平线上,并且无穷无尽的黑潮迅速占据了人的每一寸视野,再过片刻,就觉得是人声如潮,蜂拥蚁聚,撼动着周遭的群山。 给人一个感觉,似乎就在片刻之间,旌旗蔽地,大队的齐军已经如洪水滔滔,倾泻而出。 先锋史大郎,副将郦琼,领兵五千直逼城下,锐不可挡。稍后鲁智深亲率大军,索超、唐斌、翟兴、翟进,韩滔、彭玘、凌振、张仲熊、郝思文、孙立、孙新、解宝、邹渊等人,引着愈五万步炮大军,浩浩荡荡,进逼而来。 那自韩滔、彭玘之下人等,尽是陆谦近来新调配西北的。因为陆皇帝没让用吴玠、吴麟、杨可世、杨可胜、曲奇、曲端、王进、王渊等等么。 一门门大炮被驮马拉到军前,当一个个黑黝黝泛着寒光的炮口对准大散关城头时候,一种不由自主的紧张感和颤栗感,在宋军当中油然而生。 话说宋军也在想尽法子的制造大炮。 大艺术家手中有着赵宋时期中原最顶尖的工匠,而火炮的外观也非是多么隐秘的事儿,早就被送到了他的手中,赵宋的火炮铸造也早就在进行中,且打一开始标准的目标便是青铜炮。 只是与齐军已经大批量的铸造且投入到了实战中的火炮相比,宋军的火炮就显得有限难产了。 那设计图纸是一次又一次的被变动。按照齐军火炮的尺寸铸造出的火炮,不去提及寿命,只说射程和威力便就不成。如是他们为了保证射程射程和威力就只能加长炮管的长度和炮口尺度,这倒是一个正确的打开方式,在同等量的发射药的推动下,同等量的炮弹其炮管的长度与大炮的射程成正比。而大炮的威力显然也是谁家的炮管越粗,大炮的威力便就越大。但如此做不但增强了大炮铸造中的难度,更极大地增重了大炮的重量。因为炮管越长越难铸造,因为大炮口径越发炮管就必须越厚。为了保证炮管不炸镗,加厚管壁就是必须的,而这样做也只能让大炮的体量重上加重。 如此重量的大炮不说现在还没有造出来,便是已经造出来了也只能用于守城,根本无法用于野战。 且单位火炮的铸造过程耗费时间长,质量也无法掌控。因为铸造大炮的模具是泥模。 在铸造过程中,赵宋工匠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泥模,就像最初时候的陆齐军器监的大师傅们一样。 然泥模阴干缓慢,且很容易出现废品,因为泥模容易让炮膛出现大量的蜂眼。 这一切便就造成了一个事实——大艺术家所渴望的大炮仍旧待在锦官城的铸造场中被铸造呢。故而大散关这种军事重地,赵宋所能布置的也只有一门门的石砲。 齐军来了,战争真的要打响了。大散关里,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点。消息被守将刘锜迅速送去了兴元府【汉中】,然后又被快速传到了成都。 赵佶听闻后,整个人都如是被抽中了一鞭,屁股下如是生了针眼,再也难以安坐。“速召臣工们入宫议事。”郓王赵楷就始终待在边上,脸色苍白,手足无措,整个人也慌张的不行。 这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有了大艺术家这个老爹做样板,他剩下的儿子,要么是废物,要么就是软蛋。 你不能否认软蛋的政治手腕,他们软归软,人却不笨。 历史上若是得以脱身之人是赵楷、赵桓,他们做的未必就会较之九妹逊色。而历史上的赵九妹面对的若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女真,而是陆皇帝这般打一地就夺占一地的主儿,九妹的表现也不会比逃进了大理的赵桓更好。 一切都是命罢了。 正史里的赵九妹且有的余地逃,而大理的赵桓,还有这锦官城内的赵家父子,却是逃无可逃也。 “朕欲以名爵相筹天下义士,诸卿以为如何?”大艺术家是真的被陆齐给打怕了,先前齐军未曾杀来时候就已经是惊弓之鸟,现在听到齐军真的来了,那脑子里便更容不得一丁点的后手,只希望能把所有的力量全都用在抵抗上,好先过了眼下的门槛。 这一次若是扛不住,赵家的江山就彻底丢了! 殿下的赵不试脸颊猛地一抽,“名爵相筹天下义士?那是卖官鬻爵吧。”但他却一个字不说,因为赵不试很清楚眼前的难关,更明白宋军与齐军的差距,官家的疯狂若是真能把川蜀给保下来,他也认了。 而若是川蜀不保,江山宗庙坠毁,那大艺术家卖官鬻爵又有何危害呢? 如是他就看着蔡攸、李邦彦一一列数出数十官职,从下九品的承节、承信、迪功郎到正五品的履正、协忠、中侍大夫。真是把朝廷的功名当做了白菜萝卜,一一标价。赵不试猛然生出一股可笑感,仿佛这大宋朝的朝堂之上,陡然变作了商贩们讨价还价的市场乡集。 “大宋,大宋……,何至于就沦丧至此?” 讲真的,这赵不试若是个穿越者的话,这一刻他真会觉得赵宋亡于赵佶之首,实不如崖山一战中君臣将士蹈海而死来的悲烈。 然如此之政策却很快的便就在民间激起了巨大的反响。 中国人自古以来对于当官都是有极高的兴致,官本位社会么,没人不想当官。尤其是那些有钱的商贾们,他们在社会上底下的地位使得这一阶层较之士绅更对此事反应热烈。 而事实上,这一政策所挣下的第一笔钱财,也就是来自蜀地的商贾。 反倒是各地士绅对此事报以‘冷静’态度。这些人或是嫌弃此等‘功名’来的龌龊肮脏,就如历史上汉灵帝公开卖官鬻爵,大肆敛财,冀州名士崔烈出钱五百万而得司徒之职务,位列三公。结果“论者嫌其铜臭”,铜臭二字自持留名青史,买官名削,数十载清誉毁于一旦。而以崔烈之名犹自如此,一般人岂能不思之再三? 而且他们也怕,如此之功名,取之与自身无大益处,日后赵宋覆亡,陆齐入主川蜀,反受其咎。 却不知道在大艺术家提议要卖官鬻爵,以筹备更多的粮饷财货时候,燕青已经在行动了。或者说是川蜀谍报司已经在行动了。 被他们控制、策反的官员们,一个个先摆着笑脸请来辖下的商贾,大家齐聚一堂,先缅怀大宋之仁政善政,再来诉说如今国势之艰难,而后‘强买强卖’便就顺理成章也。 如此之做法一旦被使出,那就是黑夜中闪亮的蜡烛,那样的耀眼夺目。几乎是眨眼间偌大的川蜀之地就纷纷开始了‘摊派’。 如果是有心人那就可以发现,几个最先使出这法子的地方官,相聚虽不多远,却绝不是聚拢一团的。大家的吩咐就好似被精确计量过一样,一遭事起,很轻易的就可把消息传播到四面八方,而这般一来整个川蜀之精华区域,就也全都知道了。 可惜这个时候的赵宋,信息汇聚且还很是缓慢,根本就不曾察觉到这一点。 广都宇文家。宇文黄中听到这个消息后忽的发现自己心中竟然半点都不觉得意外。早就对赵宋死心的宇文黄中,不知道从几时开始,竟然已有了大艺术家做甚个妖都习以为常的心境。 “大兄何不也去捐个五品大夫来?”宇文黄中也没有紧张感。 倒是他大哥宇文宣中一脸的肃然,“此乃大事也,你还有闲心来说笑?” “怎的来说笑。那商贾们宰割了一周,这刀子自然要落在我等身上,与其被逼着赶着去得那顶官帽,大哥不若主动去拿。正可叫官府更信我宇文家三分!” 宇文黄中当然明白兄长的难处,笑说道:“赵宋之官做如此龌龊事,正大光明,无一丝遮掩。岂能瞒得过陆齐谍报司的耳目?中原圣天子在上,若是因此而怪罪了我等,那定非真因此事也。” 宇文宣中也好,一旁的宇文阳中也好,一块陷入了沉思之中。老三言之有理啊。这等动作怎可能瞒得过大齐皇帝的耳目,若那陆家天子真因为此事而发作蜀中士绅与商贾,其必非是真因由。那只能说明陆皇帝打心眼里就不想用川蜀之人。但如此可能太小太小了。 “大兄就直去县衙捐个七八品官儿,顺带再给我与二哥也捐纳一定乌纱帽来。” 宇文宣中还没说话,宇文阳中先就跟着叫道:“老三言之有理,这遭儿,俺也来做回官老爷。” 宇文三兄弟里,就他文名最是不显,又玩不动弓刀,才去经商的。然他的心中却也是最渴望当官的。 别看这顶官帽带不多久,可千金难买我乐意。人家宇文阳中就是顶有兴致。 而且至少现下这蜀地还是老赵家的地盘,哪怕老赵家很快就要完蛋了,可他现在还管着广都。这官老爷就算是买来的关老爷,那也是个官儿不是? “照俺看,大兄捐官便就往大里捐,三弟也往大里捐。三弟是进士啊,保不准还能混个真一官半职。到时候便去投奔新朝,如何不更是受抬举?” 正文 第八百三十七章 py交易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七月里的齐鲁,天气已经转凉。但在这夏秋交际的时候,却也是游人增多,马场重新兴盛的季节。 在过去的盛夏时候,是马场的淡季,较之冬季时分犹要冷清。无奈何,再是热爱看球看马的人,在大热天气里顶不住太阳的火辣炙热。 反倒是冬季里,看不到足球却还有赛马,还有马球。 但这些只是针对底层的小老百姓,对于益都城内的那些上层阶级,他们口中频繁出现的只有马会。 穿着一身单衣,踏步走进内书房,陆皇帝眼睛瞄了一眼一脸富态相的孔端超,距离这厮进益都也有两年时间了,时光是最可怕的法制,现如今的孔端超与两年前比俨然是换了一个人。 当初的清峻文士变成了现下的肥肠满肚,陆谦却更觉得顺眼。 这才是孔家在他心中的形象么。 “臣孔端超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肥肠满肚的孔端超现如今看到陆皇帝心中是再无半点的芥蒂,孔家的变化,他身为孔氏掌门人,那是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的。 虽然与过去一样有种狐假虎威的味道,但若说可以选择,孔端超更愿意做现在的孔氏之主。 谁都知道孔家是皇帝的白手套,只是马会明面上的主持者,但即便如此那些富商大贾就敢无视他么? 白手套怎的了? 白手套那也是皇帝的白手套。宰相门前七品官,皇帝的白手套谁敢不放眼中? 看看秘书卿乐和的地位,看看内务办总管李道的地位…… 能成为皇帝的白手套,那是孔氏的光荣。看那孟家、颜家,大浪淘沙下已然泯然众人也。 在成功的为马会荣誉董事之意明国公方腊与十几名马会的会员牵线搭桥后,马会的又一巨大作用便已经彻底显露了来。 这就是红果果的py交易。 很多事只限于马会会员间的联系,如方腊一事,那可不就是一条直接挖到自家钱库的财富之河么? 从“衣食住行”四大方面入手,小到江南的土特产,大到给方腊的嫡系人马修房子,那是多么大的一块肥肉啊? 对人都眼巴巴的盯着呢。结果马会不声不吭的张口就咬下了大半。 而最重要的是,那马会的‘服务’对象可不止一个明国公,其他的人物呢?田虎、钟相、王庆不提,陆齐朝堂上那些要远赴海外封藩建国的主儿呢?还有陆皇帝的儿子呢。 既然海外封藩建国已经被公开了,那么就没人会认为,对手下臣僚如此大方的陆皇帝会对自己的儿子分外吝惜。 这稍微的一查点,那目标就有好几十个啊。 若都像之前的方腊一样处置,这马会的含金量该是多么之巨大? 无数富商大贾只要一想就觉得自己都要激动的无法呼吸了。 因为这个跟国家做生意啊。 若是真结下交情来,那是一笔巨大的无法想象的财富! “坐,都坐。”陆皇帝脸上带着笑,接过乐和递上的奏疏,再对孔端超、李道和乐和一挥手。 “说说看,这几日马会的股票都如何了?”没去看奏疏,马会的事并不复杂,孔端超能说的明白。 “臣遵旨。”孔端超屁股只挨着锦墩的边儿,闻言立刻起身。“截止昨日落牌,江南四家水泥厂单股股价分别为金陵水泥一百六十贯,武昌水泥一百四十五贯,广州水泥一百五十五贯,成都水泥一百四十贯……” 在马会里挂牌股票交易,这是陆皇帝的一个试探,而最搞笑的那个成都水泥,至今场地且还没确定,四月里在马会挂牌上架,到现在方才三个月,单股价格已经从一百贯上升到了一百四十贯。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因为有了其他三家挂牌上架的水泥厂做参照,故而成都水泥的场地都且没看到一根毛,价格却已经上扬了百分之四十。 也就是说,成都水泥这眼睛一眨中,就已经从‘市值’二十万贯上升到了二十八万贯。 这让成都水泥的股东们一阵眩晕。 分做两千股的成都水泥,其生产证的购入价也才七万贯。马会现在只需上架一成的股份,又被称之为流通股,那股东们只凭这出手的一成股份就已换回了一万八千贯——是的,一万八千贯,而不是两万八千贯。因为这一成的股份他们先要以股票估价的九成,也就是估价为一百贯一股的股票现在九十贯一股出售给证券商,也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金融公司,后者隶属于内务办,属于皇家私人银行。 虽然没有赚的更多,可先期投资的四分之一已经被股东们赚回来了。 陆皇帝并不了解金融,他对经济懵懂的很,但他知道承销商的存在。他也不知道具体的利润有多大,便可着10个点来要。 九十贯入手的股票挂牌之后,短短一刻钟里便超过了一百一十贯,随后三个月的时间里它一点点爬到了现在这个档次。 成都水泥并不是第一个被挂牌的‘商业个体’,当陆皇帝决定‘投石问路’的时候,一个个本时空的‘土鳖’们第一次知道了股票流通的意义——赚钱原来还可以这般赚。就是李道也第一次知道赚钱还可以这么赚。 金融银行承包了上架‘商业个体’一成的流通股,利润并不很大,但这却叫他看到了新的财路。而且这种事儿真的很能编织网络的。虽然那中原银行闻讯也立刻插进来了一脚! 是以,在今年的夏季,在进入到七月的时候,就在无数百姓官员注视着岭南战局,注视着川蜀战局的时候,聚集在益都的商人们却只会议论着股票的上扬,这种全新的‘投资’模式叫一个个富商大贾着迷;只会议论着马会的重要性,议论着今年中秋时候马会新一届会员的名单。 自从去年马场这个聚宝盆开启了自己的吸金之路后,多少人盼着求着以便踏进拿到黄金做成的门槛,即使为此花费上一大笔钱也在所不惜。但是很抱歉,马会的会员名单有限,数额有限。这让已经入会的人一下子觉得自己的名额高大上了,自己会员的身份值钱,超级值钱了。 “李道。” “臣在。” “你不是一直叫着要开一份金融报么?这把这个大新闻送给你如何?”陆谦主动迈出了自己踏向金融的第一步。他不知道这个对不对,他也不清楚时间是不是太早,横竖是弄出来了,就希望这玩意儿能对他的宏图大业产生正面的推动作用。 虽然在他的理解中,股票上市就是一种圈钱运动,但这是很肤浅的一种认知。认真的去思考,还能看到股票是随着企业经营规模扩大与资本需求不足,出现的一种让公司获得大量资金注入的方式。 这个概念能推动“股份公司”这一商业形态的发展和扩散,有利于商业的更加繁荣。 毕竟人多力量大么。 而股份公司的变化和发展还能产生了以股票形态的融资活动,就比如眼下的马会。 同时股票融资的发展也促进了股票交易的需求,而股票的交易需求再促成了股票市场的形成和发展。最终它的发展又促进了股票融资活动和股份公司的完善和发展。 在这一点上陆谦并不图钱。他纯粹就是觉得马会的环境挺适合的,都是有钱人么。而且这东西被释放出来真的会很有效果。又不是买空卖空,陆皇帝觉得自己有生之年可能都看不到那一幕。后者光是一个资金监控就是个大麻烦。 但现下这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则就简单多了。 或许有朝一日当马会内部的股票交易变成了证券交易所,并且从单一的股票买卖发展成各类期货交易时候,空头带来的危害才会叫整个社会震惊吧。但那绝不是现在。 “朕对马会的发展很满意,眼看又入八月,今秋马会朕等着你的喜讯!” 马会入会的条件有很多,比如说是资产,比如说慈善,还比如说无有偷税漏税等不法行为。这些都是硬性规定,某种意义上可不就是在逼着会员们掏钱么。尤其是最后一条,但凡有沾染,定会被记在官府的黑名单上,那不只是马会没得指望,日后就是官府的全部订单和些差遣,也都没那等人的份儿。俨然就是在逼的人没路走。 孔端超是忙答应下。所谓的中秋马会,那就是打着会员入会的幌子,搞得一处慈善捐款大会。些许个新人物,没人会在那天吝啬。 孔端超已经有了去岁的经验,今年再办,定然不会有差错。 这马会现下牵扯到的利益是越来越大,也让孔家一干人物越发的不能舍弃。实实在在的金钱冲击下,这些孔家子弟那心中的屈辱且都要消褪了。而且孔家人也不是傻子,他们能感觉的出自己身上枷锁的消失,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孔家后人更加广阔的未来。 先前的赵家、李家等历朝历代待孔家人是不错,被高高的捧了起来,作为了朝廷和皇帝尊孔敬儒的一项标记。但这也决定了孔家人的天花板,他们最有权利的官儿,就是老家的知县县令了。那如何能与现在相媲美? 就他所知,借着去岁下半年的机会,孔家子弟里已经出现了多个官儿了,正儿八经的官儿。 那些投到衙门里从小吏公人做起的孔家子弟,几个出众的,现在来看可不都有不错的前程么? 他们现在还做不得县令,但日后前程可期,可不是区区的县令了。 那些人都是孔家的偏支远脉,但却寄托着孔端超无限的希望。 正文 第八百三十八章 自己装的逼,哭着也要把逼装完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陛下,岭南萧嘉穗奏疏。”乐和捧着奏折入内禀道。 靠在卧榻上的陆皇帝立刻将手中放下,“总算是盼来了!”起身时候脸上都是满满的喜悦,只因他相信萧嘉穗定不会叫他失望的。 乐和束手立在边上,眼睛却不由得瞄了一眼床上的,脸上旋即露出了一个想笑又似乎觉得可怜的复杂神情。 无奈何,著书局那些个笔杆子的作品能让陆皇帝满意的太少了。毕竟时代不同,让如今这个时代的文人去编撰仙侠、历史、玄幻,那脑洞较之后世之人真差的不以道理记。 而对于陆皇帝来说,看看的不是什么艺术性,更不是屁的揭示社会黑暗的讽刺性,就是文笔他都不去追求,那只看重的就是脑洞罢了。偏偏这些人最不擅长于此。 也就是陆谦他是个杂食动物,上辈子网络上熏陶出的‘广阔胸怀’让他什么书都能看的过去,横竖闲着也是闲着。 然陆皇帝也有一个上辈子就传下来的坏习惯,经常搞些书评,有时候不满意了,整页留白都能被批红填满,更不满意的时候还会让人将作者提溜过来,骂个狗血喷头。 这都是看的习惯了。 虽然他只骂不打不罚更不会杀人,但乐和也为著书局的那些人觉得好笑又可怜。 陆谦这个时候可不知道乐和心思,正全身心的翻阅奏疏。 桂西之地除去贵州城外,已经尽数俯首,编户齐民、清丈田亩、肃清地方等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大理的战事也有了新的发展,张清不顾高明清的祈求,挥兵猛攻猛打,善阐府已经被破。高明清被抓,赵桓等人也已经被捉。 “好!”陆谦大叫一声。如此消息实叫人开怀,没羽箭这次做的不错。那就是没听到高明清的求饶,只管发狠的打就是!有萧嘉穗派去的后援,有罗阿摩的乞降和滇东三十七部乌蛮的配合,想要拿下一处善阐府,还不是小菜一碟么? 陆谦站起身踱了几步。“乐和,秘书监拟旨。” “大理奸相篡国,以国主段氏为傀儡,祸乱朝纲,更大胆妄为,沟通赵宋,与我大齐为敌,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朝朕心意已定,命庸国公王庆、罗国公钟相引兵入大理,覆灭此僚。” “臣遵旨。”乐和心里记得牢牢地。 “再命张清、解珍为滇东正副招讨,坐镇善阐府,征讨不臣。”乌蛮三十七部并非每一个都乖乖的知趣,打一仗也是必须的。 次日,《征大理诏》毫无疑问的再次登上了《新闻报》的头版头条。登时若一颗巨石落在水面,荡起了无边涟漪。没人能想到小小的大理竟然有胆量收留赵桓,也没人想到赵桓一伙儿竟然逃去了大理。 “那贵州城内的小皇帝,合着是个冒牌的?” “实在可恼。亏得俺还道那鸟人事到临头兀自有三分血性,几番巡视城头,胜过他老子一筹。不想却是个假名托姓的冒牌货色!” “徐徽言也忒是不值。现时兀自守城,图为这等人物卖命!” “这话言语的是。照俺看那徐徽言就恁地不知变通,且地如此时候了不快快投降,活的性命来,仍旧倔强个甚?他一‘乱臣贼子’,莫不……莫不……” 不知道多少处茶馆酒楼,或者是街头巷尾,当人们言语到这里时候,忽的发现了一个问题,徐徽言分明就是臭不可闻的乱臣贼子,但从他的表现看,却分明就是一个尽心为国的赤胆忠臣啊。 早在岭南开战的消息传到益都时候,就有个论调被无数人认同,徐徽言这个‘乱臣贼子’会见机投降大齐。然事实让人打脸,徐徽言不值没有投降,反而是要铁了心来抵抗了。 一座贵州城已经阻挡陆齐大军两月有余。 这还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也就是这个时候,徐徽言到底是不是真‘乱臣贼子’的发问正是的在社会中渲染起了。 陆谦看着安保司递上的消息,乐得哈哈笑,这个问题的最终答案必须是徐徽言不是乱臣贼子,而是赤胆忠臣也。接下便就可以再来发问,是什么让如此的‘赤胆忠臣’变成了‘乱臣贼子’呢? 给徐徽言洗白白的事儿就要结束了。陆谦心底里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这是他做下的‘孽’,不,是他装下的‘逼’!而自己装的逼,那就是哭着也要把逼装完。就像他之前集中了不少精通律法之辈,组织修撰《大齐律》,以至于都一度影响了大理寺法官们的业务水平。但《大齐律》没能取得初步定稿,那些个司法上的人才依旧只能窝在小院里埋头书堆,根本不为人知道,更不要说是功名利禄了。 “总算是埋下一个坑了。” 虽然意义与他当初设想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但总算是了了一件心事。 而且很快那蜀地也将会有消息报来,加上掉进坑里的大理,这就是能彻底解除后顾之忧了。到那个时候陆齐的敌人只剩下北部的北辽了。而至于西域地区,无论是高昌的回鹘人,还是更西面的黑喀喇汗国,亦或是东喀喇汗国,那都是不堪一击。而东喀喇汗国以西的西喀喇汗国,后者还是塞尔柱人的附庸,他们背后就是花刺子模人,后者也是塞尔柱的附庸,名义上还只是塞尔柱的一个省。而越过花刺子模人再向西南去,那就是塞尔柱了。 陆谦是不会让塞尔柱人等候许久的。 以汉人为军事主力的齐军,很难玩出蒙古人的西征,但混编起一支步骑军,从西域出发,一路打进花刺子模汗国,却并不困难。 因为这当中有两个喀喇汗国,所谓的喀喇汗国也就是葱岭回鹘。追根溯源,他们就是中国境内第一个绿化的突厥语民族所建立的王朝。这样的国都陆皇帝必须要继续保留去! 进攻花刺子模的混编大军完全可以走一路吃一路,就食于敌么。而当花刺子模人向塞尔柱苏丹告急的时候,无论是政治军事原因,还是信仰的缘故,塞尔柱人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那么到那个时候,一场“卡特万战役”就也会不可避免的爆发了。 历史上,建立了西辽的耶律大石,率军同以塞尔柱帝国为首的西域联军在撒马尔罕以北的卡特万草原爆发的会战。 这是中亚史上的著名战役,西辽耶律大石在此战中以少胜多,大败10万中亚联军,星月教第一次屈服于一个不信教的政权。 无论是东喀喇汗国还是西喀喇汗国,甚至是花刺子模人,都乖乖的向西辽称臣。塞尔柱帝国的势力全面退出河中地区,取而代之的西辽成为了中亚霸主。 在这个过程中,高昌的回鹘人根本就不是阻碍,甚至他们都会很乐意主动归附。这样大树底下好乘凉,那来自西方的压力就再也不是压力了。 当初未分裂的喀喇汗人与和田佛教大军激战连连,一样信奉佛教的高昌回鹘可不只恨不能把脑袋插进地底里。也就是喀喇汗人分裂成了东西两部,并且随着现任的阿赫马德·阿尔斯兰汗上位,东喀喇汗国迅速衰落,北部八剌沙衮都已经独立,这才让高昌回鹘大松了一口气。 陆皇帝之所以还没向回鹘王毕勒哥勾手,这纯粹是因为内部且还没有收拾干净,他现在还没精力顾忌西域。但他相信这很快就会过去。 …… 清晨,万籁俱寂,东边的地平线泛起的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新的一天从远方渐渐地移了过来。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下,汉中古老的城池兀自被薄薄的晨雾包裹着。城外的宋军大营,旗帜迎风招展,薄薄的白雾遮掩不了那一片殷红,就像他们此刻优渥的待遇也鼓舞不起的军心斗志。 大散关已经破了。 刘锜非是不能战,不敢战,可他纵然拥有地势,面对着大炮和震天雷,面对时士气喧腾的齐军将士也无可奈何。 齐军入蜀,第一个要拔下的钉子便是大散关,攻蜀第一功,虽然不盼着? 同时,徐宁引军从南阳溯汉江而上,直攻石泉与汉阴。此两地本属于赵宋京西南路,但这儿地势端的险要,处在秦巴腹地,北枕秦岭,南倚巴山,凤凰山横亘东西,汉江、月河分流其间。对于这个时代而言,简直就是一步一险关。 何况这两县之后还有饶凤岭此处天险之地。这可是吴玠三大成名之战之一啊。 但总的来说,徐宁部抵到石泉和汉阴,抵到兴元府【汉中】的背心处,那这就等于是另开一处战场,让宋军必须分兵以来抵抗。 这就是功劳。 一如夔州的张顺军和韩伯龙、王彦军。前者不提,后者兀的被陆皇帝塞来了许多的关系户。比如欧鹏马麟,焦挺蒋忠【蒋门神】,丁得孙龚旺,这般做,陆皇帝显然就是要老人们来刷刷脸的。 ‘内地’的大战即将结束了,这个时候不来露露脸,刷点功劳回去,日后可就难有露脸的机会了。 这些人的能力一般,都可以预见的,待到蜀宋别灭,陆皇帝多是要用这些人‘退居二线’,镇守内地各省府的。就像张清‘看到’的那样儿,精兵猛将都要被陆皇帝用在刀刃上。这是很悲催的一件事情儿,却也充满了无可奈何。 在陆谦前进的过程中,这些人物,包括很多的水泊时的老人,他们都落伍了。 你不可能让陆谦停下脚步来等待他们不是? 那彼此间的距离就只能越拉越大。 现在陆皇帝特意给他们找来了刷功劳的机会,皇帝做到他这个份上,必须说,已是仁至义尽也! 宇文宣中就是这时候带着广都团练抵到了汉中,有个中进士的弟弟那份量就是不一样,更不要说宇文家还表现的那样‘忠心卫国’。 如是,宇文黄中不出意外的做上了官,而且还不小,做了广都以东的邻居简州的团练使,宇文宣中也成为了广都团练的团总。 等到蜀地各州的团练使到位,那团练便就发挥作用了。大艺术家才不会等到周边的险关难地都被齐军攻克了,才用到团练,那时候他们且还有个屁用。如是,现下时候各处的团练被一支一支的送到了前线,尤其是锦官城周遭诸县团练,而前往的地方则尽是汉中。纵然战场上不堪用,只做丁壮却也是能用上的。 但团练中又有多少人真心为大宋朝卖命呢?虽然钱粮充足,待遇甚不错,然团练兵们从上到下却都提不起半点激情,没人敢忘记自身所处的那岌岌可危的环境。 且随着调派上前线的日子临近,宇文宣中就好笑的发现广都团练的团丁练勇对自己处境的态度,正像那些眼见要大祸临头的人们常有的情形一样,不但没有变得更严肃,反而更轻率放肆了。在危险迫近的时候,人常会有两个全然不同的表现:一个是很理智地考虑危险的性质和筹谋摆脱危险的办法;另一就是临死前的疯狂,既然即将到来的危险根本就是你所无法抵抗的,就不要去想着躲避危险的到来了。抓紧时间享受最后的时刻吧! 世界上是有很多的人选择第一种,那在来汉中的路上,撂挑跑路的不再少数。可很多人抵到汉中后,那似乎就是破罐子破摔了。这可真是一种可悲啊! 正文 第八百三十九章 钱啊,那可都是钱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时间到了黎明,天仍旧灰蒙蒙的,月亮挂在天边,弯弯的一溜儿,却很明亮,星星已经不多见了。 “吱吱吱……”这是寨门开启的声响。 一支千人左右的步骑军悄悄地从营寨中潜出。这应该感谢营垒外围的巡哨,完全隔绝了九连山白族兵马对营寨的直接监视。 所谓的九连山白族兵马,其领头之人杨定楠乃是附属于高明清的一白族小封建主。高量成的“割地而封之”政策是很有诱惑力的,高明清为了收拢辖地里白族贵族们的忠诚,也只能随行就市,对辖下的白族贵族一样处置。 这一政策一定程度上与西方的封地贵族有着不小的相似之处,直可一把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白族贵族当做一个个独立的小王国,很大程度上让高量成稳定住了大局。那厮到底是以小宗夺大宗,抢下了大理国相的位置,恶劣影响且还是很大的,所以他以此法来讨好白族的部族贵族们,最大程度上拉拢了各部族。但坏处就是高家人从此只能掌控大理的大局,而不能真正意义上统治整个大理了。 杨定楠就是如此一个贵族,其城池距离善阐府还并不遥远,处在滇池东岸的冲积平原地带之东北角,连绵的大山簇拥着中央的一块小盆地,这就是杨定楠的领地。 听闻到善阐府有警,几个小贵族便联合一处,聚兵向善阐府增援来。但他们只远远的看到齐军的阵列后便不敢擅自妄动,就他们的那点兵力向善阐府增援可不就是来送死么。一群人退到了九连山出,都还未进入到滇池东部的平原地区。张清本也不把他们看在眼里,却不想随着时间的一日日过去,善阐府东北方向上越来越多的白族封建贵族带人聚集到了这里。 如是当善阐府被拿下后,这里便就成为了张清的又一个目标。 他若使人带去高明清的亲笔信,相信杨定楠等人必会屁颠屁颠的退兵会家,打道回府。但张清没有,他选择了吃掉眼前的这些白族兵马。 一百骑在白日中很快就能越过的五里的距离,但现在他们却跟背后的步军一样足足用了半个时辰。 小心再小心,还有大风呼啸的遮掩,张清一行并没有被白族军的夜哨发现。 在半个月前,他们就在九连山下立下了营垒。开始时是没日没夜的对齐军严密监视,大量战力时刻准备,不敢有半点懈怠。可是现在,必要的防御营垒白族兵自己不止建起更是加固了,对面的敌人又长时间不来露头,再日日夜夜的严阵以待可就小题大做了。 夜间的看哨和守备力度,比之开始时降低了不止一个档次。实质上的警惕性只会更加的差。 这些人就像是契丹、党项的部族军和部族头领,在打仗上,不止是高层的素质素养,底下的小兵的素质素养,与齐军相差的都极是悬殊。 “上马,慢跑……” 最近的白族军山下营垒已不到三里,如此近的距离了仍旧没被发现,张清都要哈哈大笑了,他们且已经用不着再隐蔽踪迹。 张清翻身上马,攥起得胜钩上挂着的长枪。很清楚自己立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的没羽箭,现在心中对功劳的渴望更是迫切了。 陆谦的军令已经送到了军前,他相信王庆、钟相二人很快就会领兵杀进大理的。剩下的就是滇东三十七部,还有本处的白族,这又能有甚大的功劳? 杨安福怀抱着一杆长枪,缩着怀挤在栅栏下迷迷糊糊的睡着。他本是杨定楠的主人,现在成为一名白族军丁勇,那是顺理成章。 当然,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他此刻也只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兵,但好歹能填饱肚子! 大理的军事力量不能算强,但也非是积弱。大致与南诏仿佛,无论是规模还是军兵制度。三万直属于布燮的常备军,是大理军的骨干力量。其余地方的乡兵,也就是府郡兵,属于附属力量,规模在七八万人,但现在却肯定已经超过了十万人。因为高氏各诸侯要增强自己的力量,其手中的直属兵马,也就是各部的护军,虽然也被归类为乡兵,但军器兵甲和作训怕都不会弱于常备军。然后是部族军,就好比九连山的白族兵! 大理的军事力量总动员来,三十万没有,二十万怕也只多不少。 便是作用滇池的高明清,若是给他充分的时间准备,拉出一支两三万人的军队也不在话下。可惜他没有时间来准备,整个善阐府城中也就五千不到的兵力。可谓是被坑惨了。 今夜营垒轮到了杨安福所在的卒值夜,他给排到了后半夜。不要怪他睡的迷迷糊糊,半夜里来换岗的时候,他前头那人睡的比他香多了。 无论是乡兵还是部族军,都以五百人为一将,东南西北四将又置一军将统之,然后四军又置一军将统之,称之为都统,其上大军主将则称之为三军都统长。 杨安福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兵。 而这些人的战斗力,只看现下的戒备和杨安福这么一个新手的表现,便能知道他们比之契丹、党项的部族军了来也强不到哪去。 他所在的将主,手下人数强强过三百人。而他所在的队,全员也才七十五人。 七十五人还分上下两班,也就是整个营垒的夜间执哨都不足四十人。很多人还如杨安福这样睡的昏昏沉沉,能发现张清的动作才奇怪呢。 睡梦中的杨安福脑袋靠在栅栏上,突然间他觉得栅栏震震的。怎么回事?睡眼模糊的他伸起了脖子,脑袋昏昏沉沉,依旧没有意识到栅栏震动所代表的含义。 终于杨安福清醒了,此刻马蹄的声响已经清晰地出现在他耳旁。 “敌袭,敌袭,敌袭……”撕心裂肺的嚎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来,杨安福疯狂的踢踹着身边的战友,“起来,起来!汉军杀过来啦——” 营垒外影影幢幢的,张清队伍距离营垒只有五六百米了。这是个很近的距离,全力打马最多三十秒就能奔到。 “杀啊……” 马队慢跑变成了疾跑,同时火把燃起。刚刚燃起的火把被迎面的风吹的仿佛只留下星点蓝火还附留在火把头上,但它绝不会灭。这些浸透了油脂的火把就是小雨中也能打亮。 星星火光联成一片火云。 百骑人马一经呐喊,营垒外仿佛出现了千军万马。这动静让全营的白族军都惊醒了。 将主忙拎刀奔出帐篷,看到外面的星星点点然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可没甚大见识,却也知道营垒要不好了。自己被偷营偷到家了! 可是,“值夜之人为何半点没有察觉?” 马队夜袭啊!这多大的声响? 这一刻白族军的将主不为自己被偷营感到羞愧,而只想一把抓过值夜的队官的脑袋大吼:你是怎么值夜的? 然而疾驰的马蹄声告诉他,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敌人就要以精骑突击营垒寨门,将主脑子蒙蒙的,一时间也无法判断敌人到底来了多少人,翻来覆去只想到了一句,“上寨墙,都上寨墙……” 可是木头铸成的栅栏在火药面前脆弱的跟纸没什么区别,他们就是上寨墙抵挡,也依旧要完蛋! “杀——” 双腿控马,张清一手持枪,一边高声的吼叫着。 身后的百十骑兵的兴致也都亢奋到极点,驰骋横扫,这不正是骑兵的追求吗? 眼见队伍已经突进了白族军大营,只要将手中的火把火油罐和震天雷投出去,一场胜仗就到手了。 每个马队骑手心中都升起一片火热,他们预感到了胜利,他们渴望战功与荣光。 “杀啊,杀啊……”每一个人都舞刀弄枪,一个个全都激昂的吼着。荣誉和功勋就在眼前,谁能忍住这样的诱惑? 百骑穿营而去,从南入,从东出,脆弱的栅栏、营门在轰然爆炸声中碎成块片。只留有十数处火头,在呼啸的南风下迅速蔓延席卷整个营垒。 将主没有死,他上头的将军也没有死,二人早就放弃了乱糟糟的营垒,而只一个劲的往山上爬。 就在百骑突入营垒的同时,大批的齐军甲士,也蜂拥而入。 无数个杨安福这一刻只想着保命第一,他们或是抱着头蹲在地上一动不动,或是没命的向山上爬。 整个九连山都被火势染红。山上的白族军惊骇鼓噪,杨定楠衣冠不整的跑出来,眺望山下,自觉的心如刀割。那山下营垒里近半兵力是他的手下,这番劫难下还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呢。 “张将军,咱们何不趁此时攻山呢?”正白旗千户红光满面,浑身上下都荡漾着幸福感。仿佛刚刚历经的并非一场战事,而是一顿美味佳肴。 张清看着一片混乱的九连山,也觉得此时不再接再厉有些可惜了,拿下山顶上的白族军,这该抓到多少战俘啊。就算是要三家来分润,也是好一笔收入的。 但是正面攻山死伤可是一大难题,还是暂且忍下吧,“听命行事,你部只做佯攻。” 这天还没亮就攻山,还是正面强攻,没有死伤才是怪事呢。还是在正面虚张声势,来吸引山顶敌军的注意力,让解珍领兵绕道山后出其不意的好。 九连山么,山后若是没路,怎可能以“九连”来称呼之? 正文 第八百四十章 无题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八月是一个丰收的日子,不管是千千万万耕田种地的平民百姓,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那赵桓一行已经在押送去贵州的路上。甚至这个时候他的手书都已经被送到了贵州城,徐徽言还需要再表现一下自己的忠贞。这也就意味着整个桂西行省就要全部入手了。 但对比《大齐律》的初步定稿,这却乃是一不值得多费神的小事儿了。 陆齐席卷天下,麾下招揽了不少精通律法之辈,他们身份有异,但陆谦何曾在乎这点?只要他们精通律法民情,能照着他的意志去修缮各条法律,即可。 好几年的努力终于有成,这却是比那《辽史》、《高丽史》、《宋史》意义更大出十倍、百倍。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虽然此时他们在朝中籍籍无名。恐怕是知道的人都不是很多,再意的人就更少。 内书房内,陆谦和往常一样,身着便服,坐书案后,手里正持起一卷大齐律文稿,一页页的阅看着。 新朝鼎立,按着惯例,这律法要改换一番的。即便是要依从前朝律法,兀自也要有些改动。不然如何能称是‘革新’二字呢。 且陆齐一朝的律法与赵宋明显有异,虽然陆谦在起家时候就在修改,但覆盖整个皇朝方方面面的法律是何等繁重繁琐?想要彻底的修撰一遍,谈何容易? 那需要大量的人手和大量的时间。 现在虽然只是一个初稿,但这却好比是大厦广屋,主体已经建成,只剩内部装饰也。 陆谦看的极认真,当放下书卷时,发现时间已经到了日暮,眼前的杯盏里的清茶早已凉了,这不是下面伺候的不用心,而是有规矩,陆皇帝处理政务时候,内侍不许随意上前,这不是因为神窥探国政,而是耽误事儿,对人有影响。 “来人。”轻轻说着一声,立刻就有人快步进来,手中捧着朱红描金托盘,上头放着茶盏。 陆谦接过茶盏,但心里却兀自想着先前的大齐律,掀开茶盖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而内侍走前一步,把原本茶杯拿过来,蹑着脚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喝了一口热茶,好半响才嘘出了一口气。 还算满意! 陆谦清楚眼下的时代与后世到底不一样,很多事情不可同日而语。在眼下这个时代,制定法律就必须考虑到人性和道德。 水浒中一个很明显的例子,武二之判罚,还有朱仝之判罚,那法律之中就闪耀着‘人性的光辉’么。 人性与法的纠葛,休说是眼下时候,便是千年之后的新时代,也兀自是一热门话题。可偏偏法律的人性化和道德化下的法律执行力疲软却是休息相关。 因为法律中一旦掺杂了太多的人性化与道德化的主观思维,那就会造成执行力的偏差,更甚者,索性将某事化小,化了。 陆皇帝现下兀自记得前辈子在网上看过的一个段子,一个关乎法律的段子:一男的乘某人家中没人,入室准备偷点东西,突然这家女主人回来了,急忙躲在柜中,但还是被发现报警抓起来了,最后因涉嫌入室偷窃被逮捕,要面临十年左右的有期徒刑,后来请了一个律师,律师告诉他,你就说你看上这家女主人了,是准备强奸她的,因为强奸是没有入不入室之说的,并且你属于强奸未遂,也就三年左右的有期徒刑。再后来,犯事这小子找了个段位更高的律师,他告诉这小子你还可以这么说,当你准备强奸这家女主人的时候,发现她太丑,没有下手,这属于犯罪终止,那样量刑也就一年。最后这小子又找了一个法学专家,专家告诉他,你应该说你看上这家男主人了,本来是准备强奸男主人的,因为强奸男人不犯法,所以最后这小子无罪释放了。 这事儿给当时的陆谦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冲击。虽说只是段子,但从犯罪动机上来判断也的确也合理,如此你可以说后世兔子的法律并不严谨,但也不能否认其中夹杂的一些陈旧的道德观念,这是导致犯罪者可以逍遥法外的一重要因素。 所以要把一部律法搞得合情合理,人人满意,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纵然他手中有报纸这个引导舆论的大杀器,但一部律法何其浩瀚繁重,怎么可能全都刊登在报纸上让天下人来评比? 显得有些宽阔的书房内,不冷不热,静下心来只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劈里啪啦”声响,声音不大,只因房间安静,听的非常清晰。 那是外头的雨水。 不过连连的秋雨却并没有浇灭益都无数富商大贾们火热的心,什么岭南、大理和蜀宋,全都被他们丢在了脑后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被新鲜出炉的金融报给吸引了去。 “股票”这个词汇之前就已经又在他们中流传,但却从没有这般透明的摆给所有人看。尤其重要的是,在《金融报》中,那编辑还创造给的给出了经营权、职业经理人和董事局的概念。 响鼓不用重锤。能把生意做大做强的主儿,那就没谁是真傻子。他们或许是不会第一个趟雷,也不会去第一个吃螃蟹,但这无疑是一条‘出路’,被深深的印刻在了他们的大脑中。 那些个在马会里被挂牌上架的企业和他们的主人,更是引起了无数人羡慕。商人们,他们是不会跟利益有冲突的,而股票这种事儿,在不同的人眼中有不同的价值。那些保守者看来这是‘离经叛道’,这种人就是21世纪也屡见不鲜,总是有些人选择不上市。但在激进派眼中这却又是灵丹妙药,一个个实例在哪儿摆着呢,它能让自己的产业变得更值钱,它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钱! 事情总要有一个过程,初生、成长、壮大,这是任何事物都不能违背的生长规律。而走完这个过程的时间,少说也要百年计的。 “什么时候了?” 陆谦伸了下懒腰,向边上内侍问道。这没有钟表,真的是不方便,虽然紫禁城内有一座水运仪象台。一座足有十几米高的巨大机器,三丈五尺六寸,宽二丈一尺,这真的很大,比很多楼房都要高。 它诞生于元祐三年(公元1089年),是一座能打鼓敲钟示牌的巨型时钟,本是停在了东京,历史中在靖康之耻里被金兵拆卸,掠往燕京,重新组装不成,终致废毁。而眼下时空,那座原产的水运仪象台先是被送去洛阳,后在转运荆州的时候被中土抛弃在了汝州,被当地官员贡给齐军,而后运抵益都,重新组装。 很感谢组织了水运仪象台的制造、验收和鉴定、调试的苏颂,在工作中专门为此撰写了一部叫《新仪象法要》的书,详细地描述了水运仪象台的构造。 这才能让它重见天日。 “回陛下,申正二刻。”非是申初二刻,这是申初二刻的半个时辰后,也就是申时的第六刻钟,后世的下午四点半。 “走,去御书房。”还有些时间,陆谦决定看看自己的儿子女儿去。 在七月十五之后,陆梅、陆豫两个年纪最长的龙子凤女,便就开始了自己辛苦的学习生涯了。 陆皇帝没像康麻子一样把自己的儿子闺女累成狗,只是参照了后世的小学教时,还让他们享受了五日一休的美好假期,那成果是很突出的。陆豫不说,小陆梅抱着他大腿都哭好机会了。 乐和在皇帝起身后,抱起桌上批示过的一叠奏折,直到去秘书监。先是把奏折一一归类留档,然后发往内阁的送去内阁,发往地方的送去地方,发放军中的送去军中。 韩企先并非是虔诚的佛教信徒,作为伏在案上认真的抄录着奏折中的一员,他显然能早一步明了奏折说言语之事,还有陆皇帝的回复语。这一道奏折被送回入蜀大军军前,那就不知道要有多少和尚人头落地啊。一边抄写着一边还在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川蜀的寺庙乃至是道观,也要被规范了。 正文 第八百四十一章 毫厘必争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南无阿弥陀佛。” 鲁智深心中念了一声佛号。这些年他与公孙胜那就是陆齐朝堂上的一景,一佛一道,都已经身居高位且始终割舍不了缘法。 陆谦心中就奇了怪了,就花和尚这种平生只爱杀人放火的人,这算什么佛缘啊? 中原佛门讲究的是慈悲为怀,普度众生。鲁智深手上的人命却是多如草芥,为甚还要说他有佛缘呢? 总不能就因为他不舍得身上的僧衣吧?又或者说,除恶即是扬善?要是那样,梁山泊里有佛缘佛性的人可就多了。 鲁智深却从来不想这个问题,活的就是随性。就算是此次他知道谍报司要拿凤州的寺庙开刀,也只能叹息一声。 合该他们去死!明明知道有他鲁智深站在这儿,那断是不会故意打压佛门,却偏偏贪欲迷心,执意与皇权对抗,这就是取死之道。 想到这里,鲁智深的目光又落到文案上那份报告上。这是谍报司暗中查探的消息,几家佛寺过去的所作所为,端的是污秽了佛门净地。罢了,横竖这被牵扯进来的寺庙都满是污黑腌臜,死了干净。 鲁智深眼睛一闭只做没看到,那下头的人如何不明白该如何做了? 百胜将韩滔和天目将彭玘接下了这个任务,二人各带五百骑就直冲着目标而去。 胆大妄为的铁山寺和清净禅院,竟然敢窝藏自大散关溃败的宋军,真是不知死活!更主动与兴元府的宋军做勾当,这胆子比老天都大。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人诚不欺我。 这时漫天黑幕已经散去,东边天际上的鱼肚白变成了粉红,天空中群星隐退,只有未曾落下的弯月还挂在西天,却也跟一颗失去了光泽的鹅卵石一样。 铁骑从村落田庄穿过,不少家庭都已经起身,还有些发暗的光鲜下生火造饭,都可以看见一缕缕的烟气,市集上还空荡荡的,但已经有店铺打开了半扇门。 铁骑急驰而过,马蹄扬起,泥土飞扬,这些骑兵个个身着铁甲,头戴铁盔,身上浮现着凛冽的杀气,让每一个看到的百姓都噤若寒蝉。 最近凤州换了大王旗,那陆官家的军队还是很有纪律的,不扰民不搅民,更不会有抢掠奸yin之事,但总归与他们之间有股陌生感。 哪怕是大齐的钱粮政策极是宽容,可百姓依旧谨言慎行。 这种陌生感总是要用时间去消磨的。 一个茶馆老板看着奔驰而过的铁骑,人人披着甲衣,带着刀弓,一副要去砍人的模样,说道:“莫不是要出事了?”轻声感慨着,伙计们都听不到。 “将军,前面就是铁山寺!”韩滔引带着兵马直奔凤州城外二三十里的铁山寺去。 这寺庙虽建州城外,但临着官道,平日香火颇盛,寺庙方丈与蜀中不少‘高僧大德’联系紧密,对于陆齐治下的信仰政策很是不满。几千亩地算个鸟,铁山寺下田亩过五万亩,若是按照陆齐的规矩来,且就不是在割肉,而是只留点骨头了。 但铁山寺有如此勇气,收容大散关的宋军败兵,沟通蜀中宋兵,还真的是出乎谍报司的预料。 财迷心窍,财迷心窍。 数百骑直冲铁山寺来,如此动静怎可能不引起寺庙内的注意? 韩滔坐在马背上,半点废话都不打算言语,厉声喝着:“与我砸门!” 立时有一队甲兵,如狼似虎向门口扑去,只听“轰轰”的爆炸声响,却是寺门已经被炸开,接着就是披挂着铁甲的将士们一涌而入。 这时,寺庙里不少和尚也叫嚷着奔来,韩滔大步跨入进去,也不看和尚,只高喝着:“……铁山寺私藏宋军,私通赵宋,罪无可恕。全部拿下,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说着,就是一声命令:“上!” 顿时,“嗖嗖嗖”,弓弦声震动,一支支轻箭被射了出去,接连那些和尚中就不断的发出惨叫声。 铁山寺亦有一群打手,美其名曰武僧。几个脑子迷糊的家伙被重点招呼,身上连开几个血肉模糊的大洞,跌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而其他人却都一时不死的,因为齐军不止用的是轻箭,便是拉弓都仅是半开! 看着这情况,和尚们立时有人炸窝,有的向后退,有的被吓的腿都发软,只能连滚带爬。 一队队齐军甲士挥着刀枪让和尚们老实蹲在地上,韩滔则亲自带人直扑后庭禅院。 那里头也冲出了一队宋军甲兵,能选择隐藏在铁山寺里,而不是找齐军投降,这些宋兵现在选择投降的可能性也不大。毕竟齐宋之间多有交锋,死在齐军手中的宋军不知道有多少人,总是有很多仇家的。 就好比洪军打江山的时候,打死的那些果军士兵,他们也非都是恶人,他们也非都是富人。 只是那有的仇家根本无力也无心报复,但有的却铁了心的要与陆齐不共戴天。 眼前的这一波人就是,为首的宋军军将更是这般。 “杀!”齐军甲兵挥舞着兵器,大步杀了过去。杀声顿时响彻铁山寺,不时就能听到锋刃刺入人体的声音。 韩滔站外面,听着这声音,脸上看不出表情,直到里面静了下来,他问着左右:“可有人逃脱?” “未曾发现有人遁逃。” “这就好。”百胜将点了点头。很为这些人的死不值,因为他们跟了一个脑子有病的头儿,竟然伏在铁山寺,一旦事发真是想逃都难啊。 倒是那清净禅院的一拨人聪明多了,那禅院背后就是大山,一旦发现不妙拔腿就能往山上跑。 向着内里走去,一股血腥气迎面扑来。韩滔面色不变的大步走进去,一路走来,看到的除了打扫战场的士兵就是满地的尸体。 “哎,这又是何苦?且都这个份儿上了,降了又如何?”用着无人能闻的声音轻叹着。 不过这接下的事儿就用不着他来管理了,就在韩滔部下刚刚把整个铁山寺清理了一边时候,凤州太守已经亲自带人赶到了。 一座香火旺盛的寺院可是有很大的油水的。他刚刚履新,凤州更是百业待兴,正是需要钱财的时候。 韩滔分出一队甲兵听后太守调遣,再使一队甲兵押送和尚们进城,然后引着三百人丝毫不耽搁,大批人奔驰而去,是直奔清净禅院。 讲真的,这些微末功劳他和彭玘也来争夺,真的是有些掉份。 但再小的功劳也是功劳啊。 他们比起张清来并不算是踌躇光阴,可是自从淮南战后他们大功劳就没份了,现在要为日后做打算,就只能毫厘必争了。 正文 第八百四十二章 某些特殊人物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凤州的这一幕,鲁智深知道,陆谦知道,很多人都知道。 刚刚收取的一块新地,便将两座香火甚旺的佛刹给平了,和尚全部抓走,大小佛像或是捣毁,或是另作他用,屋舍殿堂直被改做了学堂兵舍,这在凤州本地造成的影响极大。 但那又如何? 陆齐的力量已经完全压过了它的敌人,陆齐的各项政策也完全胜过了赵宋的苛政苛捐,可能都不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一切的负面影响就会烟消云散。更别说铁山寺和清净禅院还真的隐匿了宋军残兵。 因为百姓们是最善忘,最现实的。 陆齐朝的上位者们也没人会关心这点小事。 无论是花和尚还是公孙胜,这几年里都看多了佛庙道观被陆齐清理,如此的一幕司空见惯。 在二者的心中那些被抄灭的佛庙道观许也不是真佛道弟子吧。 事实上,随着陆齐朝强硬的手段,现下那些妄图蒙混过关,或心存歹意的寺庙道观,越发的少见了。是真不成想到凤州境内且还有两家如此财迷心窍的蠢货…… 此事在陆皇帝眼中毫无半点值得重视的价值,他现在最关注的是即将到来的秋收,亦或是徐徽言之事背后的那些勾当。 后者是安保司最新方才有的一个发现,很有趣的事情,一经被报到他的耳中,就引起了陆皇帝的注视——宋儒一派中竟有那不甘心的想要捣鬼。 就在十天前,新闻报爆出了赵桓手书抵到贵州城下的消息,整个事情都已然要图穷匕首见了,宋儒之人又非都是傻子,岂能没人感觉到古怪和背后隐藏的危险? 赵宋的形象被赵桓糟蹋的不成样子了,再如何去诋毁也这不稀罕,宋儒别看名头挂着一个宋,却早就把赵宋抛弃了。他们跟川蜀之地的读书人是两码事。 但二者却也有一个绝对的共同点,那就是对理学的认可和继承。或许在陆皇帝的威压下,他们已经与历史上的理学发展有了不小的不同处,但本质是没有变的么。 他们并没有抛弃理学的根本宗旨,作为中国古文化的大成,作为一个最精致、最完备的理论体系,理学对读书人的吸引力是不可小觑的。 那种纯粹的精神上的追求,心性上的渴求,实在是太符合读书人了。 这是一门以道德的实践来完善自身之德行,圆满人格的学问。 它的最高目标是以个人为单位来成圣、成仁、成大人,实际意义是将个人有限生命扩充至无限圆满。 这简直就是一种精神阿片。 就像是空想中的乌托邦,那样的美好,那样的隐忍沉迷。 现在不少理学之人就发现了徐徽言一事背后似乎另有玄机…… 因为徐徽言的事儿最终是走到了‘反问’的阶段,走到了追根究底的阶段。那结论虽然没有的出来,矛头却隐隐指向了读书人,指向了“文贵武贱”。 在陆齐的天下,‘文贵武贱’自是不可能出现的,但你却不能否认这一观念始终存留在百姓的心中。而对于理学之人言,文贵武贱却是天经地义的。因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陆谦可以保证在短时间内这股潮流不会沉渣泛起,重新发扬光大。可他怕以后啊。就像红朝开国的那三十年里,哪个人会说‘好男不当兵’?扯淡的么。那三十年是新中国军人地位最为崇高的岁月。 但是进入到八十年代后,纵然兔子都在与人开打开战,但在社会上‘好男不当兵’的萌芽已经有在发展了,等到九十年代,这一论调俨然就气候已成。 何为好男不当兵? 从根本上言这就是一种对尚武精神的抹黑,对‘武功’的攻击。 陆谦上辈子并没有经历那段岁月,可网上甚个没有,他记得很清楚很清楚。 现在他最怕的就是他所建立的大齐过上百十年后,子孙后人出现个不孝子,再次被理学给忽悠瘸了。 现下的中国若是稳步发展百十年后,那将是远超汉唐一样的强大,吊打世界无敌手。在如此环境下,不仅是皇帝,怕就是社会各阶层都该有了更新更高的追求。 理学在这种环境下重新焕发生机可并非不可能,顶多它改头换面一下么。这种个人生命的无限圆满,保不准就能让一些人沉迷。 且陆皇帝也不可能保证后世无意外啊。 这事儿看朱明就可知道。洪武、永乐两朝后,因为朱高炽、朱瞻基的早逝,那继位的明英宗朱祁镇都还只是一个八岁大的孩子,三观鸟都没有塑造好,如何不好被人摆布?土木堡之败真只是王振之祸么? 如果子子孙孙都能成年后继承大位,陆谦还有信心。他相信接受了皇家教育后的成年人,脑子还不会残废到轻易就被理学给忽悠。 但怕就怕后代子孙中有人是幼年继位。 陆皇帝日后会开设高等的贵族学校,就像英国的伊顿公学,算是专门为上流社会子弟开设的。在这样的一所贵族学校里求学,只是师生关系,就是一笔丰厚到极致的财富。 皇室子弟日后也会在这所学校里求学,但那肯定不能是皇帝在求学,任何时候都要考虑到安全问题。若是真有不成年的小皇帝了,肯定是不能再去学校里求学的,那时候的学习模式就与现在差不离了。宫廷老师,也可以说是过往太傅、少傅的变种,只是没有了光明无比的前途和权利。 这里头可操纵的空间便就大了。 若是有人故意使坏,让一个潜在的理学分子成为了小皇帝的宫廷老师之一,把小皇帝向理学这条路上勾引,那一切就都有可能。 陆谦也能对理学痛下杀手,但他总不能在陆齐内部玩大清洗,把宋儒或是隐藏起来的宋儒同情分子全都清洗掉吧?而到了日后,这一学脉也必然断不了跟,那闻焕章与之纠缠的极深,他早早就拿定主意要去海封疆建国,原因不就是想打造一个自己的理想国么? 还有方腊、田虎、王庆、钟相四人麾下也有如此分子,甚至是宗泽、程万里、李梁等人都与之有割舍不开的联系。陆谦也只能转变一下注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早年时候是打定主意要把理学从根源上铲除,但现在看,还真的很困难很不容易。而且斩草除根也很容易让理学彻底扔掉这个坏掉的马甲,来一场大整容。 所以他默认了理学的存在,但却在朝堂上对理学进行打压。 如此他实是没有想过,理学一脉之人胆敢‘反抗’! 几个聪明人竟然看破了还要去说破,要招呼些笔杆子和几家报社的编辑,要给“自己”撇罪!这是陆皇帝绝对不允许的,这是对他的挑衅! 安保司与地方警局系统全力在处理此事,具体的细节陆皇帝也不清楚,他只要最后的结果么。就算里头涉及到了些特殊人物,他也有之心,后者还不会胆大妄为到要给他拆台。 事情的来龙去脉多已经知道,但有些事情办起来偏就没有那么简单,因为他不想给人留下一个刻薄寡恩的印象。那就只能期望‘某些特殊人物’的胆子不要那么大了。真牵扯的太深了,谁也救不了他们。 “父皇,父皇,你等等我!”就在这时候,一个身影猛地跑进了内书房里,一边走一边大声的叫着,还不时催促着身后的小男孩,“你快点,让父皇跑掉了,我要你好看!” 一身正红色的襦裙,头上戴着两三只贴翠华盛,让这位大齐的长公主殿下看起来很不和谐。跟在她身后的自然就是陆豫了,小嘴厥得老高,看向小女孩的目光也是隐隐惧怕。没别的原因,女孩子发育的早,何况陆梅还比他大了几月,欺负起陆豫来没压力。 “长公主,您慢点!”跟在二人身后的是几个太监和宫女,有一个年纪不小的姑姑则是紧紧的跟在陆梅的身边,不时还小声的提醒一句。陆豫身后也有个这般年纪的姑姑,只绷着嘴并不言语。 陆梅在‘上学’前夕,便被陆皇帝封为了长公主。这长公主与皇长子的意义可不一样,从内涵上说,这是一封号而不是在说陆梅在皇女之中年岁最长。 东汉之后,皇帝的女儿称为公主,姐妹称为长公主,姑母为大长公主。这其中长公主仪服同蕃王。 而陆豫虽然贵为皇长子,却要首先等到六周岁后才能被封爵,且在这方面陆皇帝学习赵宋,先是公爵,待年满十八岁后能成亲时才封郡王爵,再等几年的磨砺,才会被外封就藩。所以,陆豫的前途不是陆梅所能比的,但只言当下,他却比陆梅还要差上老大一截。 拿辫子戏的说法,陆豫就是个光头阿哥,而陆梅则是亲王,中间差距大了去了。 同样是公主皇子身边的管事姑姑,前者是正六品,后者却是从七品。差距就摆在那儿呢。 陆谦听到这声音就知道今天什么也别做了,万幸他也没甚大事。但看了一眼陆梅后,眉头就皱了起,直直的看着陆梅,大声道:“你头上怎的戴这个作怪?”华盛那是小女孩能戴的吗?跟后世六七岁大的小女孩抹口红穿高跟鞋一样。 陆梅小手往头上一盖,捂住发誓,眼珠直打转,做出来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这是母后送给我的,戴上多漂亮啊。梅儿戴上了就想给父皇看看……” 陆皇帝却半点不被她的可怜样给打动,只丢给那姑姑一个眼神,吓的后者忙跪到地上。然后又递给了乐和、朱贵一个眼神,二人知道是甚意思。这才上前扯过陆梅、陆豫两个离开。 小丫头转眼间就有蹦跳了起来,那里还有可怜样儿,这丫头精着呢。 “父皇,去母后那里吧。该到中秋节了,霞姑姑做的桂花糕最好吃,软软的糯糯的,满嘴清香……” 坤宁宫是方金芝的住处,“母后”也是她的专称。皇子皇女对其他嫔妃的称呼只能是母妃。 同时那儿也是孩子们往来较多的地方,每到初一十五,皇子皇女都要跟着母亲来向她问好,因为方金芝的位分最高。而方金芝待孩子们尤其的和蔼可亲,小孩们也乐意去。 ——别以为方腊军去了海外方金芝就不兢兢战战了,现在她身上的压力一样不小。 虽然方金芝与答里孛、赵福金,这三人的孩子对皇位似乎也都没甚威胁性。因为她们背后都有着割舍不掉的牵扯,除非四贵妃的儿子全都死光光了,否则,大齐的皇位是万万轮不到她们仨的儿子的。 陆梅、陆豫都挺喜欢坤宁宫的,因为方金芝对他们比之他们的生母更是放纵。 在陆谦离去后,乐和与朱贵漫步走出了紫禁城,在宫门前相互作别,期间并没言语什么。也不觉得陆谦与自己的儿女之间有什么不对的,现在一切还都早着呢。 而至于陆皇帝把女儿跟儿子放在一起培养,那是他一意孤行,谁也劝不住。 正文 第八百四十三章 海外封地之争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陆皇帝在坤宁宫里陪着老婆儿女们吃饭,外面的大臣们也各自忙活着自己的分内事,这几天正值中秋佳节来临,同年同乡等等关系则互相拜访的事情可是多的很。陆皇帝要朱贵关注之事便就被掩盖在了那繁多的拜访之中,朝堂上且没几个人意识到。 宗泽就很感慨,这样做真的好吗?陆皇帝是甚么个人物?他与之君臣相得多年,可是深深知道的。 这事儿上忤逆了他的意思,便是能一时间得手,日后陆皇帝的报复他们有如何应对呢? 不过他不参合就是,就当没看到。横竖也就这两日了,事情马上就可以见分晓了。 闻成业回到家中的时候,夕阳已经落了下去,和去的时候相同,同样是一人一马,但他刚回到府上便被告知自己兄长归来了,在这个时候回到了益都。 来到自己的房间,闻成业就坐到了桌子边的椅子上等着,直到听到外头的脚步声方才站起。 “唉,几年没见,你倒是成熟了不少!”一个淡淡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随着话音,闻继业大步从门外跨了进来。 若是在当年,闻成业是铁定飞快的来寻闻继业,而不是坐等这儿了。 “人总是要成熟的。”看着大哥,闻成业轻轻的笑了笑,语气之中有着颇多的感慨。当初的事情直接断送了他的官途,几年过去,看着大哥平步高升,现如今已经是开封府尹,可以说是官场得意,就也更映衬着他的那啥了。若是仍旧没有吸取一丝一毫的教训,他也枉为人子。 闻继业微微一愣,也有些感慨的道:“是啊,人总是要成熟的!今天的事情顺利吗?” 闻成业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有什么顺不顺利的,我不过是看在往日情面上张罗一桌酒席。陛下对那些人的感官如何,小弟可清楚地很。且父亲身居高位,一言一行都干系甚大,小弟怎可能轻易去趟那浑水呢?”照他说那就全都忍下,横竖日后闻家会离开中原,到时候到了他们自己的地盘上,再图复兴不是更好么?现在要来违背皇帝的意思,殊为不智。 “倒是大哥怎这个时候回京了?”这时间也太巧妙了。 “鸿胪寺要对明国派驻使臣,我闻家既早打定主意要远赴海外,为兄自是要多多开阔眼界为上。” 这是个很突然的调遣,闻继业看到自己兄弟竟半点不知情,心中更是觉得这调遣背后有着别的用意。但这用意也可能非是恶意,闻家既然要走出去,那么去到南洋多开阔一下眼界,且是很有必要的。 “离开京师两年有余,如今看益都,真是更见繁荣也。”几日时候皇帝要迁都金陵,这益都的地位也兀的不同凡响。闻继业先就知道,益都的大小学堂、学校是都不会搬迁的。便是武略院和国子监,也会在益都留下分校。 “此处为天子脚下,天下形胜之所在,自然繁盛!”闻成业听了大哥的回答后心里倒是安稳了很多,口中却说着与心里所想之事全然不搭的话。 闻继业轻轻的笑了笑,言道:“那些人是什么打算,我曾与父亲通信,父亲言语那边甚是不智。现在彼辈势单力薄,能做什么?图是逞强。” 难道他们还指望着闻焕章来收底儿不曾?闻焕章现在是位高权重,可无论是他,还是闻继业、闻成业那都清楚,闻焕章次辅的位置是陆皇帝要他坐他才能坐得住。 “未回益都前,我是最担心你的。你非是那不甘于寂寞之辈,当年事只因为你且还有一颗赤子之心。如今看来是真的转性了。”闻继业笑的很愉快。他那兄弟真的成熟了。 “都是些宿老名儒,我又能作甚?人微言轻,那些人如何肯听我的劝?要是没猜错,中秋节后就会有人上辞官的折子了。那些人都这样了,我就更不好说了!”闻成业轻轻的叹气。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多少人读四书五经只不过是为了一个前程,现在事不可违,此时此刻且舍得功名利禄把自己搭进去,这都是把书读进了骨子里的人。”闻继业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先贤之学得以传承下,靠的还是这些人啊。”他觉得宋儒一派如此的落下帷幕来倒未必是个坏事。至少能给世人留下一个“义之所在,不倾于权,不顾其利”的大无畏形象,很是有几分读书人风骨。倒并非都是坏事。 不然话,就那些个有名无实的官位,绑在一块也不如闻焕章、宗泽隐约里对理学一脉的遮护来的更重要的官儿,不要也罢。 闻成业叹了口气,便道:“现在局势很复杂,南洋的土著王国纷纷在增强武力,马来那块地儿被好几家都给盯上。”因为那块土地是现成的。摩尼教打败了三佛齐后,马来半岛实则就被陆齐掌控了。若是闻焕章能够封国马来,那简直再舒坦不过。可惜那块地盘也被柴进和李俊给盯了上。后者的功劳当然不足以与闻焕章媲美,可他也有他的优势。首先李俊有两个好兄弟,童威童猛唯李俊马首是瞻;其次李俊与南洋水师同出一脉,后者当然更倾向于李俊,因为马来半岛的顶端就是南洋水师的母港。 “只有争取一个上佳之处,我等才有更长远更光明的未来。这段时日父亲也烦恼不已!” 闻继业放下手中的茶盏,神色也渐渐的变得严肃起来。马来的争夺关乎着闻家的将来,与之相比,眼下的这件事真就是不值一提。这个关键时刻一定不能让皇帝不欢喜,不能参与进去,一不小心陷进去了,可就让柴进和李俊笑掉大牙了。 “陛下既然许了我出任驻明国的第一人公使,看来心中还是更倾向于父亲的。偏偏这个时候除了这档子事,孰是可恼。” …… 数千里外的贵州城下。 穿着赵宋帝王衮袍,摆开皇帝依仗的赵佶,乘坐车马出现在了城池下。 此刻的贵州城已经与他逃出贵州时候全然变了个模样,只有‘宋’字大旗兀自在飘扬。 城池中传出了一阵呜咽声,皇帝,城外的是真皇帝。除了皇帝还有诸多的文武大臣,还有后宫娘娘,这无不说明了赵桓的真实。 徐徽言表现的很崩溃,而后整个贵州守军的意志也都崩溃瓦解了…… 徐徽言看着城外的赵佶,眼泪直流满了脸面,事情终于到了最后一步了。他终于可以解脱了。天知道这个过程中他身上背负着多么沉重的压力。天知道他多少个夜里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陛下,陛下啊……”徐徽言跪在城头,声音凄苦。不知道的众人都以为他是在为赵桓苦,可徐昌言却明白,徐徽言口中的陛下那是远在益都的陆皇帝。 这位陆皇帝真言而有信啊。他没半道上嫌麻烦把徐家兄弟给舍弃了,让他们兄弟背着乱臣贼子的骂名死无葬身之地,这样的皇帝那就是再好不过的皇帝了。 正文 第八百四十四章 大厦已倾,李师师的最后一次露面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梧州城中,太阳高挂,难得的晴朗天气。气色依旧衰败的种师道在孙子种彦崇的服侍下,起身更衣,颤颤巍巍的去到厅堂,他要去见登门拜访的刘延庆。 虽然是‘改朝换代’了,然种师道祖孙的生活却根本没受到半点的冲击,非但如此,他们还尤其的被陆齐给优待了。 毕竟老种声名远扬,在西军中影响巨大,而现如今的西军主脉则都已经融入了齐军之中,不看僧面看佛面,陆齐对种家祖孙也只有恭恭敬敬。再说小种已经在为齐军效力,非是距离着实太遥远,陆皇帝都能把安道全派来专门给老种调理身体。 刘延庆却是被俘之人,可人家在最后时刻没有选择抵抗,更是早早的写下了一封家书,一封给儿子刘光国的家书。同时他的一个儿子刘光远也跟着谍报司的人直接从大理去了川蜀…… 所以,此时此刻刘延庆亦是过的很自由很滋润的。 后者一身淡紫色袍服,身上已经没有了当年沙场上养出的威严和戾气,就如一平常的民间地主员外。体格倒还健壮,却半点让人感觉不到威武。 若说种师道即便是重病在身,那也是虎死不倒架,刘延庆那就已经是一个废人,对于他们这一层次的人言废物。种师道脸上露出哀伤,刘延庆完全没了斗志,这可是赵宋最大的悲哀啊。 堂堂太尉高官,就好比后世的国防部长,如此位高权重的人物对于自己效忠的政权,却全然没有一丝信心,亦半点不愿为之奋斗效死,不是因为他对赵宋全无一丝感情,而是早早认定赵宋必败,这种人在种师道眼中跟废了有何两样? 这是一个真真实实的叛徒。他甚至痛快的放下了杀子之痛,而给长子写去了家书。那是狗屁的家书,劝降书还差不多。 中国千古历史上,郑成功那般人物且是极少的。不是谁都能为了忠义而跟父亲翻脸的。何况刘光国那小子本就滑头…… 种师道与刘延庆两人都是修炼千年的狐狸,谁也甭想忽悠谁。种师道眼睛里的悲伤让刘延庆颇是难堪亦是伤感,但大哥别说二哥。你种师道若真的对大宋忠心耿耿,何以在最后时候把种彦崇留在身边?看人家徐徽言。 讲真的,刘延庆最初是看不起徐徽言的。虽然那厮武艺高强,但一个出身西军将门,一个生在江南鱼米之乡,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后者跟着李珙崭露头角的时候,大宋军界且还是西军的天下,如何会有徐徽言的露头之日? 而待到天地变色时候,在徐徽言成为南宋小朝廷的支柱时候,刘延庆彼时已经退出了政治舞台。那时候的徐徽言在他心中也仍是不堪造化的武夫罢了。 可万万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人徐徽言能干出‘大逆不道’的事来。直直打崩了耿南仲,以武力手段撷取了政治权利,这勇气真的超乎了刘延庆的想象。 刘延庆那时又小看了徐徽言,认为徐徽言这般做只是为了让自己卖出一个好价钱,他不抵抗住齐军的攻势,怎能让陆齐认识到他的价值呢? 就像水浒原著里吴用对宋江说的那样:哥哥你休执迷,招安须自有日。如何怪得众弟兄们发怒,朝廷忒不将人为念。如今闲话都打叠起,兄长且传将令,马军拴束马匹,步军安排军器,水军整顿船只。早晚必有大军前来征讨,一两阵杀得他人亡马倒,片甲不回,梦着也怕,那时却再商量。 在刘延庆看来,徐徽言那时候就是为了显露自己的肌肉,如此才能把自己卖出一个更好的价钱。 可惜,他又错了。他真的是小觑了人徐徽言。徐徽言是条真汉子! 看似‘大逆不道’,实则赤胆忠诚。 在现下的刘延庆看来,徐徽言之所以‘大逆不道’,那的的确确就是为了更好的备战。耿南仲这等文人墨客如何懂得战争?争权夺利倒是一把好手,战争交给他来主导,那是扯淡。 可这是赵宋的传统,刘延庆对这条规矩也看不入眼,但他没胆去反抗。徐徽言却敢了。 刘延庆真不把徐徽言当乱臣贼子。若是真乱臣贼子,徐徽言早就投降陆齐了,何以在战争打到那个份上了,且还要死守贵州城。刘延庆现在实是佩服徐徽言。 可徐徽言是徐徽言,他却从不觉得自己比种师道来的差。大家都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梧州城内的这一幕是刘锜所不知道的。 现下的刘锜,唯一的念想就是带走更多的军兵。仙人关要破了! 不止是仙人关要破了,汉中东面的饶凤关更已经破了。 驻守那里的是知兴元府李夔。金枪将本也没打算对饶凤关死拼硬打,那样会损失忒大,但运气来了,神仙且也挡不住。 齐军大举攻蜀,宋军中不少将领早胆颤心寒。李夔麾下就有一军将暗降了徐宁,放开营垒,引徐宁军自蝉溪岭绕出关后,夜袭宋军后部,占领山寨,尔后乘高下瞰饶凤关,以一部精兵攻宋军背后。宋军腹背受敌,是被迫败退,都统田晟收余部退守云亭山,李夔在败军中被流矢射中,引败兵逃回兴元府。 那奋战在仙人关的姚友仲与刘锜,是不败亦败也。 况乎姚刘二人也挨得艰难,仙人关虽然地势险要,但总要与齐军见仗。这山岭之险与大川之险是不同的,后者隔着人力无法逾越的阻碍,前者却横竖能撘上手。 而宋军就是扛不住齐军的攻杀,纵然他们占据着地势,但在火炮和震天雷的襄助下,齐军的死伤虽然不小,却只能一步步逼的宋军不停后撤。便是没有饶凤关之失利,驻守仙人关的宋军也会hold不住的。 看那历史上吴玠的仙人关大捷! 那宋军在进攻的攻击下是能站住脚的,金军的石砲、云梯等器物,并不能对宋军产生压制性力量。甚至吴麟、杨政、王喜、王武等将,还能率军于金军两阵之间往复冲杀。这才是吴玠打下仙人关大捷的根本原因。 那时候的宋军能抗住金兵的猛攻,是因为以富平之战后的残存西军为根本组建的赵宋川蜀守军,只说在战力上是不弱于金兵的,更具有地理优势,故而人数虽少,却能借着地势,以弱胜强。 但现在的宋军却径直丧失了自己最根本的力量,本身战力就不如齐军,再有士气和武器上的劣势,最终的胜负如何,不言而喻。 但即便是这个时候,刘锜与姚友仲兀自没有投降陆齐的念头,半点也无。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很快的就接到了一个恶讯——饶凤关失守也。刘锜直若当头挨了一棒,整个人都要不好。而更可怕的是,他与姚友仲且还没抽出兵力回援汉中,后方就接踵传来噩耗,剑州刘光国举军而降陆齐。 剑州,即是因剑门关而得名也。 而剑门关对川蜀的重要性就无需多言了。那里是成都在北方部下的第二道关卡,兴元府【汉中】失守之后,剑门关便是守住川蜀的最后屏障。 至于姚平仲引兵所负责的进驻绵州,且就是最后的拼杀了。 绵州北境虽也地势高险,群峰叠嶂,却再无剑门关之险,若是那剑门且都丢了,绵州之战便也就是最后的挣扎了。 而至于为甚把姚平仲这个昔日里西军中的‘小太尉’丢在绵州,那当然是大艺术家的注意了。对于姚友仲来,这位小太尉显然不得大艺术家的青睐。 剑州之变是成都君臣所料想不到的,消息传来,不止让兴元府前线的各路兵马懵逼,就是姚平仲也觉得不可置信。刘光国是刘延庆之长子也,其与陆齐有杀弟血仇,这般都能投降么? 也是趁着如此机会。川中的谍报司迅速发动,一张张没头帖子一夜之间贴满了数十州县,也就是这个时候蜀地的百姓士绅们,乃至是中下层官员,方才知道了南宋的覆亡。 无独有偶。且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赵佶忽的昏厥了去,接着便似元气大伤,卧倒病榻且连处理政务都没有了精气神。锦官城内大小官员是全都慌了神,乱了心。 接着毫不出乎意料,赵佶病危的消息次日里就传遍了全城…… 赵不试又能如何? 他不是神仙,心中很清楚,赵宋完了。不是完于大艺术家的病重,那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是亡于剑门关的丢失。现在的宋军根本没力量去立刻收入剑门重地。而兴元府战场,齐军已经彻底占据了优势。如此环境下,他便是有万丈豪情,也难以力挽狂澜。 “大宋完了?”李师师人且有点恍惚。她从出生到现在,二十多年岁月,人生刚步入最灿烂多姿的时候,竟然就见证了一个王朝的落幕,而且她本身又在这当中扮演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角色。 “是啊。大宋完了。”坐在她对面的正是燕青。当剑州传出剧变的消息后,他就知道赵宋要完了。他在大艺术家身上的后手,只是最后的一根稻草。 “李大家真就不去益都了?”燕青看着李师师的目光全是可惜。这些年相处,让他清晰的认识到了李师师的不凡,或者说是见识到了青楼女子的另一面。那就是应了陆皇帝的那句话,名女支不止长的漂亮,也不止是一名好演员,更是一个精通察言观色,懂得男人心思的女人。 谍报司需要这样的人才。可惜啊,这位真志不在此。 “小女子幼年沦落风尘,彼时身不由己,只得随波逐流。现如今好容易重回自由之身,且不愿再与官场沾染分毫。小乙哥就休要再打小女子的注意了。”李师师轻声笑着,多年相处,二人不可能产生感情,处内燕小乙是天上的绿头龟,但二人真的就是相知相交的朋友。 “小乙哥聪明才智不逊于人,背后更有卢许二人作为依靠,此番跳出匣笼,来日必鹏程万里,前程不可限量。小女子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日后遇到麻烦事,许还要寻到你门前相求援手,到时小乙哥千万别忘了老朋友。” 燕青就要离开锦官城了,这里已经不需要他再坐镇,反而是此刻一片混乱的川蜀地方,才是他一展身手的利好之处。 “李大家如此说就见外了。你我相交多年,可谓是战友之情,小乙岂是薄情寡义之人?请——”这话说的就仿佛是一队男女情偶一样。 燕青脸上却全是郑重之色,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正文 第八百四十五章 一统天下,江山浑一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洪武三年八月二十日,这本来是非常平淡的一天,可是整个京城的官员却知道今天很特殊。因为岭南都护府报捷的奏疏已经送到了益都,徐徽言这个甚有争议的人物,终于摆到大家的面前,要议上一议了。 还有川蜀的战报和一应情报,乃至是王庆、钟相二人的奏折,也是今日要议的事儿。 中秋佳节刚过,益都城内还仍残留着欢庆的气息,好消息便接二连三的送到,一时间吾皇顺天应时,天佑大齐的呼声连绵不绝。 就是这几天里,没人知道一场暗地里的交锋已经结束了。 闻焕章很无奈啊。明明已经暗示了他们,却偏偏不听话,现在好了,全交代了。几个官职不高却能在报纸上插上手的官员全都挪位置了,几家报社也被勒令停刊。别看这点动作很不起眼,几个官职都没有一个上五品的,可它对宋儒的影响却是有着颠覆性的。 当然了,闻焕章心底里更是庆幸,庆幸自己没疏忽大意,庆幸自己的次子终于长大了。 世人皆知道谍报司的威名,相比来安保司则就逊色了一筹,可现在安保司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他们竟然把宋儒一脉盯得半寸不离,什么打算盘算全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中,这可怕了。 须知道就是闻焕章都认为这是‘突发事件’。是那些脑子生锈的家伙们猛然间生出的念头! 他可是陆齐朝堂的次辅,什么事能瞒得住他? 陆谦也从没有去瞒他。因为陆谦始终认为闻焕章是个聪明人,若是不聪明的,当初就可以从新回老家了。而既然闻焕章选择了依旧留在陆齐,他就是一个聪明人。 是聪明人便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对外说。 哪里想得到这整个事情竟然全都落在皇帝的眼睛里。得知宋儒一党里那几个人物被‘调职’,几家报社被停刊的下场后,一瞬间里闻焕章噤若寒蝉。真很是有点明代国子监祭酒宋讷看到自己的生气图时候的惊恐感。 老朱当初设立锦衣卫,国子监祭酒宋讷有天去上朝,朱元璋莫名其妙的来了句问为何你昨天晚上不开心啊,让宋讷吓一跳,朱元璋接着拿出画来,给宋讷看,这幅画就是宋讷昨晚生气的表情。宋讷那一瞬间的感觉肯定是超级可怕的,昨天晚上他是在自己家里生气的,锦衣卫一直监视他不说还把他生气的样子给画下来。 当时没有照相机,你一个人在家里准备干点什么,然后离你不远的地方有人不止是监视着你,还有人再给你画画。想想都有些让人害怕呀。 现如今,闻焕章心中虽然许是没有宋讷那么强烈的惊悸感,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整个过程开始的无声无息,消散的也人鬼不知,除了少数当事人察觉得到,外人谁又会知道呢? 朝堂上恐是没人会想到安保司会隐藏的这般深。 太阳升起,陆齐的官员都知道事情要来了,伴随着钟鼓齐鸣,益都城内的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全部都向着一个地方聚集,那就是紫禁城的奉天殿。 这是因为陆谦叫了大朝会。 也是现下的紫禁城太小了,否则,真正的大朝就是那五品官员也是会算上的,现在就暂且到四品止。 没有人交头接耳,一个个目光平直,挺胸抬头。 在诸多文武官员看来,今日的大朝会就是一场皇帝老子夸功的大秀。 随着静鞭三响,在内侍耳熟的呐喊声中,陆皇帝缓步的走进了奉天殿。 皇帝升座,群臣拜见。口中喊着:“吾皇万岁。” 乐和就是那殿头官,没有了赵宋一朝惯例的: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乐和先是出班奏说今日大朝所述事宜,这些事情议下后,才会进入有事进奏这一程序里,若是无人出列,便就真的可就此退朝回家了。 轻轻的抬起手,陆皇帝面容严肃的道:“首辅何在。” 宗泽出列告道:“臣宗泽见过陛下。” “今桂西已被讨平,有功将士封赏,及收降之文武官员,将士军兵,内阁可有妥善处置?南宋既灭,岭南都护府亦即将告毕,粤东桂西两省省文武官员,及各地方州府官员,可都有定夺?” 这些事儿自然早有定夺,从省级高官到州府正堂官,从省府所辖各官署长官到岭南各港口船舶司之长官,那就没有遗漏的。 南宋被俘和归附之君臣,也全都有安排。赵桓一家自然送入益都‘颐养天年’,其他人物,今后的命运或是被拘禁在‘家’中到死亡,或是被安排到礼部和文武各学院。 武略院不会是陆齐唯一的军校,国子监也不可能是陆齐唯一的大学。但一切都要从零开始,陆谦也需要慢慢积攒家底,才好兴办起真正的文武高校。 宗泽不紧不慢的一一道来,底下的群臣则脸色多是平静。这没有疆土新辟,那都是一次吃蛋糕的机会,只可惜陆皇帝的掌控力太强大,先一口咬下了个大的,余下的才是他们的份儿。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中国是个人情社会,同乡、同年、亲戚朋友,等等缘故,交错交杂,总是会编织出一张张覆盖各方面的大网来。 陆皇帝也不去管他们。大山头下小山头,或者说是山头林立,很正常么。 那些内阁大佬们,每个人都有拉起一个山头的本钱,更何况还有水泊梁山的那些老人。 而接下徐徽言的安置问题,那就更是小菜一碟了。先入武略院进修两年,而后再议。 现下这个时候,徐徽言需要低调。 陆皇帝自然可以筹功,都能给他封爵,但如此做只能把人推到风头浪尖上,殊为不智。 故而,他啊,且还是先沉寂两年的好。 此时风平浪静的就给定了下来,朝堂百官除了闻焕章会在心底发出一声感慨,其他人只会以为常例。 就是内阁中人都有很多不知道内中的奥妙,其他人等就更不知道了。 甭管徐徽言现今的名头有多大,对于朝堂众臣而言,他就还是个被逼而降的新人。武略院是他最好的去处。 接下川蜀的战报和一应情报,乃至是王庆、钟相二人的奏折也不是甚大事,但前者却让殿堂上群臣欢呼不已。如此的山呼万岁还是很让陆谦欢喜的。蜀中的一些事宜都是机密,能够知道的也就是些大员了,如四品这种中上层官员,很多人如何能够知道?现在一听整个川蜀局势大好,简直可说是光复在即,不知道多少人脑子里在这一刻都想到了‘一统天下,江山浑一’的字眼。 “大齐应天顺时,受兹明命,今日浑一中原,一统天下,乃朝野之喜,万民之福。臣等为陛下贺!” 宗泽带头,朝堂百官齐齐拜下。现下很多汉人的脑子里根本不把北疆和西域当做是华夏的领土,在桂西被夺取,川蜀也指日可下的时候,这在很多官员心目中那就是天下一统了。 陆皇帝向下面扫视了一眼,此时他已经越来越喜欢这样的感觉了。 正文 第八百四十六章 新朝的上升通道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汉中城内,一所小小的院落内,这个时候正坐着几个儒生模样的人物。看他们的穿着实是有点寒酸,内中更有人身上带着伤。 然而,被一般人众星捧月一样围在中央的那人,却是面色红润,衣着光鲜。 这人就是虽年到半百,却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于刚结束不久的兴元府一战里及时反正而立下大功劳的宇文宣中。 这所院落就是属于宇文宣中本人的公房,一处两进的小院,他现在已经是陆齐朝的官儿了。 兴元府之战,非是他及时反正,在徐宁率军攻城的时候猛地带人袭杀府衙,逼的受伤的兴元知府李夔自焚而亡,让守军军心大乱,以至于姚友仲且还没带引人马返回到汉中城,城池便已经被徐宁一举拿下。仙人关撤下的宋军跟着军心大乱,兵无斗志,被徐宁一击而溃。这兴元府之战还不知道要拖延到几时呢。 宇文宣中这可是立下大功了! 如此战后论功行赏,也是依照他本人的意愿,宇文宣中成了战俘营的训导官,日后如不出意外,他会是汉中教育系统的一员。 而眼下的这所宅子,自然就是有一定品阶的官员的公房。 此刻院子里此刻坐下的这些人,这些穿着甚是寒酸的读书人,那就是当日里汇聚到汉中城的诸多团练中与宇文宣中交好之人。 这些人出身相似,且私下里对赵宋都多有埋怨。 宇文宣中很是拉了他们一把,但也不全是因为先前的交情,而纯粹是为了巩固自己家族的根基。编织一张足够结实的关系网。 还有什么关系能比救命之恩更重的呢? 他宇文宣中也不是空活五十年的。这点小手段自然是有的。 宇文宣中眼睛红红的,这是刚刚才哭过,他自然不是家破人亡,而只是在给丧命的‘好友’悲伤么。刚刚送来的消息,一个伤势颇重的团总重伤不治身亡了。 在乱军中受的伤,都不知道是被齐军打的,还是挨了宋军逃兵的刀子。横竖人没了。宇文宣中失去了一‘至交好友’啊。 且那人虽然不是广都的,却也是锦官城的,同处一府,关系本是挺近的。本来好端端一个富贵士绅,命丧异乡,作为同乡,宇文宣中痛哭一场也是情理之中。 但是屋子里到访的读书人看他的眼神中,却都隐隐带着几分羡慕。 宇文宣中果决啊。大夏倾倒,他们本该全都为大厦陪葬的,结果人家宇文宣中不仅没有殉葬,反而抓到了一架登天梯! 当然,他们也是幸运的,不是幸运的在诸多团总之中与宇文宣中交好,如何能在短短时日里洗去‘罪名’,现如今得还自由?就是蜀中还未平定,他们现在无法回家。 “宇文兄真是好胆,在过万守军的眼皮下,聚兵府衙,一击致命,真是能常人所不能也。” 这话说的真心实意。不是谁都能有宇文宣中的拼劲和果决的。 “宇文兄如此英豪,可谓是替我川蜀之人在新朝做了一好铺垫。小弟可素闻令弟宇文黄中博学多才,才智非常,兄长今日为新朝立下大功,何愁令弟不受新朝亲睐,明日不可大展宏图?一战胸中之抱负。”在这些人的眼中,宇文家已经是报上了陆齐朝的大粗腿了,而新朝平定一地后肯定要招用一些本地的贤达来收揽人心,来日宇文兄弟必受大用。 “确实叫愚兄羡慕之至,亦深觉的我辈瞠乎其后也!”在座年纪最大的一人缓缓地说道。 一波人口舌纷纷,果然很快的,话题便从宇文宣中身上被转到了陆齐朝身上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何况是改朝换代? 更不要说陆齐朝与赵宋有着那般多的不同之处。 在赵家天下,人人都知道‘读书’那就是最好的登天梯。 天子门生,直上青云。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读书就是赵家天下最好的上升通道。可陆齐的上升通道又是甚呢? 似乎也是科举读书,但又似乎是战场搏杀…… “我等之家都薄有余财,但却与将门子弟不同。让后生子弟去军阵搏杀,恐非我辈之愿。”宇文宣中的这言语赢得了诸人的点头,他们当然不愿意后辈子弟在刀尖枪林里搏富贵。对比从军入伍,他们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走通文官之路,但是他们的后辈子弟所学所知与陆齐朝的要求端的相差很多啊。 看那陆齐选材的路数,反倒是他们手下的管家管事比他们的儿子孙子更有优势。你说这叫什么事? 宇文宣中脸上笑呵呵的,他将来可是要在教育系统混迹的,对于陆齐官府选材的认知更是清楚。现下的学校系统,与过往的书院、官学系统全然不同,那内里的教材更是面目全非。 “赵家天下,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但这读的书只是四书五经,读的就是一个儒字。或许可说赵宋取了一个‘专’字。那陆齐走的却是一个‘博’字。不是琴棋书画,而是天文地理,而是算术自然。” 宇文宣中详细的为他们讲解了学堂之上的学院,讲述了陆齐官场中的‘技术’派官员。 这就是陆齐朝的上升通道。 “赵宋以儒为主干,兵家、法家、工程、计算通通纳入这一条道路。这就像那麻绳,一股股的被拧在了一起,从头到尾皆在‘儒’字的束缚之内。而陆齐朝却像那大树一样。大树上有无数枝叶,下有无数根茎细须。新朝取各家各派之精华熔于一炉,就取一个博字。像那大树的树干,由下向上,一步一阶,直到登顶高级学院。那便是由博转精,如大树的无数分枝。” 宇文宣中尽量用简单形象的言语来表述他对陆齐的认知。“自然,世间多的是天才人物,涉略广博,那自然可再由精转博。却就不是我宇文宣中可言语的了。” “诸位,这陆齐之官,追根究底,讲究的是一个实用。不管是会计、律法、工程、军事等等,还是其他方方面面,讲的就是一个学以致用。陆齐事功,可万不是只宣扬在口头上的。” 这‘学以致用’才是真正从根里头渗出来的事功之学。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朽往日里只听赵宋宣扬陆齐之事功,陆齐之功利,只以为是朱杨那等自私自利之学。不曾想所谓事功之学是如此个模样啊……”那年纪最大之人的感慨让宇文宣中都一时唏嘘。 过往在川中,赵宋可不就是那般宣扬陆齐的么。就像当初朱杨之学被孟子和荀子断章取义,直接将一顶‘自私自利’的大帽子扣到了朱杨头上一样。仿佛陆齐一朝推崇的便是‘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式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端的不曾知道陆齐的事功之学,其实质是道在事物中的学以致用也。这可是有老大老大的差距的。 当然,非是宇文黄中‘见多识广’,宇文宣中也不可能这般快的便有所‘领悟’。 “诸位且听宣中一言,日后万万要让子孙入学。新朝之官府较之赵宋朝,无论是官位还是官吏,实要多出不少。而一切的官位都尽在学堂之中。兵事、文事、法事、工事等等,学堂就是上升通道啊!” 宇文宣中话语说的情深意切,出自肺腑。那学堂就是今后的上升通道。 你想当官,那就先去上学。对于他们这样的士绅而言,所谓的上升便就是进入官场。陆齐朝学堂的路数很多,每个层次上的官位越多,分类越多,那可不就是上升通道越发广阔么? 每个国家都要有上升通道,一条由社会的中下层一路通往顶层的通道,一条可以让一个出身贫寒的人走向参与一国权益分配和国家大政方针位置的上升通道! 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给社会带来活力,给社会带来巨大的前进动力。一个上升通道狭窄,阶级固化的国家和文明,是没有发展动力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 “上升通道?”大家都能理解其内的意思。 “这是陆齐朝的用词,简单说来就是登天之梯。”宇文宣中不加遮掩的说。 “新朝的官儿不止需要文采惊艳饱读诗书之人,也需要精于算计之人,需要精通律法之人,需要熟读兵书之人,需要精通土木工程,精通营造之法的人,就如李诫,就如宇文恺……” 宇文宣中神色有些激动,因为这点让他想到了自己和宇文阳中。三兄弟里他俩在读书上的天分且都不如宇文黄中,但这只是在诗书上又不如,如果比算术,老二宇文阳中才是第一。这就是说在新朝,如宇文阳中这类的人是可以通过算术而步入官场的。 人之天分各有不同,有人就是记忆力强,这样的人读四书五经当然厉害。但有的人天分在数学上头,有的人对律法超级感兴趣,或是有的人对土木工程有天分等等。这可不就是上升通道更广阔了么? 之前只有第一条路可走,现在却多了好几条路。 “社会权利阶层的禁锢,只会让整个社会迅速的走上灭亡。”宇文宣中不知道怎的想到了自己手册上的一句话。据说这句话是陆皇帝说的。黄钟大吕,震人肺腑啊。 宇文宣中感慨着。 因为这句话给他的感觉与先前的历朝历代全然不同,那些个朝代的上位者,一旦得势之后兀谁不是在想着如何让家族富贵延年千秋万代?只有陆皇帝提出了现在的说法。而这就是眼光的不同。 站在时代的肩头眺望远方,陆谦岂会‘鼠目寸光’? 保持社会权力阶层的‘新陈代价’,这是给整个社会剃除腐朽的必须一遭。就像是死水和活水的区别,死水里的鱼儿固然在初时更加安全,但长久之后呢?腐烂变臭的水里还能养得活鱼儿吗? 那活水呢?效果就全然不同。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动也。老祖宗这点上早有见解,但能够主动去做到这一点的却是极少。 赵宋开启了科举盛世,把从东汉到李唐的门阀世家抛进了历史的垃圾堆里,但北宋的没落何尝不是重新犯了这个错误。谁敢说北宋之所以亡,内里全是大艺术家的责任,就没有半点蔡京的功劳? 前后四次任相,共达十七年之久,堪称赵宋第一人。 还有那一个个多如枝杈的将门,亦是宋军战力腐朽的因由之一。二十岁且不到的姚平仲就能被冠之‘小太尉’之名。西军也就是在女真南下过程中被粉碎了,不然,他们在收拾好西夏后,过个几十年一样会变成东京禁军第二。 就像春秋战国时候的封建制,就像从东汉到李唐的门阀世家……,甚至是历史上的那头红色北极熊。 勃列日涅夫时代,红色北极熊的领导层组成人员几乎长期原封不动,而后逐渐形成了事实上的领导干部终身制。这使得上层阶级有机会互相庇护,互相提携,逐渐形成了一个稳定的特权阶层,在权利的顶端形成一个封闭的小圈子。 很像中国历史上的门阀世家子弟一样,后辈子孙凭借着先人的地位轻易进入到国家权利的高层,如此一头头软弱的绵羊成为了一群雄狮的头领,那最后的结果只会让这个国家走向毁灭。 因为一个阶层固化的社会,它先就是缺乏公平的竞争、选拔和退出机制,来自弱势群体的精英无法跻身社会的中高层,领导国家的发展和变革,同时获得相应的待遇,这就是逼着这些社会精英另起炉灶。 而另一方面,大量把持这些优势社会地位的强势集团子弟,他们唯一动力和目标就是不惜牺牲国家利益来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缺乏进取和创新精神,最终只能毁灭了这个国家。那最好的例子便是满清了。 赵老大为何一开始就急速扩大科举的人数?李唐时候一科只有十几人的进士,到了赵老大时候成了百多人,到了赵老二时候成了三百人。那唯一的目的就是让更多的来自各阶层的人才都容纳入赵氏王朝的体系中。同时也在向全社会的精英们宣扬自己的标准,诱使更多的精英主动向他们的规则靠拢,并且进入到他的规则中去。 但赵老二肯定想不到自己的后辈儿里,竟然有人愚蠢到在二十年出头的时间里,竟然让同一个人执掌了十七年的相权。 正文 第八百四十七章 哪里会是真正的安全之地?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宇文宣中的劝慰让一众人感慨良多,他们说不上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因为上升通道肉眼可见的更加宽广了,但一个时代也真正的逝去了。 在座的人年纪最小的也近四十岁,在如今的时代里,这已经是半辈子犹多了。赵宋的存在对他们而言绝不仅仅是当官。 但现在他们却必须要正视一个事实——赵宋完蛋了,它再也不可能重来了。 且同样的是,他们的年龄,还有曾经的经历,都决定了他们今后极可能与新朝官场再无缘分。如此,被陆齐朝收编了,且已经有一个美好的前程的宇文宣中,可不就成为了他们羡慕嫉妒恨的对象了? 要知道宇文宣中且都年至半百了,如此年龄在他们当中却是不小了,黄土都要埋到胸口的时候,这厮竟然好运的当上了官,真正的官儿,跟之前他们被逼着花钱买的官儿全然不同的实职,真叫他们再感激宇文宣中的‘救命之恩’,也不得不升起由衷的羡慕。 尤其是年龄最小的两个,他们且还不到四十,这辈子却似乎半点希望也无。宇文宣中可是半百老头子了,却还能风风光光的做官,这就是佛陀的修行也都要生妒的。 宇文宣中自然知道什么是过犹不及的道理,故作苦苦一笑,叹气道:“宣中是安然了,却就怕如此消息传去了锦官城,届时赵宋屠刀砍下,日后宣中便是再回故乡,怕也只能看到无数尸骨了。念之可能回家破人亡,我这心中便方寸早乱,什么官场如意,大展宏图,什么训导官儿,哪还有这个心思?宣中现在是只祈求朝廷大军能早日拿下锦官城,期望家中老小且还安好。否则,否则……”说着用衣袖遮面,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衣袖内里隐隐一股辛辣气息,让他两眼泪水难禁。 心中早就打着‘反戈一击,投奔明主’的宇文家兄弟,对宇文宣中的担忧岂能半点无有防备?一家人早离开广都了。 但外人不知道啊,只见他泪水不止,两眼通红,满脸都是凄苦,心中倒也生出几分可怜来。 是啊,大家的老家都还在赵宋治下。 宇文宣中现在人在汉中是风光了,但他的家人呢?想到宇文家可能因此而满门遭殃,甚至是宇文黄中这个川蜀大才子都会人头落地,这瞬间里心中的羡慕嫉妒恨也就消散很多了。 这人世间事,凡有一得必有一失,有一苦必有一乐,莫过于此。 次日,宇文宣中带着训导官的腰牌,穿发下的玄色官府,步行去战俘营上班了。 训导官的职务职责很清明,而且这训导官也不是宇文宣中一个,现在他的主要责任是在被俘投降的团勇练勇中宣讲陆齐朝的财赋政策和各类律法事宜。 这个任务对宇文宣中而言还是很轻松的,因为他本身就是团练里的一份子,不少人都认得他,就是不认识的,现在也都明白他是谁了。一些话从他的口中宣讲出来,比军中跟随的专职宣政官,犹自能得到俘虏们的认可认同。 这都是功绩啊。 想到自己将来能够正儿八经的做官,且官职还不是甚个芝麻小官,宇文宣中的心情就好了许多,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 而在三个时辰的宣讲结束之后,宇文宣中优哉游哉的迈着小步,转回汉中城。就忽的发现城内多出了好多的长龙出来。 汉中城南的仁德坊,好多的人在排队,队伍的尽头是两张桌子,背后是个官吏在伏案记载着甚。官吏前后各有两名军士护卫,这是在作甚?宇文宣中摸不着头脑了。 他早上进职时还未见到,半下午回家时候到时有了。 且看那人群队伍里,有的人一看就是寻常百姓,日子过的凄苦,脸上且带着菜色。而有的人穿的虽不是绫罗绸缎,却也衣冠干净整洁,绝对是颇有身价之人。却都在按序排队,不知道在作甚。 宇文宣中带着一脑袋疑问走到近处,招人一问方才知道这是在编户入籍。 这下他就明白了。 在陆齐朝,户籍且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他本人的户籍早已经办理,且人就落户在汉中了。只待朝廷重新丈量田亩后,便可以拿到租赁地契了。 事实上,就如陆谦那强烈的自信心一样,齐军方才夺取汉中城几日啊,这城内的百姓态度就转变了。 先是来年免税免赋,然后是两年的半税,一下子就收拢住了最基本的人心。等到今后陆齐朝的税赋政策被转职的宣政官给宣讲下来,那百姓们就都安分了。 这税不用交了,那税也不用理会了。劳役也大量减少,官府干活给钱,这与赵宋真是天壤之别。 现在是编户齐民,顺着清理地方的赵宋残渣,很快就会清丈田亩,等到各家各户都拿到了朝廷的租赁地契之后,这人心也就彻底安抚了。 无奈何,人家陆齐朝在撒钱啊。 …… 剑州武连城之中,此刻正值一片慌乱景象。 多少人如同升起的浪潮,涌向四下的城门,所有人都哭喊着要出城而去。可是却尽数被守在四个城门处的乱兵给阻拦,无法脱出。 是的,乱兵。 剑州刘光国‘叛乱’,那自然是不能引领所有人都跟着他一块起反作乱的。内里就少不了有一些残兵败将逃散了出来,眼下武连县城的这批人就是其一,且是比较大的一股。 这些人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趁机抢上一笔。 刘光国虽然造反了,但他肯定不会出剑州城池的,甚至他的主力都不会出剑门关。区区几县之地被流兵查毒,与剑门关的意义相比,那是天地之差。 要知道在剑门关以北还有宋军残余存在的。 仙人关的姚友仲和刘锜二将,可谁也没有向齐军投降,二人引着残部退到了利州,那就在剑门关以北区域,虽然奄奄一息,且还剩下不足万人的兵马,随时都可能被南下的齐军给碾压去,刘光国却兀自不会轻忽大意。 而剑州之南的乱兵就是‘看’到了这点,那方才胆大妄为到堵住城门,洗劫整座城池。 武连城内被阻挡的人们却不死心,纷纷涌向别的城门,结果又和从其他城门涌来的人群撞在了一起。人潮一冲,妻离子散,不少人跌倒在地,互相践踏,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也挽回不了他们悲哀的命运。 宋军对比百姓们而言,历来就是比土匪更加凶残的存在。这些家伙真就是一把铁梳子,一点点将百姓们梳唰的只剩一架白骨,丁点血肉也不留。 而在远离武连城的官路上,贫者扶老携幼步行而去,只带着一点可怜的细软和匆匆准备的干粮。 大户人家兀自车马仆役,前呼后拥,带着金银财帛,还有看家护院的丁壮和刀矛弓箭,但却一样满面彷徨的逃向南方。 他们能逃去何处呢?哪里又会是真正的安全之地? 离开了武连城,那些乱兵们许寻不到他们的麻烦了,但千万别忘了即将到来的齐军! 正文 第八百四十八章 宰相也反了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锦官城,赵不试府。 “咣当”一声,一只价值连城的汝窑茶碗给摔得粉身碎骨。大宋尚书右丞,参知政事赵不试似犹嫌不能解恨,又砸了一方价值价值数百贯的青玉瑞兽镇纸。 满地都是青色白色的渣子碎片。几名着绯袍、绿袍的官员,垂手落肩的站在一旁,大气儿都不敢出。 这两年里,赵不试因为出身宗室,故而极受大艺术家看重,已然是朝堂上真正的一方巨头。下头的这些个小官儿,如何能对他的怒火半点不以为意? 可站在侧手位置的泼韩五却眼睛都不待眨一眨的。对于赵宋,他也已经绝望了。以至于看到简州团练使宇文黄中,胆大妄为的驱除简州知州,自领简州事后所上的请奏折子,他是也不觉有甚意外的。 树倒猢狲散,家败出毛猴。这个时候甚个鸟人都可能撞见! 泼韩五不想去理会这个,他肩膀太窄,且也管不着这个。剑州事变后,整个川蜀就都知道,赵宋覆亡之日就在眼前了。他现在想的只是自己的小家。 能平平安安的保住身家性命,不让自己的至亲在这个天地变色的时刻受到了殃及。静静的等待着投降就是,哪怕他知道这不太可能会顺顺利利。 赵不试对他有大恩,而其本人又是赵宋铁杆,怎么看都要做最后的挣扎!韩五能拒绝么? 可他真的只想安安静静的等待着投降啊。 是的,投降。就像当年的孟昶一样,他不信逃了一次又一次大艺术家在最后时刻却有勇气拼死一战,来个玉石俱焚。 故而,任何事都不能打动现在的他。哪怕那简州就在锦官城边上,二者之间的直线距离且还不到百里之遥。 但此事对于赵不试而言却可谓是触到了最痛点,连简州这种近在咫尺的地方都敢跳反,这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这个宇文黄中,实是太不知死活了! 官家对他皇恩浩荡,甚至亲自为他改名。这厮见机不妙早早的弃官而去也就死了。现下这为难时局,大宋又提拔他为简州团练使,这厮却来造反!实是不当为人子! 且也不想想,简州在哪里?那儿距离锦官城有多么的近! 若是现在的赵宋连简州都拿不下,连近在咫尺的地方都不能掌控,整个川蜀立刻就会彻底乱掉。 只说朝廷要立威,要杀鸡骇猴,都必须将之荡平。 赵不试狂怒地拍着桌子。刘光国他无可奈何,齐军是真正的打不过,那绵州的姚平仲似都有些不听使唤了也就算了,可是小小一个宇文黄中,不过是个新抵到简州的团练使,一个往日里随手都能摁死一片的臭虫,现在也敢冲着赵家叫嚣了。自己要是收拾不了,这战事还打个甚,索性投降就是了。 别看赵宋的主力都在汉中,在剑州,在绵州,锦官城内却还有三千班值,还有御营的几千人马,岂能拿不下简州来? 赵不试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必须做出反击,哪怕下一刻齐军杀入剑门关,绵州告破。他赵宋且还存在一日,就不能容忍了宇文黄中这等叛逆。 “何栗!” “卑职在。”何状元躬身应道。 “替本相拟写奏章,弹劾宇文黄中,请官家免去其本兼各职,再令郭仲荀出兵擒拿此贼!” 赵不试话音放落,便又转头来看韩五。“良臣,此战你且随军出征,早破简州。” 泼韩五心中无奈的一叹,躬身道:“末将遵命。”他就知道赵不试不会妥协,虽然赵宋已经覆亡在即,但赵不试这人啊,那就是这样的。 虽然这对赵宋来说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这个时候真容不得半点软弱,否则整个川蜀就再不复赵宋之天下了。对于宇文黄中这等乱贼其不敢出兵征讨,叫川蜀各州官员如何看待朝廷? 梓州城内,燕青虽然离开了成都,但对锦官城的消息却始终灵通的很。 “吕相公,赵相公已经上奏要讨伐简州了。”燕小乙看着吕颐浩轻笑,这宇文黄中是出乎他意料外的一处,万没有想到这川蜀还有如此胆大的人物。然这一击却恰到好处,一下试出了赵宋的心思。既然赵氏还不愿甘心接受覆亡的结果,派兵来征讨简州,那就来么。这些人又岂会知道他燕小乙的手段,至今都尚未有使出来的。 吕颐浩本是赵宋政治核心中的人物,此人有胆略,善鞍马弓剑,自幼随其父生长于西北两边,娴熟军旅,老成练事,不失为一人才。只是其人练事而暴躁,行事手段一味求快,不计较长远,只可于时局艰难中做应急之用。 如大艺术家入蜀之后,因为军资短缺,吕颐浩便造出了月桩钱这项苛政。其本意就是因为财政不足而向地方摊派加征的按月拨发的军饷钱,每月一结! 川蜀各州县如是就巧立名目,横征于民。其名目有:曲引钱、纳醋钱、卖纸钱、户长甲帖钱、保正牌限钱、折纳牛皮筋角钱、两讼不胜则有罚钱、既胜则令纳欢喜钱等。可谓叫人发笑! 也所以,吕颐浩名声大臭。在成都蜀宋渡过了最初的艰难之后,大艺术家便就把他一脚踢出了朝堂。实则他是做了很多事情的,不止是一个单单的月桩钱。他还与赵不试、李夔、陈遘等人筹备了整个川蜀的宋军防御布局,分兵策应机宜,条画颇备,这方面他甚是擅长。兼之征调人力。组织了铜铁矿山的开采和军器的制造,组织人力修补城防城池,修缮加固川蜀的官道。 但吕颐浩任用私人,且报复恩仇,刚愎自用,缺点鲜明。整体而言,就是一个能力与缺点并重的人,且只能为将,不能为帅。燕青对他的评价是低于赵不试、陈遘的。 但燕青在吕颐浩被踢出朝堂后便与他有了接触,这次更是亲身前来相见,原因很简单,就是吕颐浩胸怀怨恨之气。 这可不是历史上的两宋交际时。彼时南北为一外族一华夏,且苗刘之乱后,赵九妹的皇位已经做得安稳来,吕颐浩休说是被人踢下相位,便是被罢了官,也只能心中发塞罢了,他还真能去投奔女真异族吗? 但现在呢? 取代了赵宋的陆齐一样是汉人,这民族大义先就省去了。接下的皇朝命运,赵宋奄奄一息,陆齐则如日中天,而自持立有扶保社稷之大功的吕颐浩,却如此的遭受‘打压’,心中的怨恨有了发作到赵宋身上的机会,他还会老老实实的做赵宋的臣子吗? 而燕青联系他,也不是看在他的才能上,只看这厮肆意的任用私人,嚣张跋扈,独断专行,便就知道这厮不是甚品德兼优之辈。 陆齐朝现如今人才济济,可没什么高官显位来安置吕颐浩。 但吕颐浩是宰相啊,参知政事是副相,副相也是宰相。若是在关键时刻,有一个前宰相站出来对赵宋一声吼,那效果会是如何? 燕青与吕颐浩接触,取意便就在于这点。 正文 第八百四十九章 大艺术家的替罪羔羊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西南第一名郡已经浸浴在苍茫的暮色之中,几只飞鸟落在了蔡府后花园玲珑阁那飞挑的檐角上,几声鸣啼之后,又振翅高飞,消失在了落日的余晖之中。 站在玲珑阁的顶端,凭栏远眺,望着高飞西去的飞鸟,蔡京本还明亮的双眼失去了全部的光泽。 一个接一个的恶讯传来。那郭仲荀刚领兵出了锦官城,梓州、普州、眉州等地也纷纷暴起乱来,吕颐浩这个匹夫,亲自上阵操刀,数州之地同日而叛,声势浩大,可说是断送了赵宋最后的运气了。 消息传到成都,尚书右丞,参知政事赵不试气火攻心,口吐鲜血,当即昏迷过去。 皇宫内的大艺术家更径直昏死了去! 赵宋再无一丝生机也。 这消息已经在锦官城内传的沸沸扬扬,蔡京如何会不知道? “父亲!”蔡京的背后,蔡攸正满脸的死灰色。 事到如今这个地步,大宋完蛋了,他们蔡家也将完蛋了。 这是多好的靶子啊。 陆皇帝把他们满门抄斩了,天下人都只有无尽的痛快。 蔡攸根本看不到一丝儿活路生路。 对于这个难题蔡京也无解,任他再老奸巨猾又能如何?那陆谦保准不会绕过他父子。 蔡京踌躇良久,也不知道如何回答。直到天色暗下来,院子里都掌起了灯火,这才一言难尽地说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你我父子臭名昭著,实是无有活路了。” 蔡京并非没有想过有今日的下场,在东京城破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一日的到来。 人是要有自知之明的。 他蔡元长那般恶劣的名声,简直就是一巨大的声望收集器,新朝杀之,立刻功德加身也。只要这大宋朝落败,他是断无活路的。 包括蔡攸这个他最疼爱的长子,谁让他的名声也一样臭呢。 蔡攸一个字也不吭。 蔡京颤巍巍的回到座椅上,他的眼睛已经花掉。历史上的他在宣和六年,也就是1124年,凭借朱勔的势力,蔡京再度为相。但彼时他已经老眼昏花不能办事,政事都由他的小儿子蔡脩处理。凡是蔡京所批,都是蔡脩所做。那蔡脩就是蔡京推出来跟蔡攸打擂台之人么。 但这个时空里,蔡京退的很干净利索,且他与蔡攸的感情也半点没有破裂。 明亮的烛光照的蔡京更显苍老,他坐下来,整个身子都放在椅子里,“你也安心等是就是。别想着自己的小算盘。官家是不会让你我父子出城的。倒是翛儿、绦儿、鞗儿和脩儿还有一条生路。” 蔡攸倏然一惊,失声道:“官家?” 他可是从没有把官家考虑进来的,可听自己父亲话中的意思,却分明是官家会作梗…… “这两年你多次使人前往青城山,明着是求仙问道,是为了官家,实则呢?恐是要在彼处置下巢穴,另安一窟吧?” 蔡京笑着摇摇头,“晚矣,晚矣。为父悔不该叫你踏入官场,以至于困于泥潭,脱身且就不得啊。” 与大艺术家相交多年,蔡京对之岂能半点无知? 看那梁师成和朱勔何在? 当年的人物,除了童贯亡于外,杨戬亡于内,那蔡京、梁师成、朱勔、王黼等等,岂有一个不在锦官城的? 外人且还说是他心念旧情,故而不忍责罚他们。但实际上呢?那是拿他们做垫背的啊。 一旦事情不济,他们就是大艺术家的替罪羊。纵然不能消去他身上的全部罪孽,至少可消去一部分。“我父子和梁、朱、王等,那都是官家手中为赵氏脱罪的替罪羊,他又岂会罚我等?” 有了这些替罪羔羊,再有赵佶的闺女上了陆皇帝的床榻,赵家自然不会如柴家那样被新朝高高捧起,但也不至于像司马家那样被刘裕连根拔起。 蔡攸整个人都是懵逼,这话已然超乎了他的大脑天际,粉碎了大艺术家在他脑子里的全部就有记忆。 “官家很聪明的,真的很聪明的……” 蔡京脸上浮现着一抹追忆。那是二十多年前,哲宗病逝,赵官家他刚刚继位,心胸中也确实有一股子继承父兄未尽之大业,成就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可惜,那时候的蔡京早就已经不是年轻时了。 他很快就发现了赵佶的缺点,这是一个为人轻佻,贪于享乐的主儿。 他或许真的有一定的雄心抱负,但这些雄心抱负千万不要耽搁他的享乐…… 对于这样一个皇帝,蔡京应付起来简直太得心应手了。以自己的獧薄巧佞之资,济大艺术家的骄奢淫佚之志,做一个奸相权相可远比做甚个青史留名的贤臣更轻松多了。 或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为自己埋下了今日之祸。 赵佶未尝不是不知道他的奸猾,屡罢屡起,且择与他不合者共同执政就可见一番。只是赵佶实不愿意放弃蔡京这么个得心应手的人罢了,就因为其巧足以逢君,而济君之妄图。 “老夫与官家相交相知,从不会将他看成是一愚笨之人,明君英主与聪明不聪明可不相搭,隋炀帝不聪明吗?非也。” 所以他全蔡攸就待在府中安心等死即可。“你若不信,自己去做就是。” 别看外头沸反盈天,但锦官城内,蔡京相信大艺术家且是能把握得住局面的。 蔡攸心里凉巴巴的,他还以为自己给自家留了一条后路,能庇荫在青城山中,虽然权势功利再也没有半丝儿,却好歹能全家留下性命来。等到风头消褪了,他们一家人再转到大理去就是。 那陆齐借着赵桓对大理发难,本来蔡攸还没看个清明,但在得知钟相、王庆二贼引兵杀入大理,他方才恍然大悟——这是陆齐在借机讨灭大理,号给手下的小弟一个安身之地。 可现在,现在…… “父亲,难道你我真的……,真的再无一点生机?那为何三弟他们能……” 蔡攸想到了蔡翛、蔡绦他们,蔡京次子早卒。都是父亲的儿子,凭甚他们能活,自己却注定没命? 蔡京听了哈哈大笑,“痴儿,痴儿。你是何等职务?翛儿、绦儿、鞗儿和脩儿他们又是何等职务?” 这话说的并不直白,再直白的说来,那就是你身上罪责有几何,名声是多么的臭不可闻,你兄弟们又罪有几何,又名声如何? 蔡攸听懂了。怪不得蔡翛以秘书丞为起点,可在西迁洛阳后,却慢慢的退出了政治舞台。那余下的老四老五他们就更不须多说了。而反观那时的蔡攸,首倡迁都西京,便正儿八经的走上了政治舞台的中心,先是宣和殿学士,后为宣和殿大学士,转眼又被提拔为任开府仪同三司、镇海军节度使、太子少保。 那时候的他想退也已经晚了。 正文 第八百五十章 床上政治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陛下……” 甜甜糯糯的声音在陆谦耳边响了起来。但陆皇帝就挤着眼睛,装睡。怀里抱着个光溜溜儿大美女,刚释放了能量的他,累了! “陛下!” 赵福金继续的叫着,她可不觉得陆皇帝会累。那声音叫的是更甜更嗲。 陆谦面上还没反应,唯一的动作就是小兄弟昂然了起来。 赵福金粉色的小嘴微微抿着,雪白的肌肤透出殷红,她真的好累,错不是有所求,只怕已经睡去了。可想着自己心中所想,皓齿一咬,雪一般的白玉藕臂和双腿便搂抱住了陆皇帝身躯。 “陛下爱惜……” 带着一丝娇羞的声音直让陆皇帝心里麻酥酥的,也迎来了他哈哈的一声朗笑。 都说男人的欲望来自权利,但你也不能否认床榻之间的力量也很能满足男人那内心的骄傲的。哪怕宫廷内外从没人认为他是个好色的大种马。 后宫中仅仅七名后妃,且从来不碰宫女内婢,在眼下这个时代已经是极品的自律男了。看看陆齐朝堂上的达官显贵们,有多少人后宅女子是在两位数级别的?且还有经常替换的情况。像梁山泊一干旧人中的些许个激情四溢怪胎,若坚持不成亲的晁盖,娶了个新婆娘却几年光景仍不见下崽的卢俊义,或者守着一个老婆过的林冲、徐宁、栾廷玉等,这等人物那是极其少见的。 从前世穿越来的陆皇帝从来不是个单纯的人,穿越之初心中未尝没有打造一个大大后宫的念想,但人的思想境界会随着地位的不同而不同,这也是真实的。 现在‘美女’这种事物对于陆皇帝而言毫不稀奇,挥手即可来。就像是一坛坛好酒。然而再好的酒也怕巷子深,你没名气,让他闻不到酒的香味,陆谦又凭甚纳你入宫呢?招手都对不准方向。 当然,最最重要的还在于他现在已经有七个大美女了,还都是名气和美色兼备的主儿,那再是饥渴的人也不至于转眼就有趣寻觅新欢吧? 后宫人都说陆皇帝是见一个爱一个,只是有了新人不忘旧情罢了。而现在的他是人都见不到,又如何能有新人? 总不至于广诏天下选秀女吧?陆谦可是还要脸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去选秀女的。 陆谦看着身下的赵福金,他当然知道赵福金想的是甚,冲刺中在她耳边轻道:“你就放心……”他本身就没有灭绝赵氏一族的念想。 虽然他很想杀了赵佶,大艺术家完全就不配为君,但是陆谦始终认为肉体上的折磨远远不如精神上的煎熬来的更痛苦。对于大艺术家这种人,还有那已经从南方启程北来的赵桓,陆谦早就想好了折磨他们父子的法子。 不,是折磨整个赵氏宗室! “陛下,谢陛下……”纵然是在一波波的愉悦冲刺之中,赵福金兀自听得听出那‘放心’二字,精神上的负担瞬间尽数消去,整个人仿佛刹那里得到了升华。 陆谦甚是享受着忽的涌起的无尽激情和热潮。男女情事上,自然越热情越美妙的呀。 赵福金却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她所有的神志都沦陷在一波波的冲击中。等到再次清醒过来时,已经是次日了。 昨夜何时云消雨歇,全然没有记忆。 整个长安宫一片宁静,陆谦还在寝宫的宽阔大床上闭着眼睛假寐。身边的赵福金方才醒来,便就被她感觉到了。“陛下!”赵福金有些不好意思,她的身子骨在一干嫔妃中是最弱的,较之程婉儿由有不足。抓着陆谦的大手,低声问道:“陛下昨夜里说了,福金可都记得的。” 陆谦侧过了头,对着小脸儿睡得红扑扑的赵福金宠溺一笑,胳膊一搂,人已经到了怀里:“我说话何时不算话了?万不会伤到他们性命的!” 赵福金几乎从不过问政治的,也知道自己的地位尴尬,她毕竟是赵家的公主,而赵家又是陆齐最大的敌人。她身份上的尴尬较之当初的方金芝更胜过一筹,那方腊一伙儿从明面上看与陆齐也始终就是盟友,陆皇帝更是为方家寻到了一个妥善的退路,让摩尼教一伙儿人人都能够接受这一解决争端的方案。可赵家也不是方腊啊,后者本就是一群江湖绿林好汉,一群山贼草莽,陡然富贵,自然心满意足,在事不可为的情况下兀自能去到海外列土封疆,这君主之位就好像是捡来的一样,还有甚个不满意的? 赵福金唯一可以庆幸的就是,她的前面且有方金芝事先做了表率,她不需要另想出路,只需要照着方金芝过去的样子做就是。 但是她到底是赵宋的公主,百六十年的祖宗基业不提,只说骨血亲情,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不过赵福金也知道陆齐统一大势是不可逆转的,她虽然挺受陆谦宠爱的,但在政治上却没有半点的发言权,也提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意见。她只知道自己的优点,那就是模样漂亮,讨男人喜欢,在床上把陆皇帝伺候好了,再表现的乖巧听话,未尝不能给赵氏谋福利。 她眨眨眼睛,笑起来:“军国大事,妾身不懂,陛下若是要妾身做什么,只管说来。”陆皇帝一项是说话算话的,赵福金信得过陆皇帝。 听到赵福金的表态,陆谦也笑了起来。眼前的赵福金,过去的方金芝,都是可心的人。若是换成了理事儿不清的女子,自己的后宫可就要不太平了。 想到这里,陆谦吐出口气,点点头,“既然你怎么说了,那么就听我的安排,朕是不会亏了你的。” 陆谦让赵福金以一个女儿的身份给大艺术家写封信,劝降是一方面,给大艺术家吃颗定心丸是另一方面。免得局势岌岌可危之下,大艺术家真的一命呜呼了。 毕竟安道全的这秘方究竟如何,有没有甚潜在危害,他自己也说不清。 赵福金小脑袋一阵狂点,那是高兴坏了,陆皇帝终于吐口了,她心中的负担一遭尽去,浑身上下都轻快了来。现在听到陆皇帝的吩咐,更是恨不得立刻去书房里挥笔泼墨。她现在有一肚子话要对大艺术家说…… 正文 第八百五十一章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广州黄埔码头。 随着赵桓一行人一同抵到广州的李助一行,望着哭哭戚戚、一片哀云笼罩的南宋皇室和文武重臣们,被驱赶着登上一艘艘大海船,心中也有一股不自在的滋味泛起。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李助的感慨尤其多,他眼前的那穿着赵宋皇帝衣冠,颤颤巍巍,两腿都软成了面条的男子,那就是大宋朝的天子,是中原的主宰啊。 如果没有陆皇帝,王庆就能真的成气候么?李助心中本来是有点信心的,不然他不会那么大力的辅助王庆。看看王庆的家底,有多少大将是王庆给拉拢来的。 可残酷的现实告诉他,那纯粹是他在痴心妄想。 摩尼教在挨揍之前,王庆与田虎可是先一步被西军打的嗷嗷叫的啊。连淮西都待不住了,逃奔去了洞庭湖。 强悍的西军,那真不是他们可以抗衡的。 所以,现在的王庆等‘君臣’,那一个个对自家的‘下场’真的很满意很满意的。从身死族灭到一跃荣华富贵,一切的变数都在于陆齐,都在于陆皇帝。 李助正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方才果断的从王庆这艘注定要不成的船上跳下,带着侄儿李懹暗中投靠了陆齐的。即便是局势明朗下,王庆一伙来日的富贵可期时候,他也没半点后悔。因为李助不愿离开中原,李懹也不愿去那荒野蛮地。 此次李助前来广州,有四个目的,一是用钱财从广州的商人手中购买更多的物质。从粮食食盐,到生铁布匹,五花八门,各种各类全都要。 第二是招揽人才,读书的、算账的,各行各业的手艺人,只要来投他全都要下了。 第三则是与萧嘉穗商谈桂西的俘虏事宜,如果可以,那些被全家抄没,注定要为仆为奴的人,王庆那里都能要了去。但这显然不可能,钟相同样在盯着这点。 对大理势在必得的二人,每个都摆出一副十足信心的模样,在大理之地都远没有拿下的时候,就已经在准备‘后事’了。 可实际上这半点问题都没。 不管他们中的哪一个最终得到了大理,另一个即使落败,也注定是要列土封疆的。这不管是人口还是各类工匠人才,还是数不清的物资,他们早晚要准备。 所以,李助此来广州的第四点就是与接头人好好的商议一番,将自己肚子里的情报告于益都。 却不想还有幸见到眼下的一幕。 李助身侧亦是王庆一伙的文臣策士,内里有两人就是赵宋遗臣,也就是南宋都跑路了后这才投效王庆军的宋臣,因为无甚大的劣迹,陆齐就也不来过问。此刻看到自己曾经效忠的皇帝如犬马一样被人赶着上到大海船,心中更是有数不尽的感慨…… 只是二人这脸上方露出悲色,便就得罪了人来了。 要知道,这王庆军也好,钟相军也好,都跟早期的梁山军无甚两样。甚至二者更加的江湖一些,他们没有那么多的朝廷降将么。 这王庆军中虽然已经在开始‘正规化’,可执掌大权的,份量更重的,还是王庆当初的老兄弟。 如跟随李助前来的潘忠、柳元两个就是,这二人当初皆是王庆的亲将统军,是王庆的心腹。却也尽是江湖绿林好汉出身,那出身就决定了二人对赵家没甚的好感。 此刻看到俩鸟文官也在悲悲切切,当下就耐不住了。“哭哭啼啼的摆给谁看?搅俺兄弟的好兴致。” 潘忠方发话,柳元就接道:“兄弟说的是。俺看这俩鸟人是念着老赵家的好了。军师,不若就送这俩鸟厮也上船好了。”两句话说的两个文官面如铁青,适才的伤感也全都烟消云散去。 李助且是没好气的怒视着潘忠、柳元,他在这二人面前可是很有威严的。 潘忠见他要恼,只做哈哈一笑,扯着柳元就走。“军师且在这儿观看,俺们兄弟先走一步。难得回到广州这繁华之地,俺们兄弟且去痛快的耍玩几日,找些漂亮的粉头小娘来伺候,可不耐来这里看鸟的赵小官家!” 两个粗汉,全然感受不到眼下场面的意义。 柳元忙跟着道:“就是,就是。这鸟皇帝身子软的很,一路走海路到益都,无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俺看这些鸟官都吓的要是,路上可不要吓死几个。军师且看着就是,俺们先走一步。” 这话说的剩下的人脸都青了,直让李助来替二人赔了个罪。 …… 剑门关驿站。 现在,这里是鲁智深南下大军的临时指挥部。 齐军已经沿着汉中到剑州的官道杀下来了,大军汇聚,刘光国束手而降,交了兵权后被立刻送去了汉中,稍后再去长安,然后前往益都去了。 他的功劳不可谓小,但如此的功劳在陆齐面前也兀自没有话语权,就跟徐徽言一样,那下场都是交付了兵权后送去武略院里深造两年,然后才会得到重新启用。 哪怕这二人都一百个忠诚陆皇帝,头顶上的气柱浓白如酸奶,也半点用没有。 刘光国也不反抗,跟着手下的王德、解元等大小七八个将领,直前往汉中去了。 那历史上也声名响亮的王德、解元二将,现在也是川蜀宋军中的悍将,但也就是如此罢了。 整个蜀宋已经到了悬崖边上,就看接下的绵州之战了。那一战齐军若是顺利得手,锦官城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是投降。 可是奇怪的是,这段日子里锦官城内的大艺术家竟然没有下一道旨意给姚平仲。反倒是赵不试、郭仲荀等人的书信全都送到了姚平仲的面前。 只是此刻的姚平仲正值烦躁异常,齐军已经下到了剑州,那谁能告诉他,剑门关以北的利州如何了? 之前北面传来的消息是,姚友仲和刘锜率残兵退守利州,那么,现在的利州已经告破,二人都已经身死军灭了么? 亦或者利州宋军仍旧还在,齐军并没有对利州强攻猛打。因为只要他们逼降了锦官城内的赵官家,利州也就能不战而下了。 姚平仲很烦躁,他一点消息都没有。自从姚古去后,姚友仲那就是他血脉最亲近之人。姚友仲现下里生死不知,他也定不下心来。 因为他是准备要与齐军狠狠地干一仗的! 正文 第八百五十二章 匹夫之勇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绵州城下炮声轰隆,杀声震天。 连日激战,小小的州城,外壁已经被打得霍霍牙牙,犹如石榴被破开的外壳,露出了内里鲜嫩多汁的果实——仓促之中夯压堆砌的土石。 绵州就在后世的绵阳东,境内地势复杂多变,西北部属青藏高之东部边缘山区,地势高险,内里群峰叠嶂。西南部属川蜀盆地之西北部,境内丘陵连绵。可以说除了自彰明县境沿培江而难下,河流两岸且见平缓,其东西两边尽是绵延望不到尽头的大山。 就是说,要下成都,绵州是必须要拿下的地方。 就在剑州事变的消息传到绵州后,姚平仲并没立刻听从成都的指挥,率军北方进取剑门关。而是全力收缩到绵州城,将彰明驻扎的兵力和物质,乃至诸多的劳动力,亦收回绵州以南。 坚壁清野是其一,组织诸多的劳动力日夜不停的加固绵州城池是其二。 那姚平仲的法子便是师从徐徽言守贵州城之法。 只是对比徐徽言之准备充分,他的准备明显要逊色不少。但即便如此,也非齐军急促间可以拿下的。 齐军稳定剑州之后,只分出小股兵马向左右的阆州、巴州、龙州等地进发,那是两路尽皆势若破竹,各州县兵不血刃,传檄可定也。主力则一路向南直杀绵州而来。 就如众人都以为的那样,齐军下到剑州,在刘光国的配合下,干净利索的消化掉了当地的宋军。接下便直逼绵州,扫荡姚平仲部,然后大军杀奔锦官城,一举夺下整个川蜀。 然绵州城内的宋军数量在两万左右,不次于剑门关之刘光国部,更有各地练勇万余襄助。姚平仲执意要战上一阵,三万余人守卫一城池,自是兵力充裕。 齐军南下兵马一时间难以克服。 绵州本就是剑门关的后援,同时驻军此处也是在戒备着阴平古道。当年邓艾引兵越七百里古道而一跃入蜀汉腹心之地,掀开了三国风云落幕的第一章,至此后兵家之人便无人敢小觑之。 事实上,三百多年后的明将傅友德也是自阴平出奇兵,让明夏兵马于腹心自溃,川蜀转瞬即平。 这就是赵宋使姚平仲引兵屯驻绵州的原因,这里是成都的最后一道屏障。 只是眼下的齐军,却是自从剑门而入,人家根本就没去走阴平古道。 是以,蜀宋最初的打算是都落空了。他们以为汉中便是失守,数万大军亦不可能全军覆没,定然会有残兵退入剑门关中。所以剑门关的驻军看似只有两万,实则却要远胜过两万人。 那姚友仲、刘锜那般不利的态势下,兀自能引败兵近万人退入利州,若是先破仙人关,再丢汉中城,那能顺利退入利州的宋军又该有多少? 故而在赵不试、陈遘等人的眼中,剑门关根本就不会丢。 齐军的火炮自然凶猛,却也难以拿下剑阁天险。 他们只需要准备充分,不要犯当年孟昶之过错,放过了来苏狭道,这剑门就万无一失。 宋乾德三年(965年),王全斌奉命伐后蜀,有降卒进言:“由昭化县江东越大山数重,有狭径,名来苏,蜀人于江西置栅守之,对岸有渡,路出剑门南二十里,至青缰店与官道合,由此进兵则剑门之险不足恃也。”王全斌从之,命别将取来苏,达青缰,北击剑阁,与大兵南北夹攻,遂夺剑门关。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蜀汉的败亡,孟昶的覆灭,都是蜀宋最好的老师。宋室麾下有的是精通史学的博学鸿儒,岂能不知道蜀汉、后蜀之败?其最初之布局便是以史为师,堵住各处漏洞,巩固川蜀。这次开战后就更是如此。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刘光国的反戈一击,让一切都落了空。齐军自剑门而下,这本是给剑门打后手的绵州反而显得至关重要起来。 如果姚平仲见大势已定,不战而降,则川蜀已定也。 但现在姚平仲这般时刻犹自要来与陆齐一战,却偏偏对成都的指令置之不理,他内心中究竟有几分是为了赵宋,究竟是如何想的,便就让人难估摸了。 危急时刻,姚平仲是不是真的能豁出命来,谁心里都没有谱。 但不管如何,横竖现在绵州城是正打的激烈。 川蜀宋军大部皆是赵宋入蜀后招募训练的新兵,之前入蜀的老兵更多被送到了汉中和剑门关,姚平仲手里的这两万宋军中的老兵比例是远低于前两者的。他们武备纵然不比刘光国部差劲,但真正的战都力却真的有逊色。 这军队的将士,无论是冷兵器时代还是热兵器时代,有没有见过血,上过阵的兵和新兵蛋子到底是不一样的。在这一次的绵州之战中,此地的宋军表现较之当初出川攻伐关中时候,就强上了不少。虽然这可能只是鸡和鸭的区别,但也不错了。 仅仅五日的围攻,此时的绵州城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城墙上面已经打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豁口,弹痕累累!尤其是齐军主攻的城北一侧,几乎有三分之一的城墙都垮塌了,城墙都塌了,内里仓促而成的土石还能结实坚固吗?大量的土石混杂在原城墙的夯土中,化作一道斜坡倾倒了下来。只因为那段城墙彻底的坍了下去,齐军三度挖掘地道通到城墙下面,设药粉爆破之。 就如当初贵州之战时李彦仙说的那样,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总能把城池给炸塌。这是最经济划算的破城之法。 坍塌的城墙面上,尸体层层叠叠地堆积在一起。 有赵宋官兵,也有齐军将士。两边的军兵都披着差不多制式的盔甲,那扎甲、皮甲还有棉甲,甚至还有个别的半板甲,即使战死,双方的尸体也常常扭打在一起! 城内宋军显然在这里进行了最顽强的抵抗!而城外的齐军同样发起了最坚决的进攻,将这里变成了一个大尸体堆。之后的他们就是在这尸体堆上面达成了突破,粉碎了守军的抵抗,一直突入了绵州城内! 现在绵州城之内,已经全是火光,驻守在此的宋军尽数都已经崩溃,只剩守将姚平仲的亲兵还依托着州衙与外头包围的齐军对峙着。但很显然外头的齐军并没有强攻的意思。 事实上这叫有来有往!姚平仲在绵州城破后主动放弃了指挥,径直回到州衙里来。已经给齐军夺取绵州行了很大方便,这个人情要还过去。虽然这厮坚持不降,一场绵州大战让齐军也损兵折将,可这两件事要分开来看。 你不能因为人家的‘过错’就抹消了人家的功劳。 姚平仲主动率军投降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可这姚平仲既然要面子,放不下自己的傲气,或是说在信中始终不服,那打一场你也不能说人家错。 要是那样的话,刘法、种师中等等都该杀了。 绵州宋军副将张中孚才是组织守军投降的主要人物。而张中孚的胞弟张中彦则陪同姚平仲坐在州衙。 “太尉,太尉……” 张中彦看着不停往口中灌酒的姚平仲,自觉的他实在没此必要。 姚家与陆齐又没甚化解不开的仇恨,当年襄阳之战姚古服毒自尽,那也是他自己主动殉死的,可不是陆齐阵斩姚古,或是逼死他的。若是他能束手就擒,如何会丢掉小命? 看那刘法与种师中。 事实证明,陆齐并不嗜杀。若是那声名甚好的文武军将,被其俘获后,皆能受到优待。被齐军抓到后仍就砍脑袋的,皆是该杀的贪官污吏也。 “太尉看开一些好。”张中彦自嘲的劝道:“小将家中与陆齐亦有些冤仇,吾父与叔父二人皆曾在何灌何太尉麾下任职,叔父与西夏力战而死,何太尉念及旧情,便将女儿许给了我从兄张诚为妻。然而我那从兄与何太尉一门皆没得好。”这仇恨可比姚家的直接多了。 州衙外头。 一脸平静的姚友仲看了左手边的朱武、史大郎一眼,一言不发,迈步向着州府行去。 神机军师面上带着笑,史进却甚是不忿道,“区区败军之将,凭的矫情?”如此时候还不主动投降,那就是欠挨刀。 “姚平仲少年得志,故而心高气傲,不知收敛。宁不知天下局势已然变化,其犹自无该,只顾逞匹夫之勇,无能因势利导,随波逐流,非智者也,难成大器。大郎前途光明,何须与这等人物计较?” 为甚要给姚家面子,且不是为了安西军一干旧将之心么。然而这姚平仲……,朱武捋着胡须细思之,摇头哂笑。 正文 第八百五十三章 不要脸的py交易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齐军攻取绵州,再下成都,已然是水到渠成。然而鲁智深且就生生停在了汉州,自汉州向南七十里便是成都城,齐军只要杀到城下,那就是兵不血刃,不战而下。 但齐军偏偏就停住了。 成都的一干人都懵了,搞不清楚是为了什么。 只有大艺术家等少量几个人看透了原因,前者在皇宫内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便是因怒火攻心而口吐鲜血的赵不试脸上都浮出了一抹笑。 大势已经无可更改,万幸陆谦那厮对赵宋还有图谋,也就是说宋室还有陆谦窥视的价值,还有陆谦需要的地方。这可是一场及时雨,让惶恐不安的大艺术家安定了起来。 因为他明白,身为帝王,尤其是陆谦这样的开国帝王,当一件事物的价值都已经抵的住一统天下的诱惑了,这件事物的价值就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财富可以论计的了。 赵佶就恍如猛然间有了大依持,有了跟陆谦讨价还价的大资本,心中所有的彷徨和恐惧都消散了去。 虽然他翻来覆去也想不明白究竟是甚,现如今的他手中有甚个劳子的,值得陆谦这么做?但这并不妨碍他心安理得的享受‘它’所带来的福萌。 就是常常在身边伺候的第三子赵楷也大松了一口气,赵宋还有可被利用的价值,那自己的小命就无碍了,甚至连富贵都能继续安稳的享受下去。而至于失去的是什么,他不关心。 这就像是一门生意,失去‘货物’,自然就会得到‘利益’。要得到利益也必须失去货物。用冥冥之中的‘它’来换取赵氏一族的现在和将来,那真是再美不过了。 齐军虽然止步于汉州,但却第一时间与梓州的吕颐浩联系了上。自然的,那些个被燕青掌控的州府就也全都城头变换大王旗,一个个赵宋官员摇身一变成为了陆齐的官了。至少在替换他们的官员到来之前,他们就都是陆齐的州县父母官了。 而同时间一个个坏消息也水涌一样向着锦官城传到。 比如今儿是哪州哪县的哪个家族被清理了,明个是某个州县的官儿易帜了,后者是什么地儿的官员被暴民给拿下了。 天天都有人头落地,日日都有家破人亡。一个个名门士绅陡然间从云端里调到了泥堆里。 无数颗人头和一个个被抓捕的贪官污吏,一个个被清理的土豪劣绅,让川蜀百姓深切的知道了一个事实,陆齐朝与赵宋真的是不一样。 在赵家天下,许多年都不见一个被砍头的文官儿,而在陆家天下,陆天子与川蜀当官的就仿佛是仇敌一样,不知道多少人被砍头,不知道多少人被拿下。 包括那些赵宋的宗室,后者跟着大艺术家从东京城到洛阳城,从洛阳城到江陵城,再从江陵城到锦官城,跑了几千里,看似忠心耿耿,实则却仿佛一支支吸血的蚂蟥,死死地趴在赵宋的身上。进到川蜀之后他们大部分被安置在成都,少部分散布地方。 那自然很多人都安分守己了下,却还是有些人狗改不了吃屎。这些人仗着自己的身份,不说巧取豪夺吧,那也差不离。逼死人命,乃至抢掠民女,也不是一处两处。 在赵氏天下里他们小日子过的自然舒坦,可在改天换地的时候,那就一块被拉清单了。 每一个被清算的赵氏宗室,对于锦官城内的赵氏皇族都是一记重锤,大艺术家是心中有底,但诸多皇族宗室却一个个胆颤心惊。 赵佶还是要脸的,一些话并没给底下人说的太明白。 横竖这日子对赵宋宗室们而言实是一场痛苦的折磨。 心灵上的折磨。 不知多少人无时不刻不在担心着自己的小命,多少人夜里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整日里愁眉不展。 谁都知道大艺术家的女儿是陆皇帝的后妃,还诞下了子嗣,看上去挺受宠的。这般来说赵氏灭族是不至于的,可看外头那一个个遭殃的宗室子弟就知道,这庇护就算是有,也落不到他们的头上。 直到一份家信被陆齐使者送到锦官城,无数双眼睛就全盯向皇宫。 这是赵福金的‘家书’。这个时候有公主的家信送到,若说内里没有py交易,是没人会相信的。 而大艺术家也是看了女儿的信后,方才知道陆皇帝真正要自己做的是什么。“这,这……” 任他再贪生怕死都纠结了,这太不要脸了。 他很想破口大骂。陆皇帝这是要他骂祖宗八辈啊。可是他不敢! 谁知道这个大殿里的奴婢们忠心不忠心,来日里若是给他们卖掉,可是凄苦。 这个时候大艺术家所能想到的只有赵不试。 这个丑事,能够告知的,能够商量的,只有身为赵宋宗室的赵不试! 后者被急招入宫,那是立刻就到,因为赵不试早就衣冠整齐的在家等着呢。在听闻有家信送到之后,赵不试沐浴更衣,然后端坐正厅,等候着大艺术家的召见。 都这个时候了,还能与大艺术家说个心里话的,也被大艺术家绝对信任的,就只有他赵不试了。 身为一朝副相,赵不试自认脑子不笨。可他也翻来覆去的思索,就是想不到赵宋还有何价值值得陆皇帝如此重视的。 只是潜意识里感觉,这定然是很羞耻的。 现在赵不试肯定了,他的感觉是没有错的,这真的是很羞耻很羞耻的py交易。 “陆谦贼子也。这般恶毒,实不当为人子,不当为人子。” 赵不试气的浑身颤抖。 但心中却已经有了定算。他看了一眼赵佶,后者面上全是尴尬,更不敢与他直视。但却在口中说着:“彦材且住,勿要口无遮拦,宁不知这一时彼一时也。” “陆氏之意虽让朕万分难堪,亦有意拒之。然思之城内之宗室,千百人性命皆取朕一念之间,实是难以轻下决断……” 赵不试心头再是恼怒了一份。这位官家实在是不堪为人君,更是没脸没皮。 明明是自己贪生怕死,自己胆怯,却偏偏要把锅扣在别人的头上,借他人的口来说出来,就这气度,大宋亡的不亏。 赵不试板着脸,让赵佶心里一纠,这赵彦材可不要这时候上了牛脾气。但赵不试开口第一句就让他顾虑全消,大喜过望。 “陛下所言甚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竭我之全力,满足陆氏之所需所想也。” 正文 第八百五十四章 卖了祖宗也好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拿祖宗的名声来换取身家性命,换取赵氏一族的未来,虽然很可耻,很羞耻,但赵不试不认为有错。 他自己可以一死了之,而不玷污祖宗之声名,但他不能看着整个赵宋皇族遭殃!同样的,他也不认为一个祖宗虚名比赵氏宗室上下过千口性命更贵重! 这上千人可都是皇室嫡近些的血脉啊,非他这种出了五服的可比!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皇室近支遭殃受罪,他做不到。 “大宋已无甚可典卖的了,仅剩的惟有祖宗。卖了祖宗也好,虽做了不肖子孙,可至少保全了我赵氏一族。”惨然一笑,年岁方才三十有余的他心中犹如是在刀割。 笑话,祖宗是轻易能买的么?不,祖宗是能买的么? 祖宗若都是能卖了,且还要后世子孙作甚?这是有悖于华夏传统三观的事。但不买又怎样? 这就像是北地的那些个汉儿,跪在了契丹人面前,岂不是一样卖了祖宗么?可他们不卖祖宗就是死,现在也轮到赵宋来选择了。大艺术家显然选择了“卖”,而他赵不试也一样是如此。 虽然这般举措一做,整个赵氏,整个大宋,都将沦为千古笑柄笑谈也。而眼前的大艺术家也注定会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成为整个赵氏都永远抹消不掉的耻辱。 真亏了他好心性,现如今还能这般‘坦然处之’。 看着眼前依旧在做出一副为难、不得已模样的大艺术家,赵不试突然的好想哈哈大笑。 须知道,这东来的家书里明确表露了一个意思,那是《罪己诏》! 而所谓之《罪己诏》便就是诉说大艺术家自身之罪的诏书也。如此奇耻大辱,换是赵不试,则宁可一死了之。而眼前这人眼底里流露出的喜悦又是甚般意思? “陆氏向来推崇事功之学,而国家大事上兵事至重。我大宋素以文驭武,自非其所好也。”以文驭武对于军事上的负面作用在场的二人都心知肚明,先祖如此做为了是甚,就不需要去说了。纵然这一百多年中老赵家已经把很多读书人养的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自身的B数了,都以为看了本三十六计,就成为兵法大家,就可以谈论古今名将,纵横四面八方了,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文才武略,非古人可比了。但赵宋的覆亡已经足以说明了一切! 读书人的自嗨和臆想,终究只是自嗨,只是不可实现的臆想。赵宋也用皇朝的短命和对外军事的屡屡受挫而换取了百五十年里其对内部统治的巩固。 “我大宋立国百六十年,文贵武贱之念早已深入天下人心。即使现今陆齐崛起,军功爵重,一个个武夫莽汉都成为了新朝之贵胄。但宗泽、闻焕章、许贯忠等辈仍是天下人眼中的‘读书人’之楷模。”所以说大宋的‘三观’且没有一败涂地。 “为人父母者,尽皆满腔慈爱之心。以陆齐之税赋金额,田亩之策,百姓安康,天下净平,只需三五年之积蓄,便可教一家老小上下温饱无忧也。百姓们不缺吃穿用度自便要求于上进。昔年大宋天下安乐之时,天下尽是读书声,因为普天下之人皆知道读书可上进,一朝科举高中便能为天子之门生,平步官场,光耀门楣,光宗耀祖! 陆齐抑制文臣,却也非重武轻文,而是行文武兼重之策。或是说,于陆齐朝中,文武两道,乃是殊途同归。看他们的武略院,那些结业之生员哪怕个个孔武有力,可他们何尝不是读书人?” 文人爱给自己脸上贴金,文武双全甚个吹嘘的实则都是文人自己,不然怎的文在武前头?现在人武略院的生员也读书人,更一个个精通武艺,通晓军事,那是不是也可以自诩是文武双全了呢? “陆齐朝之科举,有司法、有算术、有工程等等,如何就不能行武科了?那武略院下属还有高中小三等军士学堂,这般一年年的上下来,怎的就不是读书人了?”十几年书读下来,当然是读书人。能够被抨击的也就是他们没读过四书五经了。 事实上,‘读书人’这三个字在文人士大夫看来,那只是属于读诵四书五经等儒家士子专用,你若是军中武将,再是饱读诗书,那也只能是一员儒将。 “出将入相”的神话,在李唐一朝后就彻底成为绝响,成为传奇了。 便是陆谦也不可能把林冲提到首辅之位,让宗泽去统带千军万马。文武分家,这是时代的发展。或者说是术业有专攻。陆谦只是在文武分家的基础上把它扩大化了。 “然官家你看这些年里陆齐各官署衙门下属之院校,从司法、算术、工程到农商、医学、警校等等,这些个院校已经在向下设立附属学堂了,如此就跟那武略院一般,里头的生员一年年读下来,可不就是读书人?”文人士大夫当然可以说他们不是读书人,但只他们说有个鸟用? 报纸的存在已经剥夺了‘士林’相当大的话语权,陆齐官府站出来叫喊,百姓们会相信谁? “他们实则并不是信官府,也不是信士林,而只是信荣华富贵,信高官厚禄。他们信的是科举的出人头地。那些人休说本就是读书人了,他们便不是读书人,现在陆齐说是,那也就是读书人了。因为天下握在陆氏的手心,这官儿是陆氏所给的。” 真的应了一句话了——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 赵不试看着大艺术家,此时此刻,他心中对眼前之人已经再无半点的畏惧和忠诚了。 “陆齐之科举,科目广泛,美名曰学以致用,术业有专攻。以我看来,日后这影响免不了要波及全天下,三百六十行,恐是行行都能有学堂学院了。 这般出来的学员就不是读书人了?陆齐朝偏就以科举而取用他们。那他们是不是真的读书人又有何重要的?百姓们只需要知道进学可得富贵便足矣。 就像当初汉武帝能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现下的陆皇帝也能重兴百家。且他知道轻重,明白千年已将,儒家一脉早已经根深蒂固,百家风华更是早已星点不存。 但他化天下私学书院为学堂学院,再广开官学,实乃是一记再妙不过的妙招。而科举分类虽多样性,却尽可纳入学堂之中,还能美其名曰教化。” 陆齐朝的事物,内内外外赵不试都有涉略,研究颇深。皇城司给他提供了诸多的材料。 在他的眼中,陆齐朝只要坚持这般做下去,一代人两代人后,‘读书人’三字还真能从单一的儒家士子变成学堂学生。而唯一的缺点只有一处,那就是朝堂开销。以陆齐官兵公差之薪俸之厚,陆齐官吏军士公差数额之众大,陆齐年费之花销绝不下于赵宋。而就陆齐那税收国入,又怎可能填补的其中漏洞?原因只能是陆谦清洗天下收揽之财货液。 只是后者乃是死钱,用一点便少一点,或许五年、六年,或许十年八年,这笔钱财消耗一空后,那陆齐朝年年不够花销,它又该如何呢? 赵不试不觉得陆谦看不到这一点的短处,那就是说陆谦有解决之把握,他也就拭目以待了。 正文 第八百五十五章 赵氏的希望,赵氏的未来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根本不能理解银行之作用的赵不试,根本不知道东海金银岛的赵不试,完全想不明白陆齐的财政是如何之健康发展的。 那可根本不是在吃老本。 摇摇头,赵不试看着大艺术家,“陆氏要官家亲笔罪己诏,且要以帝王之心态,坦诚祖宗筹谋之心意……”赵不试脸皮涨的通红,羞耻,很羞耻啊。可卖祖宗就要这么卖,因为人买家就这样个姿势来买。 陆谦让赵福金给大艺术家传的家书里都写了甚个要求?就是如此。 拢共就这一个要求。 让大艺术家以艺术的手笔来自爆其短,来揭示自己老祖宗的“龌龊之心”。 什么文华盛世,什么天子门生,说穿了只是皇帝要压制武将的手段罢了,是皇帝巩固自身利益的一种方式。把这层皮给扒掉,以文驭武的神圣性便就没有了。那不再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了,而只是天子的一念之私心。 配合着大艺术家的罪己诏,报纸上再频频爆出些老赵家吃过的败仗,和因为以文驭武而栽的跟头…… 这可能仍不能一举把‘文贵武贱’的思想给踩翻在地,也不能一举把‘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理念给粉碎,但绝对能在老百姓心中造成巨大的影响。 任何事情都需要慢慢发酵的,便是老赵家善待士人,也是百多年养出的口碑,就是那烂泥一样不堪一提的禁军,也是澶渊之盟后的百年光景里一点点腐朽的。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陆谦现在就是要挖个大口子,而后期望着有一天这堤坝总会彻底倒塌。 而且想想十年后的陆齐,想想二十年后的陆齐吧? 一个又一个封国的建立,大批‘贫困’人口的向外迁移,国内人口不说增长了,能保持眼下的水准不下降都很难很难。 那时候日本已经覆灭,新福【吕宋】的铜矿会得到更大规模的开发。有了日本的金银、吕宋的铜矿,以陆齐财政之富裕,完全可以在运转国事的同时大肆的普及中小学堂和各类技校。 而且那时候的中国已经对天方、对天竺,甚至是对万里之外的欧洲、非洲和美洲都有了涉及…… 那时候中国的商业会是何等的繁荣? 贸易商船航行到哪里,中国的商品就抵达到哪里,财富会源源不断地汇聚到中国。 别以为万里之外的美洲、非洲、欧洲是多么遥远。 此刻的宋人已经涉及了天方和非洲,而蒙古人能靠着几万的骑兵,西征欧洲大陆,陆皇帝没理由在更优越的条件下做不到啊? 再有那美洲。 横穿太平洋自然是一困难的事儿,但沿着日本北边的阿留申群岛,船只能一路顺着岛链行到美洲的最西北角,或者直接就乘着北太平洋暖流抵到北美的西海岸。然后进入加利福尼亚寒流南下,怕都能有抵到中美的墨西哥了。 十年二十年后,中国的财政只会更加富裕。 工商业发达,税赋无有变化,百姓们也只会越发的富裕。 那个时候他们就会发现,知识真的就是财富,而读书也真的能使人进步。 只是那些‘书’并非是四书五经。 中国仍旧会是一个官本位时代,但‘秀才’、‘举人’所开启的公差时代,以及进士高中也要从基层做起,也是八品官儿的现实,必会很大程度上抵消科举的影响力。 不经过任何的过渡,只要一举高中便可以直上云霄。赵家果然是善待士人,人老朱家都还有“观政”这一说呢。 而现在,科举虽依旧是官场之人进步的阶梯,却远没有赵宋来的直接。陆齐朝的八品官那是在县堂官之下啊,县一级的父母官都是正从七品,与赵宋朝从八品的诸州县令是全然不同的新制度。且士子们读书有几人是真为了读书?不都是为了科举扬名,为的是做官么。所以,读四书五经对他们言只是一种手段,实则是为了做官。而为了有官做,上头考什么他们学什么。这点,王安石的《三经新义》已给出答案了。 那种死抱着经典不撒手的人,改朝换代时候自然有,但经过十几二十年的熏陶后,这世上还会有很多“遗老遗少”么?尤其是闻焕章封国之后? 一切都需要时间来发酵,来衍化啊。 后来事谁人能看的清楚? 大艺术家看不起的,赵不试也看不透的,他们放下纠结后,目光所触之处,也与此毫无相干。 “新福气候湿润,土地肥美,地藏夺矿,又有南洋水师开垦征讨,若陆氏真能将此地赐予九皇子立国开疆,那当再好不过。” 让大艺术家把祖宗卖掉,陆谦也是给出了大回报的。他允诺日后要将新福赐予赵福金之子做海外立国之所在。这就像是一根诱人的胡萝卜,瞬间吸引去了赵福金全部的注意力。 她虽然是后宫妇人,不止前朝政事,但海外风情陆皇帝给从来不对她们隐瞒,相反很多是前朝的一些大臣还不如她们透彻呢。因为陆谦觉得父母是孩子的第一老师,他因为身份缘故,陪孩子的时候自不如嫔妃们时长。若是这些后宫娘们整日里给孩子灌输些海外皆不毛荒蛮之地,都是鸟不拉屎鬼不下蛋的鸟地方,让孩子们潜意识里就对海外生出惧意或是蔑视,那可就不美了。 事实上,内务办下属的著书局,在写小说话本给陆皇帝、后宫嫔妃解闷的同时,还有一个人物就是编撰《海外风情》这套科普书籍。 日后陆皇帝还想着把这套书刊发天下,送进各处学堂,开阔学生视野呢。 新福那地方对于南洋而言,也是一好去处了。 虽然大平原不很多,可气候、矿产,着实不少。更重要的是,彼处年年也有巨风扫荡,但却不比更南面的爪洼岛和苏门答腊,那里年年巨风方是浩大呢。 若是按照地舆图言,爪洼岛和苏门答腊就俨然是新福的一条防护线,虽然新福本身也是东南沿海区域的挡风墙,但这点上总是要好过方腊的。 “大宋是完了,但公主之子还在。”只要有后者,赵氏就落不到烂泥堆里去。 一个国家的创立那需要多少各种各类的人才。现下的赵氏就必然会成为赵福金之子最大的后盾,就如耶律氏与答里孛之子一样,二者都是一个道理。 总数高达几千人的赵宋宗室,好好利用,那将会是一笔不可估量的财富。他们每个人可都识文断字,能写会画,甚至不少人小算盘打的一流。这都是能用得到的人才。 而且还都不用担忧后者变得尾大不掉,因为陆氏皇子们的靠山更牛逼! “故而,现下官家之用,当是倾尽全力满足陆氏之需,勿要舍不得颜面,今日事败若此,只能忍辱负重也,官家一切以大局为重。”赵不试这话说的干巴巴的。因为他知道眼前的大艺术家那就是个没脸没皮没节操的。 赵佶闻言是好不感动,“不试知我,不试知我,……”仿佛是背负了巨大的委屈,终于被人理解了,直要热泪盈眶。 正文 第八百五十六章 新的一卷——十年后……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时光荏茬,岁月如梭,十年光阴流逝…… …… 洪武十三年,二月初。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半空中月亮昏晕,星光稀疏,整个广州城似乎都沉睡了过去。 这时候的街上已无了行人,即便是广州这等繁华之地,此时此刻除了那青楼楚馆之地,家家户户大部分也都熄灭了灯火睡觉,偶然有些人家还亮着火,也是没半点声响。 夜市这个字眼对于此刻的世界言,那是不存在的。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一队穿着棉甲的火枪兵直冲进了富宁坊。士兵们脚步整齐,队伍严整,在街道上宛然一道洪流样前进着,直到了一处十字街道口,方停下来。 火枪兵,一支属于广州兵马使掌握的火枪兵。这就是此时的齐军! 已经过去十年了,火枪兵的数量早就从早期隶属于御前司的十个营扩充了十余倍,再也不只限于御前司了,各省守备军中,各军都督府下属中,皆有一个个满编的火枪营。 广州是天南重镇,守军中自有火枪兵。这一划时代的兵种与原有的步炮骑配合,往往能发挥出惊人的能量。便是单独成军,也战力超强。因为它的发展轨迹与历史上的火枪兵截然不同,在诞生之初,就已经有刺刀陪伴着他们了。 火把点亮着,三个来自不同部门的大人物被簇拥在中央。 最中间的是粤东按察使,左手的是粤东兵马副总管兼广州兵马使,右手的是粤东安保局一把手。 “蒲府?”火光的照耀下,按察使看着左前方的街区冷笑一声,向着后面二人说道:“两位,事不宜迟,也省的夜长梦多,火枪营便立刻动手吧,本官例行监督。” 眼下这出戏可不是单单的灭门,还有抄家,按照陆齐朝的制度,这种事儿,必须有当地官陪同监督。安保司、军方和地方检察官,一应事务都在三方节制下,才能抄录。 而若是事儿小,不需要出动军方,那便由本地的父母官替代。 但眼下的事儿显然是广州府难以招架的住的,广州府下属的警察数量也不少,作为中国第一流的大城市,这儿的警局中更配有一支成建制的防暴武装警察力量,足有二百人,皆军中退伍士兵组成,披挂着铁甲,握上刀枪弓弩,战力不逊于守备军。 可眼下的这蒲家也非同小可啊。 他是华籍天方裔中的领袖人物,在天方商人中也影响巨大,同时也是广州本地第一等的豪商,手下不止有一支规模不小的远洋船队,更有一个造船厂和一家大商行。依附于蒲家吃饭的人物没有一万也有七八千人。 广州籍的豪商,前十中可能没有他家,但前二十名里就绝对有着蒲家。 蒲家人的海上商船往来中土与天方许多年,内中多的是悍勇之士,虽说朝廷自有法度,此类人不能长期居于府中,但鬼知道蒲家人听没听命,他们家中会有着多少奴隶武士呢?厮杀起来警察可免不了损伤,更不见得能照顾周全。这事儿必须出动广州城驻军! 三位大佬的背后,还有广州府丞和警局局长等一些地方官。前者还好,去岁刚来广州上任,后者却是已在广州扎根七八年也。警局乃是官府中第一等的权力部门,蒲家这样的豪商富贾是必然要与之交好的,任他们背景再大再牛,对于广州警局也必须好言相待。 逢年过节每每捐赠些财货物质,这都是必要的人情往来。 局长与蒲家甚是熟悉,见此情况,心中一叹:“蒲家完了。”但蒲家的完蛋也半点不亏,与外国势力勾结,刺探枪炮机密也就罢了。竟然还大胆妄为的要对外走私枪炮,真是老寿星吃砒霜——赶着去送死。 陆齐这十年中枪炮数量大增,范围也扩散了许多,一些秘密肯定是不能包住的。 当年的梁山砲如何,最后不也是被赵宋拿到手了么? 可外国势力枪炮能铸,但其的质量和单体的成本,乃至是制造速度和成品合格率,却又与中国有大大的不同。这都是军事机密。 药粉配方也很难保密。但却能保密药粉所需硫磺、硝石的提纯方式,还有药粉的颗粒化。 梁山泊始终是齐军的枪炮药粉最大的生产基地,原因就是为了保密。为此陆皇帝都不惜增高火药的成本价格。各地也多有药粉局设立,然保密级别无不是极高。 天方人早在十年前就开始了对枪炮的刺探,近两年里又开始了对齐军军用药粉的刺探。兀谁犯了案子都不得好死。 蒲家是被拖下水的,他们家资巨富,是归化天方裔中的头面人物,若是始终安分守己,再过一两代人未尝不能在中国真正的扎下根基。可最终他们还是被利益和感情给迷惑了,这也就怪不得他人了。 不过反过来想,也不能全怪人家蒲氏不知好歹。这些年里因为陆齐海贸大兴,蒲家这个归化人,为了增强自身的影响力,也是受陆齐官府的指使,他们是与天方那边的瓜葛日见深重,如此他们身上的天方色彩就越发洗不去了。 有一得也有一失,家族的重要人物,在官场上皆没有甚个前途。 要说有怨恨也可以理解。但他们做出如此选择,如此胆大妄为,那还是出乎警长的预料的。 就在他如此想的时候,按察使微微摆手,已经说道:“周将军,开始吧!” 时任粤东兵马副总管兼广州兵马使之人不是别个,整个得过且过的小霸王周通。可周通再是混日子,这种事上也断不会容忍。 后者也不废话,只把手向着前头一挥。 火枪兵立刻分做西北两路,向着目的地前进,在整齐的脚步声中将蒲府整个包围了起来。 此时,蒲府内已经有了反应,几面铜锣敲响,有声音高叫:“有贼啊,快操家伙!” 周通隔着围墙虽然看不清内里,但他只凭耳朵去听也能感觉到内里的人头涌动和慌张慌乱。 “轰……”门庭处一声爆响,整个厚重的大门都蹦飞破碎了去。接着听到内里一片的惨叫声。大群的火枪兵挺着刺刀从门口冲入进去,短暂的拼斗后,门庭处的蒲家‘家丁’全部倒下。这些人是有老有少,穿的五花八门,却就没一个是汉人。 “乌合之众,还敢顽抗!”周通露出一丝狞笑,他带的兵并不算多,只有五百人。但火枪兵就是牛。 大门内尸体倒了一地,鲜血横流,见此情况,余下的火枪兵们虽还是肃立,却早蠢蠢欲动也。他们不但不害怕,脸上还隐隐有兴奋之意。 陆齐开国不过十三年,十三年中大军南征北战,东伐西讨,齐军可谓是真正的百战雄师。 就是这岭南之地的守备军,作战不如西北频繁,但也屡屡入中南半岛镇压地方,不说人人皆见过血,至少每一个都经受过严酷训练,自不会有畏惧鲜血。相反,对他们来说,杀敌是获赏和升官的最大资本!眼下杀这些贼人虽军功很少,但再少的军功也是军功啊。蚂蚁腿上的肉也是肉。蒲府里头的人只要反抗,那就能计功。 说句大实话,里面反抗的人是越多越好。 正文 第八百五十七章 陆齐的官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火把照亮了蒲府前庭,大批的火枪兵已经列成兵线,这时严然肃立,握着火枪,内中装好了弹药。 爆炸声已经告诉了蒲家人,大事不妙也。 除非是官府,否则还没第二家敢如此明火执仗的来打蒲家的主意——直接拿对大门爆破。 蒲毂的脸色已经雪白雪白,“事发了,事发了……”不是那个原因,官府如何会这般阵仗对付蒲家?他现在唯一觉得幸运的就是他的胞弟蒲澈和长子蒲彦博始终在外。否则,蒲家的嫡系真要被一网成擒了。 “家主?” 一双双惶恐的眼神看向蒲毂。这些人中有些人根本不知情,但再傻逼的人这时候也知道蒲家是犯了大事了。有个些人则一脸的杀气,他们是知情人,很清楚这事儿的严重性,既然事发了,那就别想着好了。眼下就只剩下一条路——拼个鱼死网破。 蒲毂凄然一笑。 自己在收钱的时候,那滋味真个是美妙;可现在事发了,什尔克们的屠刀已经架到自己的脖子上了,那滋味就太不美妙了。 塞尔柱也好,法蒂玛也好,甚至是东边的小萝卜头也好,他们根本无法对自己支援来一份力量。 然而蒲毂心里没有后悔。 他和蒲澈已经尽可能的去学习中国文化,学习中国的生活,除了信仰,他不觉得自己跟中国的富绅有半点的区分,但就是一个信仰,那就像中国北方的那条绵延万里的长城,牢牢的堵死了蒲家的上升之路。 在蒲毂看来,这是中国人拒绝了他的融入,那么他就只能回归到天方世界中去。而既然回归了天方,那么为天方世界做事,也是水到渠成,天经地义的。 唯一的区别是他失败了。而事败的结果就是蒲家在中国的完结。从没有想过放弃信仰的蒲毂心中唯有万幸自己的胞弟和长子不在。不然,他们会跟着他一起被砍掉脑袋。 就像当初的苏哈尔,就像当初的沙鲁克·我是爱国者·阿夫沙尔。 前者被毫不犹豫的砍掉了脑袋,后者也在洪武四年时因刺探军事机密而被捕,旋即便被中国人以间谍罪论处。 现在这就轮到他们了。 “让孩子先走,女人此之,从地道里去,尽可能的逃出去。而作为男人的我们,要用我们的身躯和生命来给她们以庇护。最可恶,最不可饶恕的什尔克们(指多神教信徒)就在前方!”蒲毂拔出了一把漂亮的乌兹钢弯刀,在灯火的照耀下闪着凛凛寒光,猛地一指前方,大声命令:“中国人要战争,那我们就给他们战争。所有人备战!准备好你们的弯刀和弓弩,去杀死每一个什尔克。我们的灵魂属于真神,死亡并非我们最终的归属,天堂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不见烈日,也不见严寒,芳香的奶河,纯洁的蜜泉……” 蒲毂都要疯癫了,似乎一瞬间便从一个温润尔雅的华夏士大夫变成了天方教的狂信徒,而这何尝又不是临死前的疯狂呢? 但他的这番言语却叫周遭的蒲家骨干们热血沸腾:“真神至高,真神至大。” “轰轰轰……” 被更名为手榴弹的小型震天雷在炸响着,火枪的声音频频响起,从前庭到中院一路势如破竹。 “嗖嗖嗖……”箭矢射来。 火枪兵虽然全身披甲,却仍有被射伤的。领兵的军官只把配刀向前一指:“射击!” “啪啪啪啪!”枪声齐鸣,射出了弹丸与烟雾,接着又是一批手榴弹被投掷出去。这是火枪兵最基础的战术动作。 爆裂的火光中,一群蒲家家奴是抱头鼠窜,惨叫声更是凄厉的传来。 片刻后,只见硝烟散去,倒塌的墙壁后是在地上翻滚惨叫的十几人,更多的人则当场就被打死炸死,剩下的一些命大的还未死,也只能在地上大声的惨叫着。 天方人声嘶力竭的大喊大叫着,但也有人直接跪地上磕头求饶。不是所有的奴仆都对蒲家忠心耿耿。 看着这情况,挺着刺刀踏着硝烟冲来的火枪兵们却没有丝毫意外。 很正常么。 他们在军队里什么没听说过?南洋那些个小国的君主,被手下的臣子奴仆卖了换钱的可不再少数。 眼前的蒲家奴仆出现叛徒也顺理成章。 官兵的进展非常顺利。先是火枪压制,然后手榴弹轰炸,然后刺刀冲锋。一道道院墙,一处处偏院、跨院被拿下了。蒲家的武力非是逃向更后方就是一个个交兵投降。 为首的火器营营正此刻心中油然升起主宰别人命运的得意,这可是广州府内前二十的大家巨室,纵然是纯粹的商业家族,那平日里也不是他的份量可以比拟的。可现在整个蒲家却都被他踩在脚下。 他踏步上前,大喝着:“上!要快,要猛。胆敢反抗的,格杀勿论。” 此刻蒲府中早已大乱,不知道多少人抱头就逃,星光下依稀能见人四散,更有着枪声爆炸声都掩盖不住的尖叫。 一根根火把燃起,照亮着齐军已经掌控的空间,噼剥作响。 大群的士兵挺着刺刀冲进了蒲家后院,见谁还拿着刀枪的就杀,顿时,惨叫声连绵不绝。 砍杀的过程,就仿佛真在砍瓜切菜,几乎没有受到一点抵抗。 按察使和安保局局长看着院子内的喋血,眼中闪过一抹不忍,这些人又非主犯,也非蒲家之人,被抓后并非是死路。“何苦来哉,何苦来哉?” 接着不多久,噼里啪啦的枪声爆炸声密集的响过一阵后,就听到内里有人高叫着:“抓到蒲毂了,抓到蒲毂了。” 然后几个人犯就一一被带到了按察使面前,地道也被人发现,此时已经在追捕。 看着披头散发的蒲毂,按察使脸上浮现出不加遮掩的恼怒和鄙视,“蒲毂啊蒲毂,本官素来以为你蒲氏可为入华天方裔之榜样,可谁料你这厮竟然做下如此大勾当,真是胆大妄为,狗胆包天。你既已入籍,不想着为华夏效力,只一心牵挂天方,何其愚蠢。尔辈实死有余辜。” 被抓住的一些人多是如蒲毂一样,神情低落,只闭目待死罢了。但偏就有一个最桀骜的,看到自己到了陆齐大官面前,强自挣扎着抬起头,就在按察使以为他想求饶祈活时候,人都不由的踏近一步,等来的却是一口带血的吐沫,还有那满脸的不屑与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按察使脸色立刻变得铁青,看了一眼官靴上的口水,就在大家都以为要说些什么,就看他再向前跨出一步,“唰”抽出佩剑,空中寒光一闪,就听‘咔嚓’地一声,这人已经身首异处也! 头颅直滚出一丈远去,红茬茬的脖颈鲜血直喷溅而出。按察使一个滑步闪了开。 这一剑疾如闪电,大家都惊呆了,盯着这位一脸狠意的按察使,很多人都暗暗咽了口吐沫。 ——陆齐的官儿与前朝赵宋的相公们相比,那真的是不同了。 正文 第八百五十八章 亡国余孽,贼心不死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蒲家再有钱也不可能一家独居一条巷,那附近自然有不少住户,其中还有三家番商,皆早被惊醒了。此刻,每家每户都有人扒着院门的门缝向外窥视,或者是攀着木梯越过墙头向外观看。而当他们在看清外面的情形后,也全都吓的脸色发白,全身发抖,连滚带爬的爬进房屋的都且是有胆的人了。更多人是直瘫倒在门边,爬倒在墙头上,手足发软的一动都不能动。 一具具尸体被抬出了蒲府,长长的摆做一溜儿,真吓死个人嘞。幸亏,这杀声很快就平了。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隔了远些,没有探听清楚的人都出门了,但是这府邸附近,知道内情的人,都个个门户关闭。 而蒲府呢,已经被广州警局给封查,一个个警察设卡拦道,封锁了周边一切出入口。门第外巷道上的血迹已被清扫,只有砖石缝隙里还能偶尔看到黑褐色的斑斑血点。 远一点的街道,就有些个卖着吃食的摊位,三三两两的人已经出现。 那些个摊位的小老板,来的早的且能跟清扫蒲府后事的队伍打个照面,一个个都明白,整个粤东都大名鼎鼎的蒲家,今天是坏事喽。 这时,一支武装警察开拔而来,亲眼见着轻易不见出动的武警都打眼前经过,一些个食客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直到这些武装警察走过了,方有人长出了一口气,小声说:“怎个回事,昨夜里俺听到好大响动声,莫非是番商生变?” 陆齐治下,一应番商都被打散了安置,再也无有专门的番坊来供他们安置。那些手中有钱的番商自然就在广州城内安置宅邸;没钱的,或是觉得不值得花费重金购置产业,则多在城外安置。 陆齐对番商的态度与唐宋两朝是截然不同,没有番坊和天方寺,更不会有番学。管理方式大抵是‘大分散,小集中’,很像后世huihui在中国的分布格局。然而后世的huihui有多少人?现下的番商翻客又有多少人? 而且番商之中也非皆是天方之人。 十年过去了,陆齐已经从实质上掌控了近乎整个南洋,一个个封国的建立就足以保证中国人在这片土地上的至高权利。 在大海上与朱罗水军也多有交锋,屡屡败之。没有火炮手雷,后者在茫茫的大海之上根本就不是南洋水师的对手。现下驻扎于麻六甲海峡,以弓弧群岛【安达曼群岛】为前头堡的西洋水师,可无时无刻不在对着锡兰和朱罗本土虎视眈眈。 也是因为陆齐与朱罗的交锋,让北天竺各国无不知晓中国的大名,且随着中国海商的触角向中北天竺海岸线蔓延,后者各国度里也有商人开始重新往来于中国与天竺之间,至少是往来于南洋与天竺之间。 至于南传佛教在南洋各国的没落,那是没人在意的。佛教的辉煌早就在天竺落下帷幕。天竺人对利益的追求在他们的商人品尝到巨大利润的美味之后,如何还能放弃? 追逐利润,那是商人的本性。故而涌现出的印度番商从而迅速填补了消褪的南洋番商的空缺,成为了在华番商中的第二集团。 陆齐现在就是将天竺番商与天方番商混编,每处的聚集地不超过十家,不同的聚集地之间相隔至少要有一个坊。这就是现下番商的‘大分散,小集中’。 蒲家所在之地,周遭就有三家番商,都是有钱人家。且在这儿吃食的人也都是住的近的人,如何没被昨夜里的枪声和爆炸声给惊醒? “谁个敢来生变?我大齐征讨四方无有不胜,国势如日中天,谁个敢有变?”说这话的人是个卖炊饼的小贩,他没亲眼见过一车车的尸体,却闻到过那刺鼻的血腥味,当时人都吓傻了。心中对官府的恐惧正处在最顶点,忽的听人说道‘番商生变’,尖着嗓子就反驳着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那些亡国余孽贼心不死啊。听说前些日子金陵就出了乱子,那可是天子脚下。具体是甚个事情,咱们小老百姓是不得而知,可当时的金陵府尹都被罢免了,闹的事情还小么?听说啊,死了不少人呢!”这世上总有些爱抬杠的。 那些人有的是真的对前者的言语有不同的意见,有的则纯粹是看前者不顺眼,还有的是要显露自己,眼前的这人是哪一类,那就只他本人明白了。 但这话题挑开了头,可就惹来了他人的掺和了。 “可不是,那事小老儿我也听闻过,听说,死了少说有这个数!”说着,比划了一个数,教周边众人都吸一口凉气。 “要说这事啊,不能怪别人,要怪只能怪这些人顽固不化,一心奔着死路去。非要与圣天子背着干,可不是找死么?那些人都是番人,那地儿可也是番人。” “可不是!蒲家在本处落脚也有些年头了,但跟天方的瓜葛,谁人不知道?” 早点摊上,有一群食客合着小贩自己,正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对于他们这等人来说,现的太平日子十分难得,因为他们年岁普遍都在二十以上,也就是说在他们记事的时候,赵宋仍还存在。 那赵宋时代是甚个过活,现下又是甚样的过活,没人会分不清楚。尤其是他们这些底层小民。 所以,这些底层人对陆齐的拥护、忠诚、归属感,是极其强烈的。 而他们对现在的日子有多么热爱,那对‘执意’要打破这种美好的叛乱分子就有多么仇恨。 于是越说这话里头,越带着几分贬低的意味。 没人察觉到就在众人的议论声中,一个看起来平淡无奇的人已经悄悄离开了摊位。 这人就是个被派出探听消息的人,因为站在他背后的是一衣着打扮光鲜的贵公子。如此人物自然不会亲自下场去打探消息。 房间里并非只有一个人,听着探子回说的话语,其中一人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猛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这些可恶的家伙,他们知道什么……”咆哮声震耳,忙被他的同伴拦了下来。 “禁言!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该当谨慎行事方对!”坐他身边的那公子哥面带无奈说着。 众人有些扫兴,一时间气氛冷了下来。探子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 那似乎是内里人等之首的贵公子目光中透着深深地无奈,“蒲家在中国能量不小,如此且不能窃得,我辈又该如何是好啊!” 中国人的压力可不止天方人感受得到了,他们的压力更大。 正文 第八百五十九章 此时的世界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二月的南京城,寒冬已过,春风再绿江南岸。 阳光、微风、鸟语、花香。 这座在两年前才正式被陆皇帝挪入的帝都,时时刻刻都在焕发着一股蓬勃的生机。 画舫凌波,浆声灯影;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仅凭古代这些诗句的描写,你的眼前便能浮现出一幅如梦如幻的美丽画卷。 作为陆齐的帝都,这里的人口或许还不如鼎盛时期的东京城众多,因为后者是赵宋王朝百多年积累下的成果。但此处的繁华却较之东京尤要胜出一头。这因由也简单的很,因为陆齐朝更开放了,中国的海船航行于天方/北非到印度再到中国之间。南京城内不止有中原各地的商贾商贩,更多了无数外国的商人。他们中不止有不少白皮的天方商人和印度商人,便是连北非的黑蜀黎都有出现在金陵城的市井中。 当然,这些黑蜀黎并不认为自己是黑蜀黎,他们来自后世的厄立特里亚和埃塞俄比亚北部地区,是陆皇帝在北非地区埋下的一颗棋子。从古老的阿克苏姆帝国开始,他们就实现了信仰上的一神化,与天方世界的矛盾是十分尖锐。 在阿克苏姆帝国最鼎盛时期,版图包括红海两岸的大片地区。只是在西历六世纪和七世纪时候先后受到了波斯帝国和强势兴起的天方帝国的相继进攻而逐渐衰亡。然后被南部操着库施特语的阿高人所取代,建立了现下的札格维王朝。 这些黑蜀黎并不认为自己就是黑蜀黎,甚至还瞧不起周遭的黑蜀黎。 从种族特征来看,他们和尼格罗人种之间的确存在着一些明显的差异。总的来说,埃塞俄比亚人皮肤颜色较淡,体格修长,鼻子高耸,额头广阔,长着狭小的鹰钩鼻,带有一部分闪米特人的面貌特征。所以,埃塞俄比亚的统治者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是“白人”种族。 如今的时代正值埃塞俄比亚人方兴未艾时期,新的札格维王朝正在建立自己的权威,但这权威似乎还没有最终得到确立。横竖从去往过非洲的中国海商以及来华的黑蜀黎口中,陆皇帝得知的消息就是如此。在他们的传统地盘里还有为臣服的‘异类’。而这也是陆谦第一次知道古老的北非大地,除了埃及人这支重要的力量外,还有埃塞俄比亚人的存在。原谅他前世的无知。 位置处在红海与亚丁湾交汇处的埃塞俄比亚人,其所建立的阿克苏姆帝国历史之早更还在西元之前,最盛时版图包括红海两岸的大片地区,但在经历了波斯帝国和天方帝国的相继进攻后,其完全丧失了红海两岸的领土,包括重要的也门地区——一个在后世人看来很不可思议的事儿,现下的埃塞俄比亚人认为自己的祖先就是也门的示巴女王与古以色列的所罗门王的直系后裔。埃塞俄比亚人的国度与其说是一个北非国家,其根源不如说是一个天方半岛国家。是因为波斯人和崛起的天方帝国的缘故,丢失了天方半岛上的大片土地的他们才不得已继续向南,深入北非更深的去处。 他们在与天方世界的争斗中直接丢失了重要的阿杜里斯港。后者在红海南岸,后世的厄立特里亚国。四世纪阿克苏姆国家强盛时期,那里是东西方海上贸易的中转站,商业繁荣,为埃及和印度的贸易中心。而天方世界的这一胜利造成的结果就是——阿克苏姆帝国被完全封锁在了东北非的内陆里,完全‘与世隔绝’了。 天方帝国崩溃后,埃及土地上崛起的法蒂玛王朝继而成为埃塞俄比亚人的沉重威胁,他们还是贝贾人的宗主和后台。贝贾人老早就在后世的苏丹东部区域从事游牧生涯。在阿克苏姆帝国时期,他们就是埃塞俄比亚人掠取奴隶和财富(牲畜)的对象,但现在一切反过来了。 阿克苏姆对红海区域控制的衰弱,相当程度有就贝贾人的干涉因素在内。他们靠着天方世界的支持不断的袭击阿克苏姆,动摇了阿克苏姆在红海的控制,到后来更是自己在红海南岸区域建立了几个小型王国来统当地。 但现在崭新的札格维王朝取代了陈旧的阿克苏姆帝国,而且埃及的法蒂玛王朝正陷入衰落期,其后宫廷政变频繁,军人擅政,幼主频立,王朝军政大权落入大臣和马穆鲁克禁卫军军官手中。各地总督割据,税收锐减,国库空虚,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个王朝完了。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大量中国海商的出现。内中少不了就有谍报司的密探,这些人在系统的了解了天方世界的内部分类和其他势力之后,埃塞俄比亚人这个一神教民族就脱颖而出,进入了他们的眼帘。 陆皇帝是很有耐心的,他知道非洲那地界距离自己太遥远,要埋下一颗种子,静静的等他生根发芽,是必须要有耐心的,而且还必须有容忍度。因为距离太远,你不可能套根缰绳圈着埃塞俄比亚人的脖子,让他们像牛马一样乖乖听话。 他们不是东边的小矮子,离得近,想怎么蹂躏就怎么蹂躏,想如何调教就如何调教。 现在的陆皇帝,那就是后世动物园里拿着青草绿叶喂‘草泥马’的游客,面上要带笑容,必须无有半点不友好,而那群大爷们给不给面子来吃一口还是两说呢。 这种情况下,陆皇帝还怎么能去强硬? 也幸好埃塞俄比亚人明白中国对他们的意义,表现的很乖觉,为了更好地获取中国的援助,更加方便的与中国海商展开贸易,同时也是表明态度——其王储马拉·塔克拉·海马诺特亲自带兵,灭掉了红海岸边的两个贝贾人小王国,打通了通往红海岸的通道。为此一度险些与法蒂玛王朝兵戈相见。 但法蒂玛王朝的上位者也不是傻子,岂能不知道札格维王朝与中国的关系?亦或者说面对新兴的札格维王朝,法蒂玛王朝的大佬们也不敢轻易地挑起战争。反正就这么过去了。 同时也重新开启了贝贾人悲催的时代。 札格维王朝用一根根象牙、犀角和大量的黄金换取到了质地远超过他们自身生产的刀枪剑戟和兵甲弓弩,实力逐渐增强的他们对贝贾人的打击也越发的犀利来,近来两国的项贸易中就加入了白奴贸易。贝贾人当然不是白人了,但法蒂玛有的是白人晒。 黑奴在中国买不上价钱,肤色的问题让两边存在着无法消除的差异。至于廉价的劳动力,南洋的土著多了去了,再不,天竺也是一人力来源。在如今这个世界上,若说有一个地区的人口之众能与中国媲美,那就惟独天竺了。 札格维王朝最大的资本是黄金,他们手中的黄金真的很不少,后世的勘探表明,那地方的黄金很可能不次于南非。而早在四五千年前的古埃及法老时代,埃塞俄比亚的黄金更是古埃及黄金的主要来源,还恨可能是3000年前示巴女王献给所罗门王的礼物来源。 埃塞俄比亚不缺黄金,但在过去的几百年中,黄金在他们手中变得并无价值。 黄金并非是货币,只有当它流通起来的时候,它才是一种货币,一种很值钱的货币。而当黄金不能自由的购来自己想要和所需的货物时候,只剩下装饰价值的它还是真正的‘黄金’吗? 中国与札格维王朝的贸易日渐走高之后,他们手中的黄金才是真正的黄金。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一匹丝绸就能轻易地换取一大块金子的美事,现在是越来越少了。 同时,埃塞俄比亚人也日渐走出国门。信奉一神教的他们跟天方世界尿不到一块去,这个时候正值十字军东征时代,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给天方世界带来了不小的创伤,欧洲人在小亚细亚建立了耶路撒冷王国等一连串的一神教小国,对天方世界形成了巨大威胁。 同时遥远的东方帝国发起了西征,大军降服了高昌回鹘和东喀喇汗国,一路横扫了西喀喇汗国和花刺子模人,塞尔柱帝国的援军也被击败。 齐军并没趁势攻入塞尔柱,可整个天方世界都感受到了来自中国的威胁。 也因此,此时此刻整个天方世界对于札格维王朝是极其仇视的,却又不敢轻易与之爆发战争,拒绝与其展开贸易便就成为了一不成文的约定。 不然本就是两面受敌的他们,真就要三面受敌了。 札格维王朝的对外贸易也只能来自中国。且丝绸、布匹、瓷器、铁器、酒类等等,都是他们热爱的。 正文 第八百六十章 为君之道!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陆谦对广州的‘锄奸’行动半点不担忧,蒲家人且都在广州城内的,粤东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就也忒是没用。 …… 从益都那逼仄狭小的紫禁城搬到南京皇城,名号虽还一样是‘紫禁城’,内里却真的是天地之差。 尤记得陆梅一次去赵明诚府上给李清照拜年,回来后对陆皇帝说潘金莲所住的长春宫连赵府的后宅大都没有,叫陆谦听得心里讪讪的、。 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总要给出足够的时间给工部吧?建造一座皇城,不容易。 永乐帝在燕京建一座紫禁城用了十五年时间,陆谦在金陵盖一座紫禁城用了八年的光景,这速度不慢了。建成之后再加装饰,足足十年,陆谦方才敲定了搬家。 而同样的,陆齐朝的搬家也用了足足两年的时间,先是皇室搬家,然后是皇帝和内阁,以及诸多臣工的家眷,还有一些重要人物,然后是各部门以及武略院、国子监等等的迁移。两年时间也不长的。所以,至今陆谦在这儿也就才安住了两年,陆齐朝的各部门也才刚刚搬迁完工。 换了新住处,这是件大好事,然对后宫诸妃们言不好的事情也接踵而来。比如说地方大了,那儿女该跟老娘“分床”的时候也就来临了。 金陵皇城之中,就有专门给皇子公主们准备的北府东苑。六岁以上的皇子要搬去北府,十岁以上的公主要搬去东苑。 这一决定出台后,紫禁城中都哭声一片,却也只能从命! 如是,一个个当娘的就都疯狂的开始清点盘查自己儿子闺女身边的大大小小了。 内里少不了也有龌龊事儿生出,陆谦都不去管的。 在洪武四年,也就是被作者略过去的那十年里的第一年,陆谦着手组建了两座学堂。其一是皇家军士学堂,这所学堂是专门针对陆齐贵胄和朝堂大员子弟开办的,招生对象为六岁以上,八岁以下的朝中贵胄子弟,还有各封国的贵族子弟。陆豫便是第一个入校的皇室之人。 第二是皇家第一女校,陆梅则是这所女性学校的第一个公主。 两家学校都是从零开始,也都引入了军事化管理,入校学生要自己动手整理内务,打扫宿舍,还有每日的早操,乃至课堂上都被引入了外语教学,男校老师是两个被当做奴隶送到中国的威尼斯商人。 后者并非是唯二的两个在华的欧洲男性,天方人热衷于奴隶贸易,因为他们发现白奴,尤其是漂亮的女性白奴在中国市场上有日渐走高的趋势,便就立刻开启了这当生意。这同样也是因为他们这个时间段里与欧洲人冲突不断,地中海东端局势动荡,那些被天方人捕获的欧洲男女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劳力市场上的新生品类。 这两个威尼斯商人之所以能从一群人中‘崭露头角’来,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们富有语言天赋。这是最重要的,其次则是他们是商人,拥有一定的知识储备和不俗的见识,去过不少地方,见识过不同国家的风土人情。所以二人才会成为皇家军士小学堂的外语教员,教授拉丁语。 而在华数量更多的白人女性中更可以轻松筛选出几个富有语言天赋的人出来,要知道那些品质优秀的白奴中可不乏贵族小姐或是贵妇人出身者。而在此时的一神世界,会说会写拉丁文,可不就是必须的么。 除了外语,学校还设有国文、历史、数学、地理、自然、美术、音乐、体育、野外要务等科目。武科有徒手搏击、器械演练、马术、射击等。 体育可不等同于武科,前者是足球,是跑步,是跳远,横竖与武科不同。 陆谦并不要求自己的儿子未来都要去当军人,但武科的存在绝对能培养孩子们的尚武精神。 “……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 清亮的童声回响在坤宁宫里。陆谦不知道年纪小小的陆冀能从这篇千古名篇中吸取了什么知识,一个七岁的孩子能把整篇文章语句清晰的背诵下来,比小学一年级时的他可强多了。什么事都要一步步的来。 陆冀是程婉儿生下的二子,现下还不满八周岁,虽然从虚岁上看他都九岁了、 今日是每月一次的全家宴,陆皇帝定下的规矩,这些年下来也没人觉得不好。让这天下间最尊贵的一家人彼此间也消除了些生疏感,多起了些亲近。 要知道,非是逢一要来觐见皇后,后宫里的这几个女人十天半个月的都见不到一次面也正常,现下的紫禁城可不是当年的紫禁城了。 而皇子们所处的北府和公主们所居的东苑间也相隔甚远,不是一个娘生的,一个月里不照面也不甚稀罕,或许这就是偌大的皇宫中皇子皇女每每都亲情淡薄的缘故吧。 那不止是因为他们彼此间的权力争斗,更因为规矩限制,一座座宫殿之间的距离真的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再近的关系一年见不上几次面,那也就远了。 后世的皇家,这一点上许是无可避免的。陆谦有能耐给儿子们搞个‘自留地’,后世子孙又岂有如此本事? 这每月一遭的全家宴,可能也会成为摆设。 但至少这些他陆谦本人是不用看到了,系统的效能超级牛逼,都能有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但他本人却从没想过活千年万年。 那武力加点都有天花板,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又岂可能是毫无限制的? 夸奖了几个小家伙一遭,让陆冀他们喜笑颜开。然后高高兴兴的让出了位置来,留给后头的大哥哥,这也是陆皇帝的规矩。 那表现好的不止能得到口头表扬,还能得到赏赐。而要是表现不好的,得到的就是惩罚了。 罚写策论【作文】,罚抄写…… 小孩子最讨厌的惩罚是什么?不就是家庭作业么。 “陆豫。” “孩儿在。” 十年过去了,已经是个大孩子的陆豫自然也变幻了模样,没有小时候白嫩嫩的可爱,却已经有了一个男人的担当。坏了贴身女婢的身子,敢硬着头皮直向他道明,虽惹得陆谦雷霆大作一番,但在心里却觉得这孩子不错。至少是有担待! “陆云、陆川、陆晋、陆皖……,你们也都过来。”陆谦看着这几个小子,他们中岁数最小的也有十二周岁。 “我今儿不考你们功课,只要你们评价一个人。宋襄公!” “这人都该知道吧?” “孩儿等知道。”几个小萝卜头齐声说着,一旁的小豆丁们和几个公主笑的更开怀。她们都知道这样的‘考试’实则更难答。 “我今日就让你们评价一下这个宋襄公,评价此人的为君之道!”陆谦说着端起手边茶盏抿了一口。 “给你们一刻钟时间考虑,一刻钟来书写。” 话音刚落,笔墨纸砚已经有人去准备,陆梅也已兴致勃勃的去拿沙漏。 正文 第八百六十一章 一个人在演戏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一刻钟的时间不长,但也绝不短了。难道陆谦要给他们十天半月的时间,让他们回去后好好地思想,甚至是与‘长辈’们好好地商量商议一通后再来给出答案吗? 陆谦要的就是他们自己的答案,要的就是他们对宋襄公最直接最直观的判断。所以,一刻钟的思考,一刻钟的下笔,足矣了。 但愿不要有类公羊高者。 后世不少人都知道公羊学派的‘大复仇’理念,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却不知道《春秋公羊传》中对宋襄公的评价却甚是正面——认为宋襄公是君子,是仁者之君。 而与公羊派水火不相容的谷梁学派,似乎在不少历史中都沦为了反面配角,陆皇帝对于儒学所知不多,对于西汉时期的公羊、谷梁两派更无资格也无必要去评判,可他却很赞同《谷梁传》中作者对宋襄公的批斥——兹父之不葬,何也?失民也。其失民何也?以其不教民战,则是弃其师也。为人君而弃其师,其民孰以为君哉! 几乎就差没公开说——宋襄公不为人君了! 陆谦看着眼前的一群儿子,眼光飘忽中还见到方金芝为首的诸妃也已经悄悄的到来。适才的话题涉及到了‘为君之道’,在现下的紫禁城里这可是一个很敏感的问题。 在陆谦一帮儿子日渐长大的今日,它所代表的含义就更重了。 方金芝、赵福金和答里孛三个即便知道自己的儿子几乎不可能继承大统,心中也提了起来。因为她们都想看到自己的儿子在陆谦跟前表现的优秀,表现的突出。至于另外四贵妃就更不用提了。 包括那一波小萝卜头们也一个个屏住了呼吸。 就是陆梅先前兴冲冲的去拿沙漏,何尝又不是在给里头的诸妃一提示?便是有着童心,又有几分呢? 皇宫里长大的孩子,不要把她们想的太简单了。即使陆谦的后宫一直甚为平和。 在过去的十年中,陆皇帝的大军扫荡了一个又一个王国,有南洋的一个个土著,也有东面大海上的小豆丁,彼处的金银给陆齐的前进之旅增添了一股强大的动力。 当然,日本此刻还没有彻底被灭国,只是被切割成了好几块,因为现在的陆谦更喜欢日本的金银矿。 而拜前世小鬼子的游戏所赐,日本的金山银山鼎鼎大名,陆皇帝对于日本出名的金银山是多有了解。除了佐渡岛,还有石见银山,生野银山,鹤子银山,因幡银山,黑川金山,鹿儿岛金山,伊豆金山,以及有金银漩窝之称的美浓。 同样也是因为此刻的地图的缘故,陆皇帝对于金银山的定位不能说多么精准,只能划定一个区域去寻找,但很多金银山日本本身就有记载。比如那生野银山,以及便于寻找的储量巨大的石见银山。 现在整个日本,整个中原都知道陆皇帝的钱财来源了。大批的金银矿源源不绝的送入中国,金银币的数量直线上升,兼之从新福来到的铜锭,避居家中不出的赵不试也只能仰天长叹。 这般做的好处是肉眼可看得到的,取外而补内,国家富裕了,百姓富裕了,整个国家的基础巩固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般红果果的去‘开疆扩土’,到底是有侵略之嫌疑,有不体面的感觉。 舆论口上并不能保持绝对的统一,总是有些脑子进水的家伙,叫嚷着这是不义之战,中国有此行为,行近蛮夷也。 ——当初,楚人伐随,随候曰:我无罪,楚曰:我蛮夷也! 这些人里可能真的有读书读迂腐的人吧,但未尝没有故意吸引人眼球,搏出位的垃圾。就像后世朱明朝故意偏皇帝廷杖的垃圾。让陆谦很是不耐,但好歹对前者还能忍耐,可对后者就没耐性了。凡有发现,通通扫进监狱。 这里提点一句,闻焕章是出去立国了,也带走了不少宋儒的老少,但他不可能带走所有人么。而且,人多了总会出圣母,尤且是在这些人生活较为安康富裕的时候,这些人脑子就不正常了。 两刻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当沙漏中最后一粒沙子落下,几个孩子都已经停下了笔。 所书为内侍收取,奉到陆谦的面前。 一刻钟时间写不了几个字,毛笔字么,不能跟钢笔、圆珠笔比,而且简体字还在进行中,现下陆齐推行的简体字,那都是历朝历代已经有了的。比如汉朝史游的《急就章》,东晋的王羲之王献之父子也为此做出了巨大的突出贡献,唐朝的欧阳询、虞世南、诸遂良,还有赵宋朝的苏轼,后者贡献之巨大不逊于王羲之也。 但加起来也不过三百字也。 想要彻底实现简体字还需要继续努力。 想想繁体字的书写难度吧,再加上毛笔的速度,一刻钟百十字已是顶多。 陆谦一份份看过,儿子们写的自然对他的胃口,毕竟后者里头据他观察并没傻子,怎会不知道陆皇帝的态度。 但也不得不说,的确有差距。 谈宋襄公,千多年以来,史家也好,士林舆论也罢,各挑边站,互不相让,从来没有达成过共识。 但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的,自己的想法自己最清楚。 陆谦就觉得说宋襄公迂腐,固守陈规,不知道兵者诡道也,兵不厌诈,不知道在战场上,胜者为王,这是最肤浅的一认知。 《淮南子》有云:“古之伐国,不杀黄口,不获二毛。于古为义,于今为笑,古之所以为荣者,今之所以为辱者。”很为宋襄公命不平,却实质上已经道出了因由。 陆谦所见的宋襄公就是一个“不知道与时俱进”者! 不知道与时俱进的人是注定要失败的人。陆皇帝一直觉得中国的儒家,一直都有一种崇古薄今的情怀和观念,言必三代之治,仿佛‘三代’的一切都是好的。只要恢复了三代之治,社会立马就河蟹,百姓立刻就安定富裕,家国皆无忧也。 可事实上把三代之治的东东拿到后世,那真的就能成吗? 后世的教育告诉陆谦,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无论是经济也好,文化也好,还是社会关系也好,都与这个世界的本质相关联,也就是祖师爷所说的经济基础。 当时代的经济基础有了变化,社会的各方面就必然也有了变化。看看中世纪的欧洲与大航海时期的欧洲,都是欧洲人,可他们一样吗? 而宋襄公这个人就是个不知道与时俱进的人,这种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人,注定要被淘汰。 “都不错,都有赏。我心甚慰。”陆谦就这么大而化之的道了一句,并没有评出个一二三来,便是连赏赐都一个样。而书写的内容也被他收了起来。外人面面相觑,摆出这么个阵仗来,就这般虎头蛇尾? “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已到戊时。”晚上七点。 “那还等什么?传膳,让御膳房快点。大家都入席……” 陆谦就像是在一个人演戏,外人都尬笑了两声,他自己还一本真经的继续演着。 正文 第八百六十二章 婚事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江南的二月里春光明媚,冬日金陵的阴冷潮寒已经完全退去。温暖的阳光透过帷帐轻纱,映在一张成熟雍容而不失娇艳的脸庞上,光线让年近四旬的潘金莲白净细腻的肌肤上泛着一层朦胧的金色。 三十八岁了。 潘金莲是陆谦后宫中岁数最大的女人。 就在21世纪这也是一个要退居二线的年龄了,更不要说是如今这个时代。 但先前是如何说陆谦的?这是一个长情的人。不知不觉中就已经用了手段,废了些经验值,那虽不可能长久的为潘金莲她们保持着姿色不落,可好歹延缓一些衰老的时间。 “娘娘……”侍女们轻声唤道。潘金莲洗漱更衣,而后看着侍女们在自己的头上摆弄。 “娘娘,这……会不会有些素清?”一人犹豫了半响,最终还是选择了开口。 潘金莲抚了抚鬓角,素清?素清好啊。今天就要素净。“这年岁到了不服老就是不行,都要做祖母的岁数了,可比不得那些后辈们儿青春娇嫩?本宫也当避此辈出一头地去。” 如此年纪的女人与少女时候的自己已经截然不同了。 文艺点的说法,她们不似玫瑰过于缠绵,不似荷花过于青春,整个人变得成熟、独立富有风情,内敛雍容含蓄张扬。不会有二十岁初为人母时候的生涩,也全无人到中年儿孙膝下的老态。 而写实一点的说法就是,她们的注意力已经从陆皇帝身上转到了自己的儿女身上。陆皇帝在他们心中的位置已经从第一退让到第二了。现在对她们来说,儿女才是最重要的。 十多年的相处,情啊爱的便是有也早耗干净了,剩下的更多是温情亲情。 这还是因为陆皇帝给她们暗中用了手段,不然三十多岁的女人在这个时代那就是标准的中年妇女了,徐娘半老,韶华不再。她们自己都会主动退居二线,不再争宠。 不信看大艺术家的后宫,几个受宠的宫妃都是二十来岁或三十出头就over掉的,而年过三十后还没死掉的也都退居二线也。 皇帝便是念着旧情来睡几觉,又有多少可能会真刀真枪的大干一场呢?宫中到处都是漂亮的小娘子,对上老婆子,拉上被子聊聊天,回忆回忆当年,说说儿女,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在这个十几岁就嫁人的时代,在这个玻尿酸、拉皮等手段还没出现的时代,女人的保质期较21世纪时候真来的短暂,这也是不可争议的事实。 陆皇帝现在的表现已经是好的了,新人旧人,云露均沾。 而且他也真的安分守己了些个年头,在洪武十年后方才陆续收用了几个新人的。 这不仅仅是从生理和心理上出发,更多是因为要从实际考虑。已经年近五旬的他如何向外头向天下人宣示自己的健康?唯独新生的儿女也。 这就是政治的残酷,更是后宫的残酷,红颜未老恩先逝,这才是后宫的正确打开方式。 陆谦真的很好了,至少没拔吊无情不是? 看后世的清宫剧,每每都有老人心里流着泪脸上却带着笑的提携新人去跟他人争宠的情节,内中因由却是更加的残酷无情。 再有,别跟他说甚爱情。对于他这种穿越者而言,爱情两个字实在是奢侈。或者说在中国的古代社会环境下,爱情两字真的很奢侈。 配合着中国的社会和文化,夫妻之间最适合的相处方式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至于啥鹣鲽情深,至死不渝,那是极少见的。至少跟本书是不搭的。 而现在后宫最初的七妃,在陆皇帝的暗中帮扶下,凭借着自己优良的底子,仍牢牢把持着宫中恩宠的第一梯队,这也就是陆皇帝的‘长情’了。不然,近几年被陆皇帝纳入后宫的几个嫔妃,怎会纵然一个个青春貌美,在老前辈面前也依旧只乖乖的低头做小呢? 但这一切都不能掩盖一个事实——儿女已经越来越多的占据了她们的身心。 人的情感都是有限的,就像人的精力。转移到儿女身上的多了,那灌注到陆皇帝身上的自然就少了。尤其是潘金莲与程婉儿。前者有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后者有个即将成年的宝贝儿子。 给自己的姑娘选驸马,给自己的儿子选老婆,俩人从去年到今年,表现是越发外漏了。 召见外朝命妇都比方金芝且要频繁,错不是都知道那内中的缘由,后宫中保管会掀起一场大风波来。 宫女一边给潘金莲梳理长发,一边看着镜中红颜未老的美人儿,嘴角儿紧紧的抿着:贵妃娘娘再是上天赐予的齐天洪福,也都年近四十了,这鱼尾纹都上了眼角了。不像宫里头才进来的妃子宫女儿们,不管是中原的,日本的,朝鲜的,印度的,南洋的,那可都新鲜的如水仙骨朵儿一样…… 现在潘金莲有是一副素净贤淑的装扮……,侍女心中叹了一口气。也是,该到了让位的时候了。 小四十岁的年龄,休说是在皇家了,就是普通的官员富绅家,当家主母在这个岁数时候也到了‘修身养性’的时候了。年华不在,凭甚还能留得住帝王心? 这一点七妃自己也都心知肚明。她们好歹是都有了皇子公主傍身,比起前朝后宫那些失宠的妃子来可好的太多太多了。 赵福金来自幼生长在宫廷,很清楚她老爹的后宫是多么的庞大。内里但是有封号的妃嫔及女官就足有一百三二十人,无封号的宫女又多达多少,更是个未知的数字。 那失宠的后妃连内侍宫女都敢欺负的。 所以后宫的孩子才如此金贵,没有皇子,便是生一个公主也是好的。 潘金莲脸上都已显露皱纹了,纵然恩宠不觉,也的确是要退的时候了。 梳头梳了半个时辰,再加上佩饰,全部倒腾下来都一个时辰了。这是因为陆谦今日宴请了林冲、徐宁两对夫妇,而偏偏今儿的后宫之主方金芝会身体不适,所以中午时,陆皇帝会跟林冲、徐宁在前面喝酒,潘金莲就要陪着林氏、徐氏在后头用餐叙话。 而实际上呢?这不摆明了就是家长见面么。只是陆皇帝更强势,一次见了俩家长。 林家的独子也好,徐家的长子也罢,这可都是陆齐朝一等一的门第啊。 俩小伙儿长得好,人品也不错,金陵城内的豪门权贵子弟,走马章台,流连于秦楼楚馆也不着家的可不在少数。林徐儿郎显然是与那些人不同的。二人武艺上也颇有成就,只是都走的是文科,而不是武事。两家明面上的缘由是子弟根苗少,舍不得丢去军务打混。实则呢?避嫌罢了。 老子是功高勋著的开国将帅,儿子若还走军中路线,那就在军队里扎下根基了。便就有点不好看了。从刘汉到朱明,看看汉家王朝的开国名将子弟里,有几个是老子英雄儿好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这理由明面上说不得,可人林冲、徐宁打一开始让儿子就行的就是文路,习武练拳,一是不叫家传的武艺失传,二是让儿子强身健体。 而隔过这第二代,到了第三代人时候,就无须这般自己绑着手脚了。但要有孙儿辈,他们先就要有儿媳妇不是? 潘金莲最后照了照镜子,看着镜子里那个雍容的美人,总算是打扮好了。“走。咱们去陛下那儿。” 林家、徐家,这都是上上之选。有权有势,有门第爵位,孩子本身也是良人,哪一家潘金莲都没不满意的。这接下了亲事后对陆晋的未来都大有好处。 且她心理可是清楚地,陆皇帝一门心思的跟昔日的老兄弟们联姻。不只是要把女儿嫁过去,更要把儿媳妇娶进来…… 正文 第八百六十三章 皇帝呢?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开国帝王与手下的名臣将相联姻,这仿佛是一个惯例。看看两汉,看看三国两晋和隋唐,陆谦也不能违背了去。 来自后世的他,那初始的念想倒也是要让自己的闺女来一场轰轰烈烈的‘自由恋爱’的。这是前世的三观所带来的惯性。但陆梅她们这越大吧,陆皇帝也就越发若有所悟。也或者说是他越发的被权利同化。 享受与付出是同等的,在你获得权益的同时就也要背负责任。对于军队、官员、封国都是如此理念的陆皇帝,对于自己的儿女们显然也是如此。 自由恋爱对于皇子公主们而言是扯淡的,也是荒诞可笑的。 当他有了如此这个认知之后,那他心中打起的算盘就也顺理成章了。 再说了,看看人豹子头办事是多么的敞亮,不需要老大来示意,先就想老大之所想。所以,陆皇帝要一报还一报啊。林冲的牺牲是很大的,林二代不入军中,那就有了隔阂了。等到林三代想进军队的时候,少说也要二十多年后。豹子头的年龄比陆谦都大,现在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再等二十多年,林冲届时是死是活都还很难说。 人走茶凉可是官场之管理啊。 陆谦不可能让自己心腹重臣的孙子只戴着一个空头爵位进军队。 而没有了林冲,林二代看样儿又那啥,被豹子头给约束着,这辈子注定是有志不能伸展的。这样的一来等到二三十年后,林家的第三代要进入军中时候,他还有多大的福利呢? 有着一个权利隔层存在,这前途就太不确定了。 陆皇帝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个好人,是个见不得他人因自己吃亏的好人。不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吧,至少要于人一个保证不是? 而想要给林家保证,那还有什么比他闺女更可靠地呢? 林徐两家,一公一侯,身份足够匹配。再有二子的人品年龄,也都适当,与陆梅都挺媲美的。 林冲、徐宁也都不是糊涂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对自己儿子有可能成为当朝驸马爷,自乐见其成。 陆皇帝的人品他们都是信得过的,而陆梅的名声也没瑕疵,虽然偶尔能听说这位大齐王朝的长公主殿下脾气不小,可他们相信,自己若是与皇家联姻了,那公主进门后定是做儿媳妇的,而不是当姑奶奶的。 后殿里,一场‘茶话会’也在河蟹的气氛中和谐的进行着。 陆皇帝对于下一代的教育,打算是什么?潘金莲很清楚。他也不止一次对潘金莲说过,汉唐的公主都不像样。千古已降,时代大不一样,汉唐的公主本就不适合眼下的社会。他也是真不喜汉唐两朝的公主,内里的彪悍货色太猛了。无论是眼下这个时代,还是就陆谦他本身而言,都没有这种公主的生存空间。 陆皇帝的这些话,潘金莲自然相信。 两人都在一块二十年了,潘金莲能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么? 但陆齐的公主也绝不是怯懦没脾气的人。 就看那皇家第一女校的课程,就知道陆皇帝绝对不欣赏嫁给渣男王诜的蜀国公主那号人。很温顺很温良很娴熟,很得男人欢心,却那绝不会是陆皇帝的女儿。 公主和驸马两个不一定非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日子是他们自己过得。可却绝不能把女儿教成一个只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男人风流自恣,甚至是一个妾室都能三番五次的顶撞挑衅自己的人。 陆皇帝没从这位公主的身上看到美德,他只看到了软弱。一个堂堂公主,皇帝的同胞妹子,且彼此感情极好,竟然要对一个王诜忍气吞声? 看着王诜沉迷酒色,沾花惹草,甚至公然把一些歌女(娼女支)带回家中嬉闹,还先后纳了八个小妾,这位驸马爷那真是‘大无畏’到一定程度了。 可这样的奇耻大辱,这位宋神宗的胞妹竟然都忍住了。即便是临死前都在求哥哥把丈夫被贬的官职给升回来,这种人若是陆皇帝的女儿,他简直无法想象自己心中会这样抓狂。 “……娘娘可是谦虚了。妾身早有听闻,公主殿下性情开朗,于京城一干小儿女中甚有威望,功课更是门门优秀,这般的品学兼优真是叫妾身羡慕不已。”徐氏叹着气,提及了自己的那小女儿,后者眼看就要小学结业,已是十二周岁,在她口中却还是顽劣不堪,不知教诲,叫人头疼的很。 徐宁膝下二子一女,女儿年岁最小,也最得徐宁的疼爱。因为女儿么,可不就要娇生惯养,又不用担负甚个祖上荣光,担负甚个家业。 在徐氏心中,她最挂心的实则是次子。长子不用担忧,因为有他爹的爵位。小女儿也不用担忧,再不成样,那也是陈州侯府上的嫡女,便是送不进皇室,那还能愁嫁不曾? 只有那次子,年岁与陆梅相差仿佛,却因为是次子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徐二郎跟他大哥一样都走文官路线,可不是徐氏看扁自己的儿子,这就不是块善于钩心斗角的料。 徐二前途堪忧啊。 而如何来弥补这一缺陷呢?娶个好老婆就是一条最快最便利的捷径! 可是陆梅不止是皇家的长公主,更是陆皇帝和潘贵妃的心头肉,岂能就嫁给一不得爵位的次子?而即便是真的成了此事,若是次子有了公主做后盾,再被人挑起了心思,来与他大哥争爵位,那徐家岂不是就乱套了? “陛下是甚人,你们也该是知道的。这大齐朝的公主啊,骑马射箭打枪都成,但就是教导不来出口成章的才女!”对比汉唐时候的公主,她们的尊贵和自由并不差劲,只是没有了汉唐公主在政治上的彪悍。 无奈何,老刘家的女人操心政治是常态;而老李家的娘们有武则天当榜样,也很难安分守己。可现如今的社会里,却已经没有了这方面的因素。 “再是公主,她们也是给人做儿媳妇,她们要学的也从不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是如何的为人妻,为人媳,为人母。”陆齐的公主们眼界都挺开阔的,且要读史,要有一定的政治头脑。 眼下的时代虽然与汉唐不一样,可作为公主,一定的政治眼光和手腕也是不要可缺少的。不管她们是不是真的能用得上。 以后的时代太迷茫了,陆皇帝也看不透彻。若是中国真的走上了资本和殖民扩张道路,到时候,资本大潮湮没一切的时候,公主也能成为皇室力量的一部分。 …… 当潘金莲再次从睡梦中醒来,身上的酸软感让她不由得轻哼了一声,可心里却甜滋滋的。年纪大了,然这种欢愉感仍旧是女人的最爱。更重要的是,这还代表着她对皇帝的吸引力。 还是很强烈的么。 有一种美好叫身心愉快,那就是此时。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因为……,枕头边空荡荡的无人,这……皇帝呢? 正文 第八百六十四章 喜讯忽来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内书房里,一根根儿臂粗细的蜡烛把整个室内照的如是白昼。陆谦披着淡紫色外袍,此刻正不停地来回踱步,双眉紧锁,沉思着甚个。 身侧墙壁上,大大的一副“坤舆万国全图”上标出了很多个代表着战争的‘X’型符号,从遥远的红海两岸到锡兰与弓弧群岛之间——还没解释一下为甚叫弓弧群岛,那大小安达曼群岛和十度海峡以南的尼科巴群岛,绵延南北两千里,形状似一弯弧,堵在了麻六甲水道之前,故而取名弓弧群岛。陆皇帝不可能把拿进口袋里的东西给起个外国名儿不是么? 除此外还有河中地区,还有南洋的爪洼岛和中南半岛,这些都是大局已定,但仍有少量的小股反抗势力在活动;接着就是东北和北方大草原,二者的进展较之前者更胜一筹,反抗势力已经近乎消亡,只是人心还未尽数归附罢了。最后就是日本! 现下的日本已经被陆皇帝肢解了。 六年前,享年七十八岁的白河法皇在平安京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其孙鸟羽上皇接掌过权利。然鸟羽上皇不喜长子崇德天皇,因为有一个传闻早在平安京流传了许久,崇德并非是鸟羽的儿子,而是鸟羽的爷爷白河法皇的私生子。 傀儡一样无有半点实权的堀河天皇在气郁中死后,五岁的鸟羽天皇即位,政务全部由白河法皇管理。他根本无法反抗白河的决定。十五岁时娶白河法皇的养女藤原璋子(待贤门院)并立为中宫。两年后崇德出生,又是四年,就在白河法皇的主持下,鸟羽天皇无奈的禅位给了待贤门院所生的年仅四岁的崇德。 内中的真实情由完全可以书写出一本厚厚的家族倾轧和伦理小说。 白河法皇死后,大权为鸟羽上皇所有,这人真正宠爱的是藤原得子(美福门院)。别看这藤原得子与藤原璋子都是藤原,甚至还是堂姐妹,可半点毛用都没。藤原一族自身的内斗也犀利的一比。历史上藤原得子就极受宠爱,兼之鸟羽与崇德之间那化解不开的隔阂,那鸟羽便就逼迫崇德将皇位让给了藤原得子的只两岁大的儿子近卫。 但是眼下这个时代里,陆皇帝的插手却让日本的走势得到了彻底的改变。 得到了陆皇帝暗中支持的崇德秘密逃亡佐渡岛,对益都献表称臣,受封日本国王。陆谦这便有了足够的借口介入日本的内部争端,东海总管府下属的水陆大军齐发向日本。一番大战下来,日本还能如何呢?再强大的兔子也扛不住猛虎的扑击啊? 可以说,就是其内部的权力斗争让陆皇帝瞄到了一天赐良机,也叫日本这个原本的独立国家,踏入了坠落深渊的第一步。 而现在陆皇帝又收到了一个好消息,谍报司十万火急,那朱罗国的老国王维罗摩·朱罗,挂了!其子俱卢同伽·朱罗二世继位。 陆谦脑子里想着朱罗国的各类情报,之前两国就在大洋上有过两次交锋,一战打出了中国的威风来,二战打出了中国海商横行天竺海域的自由通行证。 更不要说天竺的北方,河中地区局势的变化亦让其北部一些邦国对中国生出了深深的惧意。 强大的伽色尼王朝比之百年前鼎盛时候虽然已经衰落了很多很多,却仍旧似一把锋利的铡刀,悬在所有北天竺各邦的头顶。 两边因为信仰的不同,拥有着不可化解的矛盾。 可就是如此强大的伽色尼王朝的宗主国,那自然是远比伽色尼王朝强大的塞尔柱帝国,都被中国人派出的一支不过三两万人的远征军给利索击败,而中国本身却足足有百万大军。 中国的形象和实力在北天竺各邦国的统治者心中立刻就有了一鲜明应照,现如今已然被魔鬼化了。 如此,面对着水陆两方面全都证明了自己超凡实力的中国,阿三哥们哪里还敢开罪? 何况商贸往来中,他们彼此间真的是互惠互利。 前文里说了,黄金是只有花出去了才是真的财富,不然那就是一堆漂亮的金属而已。 而中国呢?有漂亮的丝绸,有漂亮的瓷器,有手工精湛的各类工艺品、奢饰品,更还有大批质地过硬的刀剑盔甲。 军火交易才是最赚钱的买卖。 北天竺各邦国鼎立,群雄纷争已数百年之久,要说他们彼此间有没有矛盾,那肯定是在扯淡。与朱罗国相接处的北方各邦国,谁不是在时刻警惕着? 朱罗国从天竺大陆的最南端发家,鼎盛时候一路向北几乎打进了孟加拉。现在虽然已经衰落,更因为与中国的关系而造成了其战略重心的转变转移,但北天竺各邦国仍旧不会掉以轻心。 这种政治大环境下,军火买卖不要太好做了。 大批的布面甲和轻便的棉甲进入了天竺,毕竟后者因为气候的缘故,千百年中几乎没有鳞甲出现过,更不存在重甲。皮甲、布面甲和锁子甲是其军队的主流甲衣。 轻步兵、骑兵、象兵。前者是炮灰,很多就不着甲衣的,后两者是主力。可实际战斗力也就那样儿。 朱罗国入侵三佛齐的时间还没过去多久,很多记录都还保留着。其水陆军规模是不小,士兵也敢战,但其陆军的装备比之三佛齐人,且都占据不了绝对的优势,那战斗力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军队打仗绝不是全凭装备,可在双边都有战心斗志的时候,装备就是决定胜负的依据。 转了无数圈的陆皇帝终于停下了脚步,这是一个大好良机,他一定不能错过。所以,简单的收拢一下可立刻用上的军队,他发现这数字已经很可以了。而且借口都他么的是现成的,蒲家犯事了,帽子可以扔出来一顶给朱罗么。横竖蒲家在朱罗也有产业在…… “来人,宣内阁诸位大臣,五军都督府诸位都督觐见。”停了刹那,才又接着道:“宣朱贵觐见。” 陆皇帝的举措直接牵动了整个金陵城,天方刚大亮时,不少消息灵通之人就已经知晓了这一幕。不管是宫内宫外,这一刻不知道多少人瞪大了自己的双眼。 当然也有人在安安生气。 启祥宫偏殿。 刚刚还眉笑颜开的小赵氏,听闻再度传到的消息后眉眼一挑,嫣红小嘴一抿,一股子犀利感就油然而生。“潘金莲这……” 张口就要出恶言,但终究还是没糊涂,忍下了。她现下的地位比之潘金莲可是要差得远。 当然,出身赵氏宗室的她,教养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陆皇帝这辈子是做不得才子了,却不介意弄来一个佳人放在身边欣赏。当然她人长的更好。 但入宫经年,宠爱固然有,却始终落在前辈人之后,想着自己的青葱年龄,正是风华,却被一群大老娘们给压在头上,如何甘心?那岁数最大的潘金莲就成为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今早刚刚醒来就听到了好消息,皇帝不等天亮就出了长春宫,真是笑是她了。直以为是潘金莲没伺候得当,惹怒了陆皇帝。可哪知道这一顿饭还没过去,又传来的消息却是前朝有了大动作。皇帝召见文武重臣议事,这陆谦从长春宫内早早出来的因由就很明显了。 小赵氏怎的不气? 正文 第八百六十五章 历史的重演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恒逻斯河畔,似乎是四百年前那场东方与天方的碰撞的重演。今日时候,以正黄旗、正红旗、镶黄旗的上万铁骑为首,附带着喀喇汗国各部附庸军的东方军团,与打着西喀喇汗国旗号的天方大军再次展开了一场规模浩大,然却并无任何特殊意义的会战。 这场战争,东面的打赢了,陆皇帝也不可能对塞尔柱人动手;西面的打赢了,也不可能动摇中国在河中地区的根基。 因为,任谁都知道眼下镇压河中地区的三旗,那就是中国人伸出来的一根小么指头。与中国真正的力量相比,不值一提。打胜了他们,毫无半点意义。 而眼下的天方大军呢,却已经是塞尔柱的呼罗珊总督与花刺子模人,还有伽色尼王朝与西喀喇汗国至今为止仍没有臣服于中国的力量的共同结合体。这是一支近十万人的大部队,内里光是各方的精锐骑兵就有三万人之众! 高高的望车上,现任的正黄旗旗主高弥勒与镶黄旗旗主李怀恩簇拥着最中央的正红旗旗主耶律大石。无奈何,正黄旗、镶黄旗比之正红旗都成立的早,十多年过去了,第一任旗主宣赞与嵬名屈怀都已经退出了八旗,成为了大齐朝正儿八经的勋贵,一受封和川伯,一受封博乐子,俨然是功成名就也。 所以,现如今接位的高弥勒和李怀恩二人自然要以老前辈耶律大石为首了,更不要说人耶律大石军略不凡,征战沙场屡有斩获。名望之上,其名下的正红旗实力上头,本就比他们二人要强! 八旗是以战养战的主儿,不怕打仗,越打仗他们实力就越强。当然了,这里指的是胜仗,打败仗可就要输掉裤子了。 喊杀声和枪炮声一阵阵的传来,东方军团的兵马在虎蹲炮和抬枪,还有天雷箭的掩护下,打退了穆塔里卜大军所发起的一波又一波攻势。 在齐军中根本无有装备的抬枪,放到眼下却成为了八旗军手中的利器,在战场上大显身手。 这可不是欺负天方人没见过火器! 上次西征的时候,齐军与天方军大打出手,他们就见个够了。 那开始的时候,没有怎么见识过火器的天方军队,完全被这种喷火的武器给打懵了。便是他们胯下的战马也被这种可怕的武器给吓坏了,战马的听觉是很灵敏的,骤然受惊之下,大群的骑兵坐骑在战场上失去控制,四散乱窜,四下逃窜,使得天方那边儿的阵型大乱。给了齐军所属马军可乘之机。总共也就三万人的西征军一路横扫席卷,轻而易举的吊打天方。 自从那一场战争结束后,天方人哪家又敢对‘响声’不以为然的? ‘炮仗’这一外来事物以最快的速度席卷了大半个天方世界。就像当年陆皇帝的’驯马‘一样,他们的办法也是搞一堆炮仗来放给马儿听。 现在再战,天方军团的战马显然不会再像先前那样表现,但是他们的战马虽然听话了,却不意味着就能突破枪炮的防御。 虎蹲炮射程有限,是东方军团阵线前最后的遮挡,这里可是恒逻斯河畔,茫茫的大草原上,可没有事先准备好的阵地工事。 更远虎蹲炮一步的是手榴弹,其射程在十丈到二十丈之间。事实上,十五丈就是一个坎儿了。很少有人能把手榴弹扔到二十丈的。 再次就是强弓,负责填补二十丈与三十丈之间的这段距离。 而三十丈之外的距离,那就属于抬枪和劲弩了。 抬枪,即是大口径火枪。打的更远,穿透力更强。作用与劲弩仿佛,但要比后者的破甲力和持续力更强大。 这就是八旗军现今的武备,陆皇帝从不把真正的大炮配给他们。可如此的军备已经足够他们打的天方人不要不要得了。 天方军团的进攻在齐军的火力覆盖下每每受挫,其士气自然低落。要清楚,前方的军团是一支多方势力联合起来的兵马,在信仰的激励下。因为被齐军强势‘收复’的西喀喇汗国,这几年里佛化的厉害。 看高弥勒的名字就知道他是一个佛教徒,出身党项的李怀恩和耶律大石,也都是佛教徒。 这些人无论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还是从体察上意的角度出发,那都必须这般干。这也是此次多放势力联合起来的最大原因。 世界上的信仰似乎都有建立‘地上神国/佛国’的理念,看早期道教的起事,还是日本的佛教。那没有成功不是因为他们没这个念想,而是因为没有成功。 一神教也有黑暗的中世纪,萨满教更一度权力大到可和大汗分庭抗礼,但不管是一神教还是萨满教,精神上的力量终究是脱离了世俗的政权,佛教、道教更是如此。然唯独真神教,那是真牛逼,看看后世,直叫人对默罕默德竖起大拇指啊。 现在就是这种力量作祟,以至于各方势力联合一处,俨然就是一出天方版的星月军东征的好戏。 天方军团的实力远远强过三旗,坐等着他们打过来就也太蠢了。耶律大石并非蠢人,他的选择也跟当初的高仙芝一样,带领手中主力直取恒逻斯城,这处叛军的‘国都’所在地。 恒逻斯城是河中地区的重镇,也是原东喀喇汗国西境军事要害所在,靠近西天山,和卡拉套山【东西走向】的西面。背后就是楚河河谷,从这里可以直向东与七河地区【巴尔喀什湖】连通,是陆上丝绸之路最便易往来的北线。 而卡拉套山的东面就是伊塞克湖,其湖畔有一座城,现下为齐军布防中亚的重要一环,其名碎叶城,也就是名垂千古的诗仙李太白的诞生地,也是李唐安西四镇最西面的一处。 恒逻斯城与碎叶城之间就隔着一座东西走向的卡拉套山脉。山北麓是莫因库姆沙漠,楚河河谷便是贴着沙漠的北部边缘,沟通东西。 恒逻斯城以西还有整个西喀喇汗国为陆齐的势力范围,但现在却全已经换做了马黑木二世的星月旗。 当年西喀喇汗国灭亡,汗王穆罕默德二世西逃到了花刺子模病逝,其子伊卜拉欣二世上位,带着花刺子模人和塞尔柱人的支持卷土重来,结果却不走运的死在了一场战斗中,运气很是不好。接着,伊卜拉欣的弟弟哈桑.克雷奇继位,这位的运气更差,刚接位旋即便就病逝。如是这汗王的宝冠就落到了现在的马黑木二世头上,他是穆罕默德二世最小的儿子。 马黑木二世显然是天方世界推出来的旗号,举着复兴西喀喇汗国的旗号从呼罗珊杀出,很快就得到了西喀喇汗国诸多土著的响应,他们与天方世界的距离更近,信仰的虔诚度也就更高,对于耶律大石他们推行的佛化政策早就积蓄了极大地不满。只是困于齐军的犀利而无奈顺从。现在得到了机会,自纷纷跳反。甚至是东喀喇汗国的西境土著中也有不少人被这股情绪给卷裹着。以至于马黑木二世从西喀喇汗国的地盘继续向东进军的时候,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恒逻斯城这座西境的军事商业重地,并且定都此地,发表了一番表述自己豪情壮志的宣言,要收复‘祖先’故土,要一通喀喇汗国,要把迷途的兄弟从错误中拯救出来。所以他立恒逻斯城为都城。这是在表达自己的决意! 这要是国都刚刚立下就给丢了,马黑木二世的气势就无从谈起了。 更重要的是,没了恒逻斯城,也就无从谈起楚河河谷了。这里被齐军夺回后也就隔绝了天方人对东方的威胁。而至于恒逻斯城以西的那大片土地,现在就无须把其上的生民看做‘自己人’,全当做是一片巨大的狩猎场即可。 只要打败了这所谓的“西喀喇汗国军”,接下的一切就是平推罢了。都不需要三旗去亲自上阵,只他们身后的东喀喇人就足以把事情办好…… 正文 第八百六十六章 耶律大石的野望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一天一夜的会战,各方势力共同组成的天方大军,足足十万人的天方大军被数量不过自己一半的东方军团完全击溃。 防御——反击——追击! 这就是耶律大石他们通往胜利的三部曲。 天方军团打不动齐军的防线,两军一边受挫,一边振奋,士气此消彼长,战败就成了必然。 要知道,天方军团是一支多方拼凑起来的队伍,且兵员素质参差不齐。若是进展顺利,人心自齐整,万众一心,爆发出的战力亦是非同小可。可要是进展不妙,战局失利,士气大伤下人心散乱,一旦遭遇到激烈的反击自就会化作一群撒缰的野马,四散奔逃。 作鸟兽散就是对他们最好的诠释! 追赶羊群的事情,耶律大石就交给东喀喇汗国的那些已经皈依我佛的忠心贵族了。 八旗军的追击目标却是向南,顺着伽色尼王朝的败兵杀入茫茫的克孜勒库姆沙漠。 茫茫的黄沙照应在人的眼中,这是沙漠里唯一的颜色。 八旗军进到西域后就与沙漠有了不解之缘,不光是西域境内的黄沙戈壁,就是眼下的这一战中,他们也是先穿过莫因库姆沙漠的东部边缘,进入到楚河河谷,而后顺着楚河河谷,这条沟通东西的陆路要道,方直杀到怛罗斯河流域的。 而这楚河河谷那就是夹在巴尔喀什湖东侧的巴东荒漠与卡拉套山北麓的莫因库姆沙漠之间的绿化带。 伊塞克湖盆围边的昆格山与吉尔吉斯山的共同作用庇护了这片土地,楚河中游地区两面受水,大自然就在两片荒漠戈壁中间成就一条水草丰美的绿地。在阻止西部沙漠的侵蚀的同时,也为东西两端开辟了一条安全的通道。这是两片荒凉的大漠戈壁的分界线,沿途水源不缺,人烟稠密,只要局势安稳,这里就会是丝绸之路上诸多商贾的第一选择。 想想看,如果来往于东西丝绸之路上的陆路商人,可以有强大政权保障旅途安全的话,保障他们沿着北线一路畅通的直入中原,这显然比依靠不连贯的绿洲补给,并要翻越葱岭的丝绸之路中、南(塔里木盆地南北两端)要更有优势。 这也是怛罗斯城在数百年前就大名鼎鼎的重要原因之一,那里是卡拉套山西端的山口处,而它的身后的楚河河谷,那么它就是陆上丝绸之路上当之无愧的交通枢纽。 这会给一座城池带来多大的财富和知名度啊。 在陆齐的中亚战略布局中,怛罗斯城的重要度是四星半,都超过许多名声响亮的大城市。 因为在陆齐朝的军事评估中,评判一个地方的地缘潜力,永远不是只看它本身的财富、环境,地缘位置才是更为重要的。这就好像后世的大魔都,如果没有江、海相接的优势,它至多也只是凭借肥沃的冲积平原,成就一个渔米之乡的小康之地。就象古典时期的其他“江南”之地一样。而因江海相接之利,成为中央之国与世界相连的地缘枢纽之后,它就有了竞争世界最顶级大都市的资格了。 楚河河谷就与魔都有些类似,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地理环境,并不是成就它历史地位的主因。能在板块沟通上体现枢纽价值,才是提升它地缘地位的主因。 而之所以不在如此重要的地方直接设立军队,原因也很简单——间隔距离着实太远,已经超出了陆齐朝的直接掌控范围。 故而,只把此地圈在‘势力范围’中便就可以了。 至于有人叛乱甚的,有了就打,横竖陆齐军现下占据着绝对的军事优势。打的很了,打的多了,杀得多了,也就乖乖了。 现在陆齐对中亚地区的经营才只是一个开始,等到那儿一个个封国建立起来了,才是真正拉开大帷幕的时候。陆皇帝可是很早就有一颗‘西征’的心的。 甭管蒙古人对华夏造成了多么大的损害,蒙古人的西征,却让陆皇帝看了眼馋——那是当之无愧的丰功伟绩。中国近代史上的衰落和耻辱更是把蒙古人的“西征”映衬的更加辉煌。 所以,马黑木二世才会‘定都’怛罗斯城,而齐军若是收复了怛罗斯城后,便也就卡住了他们向东渗透的通道。接下就只要是对西面的区域进行来回的扫荡就是了。 看看那多少人参与进了反叛?十万大军中精锐只有三万人,余下的大部分都是原西喀喇汗国的臣民,这些人既然跳了出来,那就正好一网打尽。 奴隶这玩意儿不止中原紧缺,就是西域也抢手的很。陆齐朝一通西域之后,开路筑城,要用的人手海了去了。所以向西必然会得到巨大的经济利益。 那各方的精锐一遭被打散,所谓的西喀喇汗国军就是一个笑话。余下的几万人真的是军队吗? 不。他们就只是一波牧民农民罢了。 不要说是三旗,就是他们身后的东喀喇人,也能把垂头丧气,落荒而逃的他们吊打。 当天方军团的主力被三旗铁骑一次次的冲击彻底打垮后,耶律大石很明白,西面的局势就是一场收获之旅罢了。每一个人都能收获一笔丰厚的收益。 但他还是坚持向南去,并且需要重利,说服了高弥勒和李怀恩。 伽色尼王朝,这个正在衰落中的王朝才是耶律大石瞄上的猎物! 因为他已经没时间耗费在塞尔柱人身上了。 作为第一任正红旗旗主,他的任期已经进入了尾声。现在的耶律大石最需要的并非是财富上的增益,而是更加雄厚的政治资本。 有着一颗上进心的他,希望自己的将来也能够割据一方,自己称孤道寡。而且这个野望是很容易实现的,因为陆皇帝的封建国家之策,在他转身一变成为帝国的贵族之后,一样适用于他。 但耶律大石清楚,自己就是再卖力,这十年时间里也很难迈过一道坎儿。从子爵晋升为伯爵,这是普通贵族与高等贵族的分界线。 先前退出的那些旗主们,除了宣赞这个有着深厚背景的家伙做上了伯爷,其他几人都只是男爵而已。 但是为了自己的上进心,为了子孙后代考虑,他现在是卯足了劲往上爬。只要能爬过那道坎儿,他所得到的就不只是更大更好的地盘,还有国内更多更强的支持与保护。 所以他舍西而取南。 作为一个很聪明的人,耶律大石一开始就对打着马黑木二世旗号的天方军团探查了个明白。 无论是呼罗珊还是花刺子模,那都属于塞尔柱帝国,这个对手虽并不被他看在眼里,但却不能否认堂堂天方两极之一的塞尔柱帝国并非他一个小八旗旗主可以轻易掀翻的。而对比塞尔柱人,伽色尼王朝就显然是个软柿子了。 “岁月无情啊,转瞬即是八年。”耶律大石对李怀恩、高弥勒叹息着道,他坐上这正红旗旗主之位已经七年有余了,他已经没时间对塞尔柱人动手了,因为到了十年期限,他立马就会打包走人。陆皇帝定下的规矩没有人可以违背。 故而,耶律大石明知道塞尔柱人是一块让人垂涎欲滴的肥肉,却也只能舍大取小,将目标对准了伽色尼王朝。 争取两年里搞定了伽色尼王朝。 正文 第八百六十七章 雏鹰展翅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等到怛罗斯之战的捷报送到陆皇帝面前的时候,陆齐与朱罗之战的大前提——总要给陆皇帝一个师出有名的借口,行动已经进行到了最后时刻。 谍报司在朱罗经营了不少年头,手脚勾搭的便就有朱罗水军。 这一次的行动就是朱罗水军袭杀中国商船。 如此的消息一旦在报纸上刊登,两国开战的理由便也就夯实了。 而在如此消息之前,金陵内外报纸上刊登的头版头条,则是清一水的“世界是圆的”、“天下是个球”、“远洋探险”等等。 天圆地方的传统理念已经在中国人脑子里扎根了无数年,但也始终有一个声音是说大地是圆的。比如汉代的张横,天地如鸡子,地如蛋中黄么。只是这种声音太少了,甚至很多年都不出一个。与张横这一层次者等肩之人,近者为沈括,远着是郭守敬。后者的太祖爷则都还没出生呢。 所以,陆皇帝突然开口说自己梦中得昊天上帝指点,天下乃一球,东瀛更东处,间隔茫茫万里汪洋,更还有一片广袤无比之大陆也。 如此消息从朝堂传到民间,不知道让多少人震撼到大脑宕机。 天圆地方,这大地怎可能像一球一样虚悬于空中,凡物四面蚁附?那人不掉下去了么。 可是说这话的是陆皇帝,陆皇帝是得过天授的人。当年继位时候,五彩祥云显东方,紫气浩荡满乾坤,是无数人亲眼所目睹的。 这样的主儿,口中说出的言语岂是荒诞? 更不要说陆皇帝雷厉风行,立刻颁旨,以回朝歇息的前南洋水师总管阮小七为将,率五艘舰船东巡。 这是直接赋予行动了!以至于整个金陵城为之震动,在阮小七挑选战舰和兵丁事毕,他家的门槛已经被人踏破,就是陆谦这里都被人递上了话。 以至于整个船队在百姓们都还在议论纷纷时候,就已经从五艘舰船变作了十二艘,随从更是从本来的不满五百人变成了现在的一千人有余。 “两千年前,凤鸣岐山,宗周立而殷商亡。其有遗族一支,自朝鲜向北入寒地,转而向东……” 阮小七耳旁回荡的是陆皇帝的言语,脑子里想的则是一个球,一个圆球,皇帝叫它地球仪。 当时陆皇帝在这个球上画了一条线,联通两块大陆。说:“当年此处且有道路相连,今日沧海桑田,昔年故道早不负存矣。然殷商遗族沿此道东入彼地,与此地土著相合,繁衍生息两千余年,至今兀不知是何模样……” 阮小七当时听了直以为陆皇帝在说书讲古,但陆皇帝随后发出的命令却叫他知道,陆皇帝是认真的,也就是说,这事儿是真的? 阮小七对陆皇帝的神圣性深信不疑,所以皇帝口中的昊天上帝就是真的喽。 “我叫你率船东向,目的不是寻找那些殷商遗族,而是去找到这片大陆。”陆谦眼睛里闪烁的全是璨璨金光,阮小七至今想来也记得清清楚楚,富拥天下的皇帝说道新大陆时竟然两眼冒金光,那还是多大的利益啊。 但阮小七却心有顾虑。 现在的他可不是当年石碣村里的小小渔夫了,他曾经贵为南洋水师总管,带领水师战舰与朱罗人拼杀于大洋之上,他已经知道了现有的世界,无论是天方还是欧洲,亦或是皇帝口中的非洲,那儿都有文明,或者说那儿都有国度。 在他看来,此刻东面那遥远未知的神秘大陆也一样会存在着文明和国度,就像欧洲、非洲一样,就算真有金山银山,还能叫你白白搬走不曾? 但这些话他都没有直接道出,因为阮小七明白,即便如此,那个未知的神秘大陆也仍旧不失为一座金光闪闪的大宝藏。 看看陆齐每年的海贸吧,数额逐年日增,金银流水一样涌入国中,银元和钱钞已经彻底取代了“贯”成为了挂在人嘴边的单位了。 要清楚在陆齐朝,纸钞大多数都被商贾所持有,因为便于携带,便于交易。而小市民和普通百姓们却对纸钞抱有疑虑,他们更青睐于真金白银。 虽然有日本金银的补充,虽然扫荡南洋诸国缴获了不少金子,但不能否认,海外贸易也是中国金银的一大来源。谁让眼下时候的中国本土金银产量那么叫人捉急呢。 二月下旬,阮小七所率的‘东征军’终于启程了。依照内阁的安排,此次东去的十二艘船上,都携带有陆齐国书无数,随行鸿胪寺、礼部等文官数十人众,只要情况所至,这些人一个个摇身一变都能成所谓“特使”。 在一干随行人员之中,有一人虽未列入“特使”名单,却拥有着“特使”一级的身份。这人便是许贯忠的妻弟卢仁恩。 许贯忠当初有个绰号叫活地图,他对海外可是有着非同一般的兴趣的。 错非他现下已经是内阁首辅了,保不准都请命要跟着去了。 陆谦无奈下便只能把他妻弟,一个很纯粹的史学家,一个对海外同样充满兴趣的学者,塞进队伍里。 此刻对‘世界’已经有了一具体的认知的国人,再也不会把海外皆视为未开化的蛮荒之地了,甚至都因此生出了一丝小心翼翼来。 就像刚刚展翅翱翔的雄鹰,纵然已经飞上了天空,可对未知的外界却也保持着一份敬畏。 《新闻报》上可开辟的有海外专栏,这些年里介绍了埃及,介绍波斯,然后是希腊,最后是罗马、东罗马和大食。 不止介绍了一个个帝国,还介绍了一些英雄人物。 天方世界有针对欧洲人的记述么。巴格达还没有被蒙古人毁灭,开罗的爱资哈尔星月寺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纵然是信仰大学。那里是天方教的信仰和学术文化中心。哈里发阿齐兹在开罗建立了皇家图书馆,藏书达20万册,收藏有大量各种文字珍本。 还有科学馆。一百多年前的哈里发哈基姆,延聘天方世界各地的著名学者进行学术研究,其领域包括信仰、哲学和自然科学的各学科。并附设学校、图书馆和天文台。在十字军之前,那里甚至都不乏欧洲的学者出没。 这些年里陆齐方面的商人也好,谍报司探员也罢,用钱财从中购买了不少书籍资料,自然科学和历史是重中之重。 可是给《新闻报》制造了一个万众瞩目的热点来! 从这个专栏里,中国人看到了‘外头’的风采,那些古国悠久的历史并不次于中国。纵然很多人心中仍旧不能消去旧有的偏见,却也多少有了点B数。 正文 第八百六十八章 谍报战场不需要丰富的感情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卢仁恩的身份有些特殊,虽然很多人并不清楚的知道他的底细。可但凡知道的,就都觉得这人是那么的异类。 背靠着许贯忠这颗大树,卢仁恩这些年里陆续掺和了《辽史》、《宋史》和《夏史》的核定与审查。不能算立下多大功劳,却也得了个‘国士’的头衔。 这样的身份实则已经是整个队伍里的第二人了。 人活阎罗还是陆皇帝钦点的军呢,卢仁恩却是自己“主动”围上来的。别管许贯忠从中是否有在当中出力。他本人若不愿意,许贯忠断然不会强迫的。 其实不仅是卢仁恩,就连他妻子心里都有不情愿。 海上能是说笑的么?万一有个好歹呢?这些年陆齐海贸是日渐发达和繁荣,可因此而沉没的海船就也变得更多了。现在自己丈夫要冒险出海,还是完全陌生的海域,卢氏能情愿才怪。 但饶是如此,此时的她亦不能言语甚个,只能像周围其他送行的妻子一般关切地叮咛着自己的丈夫。 一旁膝下的两个孩儿似乎还没有明白即将发生的事情。一直生活在富裕安定的环境中的一双儿女还未曾见识过如此热闹的场景呢。就是学堂办运动会的时候也比不得这里热闹啊。毕竟皇帝和满朝的许多文武大臣都到场了么。周遭光是荷枪实弹的警卫就有上千人! 更别说停泊在码头上的那十二艘硕大的帆船了。因此两个小家伙只是瞪着两双天真的大眼睛,好奇地向四周张望着。 然而陆皇帝与阮小七面上却多有肃穆,此行的危险性与丰厚收获是成正比的。 一身戎装的副将匆匆地跑过来,先向陆皇帝行了个军礼,再向阮小七报告道:“都督,舰队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李俊已经去做自己的海外诸侯了,后军都督府便就空出了一个位置,补上去的自就是阮小七了。虽然阮氏三兄弟在后军都督府里进进出出都已经三两遭了。 陆齐军征讨南洋时候,三兄弟都有在地方坐镇。都是狠人么,也都是粗人,手段有些粗暴,可管用。 “舰队已经准备好了吗?其他人等是否都已准备妥当了?”阮小七道。 “回都督,所有人等均已准备完毕,随时都可以出发。”副将恭敬的回道。 陆谦哈哈一下,“这么说来,倒是朕耽误了起航的时间了。”一边打趣的说道,一边又向阮小七做最后的嘱咐:“既然如此朕就不耽搁你么。只是此行务必要保重,万记住,安全第一。”虽然从心底里说,他以活阎罗为将,这更是为阮小七的身后名增添一层光彩。 只要他能顺利发现美洲,并且返回来,‘著名航海家’的名头便肯定会挂在他的头上。可要是活阎罗真挂在了茫茫大海里,就那啥了。 “陛下放心,臣定当尽全力。”阮小七信心十足。 他在江海湖泊里翻滚打混且多少年了,大海于他而言就是另外一个家,此时此刻脑子里根本不存在翻船的念头。 “前途一路小心。那万里汪洋可不比咱自家门前的小水洼。万万平安归来。” “陛下放心,臣等定满载而归。”阮小七一个抱拳后,肃身而退。 眼见号角声响起,陆氏知道是该是出发的时间了。恍惚间她将目光又移向了丈夫,心中虽有千言万语想要言语,最后却只是嘱咐了一句:“一路顺风。” “且等我平安归来。”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出发的卢仁恩,最后看了一眼妻儿,便转身随着阮小七等人上了船。 眼看着父亲登上了大船,底下的两个小家伙这才意识到究竟将要发生什么事。那男孩儿先就扯着嗓子大哭起来,一旁的女孩年岁更小,可看着父亲离开,听着哥哥哭声,就已经嚎啕大哭了。 此刻有呜咽声响起的又岂止卢家,码头上是哭声一片,陆谦本觉得自己已经心如铁石了,此刻也不由得一软。 下决心要等他们返回来的时候,从上到下,皆要好好褒奖一番。 每天早上太阳都会依旧升起,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那船队没有离港的时候,为万众瞩目,无数张口舌去议论纷纷。但当他们离开了金陵码头之后,天空的太阳照常升起,继续高高的挂在天空中,不见半点变化。 以至于‘朱罗水军袭杀大齐商船’的消息传到金陵时候,众人的注意力迅速转移,那一度被他们时刻挂在口中的‘新大陆和阮小七’,已然被抛弃在脑后。 陆皇帝雷霆大怒,朝野上下义愤填膺,整个金陵似乎瞬间都暴躁了来。陆齐与朱罗开战,势不可挽! 而与金陵隔江而对的扬州城内。 一处不怎起眼的府邸里,却半点没有被市面上那暴躁的气氛所影响。之前出现在广州城内的贵公子此刻侧身斜靠在椅子上,一边倾听者丝竹声,一边可以欣赏着歌女支舞技。身后两个端着杯盘酒水果品的女子,打扮的婀娜多姿,颜色甚是出众。 贵公子看似在欣赏歌舞,实则眼神不经意里总会照顾到对面。那儿的一人此刻盘膝坐在矮榻上,一边挥手合着节拍,一边跟身旁一个颜色一样极出众的侍女喁喁细语。在他的斜背后,五个奏乐人横坐一排,琵琶笛箫,正全神贯注的演奏着。 直到深夜里,一场小宴方是落下帷幕。宾客已经醉意朦朦,那贵公子把手一挥,对面侍女娇柔的面容上露出一副毅色,微微一点头后就随着被仆人搀扶着的宾客去了。 府中早安排了歇息之地,明烛已经点燃,床帖拉开,被子堆叠,枕头也已放好,随时可以休息。 “藤原,柳平只是一个八品的小官,而由美子可是……”那是他们手下最出众的美人之一,而且出身不俗。纵然在被选上的那一天其,他们这些人便已经将生死荣辱全都弃之度外,但将由美子这样的美人浪费在区区一个从八品小官的身上,真的值得吗? “官职不再大小,有用才是第一的。柳平是扬州巡检官之一,由美子的牺牲很有必要。” 巡检官是洪武五年后方增添的官职,手中握着三二十人到三五十人不等,还能召集地方的乡兵,是隶属于地方官府统辖的准武装力量。 “蒲家已经毁灭。现在的一切都需要我们自己亲自来经营,从头开始。如此,建立一条安全的运输线就是第一位的。” “近卫,你要牢牢记住我们的使命。谍报战场不需要丰富的感情。” 正文 第八百六十九章 南洋封国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天竺远征军的新一批援军已经在组建中了。这一批人数量不多,因为双方遥远的间隔和不便的后勤补给,就注定了陆齐对朱罗的战争,决定点在于南洋而不是中原。 陆谦不可能为了对朱罗的一场大战,而不顾一起的征召民间商船,组成庞大的运输舰队,源源不断地将国内的军队物质送到战场去。那会让中国现下的海贸秩序大乱,从而在商业利益上遭受重挫的。 故而,这支援军的数量并不大,更多在于象征意义。为首的分舰队总管李宝,是近几年中在水军中崭露头角的新人,也是齐鲁人。 而此战中,对朱罗战争的水军主力是西洋水师和南洋水师,陆军主力则是南洋各封国。 兵部早就在南洋搞起了物资储备库,甚至在弓弧群岛已经搞起了军工厂,硫磺、硝石皆是提纯好后送去的那里,包括一桶桶的颗粒化药粉。 所以,那里说是军工厂,实则是个瘸腿的,更多算是个来料加工厂。 铅弹、炮弹的铸造和手榴弹的生产,就是他们的使命。 而至于南洋各封国是否愿意为陆齐打打杀杀,那答案绝对是肯定的。一是因为时间还短,各封国的掌权者还都是第一代,对陆皇帝或是忠心,或是惧怕,不可能不听话;二是因为他们到了封国之后,才明白来自中原的支持是不可或缺的。 后者无论是从人力还是物质上,都让南洋各封国无法割舍。 在齐军中都搞评分制的陆皇帝对于海外封国岂能轻轻放过?有多大付出收获多大回报,权益和责任是并存的,这一直都是陆皇帝坚持的理念么。 不管是公国、侯国、伯国,还是更低级的存在,每一等级都有一个基础分,都罗列有一个分榜。然后分门别类的,就也各自对照的有应得的待遇。这般一来透明度大增,自己得到的多是贡献的多,自己得到的少是贡献的少,省的彼此间爆发矛盾了。 而中原境内现今也是年年都在搞收入调查,“贫困户”的收入在逐年增高,从最初的负债,到后来的低收入人群。以齐鲁为例,有一段时间里人均年收入在五十元以下的家庭,通通被列入贫困户,也就说他们都有可能被移民边疆,甚至是‘发配’海外。 那时候的移民局每年是有一个基础数额存在的。而后由各省分摊,省里再分配给州府,州府再施压到县,县再分给乡镇。一级压一级,叫人无道理去讲。 到现如今为止,陆齐朝的移民局兀自是一个提起来被人戳烂脊梁骨的所在,很像兔子时的那啥。缺德带冒烟的。 这事儿陆皇帝最早都不知道,因为这种事儿是齐鲁行省政务,报到内阁后都不至于送到他面前。即便中原半数的省份开始受陆齐影响也引入了如此规定,陆皇帝仍旧一点不知情。直到两年后,溺婴之事就再度于齐鲁爆出,原因很简单,就是减少家庭人口,好保持人均收入不落到五十元这条红线之下。 事情爆出后引得陆皇帝震怒,齐鲁官场上下皆为之震动。 便是李光都受到了牵制。因为张孝纯之所以能压过郭永轻松接任齐鲁巡抚,有他的一份儿影响力在。现在是追究其责任来,李光也跟着吃瓜捞。 本来可以步入内阁的,结果从户部尚书的热门候选人中直接出局,在爪洼做了一任总督后才回转中原做起了辽东巡抚。生生给耽搁了前程! 而张孝纯本人现如今更是还在日本窝着呢。 时间一年年过去,政策一步步完善。不变的是陆皇帝“移民实边”的心。 而大环境威逼下,中原的百姓们也被逼的养成了更加勤劳的习惯。猫冬的人是越来越少,为了提高家庭收入不被困难户去,休说是城镇小市民了,便是乡下的农民都在利用农闲时间外出打短工。 中原的劳动力市场为之缓解了不少压力。 但这股劳动力的局限性还太大,至少工部直属的建设司是一支缺少劳动力的。 要知道,不算传统的汉土区域,东北、西北、西南,可都缺人。只是一个官道筑造就不知道让九尾龟愁掉了多少头发。 言归正传,南洋的封国每年都有一笔稳定的‘移民’可接受,还能用‘抵押贷款’的模式从陆齐手里拿到钱粮物质兵甲和真金白银,面对这样的宗主国的招呼,任何一个封国都抗拒不了。 一支两万人的联合军已经在马来半岛的最西端汇聚。 领军之人正是明国的兵部尚书王寅。 南洋诸国中,现下的政治格局乃是一超多强。方腊军是当之无愧的魁首,其国立国最早,实力保存最完好。不像王庆和钟相军,在大理国内一场内斗,两方势力险些打出了狗脑子来,惹得陆皇帝雷霆大作,顺理成章的便把大理收为己有,而王庆与钟相却被踢到了后世的缅甸、泰国境内。 那场大争斗不止断送了二者对大理那块宝地的图谋,更让双方损兵折将,冲突的主导者,王庆军的李懹和杜壆,王庆军的杨幺和杨钦,全都被陆皇帝关押来。 王庆和钟相对他们恨之入骨,虽然他们彼此间也恨不得一刀子能捅死对方,但明目张胆的大打出手,这是把益都视为无物吗? 二人一句好话且都没替他们说。以至于李懹他们被关押了好几年后才得以自由。几人无法也不愿再为王庆钟相效力,便各奔东西,或是进到八旗,或是进了南洋水师。 没人能猜到内中之真相,直以为是王庆与钟相倒霉。 二人遭此一劫,实力损伤不小,更浪费了许多时间,浪费了财力和精力,在闻焕章、柴进、李俊等人也分封南洋的时候,他们才扫平了蒲甘和女王国。 建国之日大是迟缓,自身实力更损失甚重,国力自然不如明公国。但也不能算弱! 这南洋的现下就是如此之割据。陆齐自是高高在上,完全超越了他们的层次,只说南洋各封国里头,明公国实力最强,此番联军自也就以明公国为主。 他们的目标就是锡兰,也就是后世的斯里兰卡。 此番与朱罗的开战,陆皇帝的目标很明确,其一是在天竺大陆本土上占据三两个港口,作为中国踏上天竺大陆的突破口。 其二就是夺取锡兰,将此地变为中国经营天竺地区的翘板和桥头堡。 本地的僧伽罗人会成为陆齐掌控锡兰的得力助手,因为此刻的他们正被泰米尔人所统治着。后者就是朱罗国的主体民族,锡兰也是在最近的百年之中被朱罗国所征服的。 少量的泰米尔人作为外来人种统治着大多数的僧伽罗人,他们信仰婆罗门,严厉打击佛教,很多寺庙被毁,僧徒被迫改宗。曾经兴盛千年的锡兰佛门到今日已经烟消云散也。 无论是民族恩怨,还是信仰上的激烈矛盾,僧伽罗人都会成为陆齐最好的帮手。 正文 第八百七十章 南天竺风云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ps:大年三十,给大伙儿拜年了。感谢兄弟姐妹们的支持,有你们的陪伴是作者君最大的快乐! 天竺大陆上一片平静,但这股平静却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宁静一般,让人直感觉到无尽的压抑。 自从朱罗国水师劫杀中国商船的消息传来,大批的中国商人登船驶离了朱罗,又因为整个天竺大陆的东海岸都处在朱罗国的控制当中,如此大批的中国商船越过科摩林角,来到了天竺的西海岸,进入到了西遮娄其王朝势力范围。 遮娄其王朝也是一个古老的王国,至今已经存在了五百年尤多。屹立在天竺的中部和南部,东西遮娄其王朝若是合并,怕是朱罗人根本不会有那个闲心去侵扰三佛齐人。 可惜东遮娄其王朝合并的对象是朱罗国,而不非同一个民族的西遮娄其王朝。 西遮娄其王朝的首都在卡利安尼,后世天竺的巴萨瓦卡尔延,一个中国人扒拉着天竺地图都找不到的地方。从百年前,西遮娄其王国与朱罗国不断发生战争。但是其国势从超日王六世的下半业就开始衰落,现在的国王娑密室伐罗三世是超日王六世的继承人,西遮娄其王朝的国势更见衰落。其疆域内部已经出现了多个实力强劲的小国,娑密室伐罗三世未尝不知道其中的危害性,但他显然难以解决这个难题。 所以,对于中国的出现,娑密室伐罗三世表现出了极大地热情。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这句话在他这儿乃是真理。 此时此刻在西遮娄其王国的南端,其与朱罗国的隔离带里,多拉萨穆德拉的王宫外,一群肤色和打扮各异的人正恭敬地等候在外。 这里是曷萨拉人的地盘,曷萨拉人是位于西遮娄其王朝与朱罗国之间的隔离势力,臣服于西遮娄其王朝。虽然在此刻南天竺的政治格局中,曷萨拉人似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但对于其本国人而言,国王奴哈拿兀就是在世的神灵,执掌一切的主宰。 对于外来者们言,奴哈拿也是一个必须与之好好沟通的实权人物。 头顶上火辣辣的太阳,以及室内乱窜的苍蝇,几乎每一个觐见之人的脸上都露出疲倦的神情,却没有一个人敢就此懈怠。纵然是那些外来者们。天竺人的规矩千奇百怪,尤其是不同的地域不同的民族之间。若是触犯了他们的忌讳,被砍掉了手脚被削去了鼻子耳朵是小,完不成任务就事关重大。 这群人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商人或是访问者。他们名义上是来自中国的商会商务代表,实则是谍报司中的一员。 这些人并没有暴漏第二重身份,现在还不是时候,曷萨拉人并非他们攻略的对象,娑密室伐罗三世才是。但作为西遮娄其王国下属的几个颇有实力的小国之一,曷萨拉人早已经被谍报司给盯上。 因为作为一个有着一定实力的小国,曷萨拉人需要动荡的局势和连绵的战争,这样才可以让他从衰落的强者身上撷取新鲜的血肉,补充壮大自己。安定的局势和和平的环境只能让他们长期保持现有的姿态,而得不到充分的发展。 娑密室伐罗三世如果不蠢,肯定会借着朱罗国与中国开战的机会,落井下石。位于两国之间的曷萨拉人必然就是他们用得到的一股力量。或许西遮娄其人还打着消耗曷萨拉人实力的算盘。 谍报司有一定的把握让曷萨拉人趁机壮大来,虽还不能一步登天,去挑战西遮娄其王朝或是朱罗国,但却足以让曷萨拉人更上一个台阶。 然而在扶持曷萨拉人之前,他们还需要来判断其国王奴哈拿的个人倾向。 谍报司不怕这个人日后来翻脸,当曷萨拉人的实力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感受到威胁的西遮娄其王朝或是朱罗国,肯定不会对其视而不见。陆齐有的是法子整治它,只要曷萨拉人能够达到搅乱南天竺的任务即可。 然谍报司怕的就是这位奴哈拿是个蠢猪,一个连自己的真实想法都不去遮掩的蠢猪。 所以他们要先隐瞒身份,作为商人前来觐见曷萨拉之王,他们不能流露出任何不满的神色。这片土地上的权威是里头那个大肚肥肠的奴哈拿王。而他们作为生意人,为了“生意”一切都得忍受。 事实上,在一干天竺人当中,来自中国的代表无疑是最扎眼的一队。作为唯一一支来自中国的觐见群体,他们也始终与周围的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鹤立于鸡群,他们早就被奴哈拿看在了眼里。 王宫中,奴哈拿正跟自己的儿子拿那森哈谈论着他们。 “巴古拉已经汇聚了很多的中国商人,我以为他们会很快就来拜见我,却没有想到等待了这么久。”奴哈拿体格肥硕,但与他肥胖的身躯相比,一双眼睛里透出的却全是智慧和狡诈。 “中国人一定是在卡利安尼取得了一个满意的答案。”拿那森哈也不是笨蛋。 “卡利安尼不可能无动于衷,这是他们报复泰米尔人的大好良机。而我们……”奴哈拿脸上露出愁容,每每西遮娄其人与朱罗国开战,他们就都是马前卒,这种无奈感让奴哈拿充满愤怒和焦虑。 曷萨拉人实力是不弱,可对比朱罗的泰米尔人,那却是猴子与老虎的差距了。曷萨拉是西遮娄其人的附庸,但他们何尝又不在泰米尔人跟前低矮半截呢? 鸡蛋上跳舞的感觉并不好受。 “父亲,卡利安尼要趁机对泰米尔人开战,我们一定是不能避免的。中国人摆平了卡利安尼,完全可以对我们视而不见,他们现在来求见您,未尝不能给我们带来转机。只是父亲为什么不早早召见他们?” 虽然名义上来者只是商会代表,但拿那森哈总觉得这些人的真实身份未必就那么简单。 奴哈拿闻言笑了起来,“是的,我聪明的孩子,你说的很对。幸运总会降临给做好准备的人。”但现在中国来人的身份太低了。他是曷萨拉人的王,可不能表现的太谄媚了。 杨荣一边等候,一边默默地观察着那些天竺人和少数的天方人,两者对于他们都露出了‘真诚’的笑容。似乎一个个都是友好人士!可他却知道,这些笑容的背后是将士们流出的鲜血和付出的生命。这些都是英勇的将士们用鲜血和努力换来的成果。 无论是南天竺还是北天竺,无论是天方的哪个国度,中国的大名早就传遍了他们的耳朵。 他对于这次行动也有估计,奴哈拿的名声不算贤明,但也不是无道昏君。现在南天竺的局势即将发生巨变,曷萨拉人又是西遮娄其人的附庸,奴哈拿只要脑子不全是水,他就该做出明智的选择。 如此心中正盘算着局势之时,一旁忽的有人悄声向他询问道:“经理,您说这土王今日要摆谱到几时?恁地要让我们等下去?” 正文 第八百七十一章 进步 印度洋上的战争结束的很快。 朱罗水军心中自有b数,他们可以在天竺海域称王称霸,便是天方世界的大帝国,也一样不屌。然而面对这陆齐水师的时候,却是半点也没骄傲的资格。 中国人在火炮上的优势一日不被打破,他们就连招架的资格都无从说起。 有血性的阿三哥也是有滴,但就像第一次阿片战争期间去阻击英军舰队的满清水师一样,根本没能给对手造成丝毫的损害,自己却在短时间里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 俱卢同伽·朱罗二世直接下达了‘遣散令’。一支可以称霸天竺的水师力量,就这么‘烟消云散’,被三三两两的隐藏在了朱罗国那漫长的海岸线中。 但就算如此也依旧不安全。因为南天竺的海岸线太过顺平,远不如锡兰北部崎岖,更不要说是跟南洋相比了。只是锡兰是中国人盯上的肥肉,俱卢同伽·朱罗二世可没信心抵挡的住中国的这波进攻,自然也就不可能把战船隐藏到锡兰。 他刚刚继位就遭遇到了这种事情,权威性直接被动摇。便是应付过了这波危机,也会影响深远。对中国恨得咬牙切齿。 可战局的发展却不会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时间进入到农历四月,齐军已然在锡兰建立起了巩固的据点,而后对着朱罗本土虎视眈眈。 俱卢同伽·朱罗二世也聚集了重兵,然而朱罗国海岸线那么长远,即便他已经全力召集了军队,也是捉襟见肘。 齐军并没有让俱卢同伽·朱罗二世等待多久,四月二十五日,足足五支船队在东北风的吹送下一路北上去,同时向朱罗东部海岸线上的五个港口城市发起了进攻。 吉登伯勒姆就是其中之一,这是高韦里河三角洲支流入海处。齐军此次选择的五个入侵点,全都有着类似的地理位置。 ——河流的入海口。 因为这样可以叫船队里的中小型战船,顺着河流直入南天竺腹地。 就像高韦里河,这是南天竺有数的大河之一,也是朱罗国的精华所在,虽然中上游因为有巨大落差不能顺利通航,但下游数百里河道两岸却是朱罗国农业最发达的区域之一。同时朱罗国的国都也着落于此。 朱罗国自然在此地布置的有军队,其河口地区还有两艘小型三角帆船在游荡。老远就发现了驶来的中国舰队,那桅杆上悬挂的青天白日满地红旗。 后者本就是民国的海军旗。这比那龙啊甚的有型多了。 两艘小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悬挂着青天白日满地红旗的齐军船只,面对如此强敌,这两艘小型三角帆船果断无节操地转身开始了跑路。 不过在河口处它们还是被两艘小型纵帆船给追赶了上。 十年时间啊。新式帆船在陆齐水师中已经得到了很大程度的发展。 尤其是上缘斜桁帆的出现。 这玩意儿的出现与陆皇帝一点关系也没有,纯粹是船舶司的大师傅们自己想出来的。 新式帆船繁琐的操作和所费人工之多始终是其最大的‘缺陷’,对比传统硬帆船么。在一艘艘实验船的制造和试航过程当中,船舶司便就发现,软帆船虽然有速度快c船体结构相对坚实和甲板空间大,利用效率更高等优点,可它的缺点也一样明显。在气候瞬息万变的时候,帆船航行时帆装起落频繁,劳动强度特别大,故而操帆人员数量必须巨多。 这显然是与军用舰船的要求相违背的。 尤其是在中国这个千百年来已经习惯了操纵方便的硬帆船舶的国度里,这一缺陷简直叫人不能忍受。 但后者的缺陷是明摆着的,硬帆对桅杆的巨大作用力就决定了桅杆的高度不能太高——在铝合金等现代金属材料没有出现的时代里,硬帆海船真的已经没有太大的改进空间。 故而,十年中,中国的造船业,尤其是军中的战船,主攻方向始终是软帆船为代表的新式帆船。虽然它有着如此大的“缺陷”。 船舶司也不可能看着“缺陷”无动于衷,他们进行了一次次的实验和改进,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就发现人员人工耗费最严重的几点之一就有三角帆的转向问题,操作太繁琐太不方便。于是,从减少人力方面考虑——为了方便转动帆桁,船舶司直接把碍事的风帆斜桁的前半部分(也就是下缘斜桁)给截断掉了。 但是,这样一来,大三角帆失去了半边帆桁,虽然转向是方便了,可其面积也减少了一半,利用风力的能力大大减弱,船只的速度也随之降下来了。这个结果是船舶司上下所不能接受的。 于是,他们开始转动脑筋想办法,看能否弥补这个损失。他们在桅杆底步,弄了一个可以绕着桅杆转动的驶风杆。驶风杆垂直于桅杆,用一个金属套环连接桅杆底部。这样,水手可以用手或者绳索直接在水平方向上可以拉动驶风杆。 而被保留的上缘斜桁,同样用一个金属套环连接着桅杆。只不过,和驶风杆不同的是,驶风杆是垂直于桅杆的,而上缘斜桁和桅杆之间有夹角,其角度,依然和之前保留了下缘斜桁时一般,角度上扬,也依然被称为上缘斜桁。 至于船帆,则在底部的驶风杆和上面的上缘斜桁之间拉开。如此,帆面形状就成了一个长方形上面加一个直角三角形的形状。而同高度和宽度的正方形面积可是三角形的两倍,所以,这种新式的上缘斜桁帆的面积,不比保留了下缘斜桁时的三角帆面积小。更何况,在上缘斜桁的上面,还可以添加一个直角三角形的三角帆,进一步增大船帆面积,加强受风能力。 而且,这种新式船帆的操纵也异常简单。当风力变换的时候,水手只要依靠绞盘绳索,控制上缘斜桁帆的下边的驶风杆的方向,让其以桅杆为轴,转动到反方向,就可以了。甚至,一两个水手就能轻松搞定一面上缘斜桁帆的换向,而且用时很短。 至此,软帆船的性能得到了极大地提升,陆皇帝看了实验船后也觉得这风帆似乎更顺眼了,与他记忆里的软帆帆船似乎更相近了。 接下的几年时间里,陆齐水师中很是多出了一批软帆船。后者的体量也从最初的千石不到,迅速上升到了五千石。只算排水量,那已经很接近后世的千吨级风帆战舰了。 眼下扑出去的两艘小型风帆战船,就都是载重千石以下的小虾米,但火力已是不弱,速度更快。 追上两艘小型三角帆船后,就直接大炮轰击。后者似乎也发现逃不掉了,用船上不多的几门弩炮开始了绝望的还击,一些充满勇气的弓弩手也站在船舷内侧朝两艘小型风帆战船展开射击。只不过由于距离实在太远,他们的射击大多落在了海里,让两艘齐军帆船上的水兵们大声的嘲笑来。 正文 第八百七十二章 征服 如此的战斗完全没有悬念。 两艘朱罗战船一个干脆的打出了白旗,另一个却不巧,白旗还没打出就被炮弹打碎了侧舷,破口偏偏还在吃水线下。船上的水兵在封堵无效后纷纷抱着木板c木箱c木桶等漂浮物跳进了海里。 这些人自然就只能成为俘虏,齐军放下小艇,像捞鱼一样,把他们一个个提溜儿上来,毫不废话,尽数给严加看管了起来。 这些人今后就是陆齐军的免费劳力了。每多抓到一个,就是一份财富啊。要知道齐军最终的目的绝不是在南天竺大陆扫荡一圈,而后便就打道回府,他们是要钉在吉登伯勒姆的。 对比这支船队的任务,眼前的战斗就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齐军的最终目标是在吉登伯勒姆建立起一个牢固的支撑点,日后这里会成为他们登陆南天竺的桥头堡之一。而锡兰的角色则会慢慢向着大本营转变。 当然,对于陆皇帝的整个天竺战略而言,锡兰如何算得上是大本营呢,那儿只是一翘板罢了。 只是这个时候,天竺人绝想不到陆齐的野心罢了。 吉登伯勒姆城且还在离高韦里河入海口二十余里处,它与沪港的问题一样,入海口处海岸线还没有稳定下来,海水不时倒灌岸上,入海口两侧全都是连绵的沼泽水洼。 天竺人根本无法部守入海口,齐军自然也无法在此登陆。船队一行顺着河道逆流而上,直到行过了十几里后方才看到连片的绿色,也看到了一座朱罗军队的营垒。 船队的指挥官把手一挥。两艘五千石级的福船便向着岸边直扑过去,在距离岸边还有百多米的时候搁浅,两艘福船落下了帆,然后船上大摇大摆地放下了大量的小艇。小艇上满载着士兵,朝岸上划去。 此番充当前锋的自然不会是南洋各国联军,而是西洋舰队的陆战队,他们在营正的率领下只花了两刻钟就登上了岸畔。 朱罗军的步骑兵始终在一里之外徘徊,他们不敢冒着大炮的轰击来攻击登岸的陆战队,但也更不甘心就此后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营的水师陆战队顺利登岸。而在有了这一个营的陆战队登岸之后,那陆齐兵马可不是更肆无忌惮了? 当朱罗军再忍无可忍的对陆齐军发起进攻时,第二个营的水师陆战队已经上岸了七七八八了。而他们的攻击也只是更加证明了枪炮的威力。 “冲锋,冲锋”一个帽子上缀着一颗红宝石的朱罗军官高呼着。 手下的步骑军全力的吼叫着,强忍着恐惧,向着陆战队冲了来。前方是一群持着弓箭挎着短剑的步兵,稍后是数百名朱罗军骑兵。 在朱罗国,骑兵的份量可远远比步军重要。 数千步兵黑压压的冲杀过来。最前面的是弓弩兵,稍后些的是刀枪兵,一个个都在歇斯底里的大嚎大叫,以来减轻心中的恐惧。 但这些努力在一颗颗炮弹降临到他们中时,惨烈的一幕幕,立刻就叫他们所有的努力化作了乌有。 呼啸声中,一颗五斤重的实心弹正中一名朱罗步兵军官的胸膛,一阵噼啪的骨折声响动中,血雾仿佛爆炸一样激射,那铁球直打碎了那军官,透体而过后又扫断了好几个人的手臂腿脚。嘶心裂肺的哭叫声传出,中炮伤残的士兵躺在地上翻滚嚎叫。身旁的其他军士无不是面无人色。 一声声的炮响声如惊雷,大小数十颗炮丸劈头盖脸而来。 阵列中哭爹喊娘的嗷嚎声络绎不绝。一颗颗铁球打的朱罗士兵血肉横飞。 冲锋中的朱罗步兵队列密集,因为他们在冲锋中,不自觉的人便拥挤到了一块,这种密集的军阵,一颗铁球冲入阵内,那就是一条血肉胡同被滚开。 “啊,啊,啊” 两轮炮击过后,朱罗军冲锋的势头已经停住了。 处处残肢鲜血,不知多少被炮弹打伤打残的朱罗士兵滚地嚎哭。如此一味的挨打,场面又是如此的惨烈,让朱罗军立时就有了崩溃的苗头。 尤其是最前面的那些人,一边尖声大叫,一边如无头苍蝇般乱转,更有人哭喊着往后阵逃来。 大炮加火枪的威力不是天竺人的血肉之躯可以抵挡的。泰米尔人的勇敢换来的只是更加惨痛的失利。 等到大量的南洋联军登陆岸上后,残存的朱罗军连营垒都顾不得要了,纷纷向西逃窜去。 战斗非常轻松。朱罗军的营垒没有遭受半点破坏,基本都完整地保存了下来,里头储存的大批草料粮食和其他物质,就通通归陆齐军了。 当日,陆齐的水陆军都没有继续向吉登伯勒姆城进发,就地宿营的齐军通过对战俘的审讯,大致上摸清了敌人的实力。人数是比他们多出很多,甚至还有两百头象兵,但这点实力根本不被前来的齐军放在眼中。 或许真刀真枪的拼杀,南洋联军兀自能轻松吊打阿三哥,但此事存在着不小的风险,毕竟朱罗是一人口超千万的大国,陆皇帝如何会不考虑周详? 大幅度的利用枪炮,最大限度的将两军实力拉开拉大,将整个风险压缩,这就是陆谦“天竺征服计划”的最大保障。 南天竺也好,北天竺也罢,距离中国都太遥远。陆谦虽然可以承受失败,但他并不希望能够看到失败,更不喜欢失败那苦涩的滋味。 对这片土地,他所需要的只是殖民,而不是彻彻底底的将之变作汉土。 因为前者十分轻松的就能达成目的,后者却会是十万分之困难。 吉登伯勒姆城内,朱罗国的贵族们自然接到了败讯,可是讲真,他们到现在为止就没有想出如何应对火器的法子。 大象只有面对血肉之躯的时候才会显露出巨大的破坏力。而若是面对炮弹枪弹,很难说一百头战象可以起到多么大的作用。 中国人在征服蒲甘c女王国等处的时候,战象面对火器时候的表现,绝对可用拙劣和无能来形容。 朱罗贵族们在城内争吵不休,有人主张主动出击,发起人海攻势;有人觉得守城才是正确,城池会给他们带来强大的助益和庇护,还可以把骑兵放到城外,对齐军形成一定的威胁。 就在他们争吵不休,无法决断的时候,陆齐军却已经直逼吉登伯勒姆而来。并且靠着大炮,轻轻松松的轰开了吉登伯勒姆的大门。 朱罗王俱卢同伽·朱罗二世暴跳如雷,短短时间里,五座港口城池失陷,中国人的战船甚至已顺着高韦里河深入进朱罗腹地上百里,眼看着都要打进朱罗国都城坦贾武尔了。 他部署在吉登伯勒姆,部署在马尤乐姆,部署在贡伯戈讷姆的数万朱罗国军队仿佛在这一瞬时间里具变作了虚无。 且齐军的攻势也并非只是吉登伯勒姆这一路攻势进展的顺利,其他四路也无一不是如此。面对火炮和火枪,朱罗国的陆军就像他们的水军一样无以招架。 这是一种全然不同的战争模式。而且没有历经数百年时间的演变演化,已经可以冠之‘成熟’二字的枪炮瞬间划过时空的隔阂降落到他们的面前,别说是阿三哥不曾,就是契丹人和日本人,在装备着大量火器的齐军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那耶律大石可不是个懦夫,看他在历史上的成就,就可知道这是一个心智坚定如铁石的人。非是真的绝望到看不到一丝光明,何苦投降陆齐,更在此后的多年中为陆皇帝东征西讨,鞍马前后? 两支完全不对等的军队产生的碰撞,冷兵器与虽然原始却相对成熟的热兵器的碰撞,其结果不言而喻。也怪不得数百年后的史学家会感叹:中国对天竺的征服是世界史书所记载的无数次‘征服’上最轻松的一次。 天竺社会本就是一个‘畸形儿’,自身的发育先天不健全。自己因历史的缘故而先就存在的一些“缺陷”在这场战争中被无限的放大,被动的成为了中国征服天竺和统治天竺过程中最好的帮手。 虽然现下还只是一个开始! 时间进入六月份,一道捷报飞跃过万水千山,直送陆皇帝手中! 正文 第八百七十三章 发配 朱罗低头认输,俱卢同伽·朱罗二世在陆齐水陆大军兵临坦贾武尔城下的时候,只能屈辱的承认失败,锡兰从此成为了中国的囊中物。 大批的黄金宝石作为战争赔偿直接被运回了中原。在金陵码头垒起了一座小金山,一颗颗宝石点缀其上,闪耀着璀璨到极致的光彩,在社会各界造成了轰动性的影响。 中原百姓们对于天竺的富裕第一次有了最直观的认知。 平日里再多的文字宣传也比不过肉眼可看得到的真金白银。 宝石王国锡兰也在人们的口头相传中知名度大爆。这就是财富的吸引力啊。 陆皇帝很欣喜的看到民间对天竺的热议,然而这‘热议’扩散到皇子当中时候就显得不美了。可事实上这件事追根溯源,却还是他陆皇帝本人挑起的头儿。 为了叫社会各界对天竺有一个更好的认知,《新闻报》上的海外专栏,趁热打铁,借着先前掀起的波潮对天竺进行了一番‘深入刻骨’的介绍。 重中之重就是种姓制度的诞生和其千百年来所产生的影响。 这种影响在天竺大陆是牢固不可动摇的。其种姓之间壁垒森严,哪怕是改朝换代,种姓等级也不容易改变。 让无数国人从心底里对天竺产生了蔑视,对于中古以来就有着‘人定胜天’思想的中国人言,对于一千多年前就已经有人在高叫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中国人言,种姓制度完全是不可理喻及匪夷所思的。 一时间一种发自灵魂之中的鄙视被无数国人送给了天竺。 这就像是后世兔子时代的中国,那时候的国人就很少有人看得起天竺这个国家,或者说是把天竺当成中国的竞争对手看待的。纵然天竺的it业众人周知的发达,gpd也早进入了世界前十,但无数中国人就是蔑视他们。那“种姓制度”就是其中一最直接的因由。 只要其国内超级复杂与尖锐的内部矛盾不被理顺,在无数中国人看来它对中国就没有威胁。 他们空有可比肩中国的人口数量,然21世纪社会兀自残留的种姓制度和种族隔离,让这个国家充满了尖锐的社会矛盾,注定不可能来发挥其人口的巨大优势,从而产生出堪比中国的人口红利。 无数国人鄙视着天竺,学者们更是在一家家报纸上高声抨击着“种姓制度”,这是他们“刷脸”的大好机会。但有的人却从中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若是福国公能去到天竺,那才是老鼠掉进了米仓里,真正进了福窝了”某个赵氏人物说道。 新福不是不好。甚至可以说它已经很好了。这些年里,新福作为南洋水师的自留地,一点点蚂蚁搬家一样,已经向彼处迁移了不少汉民,为其打下了深厚的基础。更不要说一座座铜矿被勘探并开发出来 不夸张的说,面积不算小,距离中原本土很近,又有着不错的根基的新福,绝对是一‘宝地’。 即便是此后不会再存在大的发展空间,那也足以惹人羡慕了。这是赵家把祖宗卖了才换来的好处,陆皇帝金口玉言,任你再是垂涎欲滴也无人可以改变。 再弱小的声音也能产生影响。别看陆齐皇室内部一片风平浪静,实则那看似平静的海面底下早就有汹涌的暗潮在推波助澜。历史是向前发展的,十年前与十年后的皇室是截然不同的。 就像那十几岁的少年与几岁大的孩童,是没有可比性的。 赵家挺有自知之明,他们是帮了陆皇帝一个大忙,这却不代表着他们就可以翘尾巴了。十年时间里他们‘默默无名’,就是几家商行都是使人挂名。 作为赵氏的谋主,赵不试自认赵家的脸面还无那么大,但是天竺实在是一个叫人舍不得的所在。那个地方不是一个雄心勃勃之人该去的地方,或者说它不是一个‘大华夏主义’之人要去的地方,因为其本地的‘陋习’根深蒂固,想要把它变作一片汉土,简直比征服它还要困难十倍。但对于一班只追求富贵者言,那里却又是天堂。 “天竺之地虽有缺漏,却更便于统治。须知道,与我赵氏共治天下者从来非是那些泥腿子,而是普天下之士大夫也。其与婆罗门c刹帝利何其相似?” 历朝历代都需要有豪门巨室的支持,天下方才安稳。从前汉中期门阀世家成型到五代十国的战乱把这些门阀世家彻底砸烂砸碎,赵宋“承前启后”,用大规模的科举扩招取代世家门阀。这般做一是可迅速聚拢来一波忠诚于赵氏的根基,这科举某种意义上就是向赵氏输血的管道,为之源源不断地提供“人才”。而当这些‘人才’遍布朝野的时候,赵氏的根基又如何不牢固无可动摇?同时收缴兵权,以文驭武,完美的解决了武夫跋扈,武将弄权的弊端。 甚至基于对‘五代十国’武将专权篡位这一现象的恐惧,这一政策都成为了赵宋的国策。 科举取士从某种意义上取代了世家门阀的地位,被取中的‘士子’也就变成了新的‘世家门阀’。 比如韩家,比如范家 普天下之人皆“弃武从文”,投笔从戎成为了绝响,尤其是那些‘世家大族’的优秀子弟,在文章经典中耗费一生光阴,便是文治天下的诀窍所在。 在中国,赵宋且还要顾忌“寒门子弟”,但在天竺又需要顾忌个鸟?把与士大夫共天下,变成与高等种姓共天下即可。 在天竺实行科举,至少在高等种姓中推广儒学,实行科举取士——至少在明面上要形成一模式,要当官,就要读孔孟,就要考科举! 那把高等种姓给摆平了,天竺又怎么会不安定呢?他们且背靠着陆齐朝,如何不能安享富贵? 这般诱惑对于赵宋宗室而言是难以抵挡的。 就是赵不试看着天竺地图都觉得有必要试上一试,一旦成功,整个赵宋宗室就都富贵不缺。要知道,赵不试‘忠诚’的可不是赵宋的皇室了,而是整个赵氏宗族。 时代就是由一个个小人物共同推动的。利益就像隐藏在海面下的暗潮,牵引着‘人们’朝着谁也不能预计的方向行进。谁都预测不了在下一刻迎接自己的究竟是凶恶的暴风雨,还是阴险的暗礁,亦或是灿烂的太阳。 但毫无疑问,由赵家开启的这个‘由头’是一头撞上了石头上了。 赵不试被发配大西北。 天竺那是日后中国利益的一部分,分封彼处的藩王自然会有,但却与其他的藩王是完全不同的。 直白的说,分封到其他地方的藩王那是近乎于完完全全的国王,而分封到天竺的藩王,自始至终,就只是藩王。 ——天竺将是为陆齐的殖民地,真正意义上的殖民地。 最早的时候陆谦还觉得可以让封到西北的皇子,带着草原上的饿狼扑入天竺,然后将整个天竺染黄。 但现在他觉得完全没此必要,天竺的抵抗力远远在他的预料之下。既然如此,那北方大草原上的牧民们还是随着大军向西去的好。 而甚不安分的赵不试,也是去大西北老实待着更让陆谦舒心。 正文 第八百七十三章 发配 朱罗低头认输,俱卢同伽朱罗二世在陆齐水陆大军兵临坦贾武尔城下的时候,只能屈辱的承认失败,锡兰从此成为了中国的囊中物。 大批的黄金宝石作为战争赔偿直接被运回了中原。在金陵码头垒起了一座小金山,一颗颗宝石点缀其上,闪耀着璀璨到极致的光彩,在社会各界造成了轰动性的影响。 中原百姓们对于天竺的富裕第一次有了最直观的认知。 平日里再多的文字宣传也比不过肉眼可看得到的真金白银。 宝石王国锡兰也在人们的口头相传中知名度大爆。这就是财富的吸引力啊。 陆皇帝很欣喜的看到民间对天竺的热议,然而这‘热议’扩散到皇子当中时候就显得不美了。可事实上这件事追根溯源,却还是他陆皇帝本人挑起的头儿。 为了叫社会各界对天竺有一个更好的认知,新闻报上的海外专栏,趁热打铁,借着先前掀起的波潮对天竺进行了一番‘深入刻骨’的介绍。 重中之重就是种姓制度的诞生和其千百年来所产生的影响。 这种影响在天竺大陆是牢固不可动摇的。其种姓之间壁垒森严,哪怕是改朝换代,种姓等级也不容易改变。 让无数国人从心底里对天竺产生了蔑视,对于中古以来就有着‘人定胜天’思想的中国人言,对于一千多年前就已经有人在高叫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中国人言,种姓制度完全是不可理喻及匪夷所思的。 一时间一种发自灵魂之中的鄙视被无数国人送给了天竺。 这就像是后世兔子时代的中国,那时候的国人就很少有人看得起天竺这个国家,或者说是把天竺当成中国的竞争对手看待的。纵然天竺的it业众人周知的发达,gpd也早进入了世界前十,但无数中国人就是蔑视他们。那“种姓制度”就是其中一最直接的因由。 只要其国内超级复杂与尖锐的内部矛盾不被理顺,在无数中国人看来它对中国就没有威胁。 他们空有可比肩中国的人口数量,然21世纪社会兀自残留的种姓制度和种族隔离,让这个国家充满了尖锐的社会矛盾,注定不可能来发挥其人口的巨大优势,从而产生出堪比中国的人口红利。 无数国人鄙视着天竺,学者们更是在一家家报纸上高声抨击着“种姓制度”,这是他们“刷脸”的大好机会。但有的人却从中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若是福国公老九能去到天竺,那才是老鼠掉进了米仓里,真正进了福窝了”某个赵氏人物说道。 新福不是不好。甚至可以说它已经很好了。这些年里,新福作为南洋水师的自留地,一点点蚂蚁搬家一样,已经向彼处迁移了不少汉民,为其打下了深厚的基础。更不要说一座座铜矿被勘探并开发出来 不夸张的说,面积不算小,距离中原本土很近,又有着不错的根基的新福,绝对是一‘宝地’。 即便是此后不会再存在大的发展空间,那也足以惹人羡慕了。这是赵家把祖宗卖了才换来的好处,陆皇帝金口玉言,任你再是垂涎欲滴也无人可以改变。 再弱小的声音也能产生影响。别看陆齐皇室内部一片风平浪静,实则那看似平静的海面底下早就有汹涌的暗潮在推波助澜。历史是向前发展的,十年前与十年后的皇室是截然不同的。 就像那十几岁的少年与几岁大的孩童,是没有可比性的。 赵家挺有自知之明,他们是帮了陆皇帝一个大忙,这却不代表着他们就可以翘尾巴了。十年时间里他们‘默默无名’,就是几家商行都是使人挂名。 作为赵氏的谋主,赵不试自认赵家的脸面还无那么大,但是天竺实在是一个叫人舍不得的所在。那个地方不是一个雄心勃勃之人该去的地方,或者说它不是一个‘大华夏主义’之人要去的地方,因为其本地的‘陋习’根深蒂固,想要把它变作一片汉土,简直比征服它还要困难十倍。但对于一班只追求富贵者言,那里却又是天堂。 “天竺之地虽有缺漏,却更便于统治。须知道,与我赵氏共治天下者从来非是那些泥腿子,而是普天下之士大夫也。其与婆罗门c刹帝利何其相似?” 历朝历代都需要有豪门巨室的支持,天下方才安稳。从前汉中期门阀世家成型到五代十国的战乱把这些门阀世家彻底砸烂砸碎,赵宋“承前启后”,用大规模的科举扩招取代世家门阀。这般做一是可迅速聚拢来一波忠诚于赵氏的根基,这科举某种意义上就是向赵氏输血的管道,为之源源不断地提供“人才”。而当这些‘人才’遍布朝野的时候,赵氏的根基又如何不牢固无可动摇?同时收缴兵权,以文驭武,完美的解决了武夫跋扈,武将弄权的弊端。 甚至基于对‘五代十国’武将专权篡位这一现象的恐惧,这一政策都成为了赵宋的国策。 科举取士从某种意义上取代了世家门阀的地位,被取中的‘士子’也就变成了新的‘世家门阀’。 比如韩家,比如范家 普天下之人皆“弃武从文”,投笔从戎成为了绝响,尤其是那些‘世家大族’的优秀子弟,在文章经典中耗费一生光阴,便是文治天下的诀窍所在。 在中国,赵宋且还要顾忌“寒门子弟”,但在天竺又需要顾忌个鸟?把与士大夫共天下,变成与高等种姓共天下即可。 在天竺实行科举,至少在高等种姓中推广儒学,实行科举取士——至少在明面上要形成一模式,要当官,就要读孔孟,就要考科举! 那把高等种姓给摆平了,天竺又怎么会不安定呢?他们且背靠着陆齐朝,如何不能安享富贵? 这般诱惑对于赵宋宗室而言是难以抵挡的。 就是赵不试看着天竺地图都觉得有必要试上一试,一旦成功,整个赵宋宗室就都富贵不缺。要知道,赵不试‘忠诚’的可不是赵宋的皇室了,而是整个赵氏宗族。 时代就是由一个个小人物共同推动的。利益就像隐藏在海面下的暗潮,牵引着‘人们’朝着谁也不能预计的方向行进。谁都预测不了在下一刻迎接自己的究竟是凶恶的暴风雨,还是阴险的暗礁,亦或是灿烂的太阳。 但毫无疑问,由赵家开启的这个‘由头’是一头撞上了石头上了。 赵不试被发配大西北。 天竺那是日后中国利益的一部分,分封彼处的藩王自然会有,但却与其他的藩王是完全不同的。 直白的说,分封到其他地方的藩王那是近乎于完完全全的国王,而分封到天竺的藩王,自始至终,就只是藩王。 ——天竺将是为陆齐的殖民地,真正意义上的殖民地。 最早的时候陆谦还觉得可以让封到西北的皇子,带着草原上的饿狼扑入天竺,然后将整个天竺染黄。 但现在他觉得完全没此必要,天竺的抵抗力远远在他的预料之下。既然如此,那北方大草原上的牧民们还是随着大军向西去的好。 而甚不安分的赵不试,也是去大西北老实待着更让陆谦舒心。 正文 第八百七十四章 老狐狸 赵不试并非是真的被法院判刑,可陆皇帝一发话,他也只能乖乖收拾行李去西北喝风吃沙了。 作为一个曾历经过大风大浪的弄潮儿c老狐狸,赵不试绝不是粗人莽夫。 早在他‘露头’之前,赵不试就已经与不少人有过暗中的接触,对天竺感兴趣的,又非只有赵氏? 现在赵家第一个站出来试探陆皇帝的心意,若是有不妙,挨打的第一个就是赵不试,他岂能平白无故的给他人担此风险? 只可惜啊,叫赵不试感慨的是他的儿子。 有着不错的前程的长子赵似,落得调任西域的下场。而国子监里且还没有结业的次子赵非,也离开了学堂随他一起来到了西域。 在即将迎来二十岁生日之际,赵非猛然的收到此噩耗,与他那余生都难返回中原的老爹,一同踏上了去往戈壁黄沙之地的旅程。 赵不试一家因为属于自我的主动迁移,待遇较之普通‘移民’可谓是优待很多的,不只是田亩的分配,就是时间上都宽松许多。 从金陵进到高昌,他们有大半年的时间,只要在明年四月份前抵到高昌办理户籍,那就一k。 但是现在这时代,冬季里的西域是他们这些初来乍到之人所能通行的吗?还不要冻成冰棍啊?扣除了西北漫长的冬季,那时间也不是非常之宽松,故而赵家的迁移也是很急促的。 再则,老大赵似是官方人物,要去高昌衙门报道。那时间更早,要三月份就到位。 所以,一家人在金陵上了船,是直抵江陵,然后换乘马车,马不停蹄地向大西北驰去。 待进入咁肃,时间已经是七月中旬,比起江南来,入秋的大西北已然带上丝丝寒意。 此时此刻,行进在河西走廊那水草丰茂,南北狭窄,东西却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大原野上,望着两侧重峦叠嶂的群山,赵似的心情没有半点被贬的惆怅,有的只是大大的畅快。 他丝毫没有因远调边地而感到怅然,相反很有自知之明的赵似一直就认为西域方才是他大展身手的舞台。 中原不是不好,可是他的身份却限制了他的发展。赵似在中原便是混到满头白发,也迈不过州衙正堂官这道坎儿。但是在西域他却可以。 这里虽然不能让他的‘限制’全都烟消云散,却可以叫他无有阻碍的迈过正四品的门槛。虽然赵似知道自家只需要等候些日子,等到福国公封国就藩之后,一样是能发达。但是在新福发达与在中原发达,那是两个不同的层次啊。 何况,赵家又怎可能让所有人都离开中原呢? 家庙不守了么?祖宗不祭拜了吗? 卖了祖宗不假,但也不意味着真就不要祖宗了。 老赵家祖宗几代人的皇陵可都在巩县呢。 赵似就是留守名单中的人物之一,后者当中多是赵氏子弟里才能突出之辈。或是在官场,或是在商场,可以崭露头角的人物。这般人留守下来,才有意义。可以一定程度上维持赵家的影响力。 不过在赵似的‘前途’上,很多人却与他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在不少赵家人眼中,赵似即便是在大西北坐上了一省之布政使,那也不如在江南富裕之地当一个州丞。 因为别人坐上了西北的布政使之后,还可能再上一层楼,甚至是调任内陆来。而赵似却不会有那般的好运气。他本人是觉得‘天高海阔’了,其他人却都认为是受赵不试之连累了。 “景芝啊,这里离高昌还有多远的路程?咱们一路拖家带口的行不快,可别耽误了你的正事。”母亲关切的声音打断了赵似的思路。 却见他一扯缰绳,马儿乖乖的转回到车前,自从东北c西北和北方大草原彻底被陆齐收为囊中物后,马儿在中原就全面取代了轿子,即便是女性出行也更多的做起了马车,而不是使人抬轿。 赵似马背上一弯腰,宽声安慰道:“母亲放心,此地沿着官道向西去,月底见定能进到沙洲城。八月时候西北虽是降温,但还不是大雪漫天。封路之前,我们至少能走到哈密。从那里到高昌,快马加鞭,也就是十天的时间,不会耽搁孩儿报到的。” 胡天八月即飞雪,这话放到大西北一点不差。最晚八月末,肯定会下大雪。大雪一落,几乎就是封路了,赵似现在若快马向前赶去,这接下整整半年的时间,他不要说跟父母见面,就是联系上都困难。如何能让人放心的下? “你有这份孝心就够了。可别再为了这家里的懊糟事影响自己的仕途。咳,要不是你父亲,凭你的你才智,何以来此苦寒之地讨前程?”赵母说到这儿忍不住便又抹起眼泪来。从安安稳稳的富贵太太,转眼间沦为“发配”边疆的流民,这样的打击对一个妇道人家来说无疑是沉重的。 “母亲,可别这么说。相公同媳儿怎能看着二老幼弟独自来边地受苦呢。”一旁的赵似的妻子见状连忙柔声抚慰道。 她心中何尝没有怨言?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人就是这样儿。公公和丈夫一块决定的事儿,岂是她可阻断的好歹不是抄家灭门的大祸呢。 “娘子说得是。母亲您就别把这事老放在心上了。此来西域保不是孩儿的造化,孩儿就觉得值得。”赵似跟着接口道。 听儿子c儿媳这么一说,赵母也好只擦了擦眼泪将事情尽量往好的地方想。并在心中祈祷儿子能建功立业早日调回中原去,皇帝也能网开一面早早发下话来赦免她那糊涂的老头子。想到这儿,赵母不由又回头望了望坐在里头的丈夫,心里有许多的话,但也不能道出。 宽敞的四轮大马车里很轻松的便坐下了赵家老幼三代人,三个孩子跟赵非的娘子坐在最里面,赵老二陪侍着老爹。赵似与母亲对话期间,赵不试眼皮子都不带张一张的。 他是被‘发配流放’了,这辈子除了直接去海外,是很难再回到中原了。但如此大的牺牲他也换来了巨大的收获,那收获可不是单纯的贡献给赵氏的。 赵不试就披着大衣坐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头修炼了千年的老狐狸。表面上风轻云淡的,实则心中算的明明白白,清楚地很 正文 第八百七十五章 长期饭票 时间过得真快,飞的一样就进到了九月里。漫天飞舞的雪花已经席卷了西域北境,葱岭以西的消息与中原是彻底断绝了,便是西域的消息要传来金陵,速度也慢到了家。 陆谦现在也无心再去关注西北的变化,横竖就那样,在再一次‘西征’发起前,西北的局面不会有实质性的变化的。 伽色尼王朝只是一个衰落中的王朝,作为天方教东端的一个王朝,它的重要性都比不上东喀喇汗国。 在陆谦眼中,这地方或许就是天方教侵入天竺的。现在耶律大石卯足了劲要干它,那实则是在帮助天竺,虽然他们根本不知道,更不会领情。 ——没了伽色尼人,与中国比邻的北天竺人,压力只会更大。 被陆齐收入囊中的锡兰已经被扫荡了一遍,大把的战俘和反抗的泰米尔人变成了人力商行的货物。 这些人的肤色绝大部分相当黝黑,泰米尔人属于达罗毗荼人种类型。这是天竺大陆的土生种族,身材矮小,肤色较黑,鼻子小而扁平,嘴唇厚,头发黑而浓密c卷曲。与非洲的黑蜀黎有一定的相似感,但他们的肤色比起黑蜀黎们要淡很多。 至少是国人可以接受的程度。 锡兰的泰米尔人足足有数十万人,他们虽在朱罗国中地位低下,但比起僧伽罗人来却又高上一等。 想想天竺的种姓制度吧,人数多达百万人的僧伽罗人,除了少量的贵族会被认定为婆罗门和刹帝利,或者还有一些吠舍,整个种族九成以上的民族会被定为首陀罗和达利特。这对于长期处于佛教氛围里的锡兰人绝对是一种痛入骨髓的压制。 要知道,锡兰也有种姓制度,可锡兰的种姓制度与天竺却全然不同。 僧伽罗人的种姓以人的社会生活分工为基础等级,更多地强调和突出人们在经济活动中的职业特征。其中,耕种者的种姓“瞿维”为最高的种姓,且这个比例可占到僧伽罗人中的一半左右。这在天竺是难以想象的事儿。因此,在锡兰的本土社会中,他们普遍都认为“瞿维”以下的种姓都是低种姓。 僧伽罗人除“瞿维”种姓外,还有:逸罗伐—渔民的种姓。他们多居住在本国沿海地带,历史上以捕鱼为生,人数仅次于“瞿维”。 沙罗—以剥桂皮为业的种姓。沙罗种姓自称是南天竺婆罗门后代,但显然他们在锡兰并没变得尊贵。 以及最后杜罗伐—椰花酒酿造者种姓。椰花酒酿造在锡兰历史悠久,从事这一职业的人员较多,有的靠经营造酒业成为富豪,在经济领域里占有重要地位。 这种‘种姓制度’与天竺的种姓制度相比,简直和善可亲的就像是菩萨。 且锡兰境内佛教彻底灭绝也就是近几十年的事情,灭绝之前,流传在锡兰的佛门传统又是大乘佛教,后者在教义上与南传佛教的抵触并不大,却无疑与中土佛教更是相合。 锡兰在李唐中期时候一度崇奉大乘,密教尤盛。五代十国时候,南传佛教在锡兰已是奄奄一患,连举行正式佛事仪式所需的额定比丘数也难以凑足。 朱罗国入侵前夕,维阇耶巴忽王即位,遣使去蒲甘,迎请精通三藏的持戒高僧来锡兰重建南传佛教。可惜‘大业未成’就先已经国破家亡了。 现在陆齐取朱罗而代之,佛法再兴,恢复锡兰传统,又去除泰米尔人,可说是很快就在锡兰建立了大体上的统治。 在这一过程之中,被殃及的泰米尔人和一小部分僧伽罗人,就全被归类为‘战俘’了。 战俘就意味着没有人权,就意味着金钱。 下半年时候,数以万计的泰米尔人被输送到了南洋各封国,横竖他们都生的差不多,至少是一样黑。 这些泰米尔人中,绝大部分也都是首陀罗和达利特,劳动对于他们而言并不算痛苦。这些人在南洋各国承受的劳动肯定是同比增强了,但他们也赢得了尊重。 首陀罗不说,达利特人至少不会再被整个社会视为“不可被接触”的人了。再不用担忧自己无疑中触碰到谁谁,就被一通无理由的痛殴;甚至是连影子都不能触碰到别人,自己走路要自备扫帚,一边走一边扫去自己的脚印。 在中国人手下,他们的劳动强度比过往更多更大,但他们至少可以活的像一个人了。 这些人在短时间的适应之后,不少人都会表现出强烈的改宗倾向,南洋的佛教和少量的道教,从教义上言全都是在根本上否定种姓制度。 或许,历史上的天竺,天方教一度广盛,那未尝就没有与这种姓制度的影响有关。 人天方教甭管在后世有多么大的诟病,但种姓制度这玩意儿人是真的没有。天方教义认为,所有人只有同一个祖先,众生平等,天下天方都是兄弟。从根本上不存在种姓制度的土壤。至于后世的天方国家国内的等级分化c家族政治等等,那就涉及另一个层面的社会问题了。 下半年的南洋各封国,有着大量的,且有着不小可能性能被真心收拢的劳动力的输入,在某种意义上很是刺激了南洋各国的发展。甚至是让人力商行看到了一座大金山。 锡兰岛上的首陀罗和达利特人数有限,但天竺大陆上的首陀罗与达利特却是无限的,后者可不就是一个大大的金矿么。 便是中原境内都隐隐涌动着一股浪潮。南洋各封国需要劳动力,他们又何尝不需要劳动力? 一个个都把关系拖到人力商行,后者还是杨林c石秀在经营,两人的肩膀太窄,根本扛不住,消息转手就被告到了陆皇帝这里。 “积分自有排名,对照高低发配就是。若是心急,便自行张罗去。” 陆谦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看积分。 这种事对他而言判断简单的很,但这一问题背后所诞生的新问题却让他有些迟疑。 陆谦知道佛教在天竺诞生,而后又在天竺灭亡。也不对,现下时候还不算灭亡。在后世的孟加拉国,此时还有一个波罗王朝在庇护着佛门。 那烂陀寺和超戒寺仍旧还存在着。 只是佛门虽然在接受着波罗王朝的保护,但休说在北天竺其他的地方,就是在波罗王朝本国,都已经奄奄一息了。 而且天竺大乘佛教流传到此时已经坠入了密教时代,大量采用了婆罗门教的仪规和形式,过多的流于繁琐的仪式,一些密行修持的方法已然 直白的说,这两座超级寺庙的僧侣们就是藏地佛教的先师。且后者较之前者已经有了不少良性改善。 那么现在陆谦要思考的一问题就是:要不要把佛教再传回天竺呢? 花和尚在一旁正眼巴巴的看着他呢。可陆谦却短时间很难下决断。中土佛教可是讲究众生平等,天竺那么多的人口,这要都平等了,日后还会是阿三哥吗? 婆罗门和种姓制度让天竺大陆的生民只有十分之一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人’,让其巨大的人口数量全然发挥不出应有的实力,这就是中国长期征服天竺的最大依靠。 对于信仰啊啥的,陆齐更关心的是中国的长期饭票。只要天竺继续信仰着婆罗门,那种姓制度就无从谈起废除,人口众多的天竺就只能变成一块硕大的肥肉来任由中国宰割。 佛教也能如此吗? 陆皇帝觉得自己没必要太过好心,横竖阿三哥们很快乐不是?天竺人又不是华夏人?或者说他从开始就没想过要将天竺变作汉土 正文 第八百七十六章 皇命难违啊 就在陆谦也一时间也难下决断的时候,就在风雪已经弥漫整个西域。 在赵不试一家人待在哈密城里围着火炉子兀自冻的有些发抖的时候,和田城内的郭药师,手中也正摆弄着一份来自金陵的调遣令。 这是一份来自兵部的调遣令,其内容很简单,要是叫他率领西域各部落的首领即刻起程面圣。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朝廷对郭药师这五年坐镇南疆功绩的大加赞赏。 西域的高昌面对陆齐军是径直投降,而紧挨着的东喀喇汗国,也只是稍加抵抗便选择了臣服,只是西域太大了,纵然有个声音说碎叶城以西地区要被辟为安西都护府,可这命令一日未下达,那一切就通通归属在西域治下。 现在的西域,以碎叶城为界线,以西区域就归正黄旗c镶黄旗和正红旗三旗镇压,以东则因为地势无形中被分为天山南天山北两个部分,简称天南天北,也就是后世的南疆和北疆。 和田城就是先前的于阗,不仅是天南的行政中心,更是军事中心。由西域兵马左副总管郭药师坐镇。 后者自从潜伏生涯结束后,先是在大草原上晃荡了两年,镇压契丹残余势力,然后在武略院的高级将官班中学习了一年,接下就被调去西域。随后参与了当初的西征,立下功勋,而后就留在了西域。先是右副总管,再是坐镇一方的左副总管。 照理说这带着“夷酋”和大量的贡品班师回朝,凯旋而归,乃是一件令武人振奋的美差。对于一名武将来说,这样的差使,意味着荣誉c意味着官爵c意味着丰厚的政治资本。然而面对着这样一份调遣令,郭药师却怎么也兴奋不起来。 这倒不是因为郭药师性格高傲视功名利禄为粪土,也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够格封妻荫子。事实上这些个荣誉和官爵正是他多年征战以来一直追求的东西。封妻荫子更是他经常在梦里梦见的,然而当金陵的一道调遣令真的摆在他面前时,他却在这个时候满腹怅然了。 郭药师虽是个武人,却绝对不是一个粗人蠢人。他书读得可不少,故而对陆皇帝尤其的满意。 那别家皇朝鼎立,开国皇帝每每“狡兔死,走狗烹”的典故他是思之胆颤心惊。然眼前的陆皇帝却是真个宅心仁厚,深情厚谊。对待开国功臣,千古绝无。李世民且都不能与之相媲美也。 郭药师虽然是半路上归附的,却绝不担忧被陆皇帝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他只是在怅然自己这一调任西域后,将来再有西征,那他就一百个也赶不上了。 在西域这些年里,郭药师对天方教对于阗国的灭亡都有了一个甚是系统的了解。“圣战”的口号叫他也有点小热血沸腾的。 作为一个佛教徒,还是一个很虔诚的佛教徒,他很热衷于打天方的了。 但他也知道,自己年龄已经不小了。自己这一回去,真的再有西征掀起,年过六旬的他怎可能会被皇帝起用呢? 想到这些郭药师的心情便开始不自觉地沉闷起来。摆在他面前的那道调遣令转眼间就是成了他眼中的“不愉快圆圈”。正当郭药师愁肠满肚之时,门外的亲卫突然进来通报道:“总管,叶参军求见。” 所谓的“叶参军”,实则是耶律也。 叶明森?耶律马五的从弟,他来干什么?莫不是他也知道了调遣令的事吧。也是,耶律马五与岳鹏举交情颇深厚,自消息灵通得很,叶明森大树底下好乘凉也。 “快请进来。” 这事有点郁闷,自己一个人老憋着也不爽,正好找人说道说道。 可郭药师的话音还没来得及落下,门外就响起了叶明森爽朗的大笑声:“郭总管,叶某今日不请自到可是要讨上两杯喜酒吃啊。” 果然是消息通灵,郭药师心中想着,面上也是满带着笑容说道:“少了谁的喜酒,也少不了你叶大参军的。来人啊,快快上茶。” “数年戎边,功勋屡立,今朝返朝,定功成名就也。叶某先为总管道喜。” 叶明森根脚不俗,但为人却始终不见半分的嚣张,他的这点根脚算甚?军中有的是厉害人物。不要说岳鹏举那般人物,也不说栾君实c韩五c王贵c姚政c李世辅c杨沂中这些后起之秀,就是年岁比他还小上近十岁的杨再兴都非是他能比的。 郭药师见叶明森这般说,也不再遮遮掩掩,把自己心中的怅然通通道出。叶明森是耶律氏出身,自然也是佛教徒,对于灭亡了于阗佛国,又压得高昌抬不起头来的天方教很是没有好感。听了郭药师的不欢喜之后,先是有些意想不到,继而也苦笑起来。 随着南洋战争的结束,越来越多的老一辈人被陆皇帝‘束之高阁’了。 无奈何,陆齐没那么多战事可打了。卢俊义之流,很多人已在金陵城内都优哉游哉的混迹小五年了,陆谦现在态度很明确的是要把带兵厮杀的机会让给年轻一辈来。 郭药师现下年不及六旬,他还直觉得自己身强体壮,但又怎能同那些正当年的三旬少壮媲美呢? “陛下要老夫来年暮春携西域各部头人一起进京师纳贡,实是老夫的荣耀。可是这一去,老夫怕是再无缘西征矣。”郭药师有点不情愿的道。那带着西域的各部头人入朝觐见,自然是极荣耀之事,只是这荣耀却非他一人的。因为西域非他一人打下来的。这般看那喜悦和荣光便就有些消弱了,比起西征的诱惑也并没高出多少来。 叶明森想到自己最直接的靠山,耶律马五也一样是退居二线数年也。那时候他的年龄还没有郭药师现在大。照叶明森的看法,郭药师能以如此岁数方才退居二线,未尝不是陆皇帝在补偿他。 “大丈夫在世,求的便是建功立业,好光宗耀祖,封妻荫子。现如今总管功业已建,今又携西域各部头人向我天朝纳贡称臣,更是会被载入史册也。陛下对您定会再有封赏,如此已经足矣。岂能事事如意,求全求尽?”叶明森侃侃而谈道。 那言下之意,就是在劝郭药师‘见好就收’。人生之事,事事如意的可就不是凡人了。 “咳,你甚时候也学会说这些奉承话了。什么建功立业?皆是拜陛下所赐也。非是皇恩浩荡,老夫岂能有今日?”郭药师连连摇头道。“只是恨不能长驱直入巴格达也。” 皇命难违啊。 正文 第八百七十七章 驯化 后世人多知道中国最大的沙漠位于西域,位于南疆的塔里木盆地。地理知识再丰富一点的人,都能知道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位于塔里木河的河南岸,北面是天山,西面是帕米尔高原,南面是高耸的昆仑山脉,整个南疆的精华地带便是围绕着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周遭的一圈绿洲。 比如它北面的焉耆(库尔勒),龟兹(库车)c未蛮(阿克苏),这些都是沿着塔里木河北岸,处在天山南麓区域的绿洲带。它南面的约昌城(且末)c克里雅(于田)c和田(和田)c鸦儿看(莎车),这些都是昆仑山北麓一线的绿洲带。 如此的两边绿带也正是古老的丝绸之路的中c南两路线路。 陆齐虽然以不可阻挡的态势进入了南疆,但却不可能把整个南疆在短短数年内彻底的归通合一。 东喀喇汗国与高昌回鹘都是在衰落之中,除了核心之地,广大的区域里还生活着葛逻禄c突骑施c钦察c阿儿浑c康里与基马克等不同种族之人,其中葛逻禄人的实力最强,其次是康里人。 历史上的耶律大石,就非常好运的撞到了东喀喇汗王国大可汗伊卜拉欣二世同葛逻禄首领c康里首领不和,汗国即将爆发起内战时候,伊卜拉欣二世摆不平葛逻禄人和康里人,遂请求耶律大石帮助他接管自己的国家,于是耶律大石兵不血刃的占领八剌沙衮,并把八剌沙衮改名为虎思斡耳朵,建西辽国都于此,把东喀喇汗王国降为附庸。 那简直就是位面之子,一路走来四方臣服,先是高昌,再是东喀喇汗王。最重要的一场卡特万大战,也很轻易的以少胜多,完全打崩了塞尔柱帝国,打的西吉斯坦c伽色尼c马赞德兰c古尔等国的国王们不看正视,一战奠定了西辽赫赫中亚霸主的绝对地位。 就是命的短了些。 如今陆齐杀入西域中来,陆皇帝很是厌恶‘葛逻禄’这三个字。当年怛罗斯一战,非是葛逻禄人勾搭天方背后捅刀子,高仙芝何以会落得大败?虽然唐军在那一战中也杀得天方人不敢在向东来,虽然那一战里是因为葛逻禄在背后捅刀子,虽然那一战唐军与天方军的兵力相差悬殊,虽败犹荣,但败了就是败了。 陆齐杀入东喀喇汗国,汗王阿赫马德见机的早,投靠的利索,齐军的兵锋自然就对准了葛逻禄人这个最大的刺头。无论是从历史情节上言,还是从现实出发。打压下葛逻禄人,都是很有必要的。 大军进入西域,就要来一次杀鸡骇猴,在西征花刺子模前,被陆齐选中的‘鸡’就是葛逻禄人。 问他们冤不冤? 当年祖宗们犯下的过错,这都快过去四百年还才来清算,他们心中苦啊。 但一个葛逻禄跌倒,无数个突骑施c钦察c阿儿浑c康里与基马克等不同种族之人就都乖乖了。 现在郭药师要做的便是在来年春后,领着他们去金陵觐见陆皇帝去。至于这些个部族头人们能拿出甚样的贡品献礼来,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份儿了。 一骑骑快马从和田城内发了出去,郭药师现在还不清楚天山北的高昌是否接到金陵的消息,但有备无患,现在已是九月,想要在来年暮春引着大队人入关,前往金陵城,那现在就去通知各部头人,时间可半点都不充裕。 像康里部的君长撒里雅,其大帐就设立在阿拉湖畔。后者本事葛逻禄人的核心地盘,阿拉湖处西南就是后世的哈萨克大草原,向北可进入俄国南部区域。向南可抵达中亚乃至天竺各国,是一个连接欧亚大陆的重要的地方。 陆齐挥兵打败了葛逻禄人,康里人乖乖臣服,便顺势窃据了阿拉湖。 那地方距离高昌足足有小两千里,想要通知撒里雅,且撒里雅得到通知后准备好贡品献礼,再带着队伍不远千里的来到高昌集结,五六个月的时间很宽松吗? 至于这些人的活动时间,包括其他各部头人的活动时间,甚至是郭药师本人赶往高昌的时间,那通通都是冬季。 西域的寒冬是非常感人的,看那赵不试一家人,已经在哈密城内冻的稀里哗啦的了。但他们冻的瑟瑟发抖,却并不意味着别人没办法在冬季里外出行走。 赵不试他们都是中原人,本就不比北地边民或是西北生民受冻耐寒,更别说他们已经在金陵居住多年,金陵的冬季也是飘雪,因为靠近大江,湿气重,甚是潮寒,但与大西北的风雪冰寒相比是不值一提。 他们一家人无法在冬季里行走,生在辽东的郭药师和西域的原住民们,却不在乎。 下大雪怎的了?日子照样要过。更休说现如今西域的富贵人家,谁个身上又无件羊绒呢? 十年的光阴过去了,羊绒的概念早就深入每个牧民的心中。其一整条产业链也早已成熟。从辽东到大西北,只要有山羊大规模养殖的地方,羊绒的采集和整理就是众人周知的。甚至于连羊毛都给多出了一条销路。 在“商业”布局完成之后,一个个中原商人的收集物类就从羊绒羊毛横向跨入到羊皮和奶酪c奶粉,他们自己也开始把食盐c茶叶c大黄c铁锅,乃至是铁器刀具反销售给游牧民族。 可以说陆皇帝最初的打算已经有了最初的成效,实实在在的利益让一个个游牧民族游牧部落,死死拴在了一条贯通的‘商路’上头。 而陆齐朝依靠着武力上的绝对优势,则成为了这条商路上的主宰。 这是一个‘驯化’的过程。 短时间里只能靠武力压制,想要见到“结果”,还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而最多十年,陆皇帝的几个儿子就会被分封到北方草原和西北巴尔喀什湖以西地区。他们会带走许多的游牧民族,但新生的游牧民族很快就会填补老人们离开后的空白。 这些新生的游牧民族,与中原王朝至少不会有太甚的隔阂,那漠北的蒙古人与中原的仇恨可远不如契丹人c阻仆人。 整整一个冬天,大雪纷飞,寒风刺骨的日子里,一支支部族头人顶风冒雪的来到高昌,一个个人脸上还必须浮现起灿烂的笑容。 中原的大皇帝要召见他们,这是何等的荣耀啊不是?那必须要高兴,接下的日子要唱着过。 正文 第八百七十八章 来客 高昌是整个西域最富饶的城市,便是原东喀喇汗国的都城八刺沙衮比之也远远不如。 因为在过去的数百年中,这里不仅陆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一环,更重要的是这里有着持续了数百年的安定与和平。 当一个如高昌这般的商业重地拥有了持续数百年的安定和平后,这里会积累多少的财富,那是无可估量的。高昌伯毕勒哥早在三年前就被招入益都,稍后又随陆谦迁移到了金陵,在朝时日仅短短三两年也,却已以家财豪富而著称。 风雪吹刮,二月里的西域寒冬依旧。然此时的高昌城中却已经车水马龙,繁花似锦。 虽然这里寒冬依旧,可到底是强弩之末,对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生民,对已经习惯了冷冽寒冬的人门而言,这已经是开始忙碌的时刻了。 整个西域都活了过来,天山南北的道路上出现了一支支商队,出现了一个个行人。东来西往的商人,络绎不绝的进入高昌城中,带着数不清的商品,他们或是来此等待商机,或是要通过高昌前往他们想要抵达的财富之地。 西域的土特产现今能在中原叫的响亮的便只有两个,其一是当之无愧的头牌——和田美玉,另一个就是葡萄酒了。 陆齐大军横扫西域,可以说是为‘闭塞’了数百年的中原人再一次打开了‘眼界’,陆齐大军横扫千里如入无人之境,什么高昌c东喀喇c西喀喇c花刺子模,全都不堪一击。 无数中原百姓就看着新闻报上的地图,从头到尾历经了一次活生生的‘地图开疆’,自若是历经了一场‘凿空’的洗礼,汉唐雄风使人沉醉,不自觉间便已经发生了改变。那西域的葡萄酒,已然在不自觉中登陆了中原。 赵宋虽然很苟,但作为一个经济极其富饶的王朝,作为承接李唐遗风遗俗的时代,葡萄酒却是从头到尾被无数赵宋的文官士大夫们推崇。 一石葡萄先载酒,万株金谷正交花。汴京周遭的百姓富户都很喜欢种植葡萄和酿制葡萄酒。广泛而规模的葡萄种植为葡萄酒的酿制提供了更加成熟的条件。 司马光c王安石c梅尧臣c宋庠c苏东坡,喜爱葡萄酒的文人士大夫们海了去了。或许他们知道自己也就是能在酒醉之中方能感受到:“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盛唐豪情了。 总的来说,西域的土特产甚贫瘠,西域的‘活力’真就多在于往来的商客。西域,那就是一个大大的“交通站”。 高昌城中就不时会有金发碧眼的异域商人,随着人流抵达这里。 甚至有些时候,在高昌的市面上,还能出现大批的来自遥远未知国度的钱币——以黄金或者白银铸造的货币,正面和背面,都雕刻着人像。一如陆齐朝的金银币! 虽然,中原来的汉人大都不太清楚,这些蛮子搞这种花样有什么意义?中国的金银币上可没有印刻陆皇帝的人头像。 在中国,皇帝的一切都是至高无上的。把皇帝的人头像印刻在金银币上,而后任由千万百姓摩挲么? 只要一想起来就让人直打激灵。那是想死呢还是想死呢,还是想死呢? 正常情况下的中国,这般的金银币根本不可能出现。看那历史上的袁大头,可不就是在民国初年这个华夏文明陷入最低谷时期诞生的么。而之前清末的时候,满清即便已经坠入谷地了,张之洞也只是铸造了“龙洋”而已。 但这并不妨碍汉人愉快的接受这些金币。 反正,都是真金白银,对吧? 外有的附加效果也就是让高昌城内不少人知道了何为金银密度。 今天,高昌城来了一支脑袋上悉数都缠裹着布巾的商队。一看来人这幅打扮,经验丰富之人便就知道这是信仰天方者。 这些人,生着与汉人甚是迥异的容貌。 虽然还是黑发,但肌肤较白,褐目高鼻梁,略带弯曲,眼凹深,眉骨较高。穿着羊裘皮衣,缠头巾下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满满的络腮胡。腰间都系有一把弯刀。 这是他们最贴身的武器,也是最主要的武器。就像日后的东瀛武士刀一样,后世一提起古代天方人的冷兵器,天方弯刀就是无数人异口同声的答案。 无论是平常人可以接触到的史料,还是日常的‘常识’,对比中国古代的十八般兵器,古代天方世界的武器真的有些匮乏。 这一点在之前的‘西征’中就有体现,天方世界最常用也最普及的武器就是长矛c弯刀和弓箭。 若是把时间线向前拨动二三百年,四大哈里发时期,伍麦叶王朝以及阿巴斯王朝早期,天方军队使用的则是长矛c直刀和弓箭。现在改为弯刀,只能说是天方世界的突厥化的最直接反映。 天方世界用自己的文明征服了一个个突厥部落,如今的塞尔柱帝国以及后世的奥斯曼帝国,可不都是天方化突厥后裔所建立起的么? 但这并不表示天方人的战斗力就差了。要知道他们还有长矛! 具备着超强切割性而破甲能力很糟糕的弯刀,成为天方军队的主要配置,从某种意义上讲,就是因为长矛对其特性的完美弥补。 弯刀长矛,再加弓箭,这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战斗模式,也是一种最经济合算的战斗模式。 “这就是高昌了” “果然是中国人在西部最大最富饶的城市,比碎叶城和怛罗斯强多了” 在商队的最中心,一辆标准的四轮马车内,一个穿着得体的羊绒大衣的中年男子,对着端坐在马车正中的年轻贵族轻声说道:“如您所见,这座城市就是中国现在西域的心脏,据说有十万常住人口,周围的数百里内,还有数十万人为大齐耕作放牧” “我们曾经路过的乌拉泊虽然有传言说会被更名为轮台,复为西域之地的首府,但显然它现在还远不能同高昌城媲美” “十万人?”年轻人闻言,略微惊讶:“萨秣建撒马尔罕也才十万人啊!”那还是在西喀喇汗国最鼎盛时候。 “是什么让中国人宁愿舍弃一座十万人的城市而另择他地?”年轻贵族不解。 “据说乌拉泊城是五百年前中国人进入西域建立统治的首府所在地,当时就叫轮台。而这个名字是上千年前第一个进入西域的中国王朝统辖本地的首府名称。这就是全部的理由。富饶的高昌城在中国人眼中也比不得他们对自己先祖过往荣光的追思”羊绒大衣感慨道。 “就为了这么一个十分可笑的理由,中国人就要舍弃高昌城,另立他地?”年轻贵族十分的不理解,他去过乌拉泊的,那里只是一个很小的残破土城。 “是啊。可这就是中国。高昌城放在河中地区会像克尔白黑石一样无比珍贵,但放在中国又算得什么呢?据说中国汉土的州城都能有十数万人,如此般富饶的城市中国更足有数百个之多” 中年人微微恭身,继续对年轻贵族保持恭敬。但他蓝色的眼眸里,却闪过一丝笑容。 正文 第八百七十九章 中国行 <> 年轻贵族是花刺子模总督/国王阿即思的儿子阿拉丁·阿尔斯兰。 这是很受阿即思喜爱的一个儿子。若是花刺子模人的‘王国’可以安稳的传承下去,阿尔斯兰是最后可能继承阿即思王位的人。 此次阿尔斯兰前往中原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为了来亲眼看一看中国。 耶律大石已经杀入了伽色尼王朝,后者向塞尔柱帝国发出了求援信号,苏丹桑贾尔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花刺子模人,而这让阿即思心中拔凉拔凉。 太寒心了。 伽色尼王朝是响应塞尔柱的号召来参与圣战的,现在塞尔柱人却又把其给抛弃了。 可不就是抛弃么。在阿即思心中,桑贾尔就是在危难之时无情地抛弃了伽色尼人。他才不想去自寻麻烦,甚至引火烧身呢。 可是桑贾尔的命令他也不能视而不见。 那么,认认真真的去了解一番中国,而不是只从一个个商人口中去认知这个强大的国度,就变得很有必要了。 至于阿尔斯兰身边的这个羊绒大衣,这却是一个布哈拉出身的天方商人。在怛罗斯一战失败后,整个西喀喇汗国境内都秩序大乱,大量的西喀喇人逃入了塞尔柱。其中就有眼前的这个人。 花刺子模人根本就不知道他已经与中国有了秘密的联系,但他却并非谍报司的探员。二者间只是生意伙伴的关系。他能够得到一些生命与财富方面的保障,只要他能悄悄的对阿尔斯兰施加‘正面’的影响。 信仰的顽固性陆皇帝是深深理解的。 武力上的征服很轻易就能达到,但是灵魂上的征服却十分困难。 当年天方帝国征服了萨珊波斯,其势力范围和信仰的影响力都在急速扩张之中,在对外征服和对待被征服地进行统治时,天方统治者有一个很明了信念,即认为他们力量的源泉在于天方教,被征服的民族如果信仰了天方教就不会反对天方人的统治了。于是,天方征服者强令被他们占领的中亚各族人民改变原来的信仰,强迫当地居民接受新的信仰,破坏被他们征服的各民族的文化和风俗习惯,用这种方法来巩固自己的统治。 正如布哈拉史学家纳尔沙希所说:“布哈拉的居民每当天方的军队来时,就改宗天方教,可是他们一走,就又背叛了信仰。库泰拔三次使他们皈依天方教,而当他离开后,他们又三次都成了异教徒。”那时候许多中亚土著居民为了逃税而入教。那些投降的土著贵族也都先后在形式上皈依了天方教。尽管当时收效不大,但是,库泰拔的这些举措却为以后天方教对中亚的长久统治奠定了基础。 几百年光阴已经流失,天方教早就统治了中亚各族的灵魂,佛教c摩尼教等,只能苟延喘息。 艾克白尔并不认为这种交易有什么不对,对比信仰上的背叛他只是与中国人做了一笔不错的交易。 年轻的阿尔斯兰对中国的恐惧在日益增多中。从高昌东入河西走廊,这些地方被陆齐纳入统治中的时间更长久,大批的汉人被移居此处,一片片农田被开辟来,一条条道路和一处处水利工程,让在党项人手中荒凉了来的河西走廊重新焕发了生机。 稠密的人烟和络绎不绝的商队让阿尔斯兰只以为自己来到了哈扎尔海南岸。只是这里的两侧都是连绵的高山,而不似哈扎尔海那样,一边是山,一边是水。 沿着河西走廊进入河套地区,这里是陆齐重点经营之地,继承了党项人的‘衣钵’,整个河套的繁荣明显胜过河西走廊一等。 而当他们一行进入到了关中地区,这里就是传统意义上的中土汉地了。 一座座繁荣的城市,一座座兴盛的乡镇,一处处人烟稠密的村落。进入到这里,阿尔斯兰觉得自己似乎可以重新定义一下什么叫人烟稠密了。 在花刺子模和塞尔柱,那根本看不到眼前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农田,没有看到过眼前这一幕的人根本不明白那一望无际的绿色给人的震撼力是多么强大。 别看波斯地区自古就孕育了灿烂的文明,但在后世波斯高原的大名也是十分响亮的。那里的绝大部分地区属亚热带大陆性草原和沙漠气候,温差大c雨量少,水源大都来自高山降水。农业c居民点c交通线受地形与水源的限制,大部集中在山麓地带与山谷当中。 阿尔斯兰与他的随从们如何看到过这般一望无际的平原沃土?虽然如今时候的八百里秦川已经进入到了肥力退化阶段,但它依旧震撼了阿尔斯兰。 作为一个农耕和游牧并重的民族,阿尔斯兰很清楚眼前这一望无际的农田所孕育的力量。 这足以供养出一支数十万人的职业军队,如果照着先前的齐军来看,那俨然就是一支可以摧毁整个天方世界的强大力量。 提着刀枪,挎着弓箭的乡兵牧民。从河西走廊一路走来,他们已经看到过太多太多。 来往的商人,驱赶着牛马,驾驭着沉重的马车,将大批的物资运往远方。 很多人身上都带着武器!从常见的刀枪弓箭,到制作甚是精良的披甲和布面甲,甚至一些打着旗号的乡兵队伍中还有可怕的抬枪。只是这些人被集中起来,都会是一支强大的军队。而是在中国,他们只是普通百姓。那些刀枪兵甲和抬枪更是被中国政府认可的所谓的百姓及民间团体便可持有的‘民间武器’。 阿尔斯兰觉得不可思议,刀枪弓箭也就算了,甲衣和抬枪也可以民间持有吗? 披甲和布面甲这是天方世界的精锐骑兵才能配备的甲衣啊。那样的精锐,花刺子模在鼎盛时期也不过万余步骑。而抬枪,更是在怛罗斯一战中发挥出了无与伦比的震慑力 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竟是这般一结果——民间武器? 这个强大的帝国连人方便撒尿都要约束管理,它显然不是无力约束民间势力。而既然是有能力来约束民间的武力,却放任民间力量持有甲衣和抬枪这些军国重器,这就是说这些民间力量根本对帝国的统治形不成任何的威胁。 阿尔兰斯想到了横行伽色尼王朝的八旗兵们,那些八旗兵的武力似乎也不比这些民间武装强大多少。 如此,他想到一个让他陷入了深深恐惧之中的结论。 ——那是不是说,只眼下这些中国人的民间势力就能战胜天方各国以精华力量组织起的圣战军呢? 阿尔兰斯整个人都在发抖,都在颤栗。尤其让他悲哀的是,他从艾克白尔口中得知,眼前的关中行省还只是中国的中土汉地中最为贫瘠的一个省份 灵魂上的毁灭打击叫他整个人意志泯灭,恍如自闭。 整个商队一行,内里的许多花刺子模人也都越看越心惊。很多人更是已经沉默了很久了。 这个陌生的国度,太大了,也太强了! 本书来自 正文 第八百八十章 征服 不经意中展露出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阿尔斯兰‘知道’中国陆齐帝国并不知道自己秘密前来的消息,他认为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中国的‘日常’而已,所以才发自身心的为中国的强大而感到绝望。 他并不知道,对其行踪早就了如指掌的金陵,虽然没有故意的去显露肌肉,他们这一路走来几乎都没有看到过正经的陆齐军,除了一些重镇的城门处,他们就没再见过陆齐军。可是各地的乡兵却不时的被他们看到,若不是各省守备司下达了拉练的调令或是演练命令,阿尔斯兰何以这般的“好运”? 等到他们一行从开封坐上运船,一路行至梁山泊,再转而沿大运河南下时候,商队里的所有花刺子模人就都绝望了。 阿尔斯兰的那些个扈从和随侍,一个个全被绝望的气息给包裹着。 如今这个时代的中国,无论是工商农业繁华昌盛还是人口之稠密,在整个地球上都是一枝独秀。 不管你怎么去看不起赵宋,但也无法否认,赵宋时候的中国创造了古典社会的财富巅峰,那个时候欧洲的贵族都不见得有开封城下守门的小兵生活的更优越。 相比于黑暗的中世纪欧洲与同时期的天方世界,赵宋时期的中国,尤其是北宋时代,其财富与文明,就像如今陆齐的强大那样不可想象。 只是武力上的欠缺让赵宋的光辉显得暗淡了许多。 而新生的陆齐朝就是在这样一个基础上建立起的,陆谦不仅弥补了武力上的缺陷,更进一步让中原的工商贸易更见繁荣。如此的一个国度岂能不让阿尔斯兰这些来自花刺子模的土包子们看的眼花缭乱,一边为中国的富饶和强盛感到震惊,一边为花刺子模最终的命运感到绝望与悲哀。 从开封起,他们一行人走的便是水路,这就如郭药师带领的一干西域头人们一样,线路都是早早预定好了的。 绝不是因为水路快捷便利,而是为了向阿尔斯兰和西域的土著头人们展示陆齐王朝的实力。 一座座林立的城市,沿途富饶而繁华的市井,川流不息的稠密人口,都会像大山一样彻底的压垮他们心中的斗志。 就像后世二战时,霓虹联合舰队司令官山本五十六。在得知舰队偷袭珍珠港成功后,非但没有欣喜,反而忧心忡忡。 因为,曾任霓虹驻灯塔国大使馆海军武官的山本五十六对灯塔国的工业实力有着足够的了解,他见过灯塔国国内那庞大的工厂,和林立的船厂,以及无穷尽的石油 他知道,自己挑衅的是一个怎样的怪物。 眼前金陵如此安排这两拨人,那就是抱着同样的目的。 因为陆齐不是赵宋,不是武力上始终弱了北面一头,每每辽国来使都要安排特意的道路经过,以免得被人刺探去了军事机密。 那行径不陆齐。 扫荡了东亚的陆齐早就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战斗力,他们不是富而不强的赵宋,而是强大又富饶的新帝国。 看到陆齐的富饶,他们脑子里半点也生不出前来抢掠一把的念头,而只有无尽的恐惧。因为富饶的陆齐肯定有着天文数字一样的财富来充作军费,以供他们无敌的大军随意的征讨四方,吊打一切。 而就目前来看,这一目的似乎已经圆满完成了。船队在抵达京城金陵的路上,沿途大齐帝国的繁荣强盛很是给了阿尔斯兰与西域的土著头人们留下了不可消磨的印象。 这都是顺理成章的。这些位于西域的土著头人们,过往许多年里所能见到的最繁荣的城市便是高昌,中原之地的繁华他们倒是听到过许多,但他们没有见过啊。 黄头回鹘和党项人阻断了西域与中原的交流,很多西域的商人都只能抵到党项境内,中原的番商更多是经由大海进入的中国,而不是从陆路而来。所以,这些西域的土著头人真就是一群没有见识的土包子。 他们如何见过中原的繁盛?沿途所遇到的中原城池,每一座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庞大,那么的繁荣。 一个个部族头人就跟阿尔斯兰一样,曾经以为高昌城就已经是天下第一等的壮观繁华了。可当他们见过长安,见过洛阳,见过开封之后,方才明白高昌城也不过如此。 长安作为陆齐西北的第一重镇,这些年里甚有发展。而洛阳与开封虽不如赵宋时期来的繁荣,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两座城市现下仍旧是有着数十万人口。 如此比来,繁荣的高昌城似乎也成了个不起眼的小城池了。 本来以为中原之地已经是人间天国了,然而等到他们进入齐鲁境内,顺着大运河一路南下,历经了济州c徐州c淮安c扬州c镇江等地,又觉得先前看到的中原似乎也显得有些不足之处了。眼前的这些才是真正的人间天堂。 阿尔斯兰真就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真神的天堂,无穷尽的财富,绫罗绸缎,金银珠玉,没有饥饿与贫穷,这一路走来他甚至都没有看到一个乞讨者。这儿可不就是天堂么? 中原丰富的物资,富饶的土地,稠密的人口,生民们富足安康的生活,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何中国会那般轻易的舍弃高昌城了,就为了一些精神上的追求而轻率的舍弃掉那般富足的一座城市。 坐拥中原的中国人,怎会将一座高昌城放在眼中呢?那就像是在说一个富可敌国的大富豪会在乎一顿丰盛的晚餐一样可笑。 金银珠宝c绫罗绸缎c漂亮的瓷器和叫人眼花缭乱的美女,以及各种各样的肉食c美酒。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东西是中原没有的。路经扬州的时候,扬州城内的章台楚馆可是叫他眼界大开。 有那么一瞬间里阿尔斯兰真有了一种想将这儿的一切都占为己的冲动。 只是这种冲动来得快,去得更快。 那些架在高大城头上的火炮正毫不留情地粉碎了阿尔斯兰心存的那一丝非分之想。 他从没有见过那么多的大炮。 而跟随他的父亲阿即思一起历经了陆齐军西征的他,每当目光扫中城头的火炮,那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身体反射性的打起激灵,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被一门门火炮支配时候的恐惧岁月了。 火炮的滋味儿非常不好。看着自己一手带起的人马在齐军的炮火下,被成批成批的消灭,那种恐怖的感觉至今还萦绕在阿尔斯兰的心头。 金陵城内一处客栈,阿尔斯兰租赁的小院在客栈的最西方,此刻夜色已深,却兀自闪亮着灯光。 阿尔斯兰的扈从和随侍全都聚集一堂。所有人的神色都非常的黯然,他们的王子做出了一个让他们非常难受却又十分正确的决定。 “我们有着悠久的历史,在过去的岁月里,我们先后臣服在了波斯人的脚下,臣服在了贵霜帝国的脚下,臣服在了天方人的脚下,现在为了生存我们也能臣服在中国人的脚下。” “臣服于强者并不可耻。一切都是为了活着,只有活下去才会有希望。” “千百年的岁月中,无数强盛一时的帝国被淹没在了时光中,即便是中国人,从当初的汉帝国到后来的唐帝国,再到现在的大齐王朝,国势也一样起起落落。” “就像那塞尔柱人一样,当大齐王朝的国势衰落后,我们一样可以重新获得自由” 在一千多年的时光中,花刺子模人已经习惯了臣服于强者的脚下,这投降已经重复了很多次,他们都已习惯了。 正文 第八百八十一章 天子之威 时间过得飞快,盛夏时节,西域的大批部族头人们就已经乘船抵达金陵了。 高耸的金陵城墙让他们目瞪口呆,更不要说环绕金陵的数座棱堡。先前只见识过简易棱堡的威力的他们,并不理解完整型棱堡与简易棱堡的区别在哪里,差距又因为什么。 郭药师亦不会有心情去于他们解释,只简单的告诉他们,那简易棱堡比之眼下的完整型棱堡,似萤虫比皓月也。 那实力差距自然不可能真就那般巨大,却也让他背后的那些部族头人们一个个面色陡然一变。 建造一座棱堡都需要耗费巨大的民力,陆皇帝本来根本无意在金陵这地方建造棱堡,哪怕那只是几座小型棱堡。但很显然陆齐朝的文武大臣们却不这么认为。 如大秦那样自信到爆炸的帝国到底还是仅此一例的,秦人的自信让后来者羞愧,即便是陆皇帝也要自愧不如。无论是在梁山泊时候,还是在益都,亦或是在金陵,他手中都直接掌握着一支最精锐战力。 例如兵马数额已经扩充到了十万步骑的御前司禁军。 满朝文武的反对声让意志本就不坚定的陆皇帝也选择了妥协。正常态势下金陵城作为陆齐的核心区域是不会被攻击的,甚至于当敌人的兵锋抵到金陵城的时候,陆齐朝也真就该灭亡了。但凡事儿都有例外不是?就像当年的朱棣,亦或是别的突发状况。在金陵城的周遭建立几座小型棱堡来,的确是为金陵披上了一层坚固的铠甲。 随行的文官突然指着远处巍峨的皇宫,向那些来自西域的土鳖介绍着陆齐朝规模宏大的皇城。 那足足有一座城池大小的皇城,其规模之巨大超乎所有人的想象。更不要说那儿一座座宫殿在阳光下金碧辉煌,且还离得老远就能让人有所感受。 皇城就像是会发光一样,让这些西域来的土鳖一个个对居住其中的陆皇帝敬若神明。 他们根本不知道那都是琉璃瓦的功劳,上了釉琉璃瓦在阳光照耀下甚是刺目,那不只是为了使之不渗水,不积水,不长苔藓,更是为了增添陆皇帝的神圣性。 刚刚入住的皇宫自然很新很整洁,进入宫门后,夹道林立的宫廷侍卫,肃重肃穆的气息便油然而生,深远的一眼看不到头的皇宫更是映衬着他们的渺小。 从外金水桥进到承天门,从承天门再进到端门,被一群高大威武持枪佩刀的宫廷侍卫夹道欢迎,那种压力是十分巨大的。 虽然只是区区数百米道路,然而入宫觐见皇帝,岂能无有礼仪举止? 那些西域的土鳖在一路前来金陵途中,早已经被鸿胪寺利益官员给调教了无数次,然而现在是真正的“登台亮相”,心中的紧张感自然与先前私下练习时候不同。 若是不小心得了一个“君前失仪”,那可就是顶大的罪名喽。喜事也变成丧事了。 如此想来可不就是亚历山大? 只是数百米就让这一干人走的腰酸腿累,后背生汗。 端门之宏伟壮丽不逊于承天门,它在史籍中的相关描述虽不多。但它的形制和是一模一样的,可以说是一对儿双胞胎。 通过端门后就是午门,这已经是第三道大门了,从这儿后也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进入了紫禁城。 西域的土鳖心中都感到高兴,自己都“累得”腰酸背痛了,总算看到了中国皇城的大门。 通过午门,跨过金水桥,走过一样恢宏的奉天门,通过那长长的城门洞后,紫禁城最核心的奉天大殿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广三十丈,深十五丈,重檐庑殿顶,面阔九间。 这是前朝的核心建筑,坐落在全部用汉白玉包筑的三层石台上,每层台周遭都是雕刻精美的石栏杆,石台总高两丈五尺六寸许,缘高两丈二尺五寸,占地三十七亩五分,也就是后世的25000平方米。 两层楼尤高的台阶上一座十几层楼高的庞然大物巍然耸立在一片空旷之中,太阳光照撒在奉天大殿,黄色的琉璃瓦反射起无尽光芒,只让人感觉到发自心灵上的神圣。 长长的城门洞给人一种很沉重的压抑,自从进入皇城就始终在道路两侧肃立的宫廷侍卫也猛地消散,走出奉天门的那一刻,直叫人觉得豁然开朗,眼前陡然一阔。 如此时候,抬起头来猛地看到那巍峨耸立,绽放金光的奉天大殿,可不就觉得如是看到了云端里的神殿玉阙一样么,叫人自觉的无尽威压扑面而来,内中之皇帝神圣而不可侵犯。 前汉名相萧何有言:天子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今亦是如此也。 这些西域来的土包子,此刻一个个心中都发出了由衷的赞叹,脑子里除了神圣c威严与壮观外,怕是剩下的就全是拘束了。 就跟一个兜里空空的草根走进了超级豪华的夜总会一样,兜里没钱气自短,这是放之四海也颠不破的真理。眼前也是一样。 这些西域的部族头人一个个就是那口袋空空的草根屁民,眼前的奉天大殿那就是一座超级豪华的夜总会,他们自身连喝口水的资本都没有,又何从谈起勇气,又如何能鼓起勇气? 现在他们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与眼前这个神一般存在的中原皇帝是一国人了,自己必然会是皇帝陛下最忠诚的臣民。 于是怀揣着忐忑与不安,还有积蓄对未来的憧憬他们对陆齐而言还是有价值的,汉人想要在西域建立起牢固的统治,那必须是要好好地笼络他们的,也就是说眼前的觐见有很大可能会给他们带来好处。 郭药师打头,一群人在随行礼官的指引下踏上了奉天大殿。 站在那广三十丈,深十五丈,面阔九间的巨大建筑面前,个人真是无比的渺小。心中刚刚升起的一点憧憬转瞬之间就化作了对帝国无限的敬畏。而这种敬畏之情在他面见陆皇帝时达到了最顶点。 虽然在这一路上他们这些土包子不止一次的想像过自己晋见皇帝的情景,也不止一次的想像过皇帝的模样。然而真当他们三跪九叩着来到陆皇帝面前时,脑子里却根本不敢有半点要抬头窥视面龙椅的念头。这并非鸿胪寺礼官一路上对他们的教导的缘故,而是发自他们内心的恭敬。 “臣西域守备司兵马左副总管郭药师,今带西域各部头人,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郭卿镇守边地多载,辛苦了。”从宫殿最高处传来了一阵威严从容的话语。这声音似乎有着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一个个西域土著头人的头压得更低,心中更是萌生出卑微的感觉。 对于郭药师,陆谦没甚好说的。他会现在御前司里过渡一段,然后彻底的退居二线。小六十的年龄,陆皇帝已经不需要他再来发光发热了。 郭药师事了,陆谦的目光如电一样扫过其身后的一干西域土包子。 “瓦希克?”他的目光最终停到一人身上。 正文 第八百八十二章 一次“投资”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作为一干人中少有的原西喀喇汗国贵族,瓦希克的地位在西域一干来人中地位无有半点的特殊,反而是最为底下的。 他身为西喀喇汗国的贵族,与东喀喇汗国的部族头人先就有矛盾存在,更不要说是信仰不同的高昌地区的部族头人了。陆齐朝的西域行省,本来的三股本地力量,以高昌最强,东西喀喇汗国素来因为信仰的缘故抱团来应对,可他们之间亦有渊源很深的矛盾存在,就像是当初的魏蜀吴三国一样。 现在西喀喇汗国的贵族们几乎集体跳反,还留在陆齐这方的只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作为一支政治力量,那已然是不复存在了。 于是,残存的几个西喀喇汗国贵族纷纷投降了东喀喇,这是真正的投降。 东喀喇自然乐意收容这些与他们同命相连之人,然唯独瓦希克,东喀喇的部族头人们对之可谓是退避三舍,视若蛇蝎。 因为这瓦希克是个有“前科”的人。他是一个反正的人,一个本来是掺和进了反叛之中,却又在怛罗斯之战前主动跳反的人。 虽然那跳反的时机让他逃过了被秋后算账的劫难,可这终究是一个无法清晰的污点。让他如后世的艾滋病人一样,受到了旧日的喀喇汗国一干贵人的排斥。 瓦希克本人也忐忑不安的很。 他身上的污点是洗刷不去的,而且西喀喇汗国里的贵族也非仅剩他一人,陆齐朝就算要千金买马骨,也不可能选择他。 但瓦希克也不认为陆皇帝把他招入金陵,就是要算账挨刀的。他瓦希克是何等渺小的人物?中原的皇帝要杀他,何须这般费力,一个口令发下来,他就只能束手就擒,任由处置了。是在西域死,还是被押回金陵问斩,都是举手之劳。 是以,瓦希克此次对觐见陆皇帝亦抱着巨大的希望,他期待着此遭事后,自己能‘洗去’污点。 毕竟他是觐见过皇帝的人了。 如此的患得患失,瓦希克一路走上奉天大殿时候,后背都要湿透了。 也亏得他们今日起身后,不止没有进食,便是饮水都非常有节制。这是为了防止他们庭前失仪。 否则,瓦希克在跨入奉天大殿的那一刻,都可能屁滚尿流了。 但现在猛地听到陆皇帝喝出他的名字来,那从上首传来的,充满了威压的声音,让本就紧张的瓦希克登时神经崩断,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趴在地上,五体投地。 “罪臣瓦希克,叩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 这人虽然是回鹘后裔,但跟高昌的回鹘贵族不同,喀喇汗国,尤其是西喀喇汗国的部族头人们,几乎没人会说中国话。这还是陆齐大军西征之后,被迫低下头来的西喀喇汗国的贵族们才被迫学起的汉语。 瓦希克第一个会说的词汇是“中国”,第一个会说的名字是“瓦希克”。 他说话很生硬,但这几句话他都不知道在心中练了多少遍,说起来倒也顺溜。 “你当初从逆造反,也是受奸人蛊惑。尔今回头是岸,重归天朝,乃是行顺应天命之举。朕自会敞开胸怀欢迎尔等。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些不愉快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朕向来大度。”龙椅上的声音虽依旧威严,却又带上了一丝和蔼。使跪在底下的瓦希克是听不懂的,直到翻译的声音响起,听罢后当下便心头一热,直恨不得能掏出心来表达自己的无限感激。 皇帝亲口发话,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大恩大德啊。 “谢陛下既往不咎之恩。谢陛下既往不咎之恩……” “哈哈哈,起来吧,都起来吧。”看着瓦希克头顶的气柱,陆皇帝声音停顿了一下,重新响起后就透着一股子喜悦。 接下来不过是走一个过场,各部分别献上自己的贺礼,然后也收到了陆皇帝的赏赐。也就是些丝绸、瓷器之类,可不会给他们大笔的金银。 陆谦现在就是拿他们当大西南的羁縻州来看,各部头人被封做地方官,然后派遣汉臣深入各地,一点点潜移默化。所以,对于这些部族头人,尤其是东喀喇汗国境内的部族头人必须要怀柔。 他们与高昌境内的各部头人还有不同,后者都已经从四方游牧转为了半固定化生活,农业在他们的生活过程中占据着不下于放牧的重要地位,陆齐对他们的统治也更是方便。可是在东喀喇汗国境内,一个个以游牧为主要生活方式的部族,你必须去怀柔。 怀柔不是一味的顺应他们,但也决不能全都靠着强硬手段。这些人可都是陆谦的儿子将来的臣民啊。 西域的部族头人们一个个满怀欢喜的退下了奉天大殿,他们心头的那块大石终于放了下来。虽然从长远上看,他们的危机并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但只看现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退朝回到宣德阁,陆皇帝同自己的大臣们讨论着这一次的“投资”。 是的,这次觐见在陆谦看来就是一次“投资”。 陆齐的武力已经得到了西域土著们的‘认同’,现在就需要用“怀柔”的手段去让他们认同中国了。 而无论从那个时代说,如此的“怀柔”手段就是去送好处的。那可不就是一次投资么? 现在投入金钱,日后收获十倍、百倍于此的财富。 却见此时已是兵部尚书的宋江第一个高声赞美道:“陛下宏威。适才那些个西域土著们,从头到尾,便无有一发敢抬头窥视陛下龙颜,可见那些蛮子已知我朝威严也。” “西域各部皆是实力孱弱的小族也。于我中原相比,直若萤虫较之皓月。当前更有原西喀喇汗国一干人物做榜样,今日入朝觐见者中不少便是前遭变乱中获利之人,其人又如何敢不敬我朝?只是耶律大石等三旗便已经镇压了前遭之乱,尔辈若是还敢有所造次,我朝堂大军刹时就能象碾死只蚂蚁一般,让他和他的部族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身为军方第一人的林冲傲然地说道。 虽然他已经很久没上过战场了,但是在朝堂上他就代表着军方。而军方的态度无疑是超强硬的。 就像之前的马黑木二世,天方人的联军蹦灭之后,整个原西喀喇汗国都被血色笼罩,那刀枪和铁蹄益都还踏入了花刺子模。 内阁最终是接受了西喀喇人的投降,但在林冲看来,朝廷是完全没有理由二度接受西喀喇人的投降。就应该把那儿的贵族和他们的子民全部一扫而光,用血淋淋的一幕来让大西北的那些部落们明白同上国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 甚至是组织一支大军来一次二次西征,让塞尔柱人明白挑衅中国的后果是多么的严重。 正文 第八百八十三章 扶持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林都督可别小看了那些部落。他们的实力虽不济,但他们所处之地距离中原到底是远了些。处在我华夏与天方争锋之中心位置,乃是兵家必挣之地。想要长治久安,亦或是征讨天方有一个稳固的桥头堡,必须要将这些部族尽数驯服。陛下此举不仅是在稳定西域,更是为日后经略天方做准备。”一旁的内阁次辅萧嘉穗一针见血的分析道。 “怕就怕,这些个蛮子人心不足蛇吞象。到时候拿了我朝的好处,却兀自与天方藕断丝连。”林冲摇头冷哼道。 对于西域的那些部族,其与中原的血缘、文化就间隔的太遥远了,让他完全不能放心。 其实他的顾虑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事实上这样事情经常发生。从刘汉到李唐,甚至是赵宋,中原的政权都会投入大量的财物想要换取‘羁縻区域’的安定。可那些个蛮子又怎会真的与中原一条心呢? “林都督的顾虑也有些道理。不过我们现在不是在安抚西域,而是要让他们归附我朝。怀柔这些部族会生出效用,却也是换汤不换药,难变其根本。关键还是看移民……” 与林冲有着一样想法的人,陆谦面前的文武重臣中可是不少。 吴用捻着胡须,说道:“河中乃四战之地,天方强盛则必进河中,我中原强盛则也必经营西域。那些部族身处四战之地,历来都是归附于周围强盛势力。他们曾经依附过李唐,也曾依附过阿巴斯。总之谁的势力强劲,他们便臣服于谁。如今我大齐威临天下,他们投靠我大齐并无甚值得介意的。唯独天方教。” 作为陆齐朝中的大佬,又曾经是宣政司的一把手,吴用对于天方教的影响力知之甚多。这个信仰在信教之人中拥有着巨大的影响力,且教中高层多与天方有着联系。一次次的朝圣中,二者间的关系谁也不清楚究竟亲近到了何种地步,横竖他是知道一个事实——信仰着天方教的人,先天上对天方便有着好感。 对比摩尼教,如此信仰才更该被成为魔教。 天方教是一神教,一切的一切权利都归于真神在大地上的代理人。也就是说,国人当中若是信奉了天方教,那他忠诚的便不是帝国的皇帝,而是远在数万里之外的代理人了?这简直是荒谬。 “天方教传入河中地区的那些手段,我朝现下亦能拿来一用。佛教在彼处多少也有些影响力……” “加大对佛门的扶持力度……” 这通商议很快就歪楼了。陆谦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横竖对西域的处置手段就是如此,一应章程早就敲定了下来。宣德阁内的这一遭事儿,本就是作秀后的一同感叹。若是满朝的文武大臣全都学习黑三郎,狠狠地拍陆皇帝一通马屁,这议事早就结束了。 一干文武大臣告退之后,陆谦起身渡到了窗边,背手望着头顶的天空,眼睛里意味深长。 很多人都知道陆皇帝志向远大的很,但朝堂中人目光所能看到的只是天方,就是那拜占庭帝国,在他们的眼中也只是打败天方的帮手——敌人的敌人是自己的朋友。 目光却从没有真正的投向欧洲…… 这样可是远远不够的。 陆谦可不会放任欧洲的中世纪贵族安稳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优哉游哉的呢。 在他的统治下,蒙古人注定无法崛起,可是黄祸依旧能降临在欧洲。 “陛下,阿尔斯兰带到。” 时刻被谍报司掌控着行踪的阿尔斯兰,非常顺利的与陆齐朝官方取得了联系,然后在经过短期的培训之后,就被人带入了紫禁城。 但显然陆谦是不会正大光明的来见他的。花刺子模人至今也还是塞尔柱人的附庸,并且在之前的两次大战中,花刺子模人受损严重,一旦消息泄露了让塞尔柱人抢先下手,阿尔斯兰的老爹未尝不能从花刺子模的现任变成前任。 “外臣阿拉丁·阿尔斯兰,拜见中国大皇帝陛下。” 虽然联系了有几天了,但是在如今这个场合当中,阿尔斯兰不出意外的把它念得结结巴巴。 他与西域的那群土包子又有什么不同呢? 走着一样的通道进入紫禁城,他甚至都远远的眺望过奉天大殿。心灵上的震撼合同无情的现实,早让他对陆皇帝献出了自己卑微的膝盖。 “平身。”陆谦用眼睛打量着阿尔斯兰,对他头顶上的气柱很是满意。 “你是花刺子模总督之子,不远万里前来中原,是何打算,现如今主动现身,那又是何想法?” 一旁的翻译在陆谦话音刚落便吧啦吧啦的说了起来。 然后阿尔斯兰吧啦吧啦的也说了一堆,再由那翻译向陆谦回话。 将语言简略,把中心思想汇总,那就是说阿尔斯兰他老爹对塞尔柱人心生不满,因为陆齐朝的军队太强大无匹了,桑贾尔让花刺子模去填坑有借刀杀人的意思。就派出自己的儿子前往中国来细细走访,以图对中国能有一个确切的认知。若中国真就像传说中一般强大无敌,那阿即思便有心向中国投降。 现在阿尔斯兰已经被中国的富饶和强盛征服。花刺子模人与这样一个帝国为敌是不明智的选择。 “你能代表你父亲?”陆谦有些好奇。 一个知趣的花刺子模,那似乎比西喀喇汗国更可以成为“榜样”。 陆齐要进入天方世界,那么能不能真的把天方教铲除呢?这可能性真的不大。 但是他也不能放任天方教继续在政治和信仰两方面继续自己的影响力。 他需要的天方国家至少是阿联酋,而不是祸煤泥时代的波斯。政权必须要压倒教权。 如此陆谦就必须对天方世界释放出自己的‘温和’态度。那还有什么比扶持一个‘天方国家’更好的来体现自己的善意呢? 东西喀喇汗国都不行,那里距离西域太近了。可花刺子模可以啊。 至少在现在这个时刻。 正文 第八百八十四章 封国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前世的缅甸国南部,如今的庐州伯国。国主李俊看着眼前的财政报表正深感头疼。 “没钱啦,没钱啦!” 这实在是一个叫统治者悲哀的因由。亏得去年庐州伯国的军队还杀进朱罗国,赚了一笔钱财呢,不管是战利品还是其后朱罗国战争赔偿后的‘分红’,都是一笔不小的收益。不然这份庐国今岁上半年财政报表上的财政盈余就不会是黑字,而该是财政赤字了。 “国主,真的没钱了。便是施行下半年的施工计划都捉襟见肘,那里还有余财去买船?”大臣言语中充斥着一种‘痛心疾首’的感觉。 “这钱是怎生花地?” 李俊现在头疼欲裂,他都要后悔自己出来‘闯荡天下’了。陆谦很给他优待,把面向西方的下缅甸地区划给了李俊做封地。这可是一块绝对的好地方,土地肥沃,雨量充沛,气温更叫一个暖和。伯国境内都可一年三熟,这几年年年丰收的稻米和甘蔗是庐州伯国最大最稳定的收入来源。 便是那捕鱼业和宝石发掘所生出的利润,都远不能与之相比。 且这儿地理位置优越,向西直面天竺海域,有对外的出海口,不像李俊本来相中的马来半岛,地理位置虽也是优越,却被紧紧地包裹在中央,再无大的发展前途。 下缅甸适合种植,如果只想着做个田园土财主,混江龙的小日子会过的很美好的。 可李俊再不成器那也是有一把雄心壮志的,他根本不想学方腊那样种田,混江龙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对外掠夺。 再说了,李俊对建立一个国家也是有自己的一番认知,从农业到工商,冲城市修筑到交通建设,最后是军队建设,真真花钱如流水。 尤其是最后一点,以庐国的小身板,在一开始起就维持着一支能战的水陆军队,这财政要是能好就奇了怪了。 缅甸茂密的雨林也给当地土著提供了藏身之处,至今本地的反抗势力依旧未能荡平,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拖了李俊的后腿。 但最重要的还是李俊的本心。 因庐国的所在地理位置,面向整个辽阔的天竺,故而他早早瞄向了波罗王朝【孟加拉】,这就注定了他要走的路线——不止要建立一支能打仗的军队,还要建立一支水陆兼备的军队。那可是一头真正的吞金兽,一口填不满的无底洞。 非是庐国这土地肥沃,水利充足,稻米一年三熟还年年丰收,李俊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要知道缅甸丰富的贵重木材资源,比如那适用于造船的柚木,还有檀木、鸡翅、铁力、酸枝木、花梨木等各种硬木和名贵硬木,那皆是位于后世的缅甸的北部,也就是上缅甸地区。包括后世大名鼎鼎的缅甸翡翠。 那里现在属于陆齐朝的南云行省辖地。李俊庐州伯国的地盘只限于下缅甸。这里虽然适于农耕,但真的没甚资源,便是矿产都少。 “国库内现还剩下多少银子?”李俊紧接着问道。 这才上半年就要没钱了,下半年日子又该怎么来过? “国主,国库里恐怕没有多少银钱了……”手下的大臣轻声道出一个数字。 “啊,这么少……”李俊惊呼出声。 “自去岁凉季【九十月到次年正月】以来,国中自母国采购铁器农具若干,牛马家畜若干,又修筑各地渠道、道路,开销近百万银元……”大臣说道:“今岁国主又自母国购入炮船一艘,战舰三艘,兵甲无数,又是百十万的支出……” “且造船厂的修建,朝中拨给了二十万资金……” “各地的金属矿藏和宝石矿产的勘探及开采,以及捕鱼船队的扩充,还有朝中官吏开支等等,也花掉了上百万……”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如今国库余财不多,万难如期进行下半年之计划。”大臣话中的意思很明白,李俊在军备上花的钱太多了。 他若是单独扩充捕鱼船队——那是为了捕鲸。距离庐州伯国‘不远’的锡兰可是被鲸鱼环绕的土地,而捕鲸业只要能进入正常运转,那定然能源源不断地给船队的主人提供大量的资金。 不管是鲸须、鲸骨、鲸肉还是鲸油,那都是金钱。 李俊单独扩充捕鱼船队也不算什么,可他还大肆加强兵备,更开启了造船厂,还有内政建设上的花销若干,庐国的摊子铺的太大了! 纵然被封为庐州伯的李俊,不管是地盘还是自身的资本,在几家伯国之中都是独占鳌头的。有着童家兄弟这对铁杆鼎力支持的混江龙,整体实力比起更上一筹的侯国言也不差哪里。但再雄厚的资本用在建设一个国家上来,还是各方面齐头并进,这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所以,李俊是第一个通过银行认证,通过发放庐州伯国债券,抵押港口和田亩,前后搞来了差不多一千万左右的资金。 但却也是像流水一样的花了出去。 稍后几年,他除了还账,庐国就无时无刻不再扩大自己的国债数额。只因为其相应的表现出了足够的“资本”,不管是制糖业还是稻米,这都是固定的来源,仿佛一个人有了固定的收入,这借贷还清的日子似乎就也不那么遥不可及了。 大金沙江【伊洛瓦底江】冲积平原上到处都是平整的稻田,还有一处处的甘蔗种植园,有了这两个固定的收入来源,庐州伯国的信誉且还是很坚挺的。 非是李俊一直有一颗要在军事上一展宏图的心,其财政断然不会紧张到如此地步。 然混江龙控制不住自己这颗要浪的心。 非是有着这股野望,他何苦出来打拼? 不就是因为中原没有了他施展拳脚的机会了,这才来到中原之外的么? 陆谦也是成人之美,把他放在了下缅甸,而这厮果然打一开始就整兵备武来。 在陆谦自己都不知道要在何时才会对天竺下手的时候,李俊就开始做准备了。 那支作训和装备都不错的水陆军。那可是全靠钱堆出来的啊! 水陆兼备是玩笑么?尤其是水军。他若是只安心发展陆军,节省出水军的花销,那整个国民经济都会大为好转。 当然,这些钱都花的值,都花在了刀刃上! 庐州伯国现今拥有上万的水陆军,其水师拥有五艘炮船做主力——三艘海蛟船、两艘海龙船,再有旧式海船十余艘,皆两千料朝上,拥有一支两千人的专业水军陆战队。对比被他瞄上的目标——波罗王朝,这股力量可是很可怕的。 李俊看着手下臣工递上的下半年财政预算,国内预计要建设两座城池,两座海港,开工大小道路十二条,这些都是长期投资,是要发展庐州伯国所必不可少的。 另外,糖寮的产量在继续增长,但大批的砂糖没必要都运去中原,天竺大陆的贵族亦喜食糖类。 此外就是教育。 生活,迁移来此的百姓们都已经不需要担忧了。庐州伯国的粮食多的吃不完,不然如何会大批的输入中原?后者这些年里,棉花种植和桑蚕事宜,是越发的挤占粮食作物的生存空间了。 而无论是储备,亦或是平衡市面上的粮食价格,陆齐每每都在大批的输入粮食。 但各个封国的教育却显然很难快速发展。 从中原招募老师是杯水车薪,而自己培养老师,又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就像李俊始终大力发展的水陆军一样,他的目标是波罗王朝,后者很让他垂涎三尺。但只要这战争一日没触发,并且李俊已经取得胜利,波罗王朝的财富就始终不是他的。 他现在可以盼望的只有稻田里即将丰收的中稻,以及今年的晚稻,还有糖寮和捕鲸的利益,庐国的财政是没有余力照计划如期进行大规模的建设了。 除非…… “国主,您看是否要向商会做一笔短期借款,可以用北境刚发现的铜矿做抵押……” 若不然,那城池和港口能如期建造才有的怪。 正文 第八百八十五章 封国【续】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事实上财政艰难如庐国【庐州伯国】一样的封国并不在少数。便是那最为强大的明国,一样在中原银行、金融银行,以及十年中新建的工商银行、建设银行、发展银行借下了天文数字一样儿的贷款。为此不惜拿出港口的运营权,道路的修筑权,甚至是海关权和盐政等等充作抵押。 是不是觉得陆齐朝与各封国之间签署的协议很眼熟?这套路太“殖民”了。 事实上这只是陆谦的一种手段,代表着他的一种思想。 ——要平地里建起一个国家谈何容易?更不要说,这些封国的实质乃是入侵性质,本处都有生民的。还要把之变成一片皇道汉土,那就更难。 即使先前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正到了‘封藩建国’之后,就会发现有太多的事情出乎他预料,自己原本准备的海量物资,也就跟填补了一口无底洞一样,迅速的消失去。 以明国为例,只是一个三佛齐余孽,这些年里就给他们生出了多少乱子?兵马频频出动,但因为苏门答腊复杂的地形,始终不能斩草除根。从而引发了一系列的内部矛盾,本地的土著很不老实,使得方腊只能以硬手镇压之,也让二者间的矛盾始终难以得到一个行之有效的解决。 而因为整治‘内政’其国又拖累了多少建设进度? 更不要说混江龙这种一开始便发展军备,眼睛紧紧盯着天竺的封国了。 这一个个封国日子艰难到靠‘抵押借贷’度日,身为大家长的陆皇帝又怎么会不知道? 事实上陆皇帝对此一清二楚。 甚至可以说这种结果早在海外封国没有建立起的时候,就已经被他料中。他本人更是乐意看到眼下的这幅局面的出现。 银行里的纸钞对他而言没有半点吸引力,金银币放在那里也不能给他下崽儿,自然借贷出去更划算。 因为贷款总是有利息的,封国借钱总是要还的。 金钱也只有发挥出它的基本作用的时候才是最珍贵的。 纵然现如今各封国的港口运营权,筑路权,乃至海关权限和盐政等等,根本并不值钱,这更多只是在表现陆皇帝的‘规矩’。 ——亲兄弟明算账。纵然是宗主国跟附属国的关系,糊涂账亦是要不得! 侧面上也是在施恩。让封国们拿根本不值钱的东西来抵押,然后‘轻易’的拿到大笔的钱财,这种很有“装模作样”兴致的手段很轻易的便能为陆皇帝赚来大把的感激之情。 他可没真拿南洋封国当殖民地的意思。 要不然那一个个封国现下怎地走的都是工农并举的线路?真殖民地可是不需要全面发展的。 殖民地就是本土的原材料供应中心,以及商品的倾销地。哪里跟眼下的南洋各封国,工农全面发展。 更不要说这些封国与中原各地的商会商帮间又有着怎样的利益纠结了。全国上下的工商力量,不能说全部的被马会链接起来,可至少也有七七八八。 通过“贸易局”的牵线搭桥,让封国与中原的商业力量完美的结合了起来。 后者大笔大笔的真金白银洒向各封国。大小封国向他们借钱可比向银行求的资产认证,而后进行抵押贷款或是发行债券容易快捷多了。只是中原之地的富商大贾们求的可绝不是现如今的这点微末利益,更多还是在投资各封国的未来。相比起各国有银行言,那资本的性质就干净多了。 在如今这个时代,能有资本对各封国玩现如今这套‘借贷’体系的经济体,环看全球,也只有中国。 庐国向商会借贷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陆谦手中,鸿胪寺驻各封国使臣可不是吃白饭的。而几乎就是与这道消息一块递来的,还有李俊的再一次上书——发兵波罗王朝。 对于这样的事儿,陆谦已经不准备再管了。 现在他的‘地盘’已经太大,真要事事关心,实要累死个人。像耶律大石对伽色尼王朝的进攻一样,他也准备给李俊足够多的自由。 那混江龙自‘建国’开始,行走的线路就是掠食模式,与关门种田的明公国全然不同。 他是一开始就把目光盯向了波罗王朝。原因当然不是波罗王朝信佛,而是波罗王朝的富饶与衰败。 现在耶律大石对伽色尼王朝的攻势甚是顺利,他几次向金陵上书,保证在任职期满时候扫平了伽色尼人,如此就等若阿富汗斯坦也成为了陆齐的势力范围。也就是为中国打开了陆路通向北天竺的道路…… 所以,陆谦把至今也没个着落的田虎军派了过去。 这个时候李俊再发兵进攻波罗王朝【孟加拉】,岂不是很相得益彰? “乐卿,你说朕要是在秋闱里加上一题,让士子们来论一论我中原与天竺相处之策略,当有何议?” 天竺是一块让人垂涎欲滴的大肥肉,且其各国之间矛盾重重,根本没必要将其视为一整体势力。陆皇帝现在便是明白无误的流露出对天竺的垂涎,那又能如何呢? 会让天竺各国团结起来,共同抵抗陆齐吗?这不可能。天方教涌入的时候他们且不能做到合力抵抗,历史上的英国人征服天竺时候他们也没有做到合力抵抗,何况是现在。 既然不会有不好的变化,横竖就帮李俊一把么。好为他分担一些压力。 而至于秋闱,这是陆谦迁都金陵之后,正式定下了时辰。科举大考定在每年的八月初五! 虽然有秀才和举人来分离进士的荣光,但进士就是进士,对绝大多数的‘读书人’都有着不可抵挡的诱惑。以至于每次科考前来的士子兀自多如过江之卿。 “陛下乃天下至尊,休说加上一题,便是加上十题八题,又有何不能?” 乐和的回话叫陆谦哈哈大笑。他还没那么肆无忌惮。科考有科考的规矩,这些年来已经固定,岂可轻易去破坏。“传令下去,此题定为附加题,不计入得分。” “臣遵旨。”乐和道。 …… 八月里,十里桂花香,整个金陵都被桂花的香气笼罩,前几天一场秋雨冲得金陵城一片清新,花草林木苍翠欲滴,雨后淡淡的泥土清新和着浓浓的桂花香杂糅成一种很奇特的味道。 午后的阳光普照着,十里秦淮长河,多了不少乘船游玩的人。 歌女悠扬的歌声常常飘荡于河面上,河畔碧绿的垂柳下,游玩的男男女女,不在少数。 金陵城是陆齐朝的政治中心,同时也在迅速向着经济中心发展。满朝的达官显贵造就了此地繁华奢侈的生活气息。 纸醉金迷,灯红酒绿,当一个地方汇集了太多的权贵及其子弟之后,这种看起来甚不上进的风气便就自然而然的就生成了。 任何一个帝国兴盛时期,其国都都是如此。 近的如东京汴梁,远的如大唐的长安、洛阳。 这一现象就是到了21世纪都无可转变,世界上有太多的例子了。 秦淮河畔,河岸石阶边,一群百姓家的女子,正说说笑笑的洗着衣裳。 陆齐的民风较之赵宋更为开放,自不会有着女子不能见人的说法。何况这些都是寻常百姓家人,哪来的那般多规矩。 恰此时,一艘画船从这条河上行过。 听着岸边隐隐传来的嬉笑声,还有行人车马的喧嚣,这船的一行人都是面带微笑。 “宇文兄,黄兄,这一路行来,江南风景端的怡人,只看着秦淮风色便已经让人沉醉,真不知金陵城内又有几多繁华!”一个身穿青色锦衣的士子迎风说道。“小弟虽出身齐鲁,却幼时便随家父去了甘陕,十年光景转眼过,昔日故乡之繁华盛景都早已经忘怀去。而二位兄长虽非齐鲁生民,却尽有幸在益都求学数载,小弟今日就要拜托二位贤兄,好生得赐教一番,来与小弟说道说道新旧两京之不同了。” 这人姓赵,乃赵不试之族侄也,算是有来头。结伴的二人自然也家世不俗,亲长前途远较他父亲来的光明远大,可赵书生不羡慕这一点,独羡慕二人能于益都求学数载。 自从陆皇帝迁都金陵后,益都的角色定位便就有了转变,从最初的政治中心,向着北地的学术文化中心转变。 正文 第八百八十六章 继续追查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站船头的几个人,都穿着得体,衣衫整洁,难得的是,几个人年纪都不大,且长的眉清目秀,身上有着一股书卷之气。 一看便知是来金陵应考的士子。 陆谦迁都金陵始不过三载,算上第一年时候的恩科,今日也方才是第二届——贺陆皇帝五十圣寿么。如此一科,兀自也是恩科。 金陵的大姑娘小媳妇对外地来的士子可没习以为常,一个个目光灼灼的看着船头士子,指指点点。 “那个穿青衣的郎君,生的好不俊俏。” “任哪个都是俊秀郎君。我倒是最看重那个穿白衫的,瞧着儿有股子英气。” “真不害臊,这话也能出口。让你当家的听到,可非打烂你的嘴。” “哈,王家嫂嫂却是想差了。人二娘子是想自家汉子了。” “想又如何?才走小半年,探亲假都无。” 秦淮河风光秀丽,那秀丽的风情实不止在秦淮清澈的河水上,更在于秦淮河畔的人身上。 陆齐朝政治清明,社会安定,上下同秉一心,更兼风调雨顺,可谓是百姓安居乐业,市井繁华似锦。虽不能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无复盗贼,囹圄常空,可天下大治真就活现眼前。 更重要的是,陆皇帝自登基称帝以来,多次发兵向外,大齐天兵横扫四方,打压一切不服。东北的女真,北方的契丹、蒙古,西北的回鹘、天方,兵威赫赫,让在赵宋统治下挨了百多年窝囊气的中原百姓好不扬眉吐气。 有道是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在齐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兵锋所指,所向披靡的情况下,陆齐的百姓自然就也变得‘骄傲自大’起来。没有谁会在自己的‘靠山’无人可以匹敌的时候,兀自自卑胆怯,唯唯诺诺。 就像中国会自称天、朝上国,英吉利会自称日不落帝国,美利坚会称灯塔国,强盛的国势铸造臣民们强烈的自信心,这都是一样的道理。 到了民间,这一情况衍化出的却是陆齐社会“包容兼并”的风气和胸怀。 这与李唐的兼容并蓄且是有不同的。如果说李唐是“拿来主义”,陆齐就是以我为主的兼并吞纳。 前者是前溯数百年的胡风,早已经深入当时华夏社会的灵魂,故而兼容并蓄,华夷无别,胡汉一家,都显得很‘顺应时势’。而后者你甭管怎么贬低赵宋,却不能否认这是一个文华盛世,是一个以汉人为主导的社会。汉学昌盛繁荣,自无“胡风”的立足之地。所以从兼容并蓄,变成了包容兼并。 整个过程就很像‘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前后。 此前,天下思想百花齐放;此后就一家独大,纳百家精华归于己身。 故而别为河畔小娘们的言辞而感到惊世骇俗,陆齐不是明清,北宋亦非明清。 承袭晚唐五代遗风的北宋在男女风气上可甚是开放的。虽然理学是赵宋时代产生的,但宋时的风气绝不古板。范仲淹的老娘是二婚,他的儿子范纯祜早死,儿媳守寡,后来他的学生王陶死了妻子,他便把自己的儿媳嫁给了王陶。 再由,历史上的李清照改嫁于张汝舟、唐婉再嫁赵士程,乃至宋真宗的献明肃皇后刘娥…… …… 紫禁城内,陆皇帝的目光根本没有停留在即将开始的科举之上。 “皇上,夏季水陆各关口进项已经统计与核实下来,计三百一十万元。”时任户部尚书宗颖念着折子。早在洪武七年始,陆齐水陆关隘税费,也就是海关收益,便统一的只收银钱。不管是粮食、布匹,珠宝珍玩,一律折算钱粮收纳。 陆谦对海关的入项很是看重,因为在他的心目里,海关税额的高低直接对应着中国的年进出口额度,而一个昂然向上的帝国,每年的进出口额度必然是一步一台阶才叫正确。 三百一十万,较之去岁同期增长了近乎二十万,在陆齐与各封国之间的交易只收取国内关税,而非是对外贸易的情况之下,如此增幅让他很是高兴。“不错不错。夏季能上三百万,今岁海关年税额能达一千五百万。”毕竟海路贸易多要靠天象,中国东南部的海岸线虽然广阔,但却有季风相助。每年十月至次年二月吹北风,四月至十月吹南风或东南风,十分有利于帆船航行。每年夏季,外国商船乘南风航行而来;秋天借北风返航而去,十分方便。并且如今时代是帆桨船的天下,东南沿海区域随便寻一浅水港口即可成为这个时代里的良港,很是方便了贸易。不像近代时空,风帆船为蒸汽船取代,香江、沪市等深水港口向往发达。 五六月里虽然会有不少外商抵到,七八月里亦不会见少,更不要说冬季里一艘艘外贸海船乘风而去。 “各地商税、农税如何?” “回禀陛下,各省商税、农税都有见长……”宗颖根本就不去看奏折,一连串的数字早烂熟于心。 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去,宗颖退出宣德阁,抬头望了一眼蓝天,一派气定神闲,大步流星的去往宫外,整个人比之来时直若浑身轻减了三分。 留下殿内一脸“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陆皇帝。 国内各类税赋相加,金额端的不少,今岁帝国并无大的军事举动,更因为多出了天竺这块嘴边的肥肉——虽然尚没狠狠地咬上一口,却也添得满嘴冒油光,可即使如此,也只是让“朝廷财政赤字”的增长速度同比减缓了55%,而并没有实现财政盈余。 只靠政策税赋,只怕连维持当官的俸禄都不够。陆皇帝心中好不怅然啊。尤其是这个时候,不久后便是秋闱,进士科一二百人及第,这一个个又都是官。 朝廷正常年岁三年一科,但及第士子的平均年龄可能超过三十,但能超过四十吗?六十岁一个坎儿,至少隔着二十年,七届人啊。从某种意义上言,朝廷的官儿在科举正常化的那一年其,便只会越发增多! 陆谦从财政赤字想到自己手下的官员俸禄,再想到官员的数量,整个人都在发怔,直到朱贵进到来。 “扬州事如何了?可有眉目?” “陛下,名单上的犯官皆已经落网,安保司追杀叛逆,一路诛贼党二十一人,只罪魁祸首司马光海、韩哲二人尚不见踪影。臣已使人去追查,必查明二人背后之罪魁祸首。” “那些犯官对二贼之背景就一无所知么?” 朱贵勾头不言。 陆谦又道:“那被击杀的二十一人呢?也看不出些蛛丝马迹么?” “臣无能。那二十一人尽是死士,个个反抗激烈,无能留下活口。观其体表特征所显,只尽是海上贼寇之流……” 陆谦捏了捏鼻子,竟然有人在金陵一江之隔的扬州做巢,真出乎他的预料。而就现在掌控的证据言,那些人的相貌和言行举止,与中原士子无二。能做到这一点的本来范围就不大。但是那范围即便再是小,没有其他的佐证,也不能断定啊。 “继续查。” “臣遵旨。” 正文 第八百八十七章 男子汉,大豆腐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明月洒照在滔滔长江水上,茫茫水面只有片片银鳞闪烁。 化名司马光海的藤原吉野睡不着觉,披衣而起,出了船舱房间,到了船甲板上,看着两岸在漆黑的夜色下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大致轮廓的岸畔,脸上闪过深深地痛苦。 身后还跟着二个亲卫,这两个海东野女真出身的护卫,一个胸口挨了一刀,一个长枪刺在了腰窝上,但却甚尽忠职守,到了这时还兀自时刻守卫着他。 此时天尚未亮,但他知道自己已从扬州逆流而上,抵到了金陵境内。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句话据说是出自陆皇帝本人之口,藤原吉野十分认同。他觉得中国的安保司再有神通,这个时候也应该想不到他会悄悄来到金陵。 藤原吉野此时年二十五岁,身材显的有些瘦,披着锦袍,不时还咳嗽一声。时间回溯到五年前,他还是一个健壮的武士,但五年的时间足以让他变成了一个传统的中国士族,一个外表看起来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读书人。 就连他手上的膙子都掉光了。一双手像女人一样皙白净嫩。 这艘船是他早时候埋下的一颗暗棋,非是这艘船的帮助,非是这颗棋子的功劳,他与近卫文忠已经跟着身边忠实的护卫通通死在泰州以东的漫天芦苇荡里了。 船是一艘不大的货船,常年往来大江南北,以运货运盐为主业。 司马光海此刻已经变成了赵晔,成了一名小盐商。在眼下这个通信不畅的时代,只要有钱,只要肯下功夫,想要弄出几个真实的身凭来,绝不是难事。 八月里的江风已经有几分冷凉,藤原吉野却半分不觉得寒冷,因为他的一个错误决定,让他在扬州的一系列布局都飞灰湮灭,手中的力量更因此折损严重,他自己都原谅不了自己。 这是一次重大的失败,对于他的职责而言,对于他身后的人言。 两个野女真护卫始终一言不发。藤原吉野也不知道在外头站立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半边身子都是冰凉的了。 “回去吧。”深吸一口气,冷气直入肺腑。藤原吉野猛地一抽鼻涕,打了一个打喷嚏。 往事不可追,真正的勇士要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么。再说了,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往生极乐也是一大善事也。 “……自从上了岸,俺已经许久没再有这乘船破浪的感觉了。长江比之汪洋来虽只是一条小河,可现在一眼望去入目都是水,倒是让俺想起了从前。” “船舱那般的逼仄,有甚好怀念的?俺现在是只觉闷的慌。弟兄里有几个伤口还在恶化,发起热来,必须上岸才是。” “急有甚用?咱们现下是见不得光的老鼠,要看上头人做主,你且做忍耐吧!” “忍也无须忍耐多久。从扬州到金陵,眨眼的光景罢了。天亮后必能靠岸。” 船舱内还剩的护卫们在低声细语。 藤原吉野听到他们的说话声,心中没有半分感慨。别看之前被安保司追击时候他们拼死力战,用二十余人死伤,换得了他和近卫文忠,以及其他几个重要人物的脱身。但为了笼络这些人,他背后的势力又付出了多少代价呢? 一切都只是交换。 至于这些人言辞里的不敬,藤原吉野自嘲的一笑。他现下这般灰溜溜的带着残部,逃离巢穴,这样狼狈不堪,还不能让人有不满吗? …… 从西伯利亚刮来的强烈北风呼啸着掠过一望无际的金湖北岸的茫茫大草原,给人们带来的丝丝寒意。 金湖就是后世的斋桑泊,因为靠近后世的阿尔金山,陆皇帝就定其名为金湖,顺带着给翼只水也改了个名字,叫做金江。 翼只水的名字在很多人耳中都是无比的陌生,可它后世的大名却被无数人耳熟,那就是额尔齐斯河。 斋桑泊就是额尔齐斯河上游的一个湖泊。 这里是辽国真正意义上的西北边陲,生活着粘八葛部,也就是乃蛮部。历史上铁木真统一大草原时候的一强劲对手,那时候的乃蛮部大汗自号太阳汗,坐拥有十万大军。而现在的乃蛮部那就是原先辽人用来看门的一条狗,如今换了主家,却依旧是一条狗。 这条狗“看家护院”的目标是西北方的克普恰克汗国,一个刚刚皈依了一神教的草原汗国。 他们是突厥人中的一份子,整个汗国更该说是一个部族大联盟,是由基马克,乌古斯及克普恰克,佩切涅格人突骑施,康勒,可萨,马扎尔,阿儿根,保加儿,乌孙,阿勒班-悦般,杜拉特五部,葛逻禄,阍儿阿特等部落组成的集团,后续加入九印乃蛮及十二十字克烈等部落。 面对组织性更为缜密的东方游牧民族,他们并无大的竞争力,但也曾一度让喀喇汗国头疼。甚至于东西喀喇汗国的分裂都有他们的一份力气在。 陆齐朝征服了契丹之后,自然也继承了契丹的遗产,甚至还主动出兵北海【贝加尔湖】,只因为那地方是苏武牧羊之处,陆皇帝就觉得那里只能属于中国。哪怕不能形成有效的统治,也先插个旗圈占了去。把那里的斡朗改人收为附庸。 而克普恰克汗国自然而然的就也进入了他的视野。 好歹是一个汗国了,比真正的部族联盟更具先进性,陆皇帝本来给克普恰克汗国准备了一个好对手。霍国公田虎。 然而这鸟人却死活不愿意待在那里,因为他觉得那地方太苦寒了。 于是田虎的霍国就成为了一个仍然停留在纸面上的国家,陆皇帝把后世的伊犁地区借给了田虎落脚,可很显然的,伊犁河谷地带是不可能真的给田虎的。现在田大王正带领着他的军队向着伽色尼王朝挺进,这是陆皇帝给耶律大石找的帮手,也是今后田虎的立足之地。 阿富汗那地方很关键的,有必要立一个封国。 金湖北岸岸畔,茫茫的大草原上赫然耸立着一座黑色的堡垒,与一旁那满满的绿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城头上,一个年轻的军官正双手包臂,以冷峻的目光观察着周围方圆百里的情况。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人很难将这个皮肤黝黑,眼神锐利的青年,与数年前在益都走马章台,沉迷于青楼楚馆中咸阳侯世子爷,裴宣的长子裴云联系在一起。 当年的裴云可是有“玉面小侯爷”之称,生的唇红齿白、面如冠玉。 却不想草原上的疾风这般的凛冽,仅用了三年不到的时间,便不止把裴云身上残余的纨绔气息吹得一干二净,更塑造出了一个真正的军人。 比起八街九陌热闹繁华的益都来,草原上的生活,军队中的生活,无疑是枯燥乏味的。两年多时光,驻守金湖城的裴云,既没见过金陵码头山一样的黄金宝石,也不晓得陆齐上层正在掀起的驸马热、皇子妃热。陪伴他的只有苍穹、草原、以及每日例行的操练与巡逻。 两年多时间里他没有回过一次中原,除了写过几封家书回去外,再也没有同家人有过任何联系。无法对父母跟前敬孝道,固然让他觉得愧疚。可金湖城太平无事的气氛却更让他觉得焦躁。 要知道,他从一开始时候,就没想过要‘男子汉大丈夫’。去武略院读书是顺应潮流,那时候陆齐贵胄【文官类】子弟,多入武略院,但这却绝不是所他自幼就有从军入伍之志! 正文 第八百八十八章 边关日常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文官的后人入武略院,武将的后人进国子监。 这种改换门庭之事在陆齐朝的高层子弟中早就不新鲜了。林冲的选择是否正确还未有定论,但这种事儿的背后意味着什么,却让人看的十分清晰。 说到底这还是臣子对君权的一次“卑躬屈膝”。站在陆谦的角度上看,豹子头等人真是千载难逢的好兄弟啊,一个个都知情知趣。但站在一个相对客观的立场上看,林冲等人的选择那不过是以主动降低自我的实力为手段躲避风险罢了,就是在君权面前无底线的退避。 陆谦表现的自然很够意思,可说到底,他也没有叫停林冲他们不是? 这裴云就是这股潮流中的一人。他爹是裴宣。 本来他以为自己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混吃等死,在武略院毕业后,先是在金陵守备军里厮混,等过两年,就被弄去宫廷中做侍卫,然后放到御前司里熬上三五载,资格到了就在五军都督府里某个小官职,一辈子就也这般去了。不可能真的有机会去统带千军万马,也不可能做到留名青史,一切的雄心壮志且寄托于后人就是了。 却哪里想到,两年多前陆谦忽然发话,让他们的命运再次得到了改变。 拼搏的机会就在眼前,虽然不可能让他们发挥出自己最大的优势,甚至可说是在他们最不利的态势下去拼搏,但陆皇帝至少给他们了一个机会。一个不是机会的机会! 是拼一把还是继续的醉生梦死?裴云选择了前者。 他不想在日后满头白发的时候心中充斥着懊悔,年少气盛的他也不愿意当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白头到老。 哪怕是失败后,那也是尽力了不是?自己也是拼搏过了不是? 即便只为给自己一个日后免得后悔的理由,裴云也选择了参军,并且在东北、西北和南洋等方面中,独挑中了金湖城。 盖因为他觉得金湖城充斥着战机。军人想要建功立业,想要早早的出人头地,那就去走进战争。 金湖城直对克普恰克汗国,而当时大齐兵锋刚刚西征,眼看着是要在西北大刀阔斧的干出一番事业,裴云选择了金湖城,可不就图着战争就要到来。 当初的他未尝不是怀揣着封狼居胥的豪情壮志,赶赴边关军镇的。可而今他来金湖城已经小三年了,别说是马踏匈奴,就连周围的乃蛮部与克普恰克汗国的小摩擦都少得可怜。早年就与契丹人井水不犯河水的克普恰克汗国,在陆齐大军西征之后一度与中国气氛很紧张的克普恰克汗国,去岁都派出使臣向金陵进献贡品,虽然还没有称臣,却也主动表现出了一很谦卑的姿态。 对于陆齐是一个好事,可对于他就坏了。金湖城的紧张气息一遭散去。 裴云现在就觉得,金湖城内的汉人和周遭的乃蛮部人,那就像处在中原内陆的普通百姓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种地的种地,经商的经商,放牧的放牧。他初来乍到时候,那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息是再也找不到了。 而他所在的金湖城与其说是要塞,不如说是个榷场集市更为确切。作为陆齐与克普恰克汗国接壤的几处地点之一,从春到东,几乎每天都会有自克普恰克汗国而来的商贾、牧民、农民来此交易。 茶、大黄、盐、糖、酒、丝绸、布匹、铁锅,从来都是这里最值得信赖的硬通货。尤其是作为新生物的茶叶。 自从陆齐大肆的在草原上宣扬茶砖之效用,靠着陆齐自身过硬的信誉值和茶叶实实在在的功效,后者很快就成为了大草原上最得牧民们欢心的物品。 比丝绸、布匹都叫人欢喜。 中原大量的茶叶也以‘茶砖’这种独特的行事,迅速的输入进北方各游牧民族中。 北方、东北、西北的各少民们,肉奶食品吃得较多,蔬菜较少,而喝茶既可消食去腻,又可补充人体所需的多种维生素和微量元素,时到今日长城以外的大草原上,早就流传起了“宁可一日无食,不可一日无茶”之说,砖茶已成为各部少民生活中的必需品。 且对比大黄它的价格更为低廉一些,因为大黄,尤其是品质优良的肃州大黄,那几乎都是外售,都是通过天方而运去遥远的欧洲的。 没有茶不能解荤腥,没有盐就更不可能生存。而糖、酒、丝绸、布匹、铁锅,则是让牧民们过上质量更优等的生活。那些来自中原来的商人们在给大草原带来生活必须品的同时,亦在汲取着大草原上的无尽财富——羊毛+羊绒+皮革+牛羊角+药材+奶制品+肉干。 这一系列的交易中,羊毛、羊绒和奶粉肉干亦是南北交易中的新生事物。 过去的汉人汉商没人会把眼睛看向羊毛,后者在他们心中根本毫无价值。羊绒更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的一个概念。至于奶制品和肉干,哪又是什么?那就是奶粉奶酪和最普通的风干肉干。 后者的味道甭管如何,却都有一个绝对的优点,那便是易于储存和运输。送入食品加工厂加工,那就成了现下陆齐军用干粮中的组成部分之一。 只是相比奶酪,奶粉的制作无疑就显得麻烦了一些。是以,从游牧民族手中取得的奶制品多是奶酪。 羊毛+羊绒+皮革+牛羊角+药材+奶制品+肉干的收购,无疑是极大丰富了草原游牧民族的钱包。可茶叶食盐与糖类、烧酒、丝绸、布匹、铁锅等器物的出现却又把少民们刚鼓起来的钱包掏个精光。 双方如此之往来,那便自然而然的加深了彼此的联系和交流。当少民们再也离不开这种生活的时候,也就是苍狼被驯化成家犬的时候。 这些年关外的羊毛价格是不停的在疯长中。因为陆齐军中正式引入了毛衣。 蒙古羊的羊毛绝对不能跟长毛羊的羊毛相提并论,可是没办法,那长毛羊至今也没个消息。短羊毛只能被大批的应用到毛线纺织上去。 虽然国内羊毛质量堪忧,但对付着还能用。搅成毛线,再编制毛衣、斗篷,甚适用于北国边关将士。 如此消息自然不可能只在陆齐势力范围之内传播,克普恰克汗国当然也能听到。后者的贵族就立刻如闻到了腥味的猫咪围了上来。金湖城每每抵到的克普恰克汗国商队,其所出售的货物里就多是以奶酪肉干羊毛羊绒为主。商队的交易量普遍不大,数量多了,人头就也杂了。金湖城都变成一个克普恰克汗国认知陆齐的窗口了。 也是因此,双方的战争越发难以爆发了。 正当裴云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之时,不远处的高地上又冒出了一支长长的商队来。 正文 第八百八十九章 一个意想不到的敌人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通过望远镜,裴云能清晰地观察到来者的人数和规模。从他们的服饰来看,这显然是一支克普恰克汗国的蛮子。 面容有黑发黄肤者,亦有棕发白肤者,显然是一支多部族混杂的商队。 如此模样的队伍,自克普恰克汗国来者最多。 此刻已经是深秋,草原上的绵羊第二次剪毛早就结束,可寒冷冬季那铺天盖地的大雪却未下来,这段时间里频频有自克普恰克汗国而来的商队赶来。 这些商队背后站着的便是一个个不同部落,或是关系亲近,或是距离相近,现在都趁着最后的时间赶来金湖城,购买过冬所需的茶盐、烧酒等物品。 兀自逗留在金湖城的牧民们,则多是附近乃蛮部的族人,这些牧民自然也要受到本部落贵族的盘剥,但因为距离的缘故,那些部落的头人们且还不会做的太绝了。与部落为单位组成的商队比,这些牧民的出售的物品要比之价便宜许多。每一个留恋在金湖城的汉家商人都期望着有一遭,乃蛮部各部落尽数都编户齐民去。 不过作为金湖城的副将,裴云却对那些乃蛮部的牧民甚是不喜。在他看来这些人仅是“鞑子”,一个个有奶便是娘,不知忠义为何物也。 他们待在金湖城时日长,对于陆齐的政策还有态度,对于金湖城内的汉民数量和驻军,都有了解。很多消息都被他们轻易就给传扬到了克普恰克汗国。 而且那些鞑子性情粗鲁,喝两口猫尿后常常发酒疯撒野闹事。便是每每都要受到责罚,可给人之感官如何就不问而知了。 商队并没有进入金湖城,后者好歹是军事重地,可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就可以进来的,外来的商队都要先在城外的货场落脚。不多时一则记载着来人详尽消息的报表便送到他的手中,有多少人,带了多少货物,想要什么东西,都一一记录在案。 裴云在报表上签字盖章,这就是他的日常,可在他的心头却深深的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惆怅。难道说金湖城从今往后就真的太平无事了吗?克普恰克汗国与陆齐真就要睦邻友好了? 他记忆力若是没差,克普恰克汗国的东部地盘,可是皇帝陛下本准备封给霍国公田虎的。 当城头上的裴云为自己难有用武之地的军旅生涯长吁短叹之时,城外却有一双阴沉的眼睛正冷冷地打量着金湖岸畔那座戒备森严的城池。这目光来自一个身材高大魁梧,披着一件灰色毡毯的男子。从他那高大的鼻梁、深深地眼窝,一头淡金色的油腻卷发、以及那双灰蓝色的眼眸,就可知道这是一个高加索人。用此刻的地理知识来表达,这人就是东克普恰克汗国右翼的人。 那蓬松的大胡子将他的脸遮去了一大半,加之他总是微微地低着头,用毡帽遮住自己的视线。乍一看还真难分辨他的面容。 至于什么是东克普恰克汗国右翼,这就是部族联盟在扩大到一定程度时候所无法避免的下场。 就像喀喇汗国分成了东西两国一样,克普恰克汗国在喀喇汗国发生分裂不久,也自然而然的分裂出了东西两个大区。 可以用西克普恰克汗国-联盟国和东克普恰克汗国-联盟国来表达。 两者的地理范畴就大致以里海北岸的中心线为分割点,西部的以高加索和黑海北岸为核心区,东部则是以里海北部和额尔齐斯河流域为核心。 稍后这东克普恰克汗国-联盟国再度发生了分裂,生出了左右两翼。 大致上就是以里海和乌拉尔河流域为核心的右翼,及以额尔齐斯河流域为核心的左翼。 那与陆齐现下接触最深的便是东克普恰克汗国-联盟国的左翼。 这左翼部分的人种是以黑发黄肤之人为主,而其右翼人种便是黄白混杂了,特别是血统纯正的白人,那都是有高加索人种血统。就如眼前的这个人! 此时将心思花在查点货物上的货场人员并没有注意到这么一个人的存在。金发碧眼之人他们也见得多了,并不觉得稀奇。在发现没有违禁品后,他们照例嘱咐了几句后,便调头回了货场大厅。而眼见自己通过了检察,这支商队的主事人立刻招呼人手卸货的卸货,搭帐篷的搭帐篷,生火的生火,所有人都像蚂蚁一般忙碌起来。 而那灰毡毯男子虽然也在帮忙卸货,可他的目光却一刻都没离开过不远处的金湖城。心不在焉的他仅搬了两包皮草,便钻进了一座刚刚搭建起来的帐篷里。对于他的举动,周围的人仿佛都视而不见,依旧各归各地干着自个儿的活。 直到另一个大胡子也转进帐篷,那人才拿下头上的毡帽。 来人压低着声音在那男子的耳边报告道:“主人,我刚刚从几个鞑靼土著口中打听到的消息,与我们之前探听的消息完全一致。这里是中国人西北边界的一突出部位,每到大雪降临的时候,就会跟后方城堡失去联系。” “守卫并管理金湖城的是一个千夫长,手下是一个边防营,有大概五百名士兵。城内有百多户汉民,城头上架有五门火炮,还有几门小炮。” 克普恰克汗国中可没有‘营正’这个词汇,便就用千夫长来代替。 “五百名士兵,一百户居民,有火炮和弓弩,还有一座坚固的城池……”灰色毡毯男心中哀叹一声,这可真是一个大麻烦啊。 如果有可能,他绝不想在冰天雪地中带领一支小部队,穿过茫茫的钦察大草原【哈萨克】,来与千里之外的陌生人联合一起,进攻这么一座城市。那意味着要付出巨大的牺牲,更意味着有不小的几率会遭遇惨败,甚至是全军覆没。只需要一场忽如其来的暴风雪。 但是…… 毡毯男神色变幻了一下,低下头,紧闭双目,真诚的,真心的向天父圣母祈祷。 “主啊,上帝之子,籍着你至洁之母和诸圣的祈祷,求你怜悯我们。阿门。” 一定保佑他们胜利,保佑他忠诚的子民。 毡毯男只是一个听命的人,真正的主使人才不会顶着严寒和深重的危险来到这里。但那主使人有着一颗“急公好义”的心,即使面对的是异教徒塞尔柱人的祈求,面对塞尔柱苏丹的许诺——割让里海东南岸土地,抵挡不了诱惑的他满口答应了桑贾尔的要求。 里海东部尽是荒漠,广袤的土地上只有少量的绿洲星星点点的存在着,毡毯男的主人对于桑贾尔许诺的里海东南部绿带区域,毫无抵抗力。 桑贾尔要他做的是——挑起东克普恰克汗国—联盟国左翼与陆齐的战争。以此来牵制陆齐,减轻塞尔柱帝国在东方的压力。哪怕这是暂时的。 这就是毡毯男不远千里来到金湖城的最大原因。 因为这里是中国人与东克普恰克汗国-联盟国左翼各部几个接触点中,条件最合适的所在。大雪降临之后,这里根本就与后方的齐军联系不上。 对于陆齐而言,这可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敌人啊。一个位于里海东岸【靠北】区域的部族,一个信仰着一神教的部族,竟然为信仰着天方教的塞尔柱人拼死卖力了。 正文 第八百九十章 吓软了腿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金湖城内的集市上,忙碌的商贩们一边在嘴里不停地唱和着这些数字,一边则手脚麻利地往牛皮袋里塞进一块又一块的茶砖。商铺周围则全是拥挤的人群,就像黑色的洪流一般熙熙攘攘。 眼前这条长不过百丈的市集就是金湖城内最是热闹的地方,是无数草原之人眼中的天堂。那城外的货场乃是‘买’,城内的这条集市才是‘卖’。买与卖,合起来才是买卖。 外来的商队所携带的货物、金钱,一应在货场与人交易,所有的物质都会变成金银币或是纸币。然后拿着它们打道回府,或是进入金湖城内,来到眼前的商业街各家店铺,够买自己所需要的一切。 从没有外来的商队能直接开入金湖城内,这么分离来做,也是为了安全着想。 从食盐砂糖到茶叶铁锅,从丝绸布匹到精美的瓷器漆器,乃至是来自南洋的香料、天竺的宝石,中原出品的玻璃镜,装饰华丽的宝刀马车和巧夺天工的珠宝首饰,你所需要的一切的一切,这里都能买得到。 眼前热闹的场景,让来自里海东岸茫茫黄沙之中的纳扎尔【毡毯男】不禁看得眼花缭乱起来。从皮毛匕首到珠宝玉器,从茶叶瓷器到丝绸香料,四周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他是直咽口水。纳扎尔甚至还在街角的一座百货店中发现了几面皮盾大小的半身玻璃镜。这可是价值连城的瑰宝。 从古到今,玻璃都是自西向东输来,可自从中原出了玻璃镜子后,这局面却陡然有了反复。即使现如今的玻璃镜子远不如后世,但较之西方的青铜镜、银镜却也是划时代的超越。不管是一神世界还是天方世界,没谁能抗拒的了玻璃镜子。 时间就是那么奇特。 若是再等上半个世纪,西方世界也能生产处玻璃镜,原本的人类历史上第一面玻璃镜。可谁让中国有了陆皇帝这个变数呢? 纳扎尔的目光在街道两旁一家家商铺上划过,两眼中充满了贪婪。若说先前他选择金湖城,只是因为这里的独特优势,大风雪来临后金湖城的齐军将与后方城镇断绝联系,而本身金湖城内的驻军数量又少,这能给他足够的时间好从容后撤。甚至于他的那些个帮手们,也能从容收拾家当,冒着风雪穿过茫茫的钦察大草原,去往里海地域。 等到来年的中国人接到消息,再怒气冲冲的对东克普恰克汗国—联盟国发起进攻的时候,所有的参与者早就远在数千里之外了。 但是,现在纳扎尔却察觉到了‘第二个’理由,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他也发自身心的希望,自己在今后的战斗中能真正的打破金湖城。 这里百姓商户并不多,远不能跟大城市相比,但这里无疑储藏着极大地财富。 此城的规模虽不比玉龙杰赤——纳扎尔背后部落的邻居花刺子模人的首都和最繁荣富有的城市,那里是丝路在中亚地区的重要交易都市之一,一个异教徒的城市,却也是纳扎尔所到过的最繁荣的城市。眼前的这条不长的街道让他只有一种置身在玉龙杰赤繁华市井中的感觉。 上等的丝绸瓷器,茶叶大黄,晶莹洁白的砂糖和甘冽的美酒,还有轻盈暖和的羊绒制品,这里真一点也不逊色玉龙杰赤最繁华的街道。比起里海东岸的那几座简陋小城以及滚滚黄沙中的绿洲城市,这里简直就像是天堂一般祥和富足。 如果金湖城能归自己所有那该有多好啊!纳扎尔的脑中不由地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旋即就是一笑。 攻取中国人的城市?从老虎,不,是从一头恶龙口中夺食,自己一定是大脑不清晰了,那该是有多么的失心疯啊。 茶叶大黄、丝绸瓷器等奢侈品,再是珍贵,再死宝贵,也比不得自己的小命。 在商业街上转了一圈的他,也借此机会细细的观察了一遍金湖城,城池是挺小的。但是齐军的守备真的是相当森严,五百正规军守卫这么一座城池,那是绝对的硬骨头啊。 然而现实虽残酷万分,却并不能阻挡纳扎尔做梦。美梦中,纳扎尔以极小的代价攻取了这座富饶的金湖城,他从这里得到了无数的财富以及荣耀,更带回了数门火炮和一箱箱药粉,这让他成为了英雄。 塞尔柱人和拜占庭人共同的英雄。 两个正在衰败中的大帝国,正需要火炮来镇压国运。如是他得到了来自两个帝国的奖励…… 就在纳扎尔在自己的脑海里幻想着堆积如山的财富以及如云样儿的美女之时,一声低沉而又冷峻的询问将他拉回到了现实。 “站住!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哪儿个部族的?”商业街上,一队巡逻的士兵拦住了纳扎尔等人的去路,用突厥语盘问道。 “尊敬的长官,我们从西面的康勒部前来的。久闻金湖城的大名,想拿毛皮换点盐巴和茶叶回去。”机灵的纳扎尔赶忙顺从地鞠躬,用熟练的突厥语回道着,一边还掏出了一枚银币,讨好的看着对方。 为首的军官只是狐疑地打量了一番,看都没看那银币一眼,“把帽子摘下来!”说着抽了抽鼻子,一股子羊膻味道。 纳扎尔则做艰难样儿从兜里掏出了第二枚银币,往军官手里去塞。 后者轻轻地把银币推了回去,纳扎尔还要再给,军官的脸上立刻就显出了不耐烦之色。就见他一挥手打断了纳扎尔的客套话,回头命令道:“给我搜搜这些个的身。” 那结果自然是无有任何的收获,却已经把纳扎尔吓得不轻。 看着纳扎尔带人离开时灰溜溜模样,一个士兵不由凑上前向那军官问道:“李头儿,是不是觉他们有问题。要不要把这些人抓回治安室去再问问?” “不用了。我只是见这几人面生而已。”漫长的冬季已经到来,营正早就吩咐过手下的人,要小心注意着这些鞑子。千万不能让他们在这个时候生出乱子来。 那军官不已为然地挥了挥手。半点也不知晓,自己不经意的一次盘查,已经让心怀鬼胎者吓破了胆。 纳扎尔不敢再在商业街多加停留。赶紧出城,回到营地大帐。这才下意识地去打望城头上那黑洞洞的炮口。一瞬间就觉得那炮口是正冲着自己来的他,险些吓软了腿。 正文 第八百九十一章 河中变局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玉龙杰赤,花刺子模人的权力中心。 总督府,或者说是王宫,阿即思手下的文武重臣一个个骑马来到王宫门前,整理衣冠后,一语不发的往内里走去。 大boss突然发出召见急令,这些人半点也不敢耽误。 但是他们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包括阿即思的几个儿子。 玉龙杰赤位于咸海南岸,这是花刺子模境内最重要的一座城市,是他们的军事政治和经济文化中心。因为坐落于丝绸之路上,并且是丝路在中亚地区的重要贸易地之一,这里自然而然的也是一个消息的集散之地。 花刺子模人没有出兵救援伽色尼王朝,却就已经知道伽色尼王朝的气象是越发不好了。他们向塞尔柱人求援,桑贾尔可不愿意面对陆齐的怒火,此时的塞尔柱帝国正处在一个‘蜕变期’,桑贾尔才不愿意因小失大。于是塞尔柱人把皮球踢给了花刺子模。阿即思硬撑着重压就不认派兵,伽色尼王朝便只有对古尔人妥协,换来了古尔人的支持。再靠着境内复杂的地形,延迟三旗军队的进攻。 耶律大石能力不俗,但三旗兵马终究有限,伽色尼人和古尔人现在已经不再与他做正面会战,而是一边固守重点城池,一边再利用机动骑兵抄袭其后路,调动三旗马军往回奔波,让耶律大石是空有巨力也难以施展。至少短期内他们还能存留下一口气。只是反击战却迟迟看不到影了。现在,田虎已经引着手下兵马向彼处赶来,耶律大石也已经开始着手整顿已被征服的区域,组建附庸军。伽色尼人和古尔人的未来前景可是很不美妙…… 花刺子模的文武大臣们很多都知道,桑贾尔对玉龙杰赤的压力是越发的大了,而阿即思近来的态度也有所松动。这次忽然召集他们觐见,莫不是……,所有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猜测。 作为花刺子模的权力中心,玉龙杰赤在历史上曾经多次遭难,鼎盛时候的塞尔柱人东进,彼时繁华的玉龙杰赤转瞬之间就变换了天地。一切的繁华富饶都做烟消云散。等到这座城市进入了和平时期的时候,满城百姓加在一起也不足万把人,城市中更随处都是残垣断壁,满目苍夷。 但是玉龙杰赤的‘繁荣’并非是建立在阿姆河南岸的水土之上,而是建立在它本身的地理位置之上。只要丝路还在,玉龙杰赤便就还在。 所以,五十年后的玉龙杰赤便再度成为了人口稠密的重要重镇。当塞尔柱人衰落之后,这座城市的控制权便无声无息的被花刺子模人拿在了手中,至今已经有四十年了。 花刺子模人在玉龙杰赤城中投入了巨大的精力、人力和物力,总督府也在四十年中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扩大。高大宽敞的议事厅可轻松容纳百多人集体议事,地上铺着的石砖干净明亮,左右一张张的毡毯秩序整齐,最上首是阿即思的座椅。 二十多位文武大臣和阿即思的儿子们,这些是花刺子模政治集团的骨干和权力人物,个个端然肃坐。 阿即思看上去一点都不老,头发乌黑亮泽,满面红光,看不到什么皱纹。哪里像四五十岁的人,比同年的塞尔柱苏丹桑贾尔看上去要年轻多了。 熟悉自己他的人立刻就察觉出阿即思那毫无表情的面皮下隐藏的振奋的神经,看他的眼睛,简直就跟两团火焰在燃烧。 一定是有什么好事情了,还是天大的好事情。 阿即思下手,左列第一人是库特布丁,阿即思的弟弟,十分被其依赖的一个人,如今玉龙杰赤城守。 而右列的第一人伊卜拉欣,是阿即思手下的忠诚大将。 两人都是阿即思的心腹,如何看不出阿即思神态有异?目光瞬间里碰撞了一下,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俺也不知道原因啊。 二人的目光都有一瞬间的震动,他们还以为对方早自己一步知晓呢,但转身就恢复了平静。 议事厅内一片寂静,阿即思威严的目光所及之处,人人低头顺服。见此阿即思把手一抬,就看到一个满脸风霜的人,迈着镇定的步伐走上了大厅。 也几乎就在同时,阿即思王位的侧下方,一张新的毡毯被铺就。 这是往日里从没有过的一幕,在阿即思王位的下方,在库特布丁和伊卜拉欣的上方,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有人注意到这一幕,一定会惊讶的张大眼睛。 在华夏文明圈中很容易被理解的一个举动,在花刺子模人眼中却是完全不知所以然的。只是他们的潜意思会告诉他们,那是一个有着特殊含义的举措——它十分尊贵。 只是现在所有人的眼睛全都被从外面走进来的那人给吸引了,阿尔斯兰镇定的走上大厅,一双双饱含着刺探意味的目光被他视而不见。 这位最被阿即思看重的王子,可是有很长时间没有再出现在大家眼前了。谁也不知道他的去向,包括阿即思的后宫。 阿即思其他的几个已经成年的儿子,对此是既振奋又惊惧。 振奋于阿尔斯兰的消失,头顶上这个时刻占据着阿即思眼球的人终于不见了,他们有更多的时间来表现自己的能力了;也惊惧于他会被阿即思授予了甚个秘密任务,那一旦成功归来,就更得看重。 现在来看,这无疑是应证了他们最不喜欢的猜测。 就在花刺子模的王子们都在患得患失时候,花刺子模的文武大臣们却发现阿尔斯兰这消失了一段时间之后,整个人的气质、神态仿佛受到了岁月的洗礼,更加沉稳,与先前略有轻狂相比,是大有不同。 “诸位!”阿即思挺了一下背,双目扫过堂上,威风凛凛。不疾不徐的说道:“我刚刚接到了东方中国大皇帝陛下的旨意,受封为安西大都护府康居总督,协助天兵安宁咸海东西大片区域,肃清地方。” 面对着阿尔斯兰带回的“选择题”,阿即思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顺服中国。 康居伯国!虽然没有“花刺子模”听着顺耳,但已经足矣。 因为若是不这么做,那就只能与陆齐为敌,这可是能要命的。 花刺子模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抵抗陆齐大军。几年后的中国人或许依旧会把花刺子模改名为“康居”,他们也不会灭亡花刺子模人,却会从投降者中挑选出一个幸运儿,扶持其为新的王。 这样的花刺子模丢失了什么呢?这个民族千百年来已经习惯臣服于人,既然是臣服,那臣服谁,臣服于东西,又有什么不同吗? 最后倒霉的只会是他们这一家族。 正文 第八百九十二章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阿即思不想死,更不想看到整个家族就此灭亡,面对陆齐的招揽,他立刻做出了抉择。 现在他手中就有着一道陆齐朝发出的正式旨意,那自然是阿尔斯兰转交的,陆谦让阿尔斯兰给他递话——许诺待其正式献表,会封其为伯爵。昨日里在听闻了阿尔斯兰诉说后,他已经兴致勃勃的与他的长子讨论起“康居伯国”的前途了。 这对于他们家族而言,就已经足够。花刺子模人现下的野望不大。 “我当遣派使团入朝献表,觐见皇帝陛下,尔等若是原因,都可随行使团入中原一行,见识一番何为真正的锦绣万里的花花世界。”阿即思听阿尔斯兰讲述了自己一路上的见闻,心中是蠢蠢欲动。若非实在不能脱身,非亲自往金陵走一趟不可。 花花世界,那真的是花花世界啊。 “而至于这‘康居’二字,出自千多年前。当年河中有康居国,在安息东北方、大月氏北方。东界乌孙,西达奄蔡,南接大月氏,东南临大宛。陛下以此古名嘉许我花刺子模,乃是对我等的爱重。 待使团纳土献表,觐见陛下之后,我受爵封国,国名亦号“康居”!” 阿即思的这番话中所含信息极大。底下的文武人等已经明白阿尔斯兰这段消失的日子里所去何方了,那是去了中原,在众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已与中国人达成了协议,如今归来,这才有阿即思现下的决断,才有了今日的一幕。 文武们对于投降中国并无甚个异议,当初一样信奉真神的东喀喇王国和西喀喇王国的很多贵族,都能在陆齐无敌的大军面前献上自己的膝盖,他们花刺子模人一样可以。 就像阿即思认为的一样,千百年来花刺子模人投降了一个又一个主人,现在不过是又换了个新主人,算的甚个大事? 即便是信仰不同,可当年盛行于花刺子模人中的佛教,至今在河中地区兀自残存的拜火教和摩尼教,无不在诉说着一个事实——信仰很不值钱,信仰可被改变。 但是他们对阿即思口中的‘受爵封国’表示不解。当听罢阿即思的描述后,库特布丁、伊卜拉欣等人全都止不住浑身震动,竟然可以独自建国?哪怕那是附庸呢。 大厅里的所有人脸上都闪过惊喜,所有人都站起身,躬身说着:“恭喜沙阿,贺喜沙阿。”沙阿,这是阿即思的自称。古代波斯高原诸民族的皇帝头衔,汉译后的意思就是“王中之王”、“众王之王”。 就像是中国的皇帝,整个华夏文明圈里的政权,对内都这般称呼。如高丽、南越、暹罗等等,这也是一种文化辐射。 花刺子模人明显受古波斯文明的影响很深,阿即思以‘沙阿’自称,这勃勃野心是昭然若揭了。 现在花刺子模竟然可以独立建国,还有陆齐这种大粗腿来拥抱,这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面对真正的强者,花刺子模人的规矩历来是献上自己的膝盖和尊严,他们现在的脑子里半点挑战陆齐的念头都没。 就像是骤然间变成了一菜市场,大厅内的一干人交头结尾。花刺子模眼下虽然还很安定,但这种半割据的态势是不可能持久的,除非他们能取塞尔柱帝国而代之,不然,塞尔柱人是不会看着他们逍遥的。 他们所处的位置处于天方世界的东部边缘,是天方文明与华夏文明的交汇地。无论是天方各国抱团抵挡陆齐,还是陆齐大军浩荡西征,花刺子模都是必经之地。 若东西两边势均力敌,花刺子模人的选择余地无疑会大出许多。最怕的就是一强一弱,花刺子模的选择若是有一个不慎,本处立时就会化为百战之地。所有的安定和繁荣都将不复存在。 现在的花刺子模人,上到阿即思,下到寻常贵族,没人不愿意为塞尔柱人办事。原因就是,较之新出的中国,塞尔柱这个昔日的王者却已经变成了弱者了。哪怕后者的国运正在变好中! 但他们兀自坚信,给塞尔柱人做事,得不到丰富的回报,反而有可能惹来颠覆之灾难。 阿即思摆手,声音带着一丝颤音:“西方有句谚语,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东方也有一句老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想要得到光明的前途,就必须承受强大的压力,痛苦的磨砺。我们当然有着光明的前途,但在皇帝陛下的册封正式抵到前,我们就需要用自己的力量来抵挡塞尔柱的反噬。” 至少陆齐现在是没有力量送到玉龙杰赤,来给花刺子模人提供帮助的。 阿即思不会隐瞒这一点。 免得遇到难关时候,手下的文武把希望寄托到遥远的陆齐大军身上,再因希望破灭而生出其他变故。 在场的文武全都站起身来:“我等愿意追随沙阿,共拒塞尔柱。” 很多人的心中念头都在疯狂的翻转着,陆齐朝的兵马还没有到,甚至连陆齐的册封旨意都没有下来,花刺子模现在就跳反,那压力自然是有的。可能这也会是一场灭顶之灾。但也有可能,桑贾尔根本不敢派兵来讨伐。 心念转动中,所有人异口同声道。 阿即思露出了一丝微笑:“好,好。你们没有让我失望,大家都是我阿即思的肱骨忠臣!” 塞尔柱人的力量当然比花刺子模强大,尤其是陆齐的威胁,让花刺子模内部的纷争都寂落了下来。 不只是帝国内部的各省总督,就是当初分裂出去的几个塞尔柱小国,如叙利亚、米迪亚、罗姆、克尔曼等,也纷纷承认了桑贾尔的宗主地位。 无奈何,形势比人强。 塞尔柱帝国若是倒塌,他们这些塞尔柱王朝的支脉建立起的王朝,又怎么能长久呢? 桑贾尔现在为何不出手?便是先前的马黑木二世他也只充作幕后主使人,而不是打出旗号来与三旗兵马厮杀,与陆齐碰撞。 那最大的原因就是桑贾尔正在全力以赴的整合手中的力量。 有了各塞尔柱小王朝的支持,桑贾尔手中的实力大增,已经开始寻求压制塞尔柱各省的总督了。这是一场复杂的争斗,年到五旬的桑贾尔却义无返顾的投入进其中。因为他心中的勇气还没耗尽,他渴望着战胜中国。那样他会成为整个天方的英雄,受到无数人的赞扬和传唱。他的国度也将借此一举恢复到昔年塞尔柱最鼎盛的时期,在埃及的法蒂玛王朝已经衰落的时候,塞尔柱帝国未必不能一统整个天方世界。 让塞尔柱在他的手中焕发新生,用他的双手将塞尔柱推到更高……,这是桑贾尔不能抗拒的诱惑。 而想要做到这点,那唯一的办法就是整合塞尔柱的各方势力,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来。 深析“集中力量办大事”这一道理的桑贾尔,才不会在这个时候分心呢。 “这就是一场关于时间的赛跑。就看桑贾尔什么时候能腾出手来了。如果在他从内部纷争中脱身前,中原的旨意能抵到玉龙杰赤,那战争就不会发生。反之,就一定会发生。” 王宫深处,阿即思与自己的长子说道。脸上满满的慎重,先前在厅堂里自信满满的样子早就不见了。 “你说过的,中国有个成语叫:杀鸡骇猴。桑贾尔整合塞尔柱各方势力有成后,还有什么比杀了我们更可以震慑四方的呢?” 正文 第八百九十三章 十恶不赦之罪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事情变化来的是那般快,以至于叫裴云都傻了眼。他几日前还叹息英雄无用武之地,感慨自己当年看走了眼儿,这辈子是难有一展胸膛报复的机会了。这眨眼间,克普恰克人就对乃蛮部动刀子了。 当那报信的乃蛮部人,顶风冒雪的奔到金湖城,把这一消息送到金湖城的时候,城内所有的人都为之震惊了。 克普恰克人好大胆子! 毫无准备,更无防范的乃蛮部,在克普恰克人“蓄谋已久”的攻势下,很轻易的就被打的落花流水。 但是金湖城里只有一个营而已,如何能轻易出援? 在这种鬼天气里,都是中原军兵的守备军,在城外遇到一场大风雪都可能全军覆没。 营正丁猛是十多年混迹军中的老人,这个营正纯粹是他熬资历熬出来的。十多年的军人生涯铸造了丁猛坚韧的性格,可同时塑造出的还有他求稳求安的人生态度,却是跟他的名字全然不同。 如此天气,又敌情未明,他才不会引兵出城呢。也就是在心底里记下克普恰克汗国的名字,等到来年开春道路恢复后好上报过去。 除此之外,他能够给乃蛮人唯一的帮助就是答应他们进入货场歇息。 大风雪来临之前,货场内的货物和人手已经全部被撤入金湖城内了,此刻空巢一般的货场都是可以用来收容乃蛮部的难民。但这又能有多少人呢? 大风雪的天气里,寒风似刀,飞雪为剑,真刀剑没及杀死的人,风刀雪剑也已经要了他们性命了。 这是乃蛮部的一场大劫难。 待到明年春风吹来,乃蛮部或许已经要实力大损了。因为现在丁猛根本不知道外头的克普恰克人究竟有多少。而现在的乃蛮部也非是百年后阻铁木真一统北方大草原的乃蛮部。 事情就是这么可笑。 当纳扎尔打着东克普恰克汗国的旗号,带领三两千杂牌部队抵到金湖城外的时候,金湖城内的军兵、百姓、商贾已经全部发动了起来。 原本的货场处,一座冰城巍然耸立着。城内有数百逃难来的乃蛮部族人,一个个都是身体强壮之辈。不强壮的人也坚持不到这里,就只是士气不高。除此外就是一个队的陆齐兵,以及百十人的金湖城丁壮。 货场到底不是城池,很清楚这一点的金湖城,从接到警报之始,便立刻使人融冰泼水,在第一批只有三十几个的乃蛮部族人逃入此地中时,就已经围着货场栅栏筑起了一道丈余高的洁白冰墙。 等到纳扎尔带领着身后的乌合之众,终于杀到金湖城下时候,货场处已然从一个简单的木寨变成一座坚固的冰城了。 虽然它不高,只有两丈。可在眼下这个环境里,却已经如金湖城一样让纳扎尔他们绝望。 “可惜……” 纳扎尔看着严阵以待的金湖城,眼睛里满满的遗憾。如果他手下不是三两千乌合之众,而是上万铁骑精锐,他一定不会放过金湖城。 但是现在,他却只能放弃了。哪怕这一点早在月前他就已经明白,但这一刻来临时候,依旧让他觉得痛心。恍惚中像是无数的金银财富在他眼前飞走了…… “冲啊……” 呐喊声在金湖城外响起。纳扎尔知道自己手下的人马不可能真的拿下金湖城,但战争依旧要爆发。不然这一场战事就便从克普恰克汗国部族与乃蛮部的冲突了。纳扎尔当然不会这样。 在战争开始前,他还专门使人前去金湖城下招降。言辞里对中原十分的不敬。这都是为了把“十恶不赦之罪”给坐实了。 事实上这“克普恰克汗国”的乌合之众所发起的进攻,来的快,去的更快。 在炮弹和箭矢纷纷落到他们头顶之后,惨叫声在乌合之众中响起来,然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整个队伍就都崩溃了。 几副长梯被丢弃在地上,人马尸体点缀着雪白的世界,染出了快快殷红。 “营副,丁营正有命令,无他同意,不得擅自出击!” 被纳扎尔径直忽略掉的货场内,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都头急忙拉住斗志昂扬披挂甲衣,就要领兵杀出货场去的裴云。 裴云有点不敢置信的晃晃头,“无他同意不得擅自出击?那现在他是不同意了?”他眼睛圆睁。回过头再看一眼货场外头狼奔豕突的些乌合之众,这些人已经就跟撒开了缰绳的野马一样,正乱的麻团。“这时不出击更待何时?” 裴云的怒喝毫无意义。 货场这里的最高建筑可通过旗语与金湖城沟通,那丁猛担忧城外的那些乌合只是诱他们出击的诱饵,坚决不同意裴云趁势杀出的提议。 这担忧倒也有几分道理。若是东克普恰克汗国真的要与金湖城和乃蛮部为难,那派出的人马绝不会只有眼前的这些人。 “真白瞎了那名字。” 丁猛?那可真是猛。裴云怒火中烧,但自始至终却都没有一丝儿想要违命出击的念头。陆齐军中法规森严,他只要是还想在军中打拼,就必然不敢明目张胆的违背军命。要怪就只怪他为何是个营副,而丁猛是营正。 在裴云的身后,两个体格健壮的乃蛮人咬牙切齿的看着外头。四目中的恨意直若能把外头的人全部生吞活剥了。 他们都是乃蛮部的贵族。其中一个更是一个小部落的头人。 自从陆齐来到金湖这片地儿,立下了金湖城,二人的人生轨迹就彻底发生了变化。 背靠着陆齐,他们的生命、财产、地位全都有了保障;背靠金湖城,他们‘足不出户’便可以买到最好的烧酒,最好的香料,最好的瓷器和丝绸。 而更重要的是,中原人对羊毛、奶酪的收购,让他们一个个手中财富暴增。 这样的日子对乃蛮部的贵族们言,尤其是他们这些靠近金湖城的小部落,那简直是‘天堂’,是过去想都不敢去想的好日子。 可现在呢?一切都鸡飞蛋打。 东克普恰克汗国的蛮子们,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漫山遍野的杀来,他们自己是活下了一条命来,可他们的部族,他们的亲人,却尽数遭了殃。 这是毁家之恨,这是骨肉血仇,此仇不报非男儿。 二人都很赞同裴云的决策,趁机杀出去,痛打落水狗。 可现在金湖城内一声令下,背景深厚的裴云都无能反抗,二人更只能接受,只能咬牙切齿的把无尽仇恨吞回了肚里。 “两位不必懊恼。暂时放过这些个撮鸟罢了。待到丁营正将此事奏报上峰,大军出边,有的是两位报仇雪恨的机会。到时整个乃蛮部的冤仇都要做个了结。不只是眼前这些个乌合之众,就是克普恰克的占克舎汗也要付出代价!” “没人能在挑衅了帝国的威严后,依旧活的自在。” 正文 第八百九十四章 吃相忒是难看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啪啪啦啦——”粗胖的占克舎汗脸色猛地涨红起来,怒不可遏的他先把手中的酒碗摔在地上,然后手臂在桌面上一扫,一个个银盘银盏就都从桌面上被扫落。 大汗陡然爆发的怒火让大帐内的一干奴仆都惊恐万分,其身后一持酒壶的女仆就浑身打颤,手中一抖,银亮的酒壶就落到了厚厚的毡毯上,虽然没发出巨大的声响,却也让占克舎汗转头怒视,想都不想就一脚将把这个身材纤细的女奴踹倒在地,即使这是一个很漂亮,平日中也很讨他欢心的女奴。 占克舎汗不去看一脸惊慌的奴仆,而是自顾发泄着自己的怒火,他用力将身前的餐桌一举掀翻,再拎起身后座椅狠狠砸在四腿朝天的桌子上。 “该死的康勒人,该死的基马克人,这些可恶的叛徒,他们全都应该下地狱!” 占克舎汗万万也想不到康勒部与基马克人竟然给他捅了这么个大篓子,更料不到两个部族在捅了大篓子后竟然招呼也不打一声的就撒腿跑了。 他派去问罪的人回话,两个部落的聚集地处,早已经空无一人。再查,这两部落是寒冬里就趟过钦察草原【咸海至乌克兰以北称钦察草原】向西去了。 可康勒人和基马克人是跑了,他占克舎汗却跑不掉,东克普恰克汗国左翼各部也跑不掉。 中国人已经在发飙了。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大队的军兵已经在金湖城集结。 占克舎汗唯一想到的法子就是将所有参与行动的“主使人”全都砍头斩首,他也是查询了多日后确定是康勒人与基马克人的手笔。就也只有提着他们的脑袋来向陆齐赔罪求饶。即便这么做是在把他的尊严放在烂泥坑里作践。 却也只能做出这般让整个东克普恰克汗国左翼,甚至是东克普恰克汗国,整个克普恰克汗国都颜面扫地的决断。 但他愿意。他甚至情愿付出更多的代价,只要能得到陆齐的谅解。 可是陆齐方面却根本没派人前来问罪啊,便是他派去的使者也根本不被接见。 占克舎汗一次次的诅咒着康勒人和基马克人,现在的他很有一种提着猪头都找不到庙门祭拜的感觉。 陆齐的大军已经汇聚到金湖城,这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占克舎汗却只能一边继续派人向陆齐求得谅解,一边又积极的整兵备战,另外还让人传信给东克普恰克汗国右翼。但这么做也让他派出使臣求得陆齐谅解的举措显得不那么有诚意了。占克舎汗现在的压力很大很大。 金湖城里。 裴云看着年纪也不比自己大多少的杨再兴,眼睛里闪耀的全是震惊。“至于吗?至于吗?”青面兽竟然把自己的侄子派出来了。 郭药师走后,杨再兴就随李彦仙去了天山南。现在杨志把他调来了金湖城,这不就意味着这场战争一定是要开启的么。否则怎有必要从天山南调来杨无敌么?杨志才不会这般劳师动众呢。 但区区一松散的克普恰克汗国联盟,他就不信折可存会拿不下。后者手中也有的是猛将、勇将。 现如今陆齐朝用武的地方不多,特别是大草原被镇平之后,那些真正的大佬已经功成名就了,如林冲、卢俊义、晁盖、鲁智深等等,就都退居二线了。杨志还奋战在第一线,这是因为他姓杨,他身上背负的重担与林冲他们从来不同。而除此之外,不少的军中中坚,一个个能力不凡的人物就都一个个削尖了脑袋往西域钻营。不然李彦仙、折可存这样的人物怎可能只做区区一省守备司的兵马副总管? 甚至于牛皋因为来的晚,更是只谋得了一个高昌兵马副使的职位,险些叫人笑掉大牙。 杨志现下把杨再兴从天山南调到金湖城,明摆着就是抢功,如此做吃相也忒是难看。 不过杨再兴也非寻常人物啊。这也是陆齐军少壮派里出名的标杆! 而讲真,对比少年时候便有皇帝陛下亲睐的岳飞岳鹏举,杨再兴这种从底层崛起,单枪匹马纵横沙场无敌手的猛将兄,身上似乎更多了一分别样的光彩,更让普通人认可。或者说是更接地气。 就像很多人诟病卫青的功成是有他姐夫汉武帝的支持一样,纵然卫青多次击败匈奴,战功赫赫,为人处世更谦和有礼,可那裙带关系的影响也终究让他的形象略有点瑕疵。现下岳飞也有了点如此之模样了。 他自少年时候得陆谦的倾力培养,十多年来征战沙场,履立功勋,武功赫赫,二十四岁得封汤阴伯,三十岁授相州候,几乎被普天下亿万生灵所共认——日后定可得公侯之爵。 这样的一个岳飞,现在代表的是整个军中少壮力量,谁人也不能掩盖他的光辉。便是少年时候与他齐名的栾君实,现如今也只能是皓月边上的一个明星罢了。 但却总让人感觉到一股距离感。 陆齐不同于风雨飘摇的南宋朝,百姓们对于齐军对外战争的频频胜利,只会认为是理所当然,可不会有视若再生父母,视为心灵支柱的感激之情。 可以说,岳飞的命运已经得到了质的转变。他现今的命运最多也只能是成为高高在上的军神,而成为不了天下万民的救世主。 至于裴云眼里的杨再兴,则无疑也是一颗相伴皓月的耀眼明星。 阴山脚下只是初出茅庐,陆齐伐北辽之战才是他正式登上历史舞台的时刻。从一队率崛起,一杆铁枪横行疆场,单枪匹马一骑陷阵,斩将夺旗无逢敌手。一场场厮杀中,杨再兴‘杨无敌’的大名叫响塞北的大草原上。 人人都明白杨再兴与岳鹏举不同,后者是帅才,率师伐国,百战有胜而无败;后者给人更直接的印象却是勇武,大草原上率百十骑溃千敌,甚至是引数十健儿策马直冲万军阵中,都是他的拿手好戏。 按着印象来言,杨再兴就是再明显不过的一猛将兄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名气就低了。就像人们听三国评书,喜欢智谋无双的诸葛孔明一样,同样也有无数人喜欢莽张飞。 裴云距离岳飞的距离太遥远了,倒是与杨再兴打过两回交道。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露骨,杨再兴猛地回首,看到是裴云之后,铁一样坚硬的脸皮抽动了一下,给出了一个生冷的笑。 人都是社会生物,就是岳飞也不可能无视‘人情大网’。 裴云不值一提,然他的背后却有他老子裴宣,裴宣的身侧更有昔年水泊梁山里的诸多至交好友。 在陆齐朝,自始至终,梁山泊元老那都是一个极端恐怖的势力集团。 夜间,丁猛房间中,明亮的烛光下,丁猛与裴云对案相坐。桌案上摆了四碟小菜,还有一壶烧酒。 “占克舎汗来使说康勒人与基马克人都不见了。那这两部人马若是迁移就只能是向西去了。”丁猛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占克舎汗多次使人前来,观其言行,该是真的。当初事只是那康勒部与基马克人胆大妄为。” “我是真不该阻你出击啊。” 只是区区两个小部落,撑死又能凑出多少人来?当日金湖城外的那些乌合之众,就是他们的主力啊。 裴云则早把此事看开。“如今时候还何须再提及这个?看杨侯爷的调度,这一战是必打无疑。上头怕是早就想对科普恰克人动手了,只是寻不到借口。现在是天赐良机。” 正瞌睡时递来个枕头。康勒人与基马克人还帮了杨志,甚至是金陵城内皇帝陛下的大忙呢。而至于这两家罪魁祸首,他们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是人还在这片大陆上,就总有能抓到他们问罪的时候。 正文 第八百九十五章 前奏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距离金湖城三四百里处,金山【阿尔泰山】西麓的山前地带,翼只水【额尔齐斯河】同乌利巴河的汇合处,一座不大的小城耸立着。 这就是克普恰克人在东方的‘边城’——金山城。 掌控这座城市的是奈曼人。实则就是乃蛮部的一分支,只是他们加入了克普恰克汗国。与乃蛮部牙帐早已经无有联系了。 眼看着齐军一股股的集结到了金湖城,占克舎汗一边积极的对陆齐解释,一边整兵备战。 金山城无疑就成为了东克普恰克汗国左翼各部族的一个前哨。 数百克普恰克骑兵集结到了这座小城,连同奈曼人留下的力量,强强有千人数量。在克普恰克汗国,这股力量已经不差了,就是奈曼人全部动员来,也顶多是这般数量的青壮罢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占克舎汗都要绝望了。让奈曼人沿着翼只水向西撤离的命令已经下达了来。但奈曼人的首领巴鲁克却心中自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他们这座小城是挺小的,但周边川原平衍,草木盛茂,土地宜马,附近更还有一个小金矿,奈曼人在这里的小日子过的非常舒坦。 后世的阿尔泰山如今被命名为金山,那原因不是没有的。俗话说,七十二条沟,沟沟有黄金。这地方的黄金储量很是丰富。只是开采黄金和冶炼黄金都需要很大的成本,奈曼人的小金矿也没哪个部族眼馋。 现在其更是靠着离金湖城距离最近的优势,金山城成为了许多往来两端商队商人们的落脚点,这为奈曼人带来了极大地利益。 巴鲁克不愿意离开这块风水宝地。 因为离开了这里,等到双边的战事平息之后,他们奈曼人就再没可能重回此处了。他不关心战争的最终胜负,可却知道这场战争会让奈曼人丢了自己的家。 金山城东,一座宅邸的后院里。 奈曼族长巴鲁克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在室中走来走去。 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但此时一点困倦的意思也没有,因为他的心情一直处于极度的紧张之中,对于他来说,这是个生死攸关的时节。 挺过去,奈曼部与金山城就可转危为安了。他还能用克普恰克数百骑兵的脑袋作为奈曼人投靠陆齐的见面礼,届时巴鲁克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而挺不过去,一切皆休。 这样一个时候,他还怎么能安然入睡? 而且,火都奔也不是白痴。这人被派来金山城,可不是满脑子都是肌肉的白日,如何感觉不出城内气氛的变化?所以巴鲁克并没有下令城内的奈曼人停止准备,而跟城外的奈曼人一样,一个个都在收拾家当,整顿器物。 只待一声令下,便可以集体向西迁移。火都奔已经意识到了危险,但看着金山城内外奈曼人的举措,却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现在已经到了快要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小小的金山城并没有太多的地方来容他布置手段,也就是借着‘搬家’做由头,巴鲁克才能从容聚集力量,又悄悄隐匿了一部分。火都奔倒是还没察觉到。 而现如今的金山城,奈曼部的百姓们很显然是不情愿搬家的,已经闹得人心惶惶。这就又给了巴鲁克借口,请求火都奔分割兵力,镇压金山城内之人。 很合情合理的请求,火都奔一口答应下。手中四五百人的力量,分出去了一半。 “杀……”正午用饭时间里,整个金山城内忽的响起了漫天的喊杀声。巴鲁克听到后,心知最后的时刻来临了。当下身披铠甲,提刀策马,带着亲卫杀出府邸。 如是,两日夜后,就在从金湖城内出击的先锋兵马刚刚行到两边交界处,就看到了奈曼人前来投拜的信使。看了巴鲁克递上的书信,杨再兴虽浑不将奈曼人看在眼中,却也乐得见此喜事。不说能提升军中将士的士气,只说搏一个好彩头,便叫人高兴。 沿着额尔齐斯河向西,在其转而向北流入北冰洋之前,这一路上就是东克普恰克汗国左翼的精华地带了。沿途多多少少有城市点缀在额尔齐斯河两岸,但东克普恰克汗国左翼各部族的生活方式还是以游牧为主。倒是其右翼各部,社会与生活方式已经进入到了半耕种半游牧态势。 大军过了金山城,杨再兴便传令全军加快马速。他想趁着西面的东克普恰克汗国左翼各部族还没反应过来时候,大军疾进,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事实上他做到了。 在金山城更西不到百里的地方,斥候探马就发现了一支正在向西迁移中的队伍。 奈曼人的向导很肯定的说,“这是突骑施部。” 杨再兴并不需要知道这些人属于哪个部落,他只需要知道敌人在哪里就行。 先锋马军只有两千人,但别说是两千人,就是两百人,眼下时候杨再兴也敢领兵冲下去。 迁移中的部落,人马车辆羊群混在,速度显然没得快。 将士们落下马背,牵着战马悄悄向前靠近。杀戮的气息在这一刻迅速传染,一双双眼睛中,都慢慢浮上肃杀,所有的疲惫在此时都不翼而飞。 蓬勃的血脉在身体里涌动、沸腾。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么,看到眼前的敌人那毫无察觉的模样,任是再没经验的菜鸟也明白,胜利女神已经向他们叉开了大腿。 裴云吞咽着吐沫。他就是队伍里最没经验的菜鸟之一,别看他是营副。 在金湖城小三年时光中,他唯一经历的战争就是去岁冬季里那场玩笑一样的攻城战。 他虽然已经是营副,却真的就是一个还没经历过真正战争的新兵。 再缜密的规则里也会出现漏洞,人类钻空子的能力总是超乎规则制定者的想象的。裴云这拨勋贵子弟就足不出户的便混上了都头的职位,虽然花费的时间远远超过军中的同僚,但这真就是一个漏洞啊。 陆皇帝在第一时间里就已经把它堵上了。但已经过去的时间却怎么也不可能挽回。 杨再兴静静立于大旗之下,心中很平静。 正文 第八百九十六章 大风卷起的枯草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杨再兴有平静的理由。历经了塞北草原之战,历经了早前的西征,眼下的战事如何能放在他眼中? 见识过山顶的风景后,还会为山脚下的风光而留恋么? 哪怕即将开始的厮杀,他这边占着最绝对的优势,甚至可以说这一战就是他领兵才能的体现。在现在的环境当中,他能带领兵马给敌军以突袭,而非是面对面的跟敌人杀做一团,就是本事么。 杨再兴却兀自没一点的兴奋。 不远处的突骑施人,在他眼中已经变成了一个简单的数字,歼敌数字。 但很多军官却是振奋异常,这是战功,对杨再兴来是不稀罕的,可他们却是很稀罕的。尤其是裴云,他还指望着能在这场战争结束后顺利扶正。 杨再兴只是举起手中大枪,猛然前指。瞬间,低沉的号角声,传遍全军。 魁梧如熊的牛皋,猛的舞起双锏,呼啸一声,催动了战马,奏响了这一战第一个有力的音符。 资历较之杨再兴更强,战功也不逊色的他,只因为动作晚了一步,待调入西域时候,上头的位置早就被占满了,只得充任高昌兵马副使。虽然他与黑旋风这等梁山泊老人关系密切,可从本质讲,这人无疑是属于折可存一派的。如是,现下也只能跟在杨再兴身边做副手了。 牛皋心里自然是不服气的。 是的,杨再兴武艺超群,确实是较他更胜一筹,但这些并不是杨再兴能力压他一头的理由。“为将无谋,不足以搏匹夫。”这是陆皇帝对军将的一观点。可见这武力绝非衡量一个人能力高低的唯一标准。 不然那史文恭、孙观等人何以被一批批武力远不如自己的人,压制的死死地? 只不过是自己来的太晚,只能某个区区高昌兵马副使的职位,高配了是不止一级。 作为前锋军中有数的悍将,牛皋很勇猛无畏。现在的他只想痛饮克普恰克人人的鲜血,来发泄自己位居杨再兴之下的怒火。 他要冲上去,砍下那个突骑施主张的脑袋,斩将夺旗,立下第一功。 牛皋的身后,一排排的骑兵,催动了战马。 大军开始向前涌动,先是徐徐向前慢跑,接着逐渐加速,并进入疾驰的节奏当中。 隆隆响起的马蹄声,终于成为天地间唯一的音符。 彪悍狂野,满身杀气的陆齐铁骑,斜斜举起刀枪,鲜亮的兵刃反射着晴空上阳光,让这儿整个成为一片移动的银色光海。 大军发动攻击的同时,突骑施人终于被惊动了。 有经验丰富的突骑施人,立刻就从地上跳起来,有的直接人立在马背,向声音响起的方向张望,有的则匆忙的向其他人聚拢去。这些人多是经历过厮杀的。 只是这种人终究是不多,突骑施人群中,更多的是一头雾水,大声问同伴,是谁吹响了号角,又是谁带人出去了的菜鸟。 队伍当中一辆华丽的毡车内,突骑施部的族长快步从中奔出,站在毡车边沿,他清楚地看到东方升腾起来的尘烟,赤红色的洪潮若决堤的河水,直冲过来。 他眼睛猛的睁大到了极限,好像要裂开一样,揉揉眼睛,他没看错,很多的骑兵,好像从地里冒出来一样,已经快要杀到他们身边了。 这不可能! 族长的第一个念头儿就是如此,在草原上生活这么多年的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诡异的事情,如此多的骑兵,靠近他所率领的大军这么近了,竟然才被发觉。 金山城呢?奈曼人呢?被汉人全歼了不曾,竟然没有一骑前来报信。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受到了汉军铁骑的突袭。 ——突骑施完了。 这是很难接受的一个事实,却也是必须接受的。 可下一刻,他将所有的不可思议都抛到了一边,作为突骑施部的族长,作为一个草原游牧民族的领头人,他也曾不止一次的杀过人,才不会像羊羔一样向敌人祈饶,把自己的命运教给敌人掌控。 “上帝的子民们,拿起你们手中的弯刀和弓箭,用它们告诉我们的敌人,什么才是真正的勇士!” 声音还在飘荡,那族长本人已经抓起他的弯刀,冲下了毡车。 这却是一个挺有勇气的人。若是换做奈曼人,巴鲁克此刻已经在叫嗥着放弃抵抗,投降齐军了。 苍凉的号角声从突骑施队伍中响起,这样的号角声中,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突骑施部中响起了。 克普恰克汗国自从分裂为东西两大联盟之后,其与喀喇汗国的战争也宣告结束了。东克普恰克汗国选择了蛰伏,也就是西克普恰克汗国开始向黑海沿岸更深处挺进。数十年无有大的征战,零星的小冲突只能让部族里的个别人受到洗礼,大部分突骑施部民众就只是一群牧民罢了。 部族头人想用号角声催促混乱的青壮们聚集起来,抵抗敌人的进攻,那是痴心妄想。 齐军会给他们时间吗? 不可能的。他们已经晚了,一切都晚了。 齐军纵马疾驰,很快就跨越了这段不近的距离,蜂拥而至。 当头一个铁塔一样的大汉,壮如天神,挥舞着手中双锏,第一个冲进了突骑施人的队伍中。 以牛皋的武力对付这些牧民一样的突骑施青壮,可不就是疾风扫落叶?疾驰当中,双锏劈、打、砸、扫,带起了漫天鲜血。 疾驰的齐军铁骑冲入近来,一个个突骑施人如被大风卷起的枯草一样,不堪一击。 突破了突骑施人外围防线后的齐军铁骑直冲进人车羊群中,所有胆敢反抗的,就都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样落下马背。 鲜血在连绵不绝的惨叫声中四处喷溅,头颅乱滚,残肢乱飞。 一排排可不抵挡的铁骑,像潮水一样漫过突骑施。 那勇敢的部族头人已经消失在了马背上,纛旗被牛皋攥在手中。这场战斗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半个时辰且都不到,男女老弱拢共上万人的突骑施部就彻底臣服在了杨再兴的脚下。 横尸地上的突骑施人怕是有千八百人,内里绝大部分都是青壮,狼藉一地的尸体铺满了草原,让泛着青绿色的野草,染上了鲜艳的红色。 一匹匹失去主人的战马在不时悲嘶,浓重的血腥味儿飘荡在空气中。 而这只是这场战争的开始! 正文 第八百九十七章 装神弄鬼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西域的战事已经开启,但它对于中原半点影响也没有。 与东克普恰克汗国的战争,说到底动用的都只是陆齐的一根手指头,只西域本处的驻军,就足以让占克舎汗跪在脚下喊爸爸了。 陆谦从来都觉得自己与一神教的间隔还很远,却哪里知道克普恰克汗国竟然在十几年前,东西并举,一块皈依了一神教。 这让他的神经为之震动了一下。 不说这东西克普恰克汗国占据的地盘就是数百年后老毛子的精华之地,只说他们信奉了一神教,那就留他们不得。 被一神教就在自己身边这个事实吓了一大跳的陆皇帝,坚决要让克普恰克人该信。 而想要让其该信,那先狠狠地揍他们一顿,就也是必须的。 如是,开春后从西域飞鸽传到金陵的急报中有说,东克普恰克汗国趁风雪劫掠乃蛮部,兵扣金湖城,这简直是陆皇帝正瞌睡时候递来了一个枕头。 虽然急报中同时有说,此事或含有古怪,但陆谦只做不见,下令青面兽杨志,督军进击东克普恰克汗国左翼各部,务必要让其汗王占克舎献出自己的膝盖来。 天方世界从来就不是陆皇帝的目标,更西面的一神世界才是他的终极目的。 之所以有如此心理,无外乎是出于对前世‘世界’的报复。 天方人对中国有什么危害?鸟毛都没几根。而欧洲人呢?一神教呢? 陆皇帝前世生活在一个‘西方一神化的世界’里。历经百年沉沦而重新崛起的兔子,在那个西方文明占据了主导地位的社会中举世皆敌,举步维艰。 傲慢的欧美社会给他留下了太多不好的记忆,如今有了机会,不报复回去,岂是男儿? 微信说的好,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不好好炮制一番欧洲,陆谦念头且不通达。 先前的西征只是一个开胃小菜,真正的主菜还远没有上席。 虽然从本质上讲,从眼下这时空来讲,陆谦这般做与其对天竺和天方的战事毫无半分区别。 这都是不同异质文化间的冲突。天竺的婆罗门、刹帝利和天方的长老,与一神世界的那些羊倌儿们一模一样,欧洲的骑士与天方的狂信徒们都对他们的文明和他们的信仰坚信无疑,相信它们对于所有外来的信仰,第一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除了本“民族”以外,大多数其他民族的人在他们眼里即便不是次等人,也都是群比自己差的人。 陆皇帝就不信白皮至上主义真就是资本主义萌发之后,方始在欧洲生根发芽的。 碾碎他们的骄傲,这是精神上的蹂躏,真就不比单纯的肉体上的消灭,爽感要差了。 就像对孔家人,还有对大艺术家。 这两者都是在卖祖宗。唯一的相同之处是卖祖宗的同时都很坑了一下儒家。 当各地的马会组成了统一性质的全国马会后,孔家人就正式走上了舞台,那一瞬间都不知道叫全国上下多少人惊掉了眼球。 儒家的老祖宗啊。 对于读书人,经商乃铜臭也,可偏偏孔家这圣人之子嗣却做起了读书人‘看不起’的买卖来。 这一在上层社会早就是“公开的秘密”的秘密,根本就不能引起上流社会的震动,但这一事情针对的也不是那些上流社会人物,这事儿震动的是小民。 一如大艺术家把祖宗卖了之后,无数底层百姓在宣政司一张张利口的解释下“恍然大悟”,那给社会所带来的冲击波。 事件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陆谦却还兀自记得当初的爽感,直若浑身毛孔都在散发着舒服二字。 或许这是他的自嗨,因为那孔家人也好,大艺术家也好,此二者都是不知道节操为何物者。 甚至于那大艺术家在投降之后,对自己的‘俘虏’待遇还甚是满意。这一大证明就在于,自从大艺术家投降之后,他已经接连生下七个儿女了。 五六十个儿女,绝对的超级播种机。 陆谦就是怀疑了,他想不明白赵佶怎的就如此安之若素,这‘俘虏’生涯说到底就是圈禁啊。赵桓还有大艺术家的那些个儿子们,一个个都觉得憋闷,很多人都在盼着赵金福之子能早日封藩就国,这样他们这些人也能脱离苦海。 但大艺术家却似真的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态势,十年中密探无听得一句抱怨。 陆谦想不明白这是甚个原因。但也只不去费那脑子,只在赵氏被囚禁之处周遭划拨出一批田亩,再减少其人的一些供给,让他们半被‘恩养’半自力更生去。如此造成了不小的生活下降,却兀自没听到大艺术家的抱怨,更别说怨恨之语了。 …… “陛下,孔明灯升起来了。”一个身边的内侍满是欣喜的跑进来禀道。 陆皇帝闲暇之余,是又搞出一装神弄鬼的利器。 不过这糊弄的也就是外头的小民,知情的人,只要一听“孔明灯”三字,就全明白其中的奥秘了。 “这就是陛下说的……孔明灯?”方金芝嘴巴张的都能吞进去一个苹果大。眼前的一切太让她吃惊。 刚刚升起不足五丈高的热气球直叫她如是白日里撞到了鬼。 “告诉下面的人,让他们加快速度。”这个时代的热气球升空实在太缓慢了,太缓慢了。天刚放亮的时候他们就在做着准备了,现在……,陆谦抬头看着天,若是他没记错,不久前已经过巳时【九点】了。都一个多时辰了,热气球还没真的升起来。 热气球的原理对于陆皇帝来说是十分简单的。当然想从孔明灯过渡到热气球也是需要很多次实验的。这样才能制造出最方便最安全以及现时代里性价比最高的热气球,光是热气球的面料就经过了多次实验,而且还要减轻热气球的重量。然后就是尽可能的延长热气球的滞空时间。最初的一款热气球只能在空中停留五六分钟,升高也不到十米。 陆谦不需要热气球升太高的高度,他需要的是足够长的滞空时间。 这样才方便他最好的去装神弄鬼。 这玩意儿具有一定的社会价值,但现阶段里它最大的市场还是配合着佛门道教去对着半开化的野人装神弄鬼。 正文 第八百九十八章 圣人降世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无量天尊。陛下果然圣人降世!”入云龙的身边,二仙山紫虚观罗真人张大眼睛,看着高高升起的孔明灯,合上自己惊掉的下巴后,立刻口宣道号,对着奉天殿方向深深行了一礼。 作为公孙胜的师傅,入云龙的‘成道’让二仙山紫虚观一脉于道家中的地位有了质的提升。 陆谦亦曾亲自召见过这位原著中神通广大的陆地神仙,这位‘神仙’在眼下这个物质化的世界里当然没甚呼风唤雨的神通,但也绝不是弱者。事实却是,这位罗真人有着一身过人的好武艺,公孙胜身上的那点功夫与之相比就是三脚猫的料。那罗真人就如金剑先生李助一样,一身拳剑功夫已至极高深之境。 这种人物在战场上且比不得牛皋、徐徽言之流,甚至是再次一等的索超、孙立都比他的杀伤力更大。但如只是行走江湖俗世,于马下交锋,这就是天下最顶尖的人物。如那东汉末年的剑师王越。 但这位王越二世显然比李助更似一得道真修,对比武艺江湖,更注重修道传道。 因为公孙胜的缘故,罗真人在当世道家之中的地位一跃仅次于张天师,二仙山紫虚观一脉为此大兴。此番陆皇帝要拿出孔明灯来耍玩,他也自然身在被邀请之列。今日的孔明灯于陆谦乃是有大用也,可不是单纯的来叫百姓瞧热闹瞧稀罕的。 佛道两家的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聚到了金陵,看到那飞上天空的孔明灯,看着那绘着莲花和五彩祥云的孔明灯,脑子里刹那间都不知道想出了多少‘奇思妙想’。 可不要小瞧古人的智慧,更不要小瞧了古人的创造力。 热气球就一定要是球吗?它可以变作莲台和金色佛光,也可以变作五彩祥云和七彩虹光。想到其与走马灯理论的相结合,再添上描金描银,镶嵌几颗宝石,那不知道能演绎如多么神奇的场面呢。在中原能否糊弄的住人且不提,但到了外化之地…… 佛道大佬们的惊疑在‘孔明灯’三字后都化作了淡定,但金陵城内的无数百姓呢? 作为最底层的百姓,作为如今这个时代的百姓,在神仙佛道兀自被人认同的时代,在陆皇帝不止一次‘显灵’的时代,仙佛在百姓心中且还是很有市场的,就是陆齐朝堂上许多人物亦是信奉。 毕竟他们都亲眼目睹过陆皇帝的‘显灵’。 那似乎也从某个层面上证明了神佛仙人的存在。 很多人在第一瞬间里都要给吓尿了。 不知道多少人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地盯着半空中升起的热气球。 五十米的高度并不高,但在这个时代——平地五十米却已经是很高很高了,奉天大殿连同台基通高亦不过三十五米,却已然是巍峨高大的庞然大物了,金陵城墙普遍也只有三丈高。且今日的阳光又是灿烂,孔明灯上绘制的诸多图案中添置的描金苗银,阳光返照下,光彩灿烂。 “阿也,是神仙下凡啦……” “放屁,这分明是有人升天了,没看到下面有人么。” 短短时间里,金陵城内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向孔明灯祭拜起来。 任何新生事物的面世都要给人一个适应过程么。 两个孔明灯刚刚升上半空的时候,就引起了皇城外无数人的震动。短短半个时辰内,紫禁城外就不知道汇聚了多少民众。无数人如看到了神仙一样求拜,可那来的最早的却都已经兴致阑珊。 任百姓们对仙佛再是渴求,看到空中那俩圆球整整半个时辰后,狂热的情绪也当冷静了下来。 因为那俩孔明灯始终就停留在那里么,纵然是精光闪耀,却也显得忒无趣了。 陆谦整治这东西,要去糊弄的只是化外之地的土著,可没想把中原百姓也一起糊弄了。 这些日子里,他让人弄过天文望远镜,也叫人搞过显微镜。这些手段能给人不小的惊奇,甚至于还能揭露出月亮的真面目。可是在新中国,历经了闹哄哄后,轮子功兀自能掀起那般大的波浪,在眼下这个时代陆皇帝还能给所有老百姓洗脑不曾? 当这玩意儿变成给钱就能上的大通货后,孔明灯的神秘性就立刻会荡然无存。 但现在不是刚刚出世么? 远远地望见这一幕的藤原吉野与近卫文忠,腿脚一软,人都要当即瘫到地上。 距离皇城隔着足有五座坊市的二人,根本看不亲切,只远远看到两个金光闪闪的所在挂在皇城半空。 皇城本就是金陵城内地势最高处,俩孔明灯又平地升起五十米,叫二人和身后的一众人都看的亲切。 立刻的就有一人噗通一声跪倒地上,“神仙,神仙下凡啦……” 一时间所有人都激动的打起了摆子,猛烈跳动的心脏如是擂鼓,止都止不住。 宣德阁内,陆皇帝看着眼前的一干光头和牛鼻。“今日请诸位道长大师入宫见朕,可不是让你们看外头那俩圆球的。” 从阮小七带人东去,时间一晃眼大半年有也,陆皇帝也不知道他们何时能够归来。然而陆谦却觉得这份时间再长也不会超过两年。要知道大名鼎鼎的库克船长第一次下太平洋的时候,也不过是三年时间。 阮小七便是顺着美洲的西海岸线下到南美去,打个来回也不会超过两年。 至于海上遇险,或是与敌人交战,那自然可能引起船队的损失,但再是如何的灾难,也不可能让十二艘船只组成的船队全军覆没。 所以说,阮小七应该已经在返回的路上,那时间虽没有敲定,陆谦确认为自己已经该着手准备了。 “船队东去,时日已过甚久,算来近乎一年,许不日后就将归来。那汪洋之东且有大片土地,自然哺育生民百姓,彼处是何境地,朕一无所知。但想是无道无佛的。” 陆谦口中说着话,眼睛打量着底下的大和尚和老道们,这‘无道无佛’四字让他们眼睛纷纷光亮。 “朕开通两边往来,自要互通有无。就是不知诸位道长大师,可否愿意组织些弟子,以待来日二次赶赴东去,即传道弘法于彼处?” 就美洲此时的文明开化程度,凭着佛道两派的能耐,岂有忽悠不住的道理?陆谦思量再三,也觉得就现在中原的人口和实力,真的难以大幅度开发美洲。可偏偏美洲的金银是陆谦不能抵挡的诱惑…… 那样的话,佛道的用途就大了去了。靠佛道先掌控一部分归化土著,然后以夷制夷,再辅之其他的些手段,保证在未来的百年之中,最大限度的利用土著发掘财富,而后再最大限度的消弱土著的实力。 热气球就是要他们去美洲装神弄鬼的,只为了最快限度的收拢一部分土著,这才是陆谦的根本打算。 陆齐朝兴旺发达,百姓安居乐业,那佛道两脉也大为受益。佛门广开不说,道家也纷纷入世。随着陆齐大军的兵锋,踏入了塞北边关,也流入了南洋各国。 现在陆皇帝又提出了汪洋之东,这让他们如何不心潮澎湃? 传道宏法之功,这可是在座的这些和尚道士们最渴望的啊。他们一个个赶上了好时候,不趁机赚取更多的功劳,好让自己的名头在后世更响亮一些,岂不是白瞎了这大好时机? 如此之功劳对于他们言,如是开疆扩土之功对于王侯将相,乃是抗拒不了的诱惑。 “方外之人受陛下恩德,岂敢不尽心竭力?”于此相比,那外头飘着的俩球球也不算甚了。 正文 第八百九十九章 续命的灵丹妙药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爹爹,爹爹,那汪洋之东真有浩土么?” 又是每月一遭的聚餐之时,陆梅手中握着一张报纸,如是平常百姓家中见到慈爱父亲的娇女,依偎在陆谦身边,询问。 近段时候,汪洋之东有浩土,佛道两家寻觅弟子东传弘法的消息,在宣政司的暗地支持下,已然是闹得沸沸扬扬了。 已经沉寂了多日的阮小七又被无数人从记忆里拉回,成为了金陵城街头巷尾,茶馆酒楼的热门话题。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皇帝陛下竟然叫佛道两家择选优才,准备东渡弘法,这若不是把握十足,焉会如此? 想想看,那汪洋大海的东面若是片土也无,那陆谦丢的人会有多大啊?即便他现如今威望正隆,如日中天,栽了这般个大跟头,亦要休得脸皮通红。简直会成一个名垂千古的大笑话。 那么,当今皇帝是如此不智的人么? 若真就是不智,陆谦又恁地能打下如此大的浩浩基业? 整个中国的面积太大,消息传播还远没那么迅速,可整个金陵城九成九的人却已经深信不疑了。 陆梅也是其中之一,可她更好奇的是,她老爹究竟是如何确定汪洋之东就是有大陆的?真的是上帝托梦吗?【此上帝,昊天上帝也。可不是放羊的那位】 那样的话就太神奇了。即便是她是陆皇帝的女儿,也觉得神奇无比。 “汪洋之东自然有一方浩土。其广大尤胜今日之华夏也。”陆谦并不介意透露出一些信息,但是不是有神仙托梦,他肯定是不会提的。 要知道帝王身边是有支笔杆子在记着小账的。起居注这玩意儿虽然不能说一定是真实的,但陆谦却还没品到要在这点上学李二。 “呀!”陆梅失声叫道。周边的皇子公主,还有婢女嫔妃,一个个也是面带惊色。 尤胜今日之华夏,那可是真的不小了。毕竟今日之华夏是连带着南洋的,华夏乃一体系也,远比昔日赵家天下时候大的多。汪洋之东竟有如此一方浩土,可真让他们震惊。 “彼处甚多金银,土地亦肥沃。物植与我华夏怕多有不同。只文明不兴也。” “昔年殷商之后,如今怕是难有血脉流传。彼地土著亦恐多是那粘毛饮血之辈,尚且愚昧的紧。故而我欲以佛道为点,使其人皈依佛道,聚拢土著之心,日后再徐徐图之不迟。”中国的人口还是太少,距离美洲也是忒远,要短期里就大规模的开发来,真是不现实的。 “……” 周遭的人都懵了。陆谦这番话与传出去的消息可不少不同之处啊。但谁又敢深闻呢?那些神神道道非是谁都能细究的。 反正这方世界演化千百年后,陆皇帝的‘神神道道’怕是免不了要被扣上些封建迷信帽子的。 “父亲从佛道信仰着手,实是一记妙招。那不开化之土著端的愚昧。朝廷登陆彼地若一味宣扬教化,恐是难以如愿,倒是这信仰,越是愚昧不开化之人愈容易信教入教,且每每深信不疑,至死不渝。” 陆豫适时开口说话,把先前的那点神神道道的感觉揭过去不提。 陆谦好笑的看一眼陆豫,长胆量了,敢这个时候岔开不能提及之处,陆豫有进步啊。 这并不是在赞叹陆豫的聪明劲,他的脑子陆谦是从来不怀疑的,打小聪明。可这话语若是提早个三五年里,陆豫也能察觉到不对的地方,可那时候的陆豫绝对没胆量去主动把话题插过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至理名言,不可不铭记。”美洲的土著只是工具,可不是真的自己人,真的是殷商之后。那只是一个噱头。 陆谦毫无忌讳的在儿女嫔妃面前说出了这句话,让人群里的答里孛母子脸色有些黯然。血脉这玩意儿真的无可分辨。 “汪洋之东的那方浩土,乃天赐我陆氏福地也。其地虽距离神州间隔重重大洋,甚是长远,一时里鞭长而莫及,无力大肆开发之,只可假本地土人为奴。且今日时候,南洋各封国犹每每埋怨移民见少,国内生民亦闻迁移而色变,朝廷实是无力大肆开发彼处。现下便使人大力探查似乎无有大用。然彼处却可在百年之后留益于后人也。” “有道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为君王者,目光要放得长远。南洋各封国,乃至日后西部各藩,三五十年内人口见少,甚至一百年内仍旧可接受移民。然二百年后、三百年后呢?彼处人口还是见少么?我中土无有了外迁贫民之地,国内生民繁衍,积贫积弱之百姓就会日渐增多。 人口与土地的关系,关乎皇朝之兴衰,内里的道理尔等都是明白的。 想彼时之大齐,岂不是走上了历朝历代皇朝颠覆之旧路? 而那般时候,如今探得的汪洋之东的那方浩土,便是续我大齐之命的一剂灵丹妙药。” 所以,再荒凉的土地也别觉得它们不值得留心。也同样的,在中国腾出手来大肆开发美洲之前,佛道就是控制美洲土著的一方妙药。 陆谦扫了一眼下面的儿子,心中并无选定太子,几个年岁长一些的孩子,看着都是不错。而且一个个全都照着他希望的样子‘长’。学文习武,积极了解外界的各类知识,热衷对外扩张…… 陆谦现在是体会到了‘立太子’的痛苦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表现无有明显差距的情况下,凭的选你不选别人? …… 额尔齐斯河,陆齐与东克普恰克汗国的战场上。 “轰,轰,轰!”大炮的轰击之声,连绵响着,连大地都微微颤抖。 片刻后,一面单薄的城墙“轰”的倒塌,这座克普恰克人筑的小城,城门虽是未破,但城墙已经出现了一个豁口,折可存在高台上见了,微微一笑,令着:“令王德进军。” 杨再兴带领的前锋早已经越过这座小城,向更西处扫荡去了。折可求带领的后续主力抵到了此。兵力也就万把人,但也不是东克普恰克汗国能够抵挡的。 “诺!”传令兵立刻传达命令,这时,王夜叉得到军令,立刻大吼一声带着亲兵冲在最前,身后的上千军兵从豁口蜂拥而入。 小城的守军立刻就败了,城一破,就兵败如山倒。 因先前拒绝归降,此时守着此城的部族头人,带着一股亲军,誓死抵抗。 不过连半个时辰都不到,乱军之中就被人取了首级。 守军军心彻底崩溃。 他们只是牧民,又不是职业士兵,何况就是职业士兵,在主将阵亡之后,又有几个人愿意拼死的呢? 大大小小的贵族和士兵都跪地,交兵投降。 “死了?死的好,还便宜他了呢。不死也要正法。还有令宪兵队进入城中例行职责,检查军纪,迅速恢复秩序,受伤士兵就地治疗。”折可存命令的说着。 这场战争开始的也有半个月了,可它真的就像大军游行一样轻易。 正文 第九百章 想不死都难!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毡的城落在齐军的手里,两千勇士也被你丢个精光,他们都死了,你还回来做什么?你个懦夫。” 养吉干城,占克舎汗面前,东克普恰克汗国左翼的高层之间爆发了一场剧烈的冲突。 乌古斯部的贵族与钦察——悦般部的贵族间仿佛是有了杀父夺妻之仇,相互怒视着,谁也不肯低头。 毡的城的两千勇士中有着来自钦察——悦般部的近千人,现在一人都没能回来,阿勒班【钦察——悦般部的头人】生吞活剥了托库兹【乌古斯部的大贵族,毡的城守将】的心都有了。 但是悦般部的实力虽然不错,乌古斯部的实力确实更强,即便是眼下的养吉干城,那都是二百年前乌古斯人建造起来的。毡的城也是同期时候在乌古斯人手下名扬中亚。 当然,若是整个钦察各部都团级一起,乌古斯人也牛不起来了,但他们团结不起来,阿勒班只能代表悦般一部。 占克舎很想发火,两千人被托库兹这白痴丢的一干二净,他敢把不把自己一起丢了呢?但是有乌古斯部在,占克舎也无可奈何。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用强硬手段压制乌古斯人,那不但会造成内部的分裂,甚至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他这个大汗当得可远不如中央集权制的皇帝来的痛快。这也是草原政权的历来痹症。 一帆风顺时候还成,一旦遭遇困境,偌大的势力就可能眨眼烟消云散去。 “托库兹是不是懦夫不是由你来判定的。毡的城的战斗可怪不得托库兹。” “知道托库兹有多勇敢吗?若不是他,毡的城一天也抵抗不了……” 两排的嘈杂声让占克舎头疼,他面前就仿佛是一个菜市场,无数人在七嘴八舌。 “都住口。”狠狠地一拍桌子,占克舎的愤怒让两派人冷静了下来。 “战败就是战败。再有借口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托库兹必须要受到惩罚。”快刀斩乱麻。占克舎倒是也有些决断,横竖是一锤定音,拍板定下了脱裤子的罪过。 乌古斯部一干人甚是不情愿,却也暂时忍耐了下,一双双眼睛盯着占克舎,看他接下的判罚。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 ‘胜利’的阿勒班脸上也没有甚喜色,因为接下来才是实质。 “托库兹毡的城一战指挥欠妥,使得我军损失惨重。本汗就责罚他受五十鞭刑,没处马儿二百匹,骆驼五十头,牛百头,羊千只……” 隐隐的黑云笼罩了天空,只听天空“轰‘的一声,撼得大地都微微颤抖。 阿勒班怒而身起,大步走出汗帐去,站帐口而望,只见本来就不见阳光的天空已经彻底阴沉,一线浓云如墨团一样正在迅速渲染着整个天空。那速度看着缓慢,实非常快,隐隐间还传来雷声。 众人退去后,占克舎汗亦来到外头望着满天的浓云,只见咔嚓一个闪电,青紫色的雷鸣照亮了天地,接着“哗哗”的声音,雨点就打了下来,大雨如注,眼前实现迅速变得晦暗。 真就跟现如今的东克普恰克汗国左翼一般无二。 占克舎心里沉甸甸的,他觉得这兆头十分不好,“我信唯一的上帝,全能的父,天地及一切有形无形万物的创造者。请拯救你的子民。并降福你的嗣业,恩赐虔诚的占克舎克胜敌人,并以你十字圣架护佑你的国民。” 占克舎在为难来临的时候,对着心中的信仰献上了自己真诚的祈求。可是他忘记了一句话:上帝只救能够自救之人。 就像那“药医不死人,佛渡有缘人”一样。 而眼前的占克舎,显然不那么像一个能够自救的人。 同样的时候,一座大山脚下的齐军大营,高高的山川连同连绵的营垒,全都笼罩昏沉的光线下。 天空中,团团的乌云,渐渐汇聚一处,天色越发深沉时一声炸雷猛地响起,片刻后大滴大滴的雨水啪啪的落下来。 豆大的雨点连成了串儿似的随着凉风飘落,本就不觉得炎热的齐军将士被这水气一冲,人人都感觉到了那股子冰凉的冷意。 军队营地已扎成,一切安排妥当,巡逻的巡逻,安歇的安歇,大雨中的兵马半点也不显得慌乱。 连绵的营帐绵延数里,负责巡哨的齐军将士身披着雨披,这种以帆布为材料制造的雨披,简直就是一件厚实的衣服,抵挡住了外头浸染来的冷意。 而营帐内的军兵也纷纷加了一层罩衣。 “毡的城已平,养吉干就在眼前。”大帐内,折可存放下手中的军报,微微把身子靠后埋在大椅里,自言自语说着。 此时大军驻扎之地,距离养吉干城也不远了。占克舎的兵力也全缩到了养吉干城中,大批的部族部众则去到了养吉干城背后。 可以说战争已经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舍不得放弃养吉干城的占克舎,把主力兵马留在养吉干城,这里便也就是眼下这场战争的核心了。 拿下这座城池,击溃占克舎汗的主力,东克普恰克汗国左翼各部就再也无甚抵抗之力了。这场战争进行的真是非一般的轻松。 “竟然是以己之短击敌之长,真是不死都难!” 占克舎不充分发挥游牧民族的特点,反而据城来战,那脑子实在不聪明。 …… 而此刻的先锋杨再兴部。 “昂,昂……” 战马嘶鸣声中,上千名俘虏被圈在了他们自己亲手搭建起来的俘虏营中。沦为了俘虏,这是一件极其可悲的事情,但他们好歹能吃上一口热乎的,也有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了。 杨再兴领着先锋部队已经插过了养吉干城,向被方奔波了二三百里才寻到了一个小部落。后者面对杨再兴部的突袭,自然是毫无反手之力。 原本的帐篷自然换了主人,在一片开阔的地方,那部落的男女老少被驱赶着重新搭建起了‘营地’。那帐篷自然不会有的,只是些草草缝合一处的皮革,甚至是一些人的皮袍。以随处可见的柳枝做支撑,不管是‘屋顶’还是周遭的‘支柱’,横竖是搭建起了一座座简陋的棚屋来了。 这就是俘虏的生活。 那些人也默默无语,低头忍受。做俘虏么,那就要有做俘虏的自觉。 正文 第九百零一章 略施小计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雨水浇打在雨披,湿寒浸透征衣,冷不冷? 当然冷。 但是先锋军上下一千大几百人却没一个抱怨一声,埋怨一声的。他们知道自己来这儿“受苦”,可不是真的在吃苦,而是在享福。 真的是享福。 占克舎的主力都在养吉干城,其后的一个个部族,距离养吉干城固然距离甚远,却也尽是精华已去了七七八八之辈,如是那没牙的老虎,在他们的突袭下,很难有部族能够抵挡的。 先锋军进入到这里,可不就是一个大捞好处的机会么? 杨再兴为什么建立俘虏营?这可是先前从没有的事儿。那就是因为眼下这地儿已经是他们先锋军的落脚点了,他们要以此为出发点,扫荡北方,能抓到一个部族是一个部族,抓到一个就是老大一笔财富。 这些财富能让先锋军上下人人吃的满嘴流油,更可以让一路上战死伤残的兄弟们,得到更多补给。 作为先锋军,他们一路上几经厮杀,整个战事虽然不甚激烈,用齐军的战术话语,这是一场低烈度的战斗。可死伤也是难免的。 所以就可知道,眼下的一幕对他们言是多么宝贵的良机。 也就是见他们完美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扫荡各部族之丁口,遮蔽主力行踪。 沿途除了几座克普恰克汗国的城市之外,他们再没给主力留下一个敌人。占克舎一度组织起了一支五千人的部队要来绞杀先锋军,杨再兴立刻掉头就要,引着身后的敌军兜圈子。克普恰克汗国的军队素质如何能跟齐军相比? 两天后,齐军的数量一个不减少。五千敌军却在不停地奔驰中变成了三千出头。被先锋军轻松击败。 至此,占克舎是再不谋求消灭先锋军了。 也所以,先锋军现在抵到这里真的不委屈不受罪。相反,他们身上肩负着别样的责任,内心里一阵一阵的火热。 “裴云,杨将军可让你去准备一些辛辣之物。雨天阴冷,以备寒病!”丁猛高声向马圈对面说道。 后者披着雨披,与人行走在马圈外。正一匹匹验看马儿,因为不是所有的马匹都是战马的。 在战事进入到这一步时候,裴云的职责已经变了,从一个实职营副,变成了一个后勤人员。先锋军里大小将领和一干军官,人人都清楚这是为甚,谁也说不出反对的话。 人,自始至终都是一社会性生物啊。 裴云的家势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忽略掉的。那什么入了军营就一视同仁,“我会把你看做普通一兵”之类的话语,纯属扯淡。 闻声裴云抬起头来,脸色很平静,只有些发白,这雨水越下,草原上的湿寒便就越重了。 抿着嘴巴的裴云气色有些僵硬,冲着丁猛露出一个略显生硬的笑容,然后掉头向后勤方向走去。 丁猛可不管他的心情是好是坏,现在只觉心里一松,他先前还担忧裴云会再闹脾气呢,看到裴云‘认命’一样离去,自己也放心的上马,向帐篷奔去了。 这天气里,还是呆在暖和的帐篷里头舒服。热腾腾的姜汤先灌一碗驱寒,干燥的帐包,暖和的被褥,热乎的饭菜和充足的睡眠。陆齐的后勤永远是草原游牧民族所无法想象的优秀的。 部族牙帐中,休息了一通的杨再兴安坐在中间的大椅上,他身材健壮却不臃肿,此刻身上略带些慵懒的感觉,就像是一头吃饱睡足的山林之王,而不是如牛皋、王德、呼延通那样,魁梧如熊。 “事情都安排好了?” “将军放心,选出的那两人已经成功脱逃。”折彦文哈哈一声笑道。此人是折可存的侄儿,折可求的长子,可是府州折家一脉的嫡系。 只是那折家的气运到了折可存、折可求这一辈儿后,似乎也耗了个精光。除了折彦质表现不俗之外,那折家后人中再无一个出众者。偏偏那折彦质辈分虽低,年纪却大,现今年已过半百,子孙中兀自没有一个出众者。折彦文此番事中为杨再兴军参谋,主管后勤事宜,这却还是称职。但他的才能也仅限于此了。 先锋军绕过养吉干城,这事儿恐怕那城内的一干头人士兵还都不知道,这如何能行?占克舎汗他们要是不知道,那还怎么能扰乱他们的军心? 自然要放回去几个小虫子,这些人自然不是狼心狗肺的冷血动物,就一定会奔到养吉干城,也就顺带着把先锋军的位置和已经做的、将要做的事情宣之于众。那个时候,占克舎汗要还能维持住自己的军力,他就是神人了。 草原游牧民族的向心力本来就不强。东克普恰克汗国左翼更是一个不同部族的大联盟,占克舎只是本部族实力够强大,这才成为汗王,不说管不住其他的右翼部落,因为那里也有属于他们的汗王,就是左翼之中的其他部落,他也无能干涉。 事实就是偌大的克普恰克汗国,已经在岁月的时光中从一分为二,变成二分为四了,从四分为许多份儿。西克普恰克汗国与东克普恰克汗国的处境是一模一样。 他们本就是诸多部族的大联合,前后不过百年的岁月,既形成不了统一的民族文化,也成为不了一个真正的民族。当强力的领导人病逝之后,整体的向心力就日渐减弱。从零碎走向联盟,再从联盟走向零零碎碎,这就是一个轮回。 以至于近来的基辅罗斯公国都从被西克普恰克汗国的重压下喘过了一口气来。还一度发起了三次全罗斯王公对西克普恰克汗国的联合远征。其现任大公亚罗波尔克二世·弗拉基米罗维奇也始终把驱除西克普恰克汗国当做毕生的第二大愿望。 西克普恰克汗国在上世纪中叶曾经对基辅罗斯公国展开进攻,将富饶的黑海北岸都夺走了一半,抗击西克普恰克汗国无疑就是基辅罗斯公国的‘政治正确’。 然把这一‘政治正确’当成人生第二大愿望的亚罗波尔克二世·弗拉基米罗维奇,原因也很是简单。 基辅罗斯公国在渡过一段辉煌的岁月后,到现在时候,也早已经分裂成了无数个小公国。比如亚罗波尔克二世·弗拉基米罗维奇本人,在做基辅罗斯大公之余,就还是佩列亚斯拉夫王公。一神世界的那套贵族制度很容易造成这种内部分裂情况。整合整个罗斯公国的实力,加强大公的集权,这才是亚罗波尔克二世第一愿望。他也只有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愿望,才有可能真正的把西克普恰克汗国驱除出古罗斯范围。 略过这个话题不提。现在的占克舎汗‘主力部队’,就是一支来自不同部落的联合体。当他们知道自己大后方的部族竟然有可能遭受到危害后,那等待这个联合军队的命运就不问可知了。 不说占克舎汗的‘主力大军’会就此烟消云散,彻底的分崩离析,但还坚定地跟着占克舎汗走下去的部族定然不会太多。 指望着他们在危难关头能扭成一股绳,先与逼近养吉干城的折可存部来场大决战,再回过头来区救援后方,那纯是天方夜谭。 杨再兴只是略施小计,便就让占克舎汗哭都没地儿去哭。 正文 第九百零二章 皇子【一】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时值六月,山光凝碧,树叶翻红。然强烈的阳光洒落大地,兀自炙热。午时前后,更滚滚热浪翻涌,空气都仿佛被融化,闪现出层层‘涟漪’,宛如水面泛起微波。 片片早稻时时摇曳着丰满的穗头,好似波动着的金色海洋。 已经是晚夏了,正是早稻收获的季节。 金色的稻海中,沉甸甸的稻惠压得稻杆都弯了腰,一阵风吹来,稻浪起伏中一种收获的喜悦在荡漾。 又是一个丰收年。田野上,不少农夫正弯腰在田间一步步的挪动着。 这里是金陵城外二十里的一片田庄,正是农忙时节,天气依旧炎热,现在只不过刚刚巳时左右,太阳的光线已经变得毒辣辣起来,田地里的百姓多只穿着一件单衣,许多人还露出健硕而又黝黑的背部,正要弯腰收割着穗头饱满的稻子。 农忙永远是庄稼人最忙碌的时刻,百姓们这几日都是天不亮就早起,用过早饭,踏着朝阳的第一缕阳光下到地里。别看现在才刚刚到巳时,他们却已经在田地里忙碌许久了。 把视线落在靠近乡间道路的那片土地里。一名老汉带着两个儿子终于将一块稻田割完,捶了捶发酸的腰背,老汉直起腰板来,向两名儿子招呼道:“大山,大海,你们也上来歇歇。” 大山是一名二十来岁的粗壮青年,一幅老实本份的模样,听到父亲的叫喊后露出憨厚的笑。大海则只有十二三岁,脸上稚气兀还末脱,听到老爹的话,高兴的答应了一声:“哎,爹,我这就来。” 大山瞪了小弟一眼,向老汉回道:“爹,你且歇着,俺与老三不累。” 二十来岁的成年人了,更经历过当初的苦日子,如何不知道为家庭排忧解难?可不跟打小就过上了好日子的老三一样不知忧愁。 大孙子小儿子,老爷子的命根子。 刘老汉看了一眼小儿子,瞬间里有些犹豫,但他也知道儿子贯不得。尤其是刘大海没那进学的天分,身子骨也不强,几年前镇上搞童子军,这小子就装病不愿去,不是个上进人。这学堂里结业,也是回家种地的命。现在可不能只顾着心疼。 “也好,也好。”听到儿子的回话,刘老汉到底是答应了,从拴在地头的牛车上取下篮子,现拎出里头的水罐给自己倒了一碗凉白开。顺手又从篮子里拿出个包子,埋头就吃。 刘大海怏怏不乐的撇了一眼自家二哥,提着一把镰刀,看了看不再吭声的老爹,只得又垂头丧气的返回田里。他不想干农活,因为这一切都被他的同学罗浩给看在眼里。 后者是他们村数第一的富户,家里的田亩可不像他们家只有不到七十亩,故而罗浩少爷只是站在田间地头的监督劳工干活,而自己却绝对不会亲自去做这种似乎丢份儿的行为的。 刘大海就觉的脸上似火烧一样,虽然他知道罗浩看不到他,却总觉得那边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两刻钟后,刘大山、刘大海从田中回到地头。兄弟俩捧起父亲已经倒好得水就咕嘟咕嘟的畅饮一通,然后用水冲洗一下手掌,抓起肉包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如今的日子好过了,平日里且都能见不少荤腥呢,这农忙时候就更不会舍不得了。 虽然刘家在村中只能算是中上等人家,这还是因为他家老大刘大江早年参军,因为是军属,分地时候多分了些。但六七十亩田,且都是上等的肥田,那若是放到昔日的赵宋天下时候,也俨然是个小地主了。 江南地少人多,赵宋朝时候,同样的七十亩田地在齐鲁可能只是个富农,但在江南却算是小地主了。 陆齐的农税又远没赵宋为高,农民收入增加,那日子自然不会难过。所以啊,刘老汉对现下的日子是十分满足的。坐在地头,看着黄灿灿的稻子,被岁月刻在脸上的深邃皱纹也不能遮掩他的高兴,喜色不要太浓烈。 刘大山是一个沉没的人,小时候吃过苦的他对现在的日子是心满意足。父子仨里,只有刘大海不同! 那就像后世的八零后,没吃过苦头,至少从小到大都没被饿着,那对田亩对粮食的心态与父兄是全然不同的。狼吞虎咽的吃掉两个大肉包后,再饮了一碗水。平息了气息后的刘大海,看着还有半数的稻田,眼睛里的色彩尽是嫌弃。 大齐倾吞天下,百姓富裕了,物价也在逐渐抬高。穿的、用的、喝的是都在涨价,唯独吃的不涨价。不管是最基本的粮食,还是食盐,亦或是肉类、蛋类。 原因很简单,南洋的粮食正在一年比一年的多的涌入中国。 要知道,在后世的东南亚各国,可都是粮食出口国。那是世界上粮食的最大产区及出口区为(国家)。 现在南越是被陆皇帝化为交州了,连占城也被灭掉,但其他国家还在。无论是方腊还是柴进、李俊、钟相、王庆等等,那一个个都是以吃不完的粮食为最大出口产物,一船船的粮食海一样涌入中原。 所以,陆齐国内的粮价始终保持着一个相对较低的水准。 而肉类和蛋类,百姓家中养鸡、养鸭、养猪。养牛羊者,数量日渐增高。故而,这肉类和蛋类供应,也是年年在增多。尤其是靠海地区,有海货和鲸肉冲击市场,靠近北疆地区,有草原上的牛羊填补,这种情况下又怎可能让价钱大大高升呢? 在吃的方面,大众类食物中也就糖类的价格还依旧保持在一个相对较高的档次。其他的就是高档食材一类,那是没参考价值的。 对比布匹、丝绸价格的上扬,在江南江北,种粮食划不划算,已经被多家报纸炒的沸沸扬扬。 在这样的声音之中,种植桑树和棉花的田地是越发增多。每年流入中原的粮米数量也只能年年高升。 后世,英国经济学家杰文斯在1865年曾这样描述:“北美和俄国的平原是我们的玉米地,加拿大和波罗的海是我们的林区,澳大利亚是我们的牧场,秘鲁是我们的银矿,南非和澳大利亚是我们的金矿,印度和中国是我们的茶叶种植园,东印度群岛是我们的甘蔗、咖啡、香料种植园,美国南部是我们的棉花种植园。” 这是大英帝国的宏图伟业。现在的陆齐虽然还差很远的距离,却已经有了那点苗头。因为“利益”的关系,让现下的陆齐只能向这条大陆发展。 桑棉所具有的巨大利益,远远胜过粮食作物,前者的种植面积不可抑制的增高,后者的种植面积则越发的减少,这都是利益作祟。 粮食减少,那就只能从外部引入补贴。就像正史之中,南宋时候有着“苏湖熟,天下足”之称誉的江南,到了明清时期却常患粮食不足,所谓“江南地阻人稠,半仰食于江、楚、庐、安之粟。”那原因不就是江南的地都用来种植桑棉之经济作物了么。 然而现在的陆齐却是连“江、楚、庐、安之地”都也在大面积的种着棉花、大豆、桑麻等经济作物。 能补及的只要南洋,那才是最佳的物质源地。 现在的陆齐就可以说:南洋是我的粮仓,南洋是我的林场,南洋还是我甘蔗、香料的种植园;日本是我的银矿和金矿,印度是我的棉花种植业。 但也就这么多了,比鼎盛时期的大不列颠来差远了。那牧场、茶叶甚的,还是要靠中原本地出产。甚至于甘蔗代表的糖类和棉花的主要来源也依旧是在本土。 是以,便是刘老汉这种本分人,家中的七十亩地,都被分作了好几份。有轮休种苜蓿的,有种桑树的,有种棉花的,最后才是种稻子的。 “爹,你再歇一会儿,我先下地。”刘大山说。 “不了,一起,一起。叫小三再歇一会。”刘老汉看着小儿子疼爱着道。 但刘大海再不愿意干活,也不能看着父兄下地,自己歇着啊。“不了,爹,我跟你们一块下地。” 可他握着镰刀的手心都火辣辣的疼,后背被阳光一晒,也觉得火辣辣的。刘大海心中有太多的不情愿,但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正要弯腰割稻时候,刘大海的眼睛随意的一瞥,看见三二十名气质彪悍的玄衣大汉骑着高头大马,拥着一辆马车从田头的乡路上过来,这辆马车外面看起来很是朴素,可是能被几十名大汉围着,本身就代表着马车上的人身份不简单,起码比起他们村,不,比他们镇子上的大地主远要气派。 这是什么人,这样的人家竟然会来到田间地头?刘大海心中不由好奇盯着马车看起来,不经意中却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影子——一个是镇上的镇长,他见过不止一次,一个是罗浩的老爹。 两个往日中很风光很牛的人,此刻如同仆人一样跟在马车边。刘大海就静静地看着他们从自家田头走过去,他看到那车子周遭的大汉似乎都要比镇长和罗浩他爹牛气。 这时的刘大海心中直若刮起了一阵飓风,掀起了滔天骇浪。这样的生活,他想都不敢想的威风,若是他能成为马车内里的人……,刘大海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不敢想了,那种地位他想都不敢想,他只求能有一个玄衣大汉的威风,也就可以了。 但是他又凭什么来成为贵人身边的玄衣大汉呢?他是能文还是能武?是心较比干多一窍,还是智比诸葛胜三分呢? 没有。刘大海什么都没有。 他此时此刻真活像是后世的废柴们,看到大人物的成功后,所能做的就只有在心中去YY。 “谷贱伤农,谷贱伤农。乡间百姓虽得以温饱,衣食无忧,行住得体,然桑棉侵夺稻麦之田,百姓因取利而多植桑棉,此实非善事。”一个且显得幼稚的声音在说。 “看来五弟心中已有成算也。” “哈哈,三哥这话说笑了,父亲的考验岂是那么简单的?小弟只能说尽力而为罢了。” “唉,五弟成绩历来优秀,多次得父亲嘉奖,那脑子可比你二哥强多了。今日提点提点你三哥又有何妨?日后做哥哥的必有厚报……” 车窗布帘被风吹起,隐隐的有声音洒落。 正文 第九百零三章 皇子【二】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后世里,农历的六月份对于天下的少年们言都是一个“美妙”的日子。因为它正值暑假。虽然会有课外辅导、补习班之类的,可那到底是不能与学校相比不是? 绝大多数孩子们都会有一种发自心底的轻松。 然而在这个时代,每年的暑假期间,对于陆氏王朝的皇子公主们言,尤其是十二周岁以上的皇子公主们言,那就是一场‘灾难’的到来。 谁叫陆皇帝的脑子里十二岁就是一个少年了,与儿童不一样了,不看历史上的岳飞就把十二岁的长子岳云扔进军队里了么。那甚至都可能是虚岁! 如是每一个暑假,对于几个年长的皇子而言那都是一场痛苦的回忆。相比来,公主们所要承受的考验难度上倒是要低很多。 略过公主不提,但说皇子,其所要经历的考验,总的来说是分文武两大类。武事类,十六岁以下的皇子,不会去正军,而是要进童子军或是新兵营。不管是哪个选择都是对养尊处优的他们来说都是煎熬。 是的。这些皇子们的身子骨不比童子军或是新兵们差,营养上的供给及身体上的锤炼,他们的身体素质甚至比入伍新兵们还要更强。但他们的生活环境,作息习惯是怎样的?在童子军和新兵营中的作息时间及生活环境又是怎样的? 每日里摸爬滚打不说,遇到集训时候三五天不洗澡,两三日不能闭眼,天天靠军用干粮填腹,那都是家常便饭。更不要说一次次的夜间紧急集合,一次次的夜间反偷袭和偷袭…… 这是与他们旧日里的生活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天地,可不就是一场灾难。 但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就是分到文科,热闹抽中自己全然不懂,或是完全不感兴趣的项目。比如说陆谦的三儿子陆川。 这是一个很倒霉催的孩子。陆谦都给他起名字好几个月了,在底下人向宫中进献一匹藏羚羊绒布后,他才忽然想到后世的某个当导的文艺青年的名字竟然与自己的三儿子名字一样,这可真是一个悲催的事。 但是与后世的那文青不同,陆川自幼好动爱武,可以说是陆谦几个儿子中武艺天资最强的一个。这不仅是因为陆皇帝的基因,可能还由于他母亲那边的基因吧。同时在文化成绩上也表现不差,但因为精力充沛,性格有些跳跃,外表变现就是坐不住。去年他“被抽中”了税务,一个月的时间里被一页又一页的账本折磨的欲死欲仙。 当然,今年他的日子也不好过,抽中了社会这个大课题中的城市市井一项。 一个月的时间里,从金陵到镇江,从扬州到沪港,衣食住行都非是一般的舒坦,只心里头备受煎熬。 这种考核是陆皇帝亲自来布置的,谁人也不能从中参谋,一旦被发现有人弄虚作假,那后果是很严重很严重的。 金陵城的西城门遥遥在望,老五陆皖向着陆川示意,哥不跟你一路了,哥要先去玩耍玩耍。 “三哥,小弟没你那么好命,一月光景尽是在吃喝玩乐。我抽中的是乡村,这一个月里尽在吃土了,折返金陵却要先到赵家园里逛逛。” 陆皖,方金芝之子也。因为母亲的缘故,早早就离开了那张椅子,故而人也过的最是洒脱。从来不遮掩自己的爱好,爱吃爱玩,还喜欢得空就跑市场上转转。 金陵皇城面积再大,说来也不过是跟旧日里的皇城相比罢了。与外头广阔的天空比来,它仍就是巴掌大小,整日里待在那里,端的发闷。 陆皖平日里有空就最喜欢来赵家园转悠。这里就是金陵城的“琉璃厂”啊。也是因最早时候是赵家人在这里开了一家古玩铺子,短短年余的光景,便就大火起来。现如今已经是金陵城内极负盛名的古玩一条街了。 陆皖下了马车,就看到城门口一拨人早在那里候着,可不就是他的随从么。 他才不愿意立刻就回皇城呢,名义上出来一个月的时间,却尽是在吃土了,这就要回宫了,怎的也要抽出时间来赵家园转转。古玩字画什么的,自己不就这点爱好么。有了好货当然得收到自己手里才算不暴殄天物。 到了琉璃厂这么一转悠,陆皖如愿的寻到一宝贝。当然了,这是他自己自认为的宝贝。正要给钱时,陆川上前扔出一把纸钞给掌柜的。 银货两讫了! 陆皖看着手捧着古本递到自己面前的三哥,脑子是真有些疼了。这老三倒也不是要他真去做自己的参谋,而只是想先睹为快,看一看陆皖手里的调查报告。 要知道,陆皖抽中的课题与他的课题同出一个大类,只是陆川的是城镇,陆皖的是乡村。 这乡村与城镇市井虽然有别,但多少也有些参考价值的。 “三哥,你别难为我……” “五弟,你就可怜可怜我……”横竖他老子的规矩只订给外人,而没有限制他们兄弟之间。而且他也不是真叫老五给他做参谋,只是看一眼参详参详。 而后在兄弟俩人惊愕的目光里,尤其是老三陆川绝望的目光中,乐和的身影施施然的出现在两人的眼前。再然后,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兄弟俩全被带到一墙之隔的地方来,就看到他们的老子正面无表情。 几步路上,陆川就仿佛走了十年。他脚步仿佛有千斤重,心里更像是被万斤压。 频频扪心自问,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在老子跟前出了个这般洋相。 自己怎么就不能意志再坚定一些,直接回皇城去?回到自己住所,就是憋,他也能在余下的三天时间里整理好材料,写出这份调查报告啊。 得,现在可好了。 见到陆谦前,他们先遇到两个离去的人,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一个是卢俊义,一个是史文恭,这两人都是陆川平日里很恭敬的人,因为他们的武力足够强。 尤其是卢俊义,那不只是武力强大,战绩也不俗。一次次冲锋陷阵,简直是把一个战将的勇武发挥到了极致。就像现下的杨再兴一样,只是杨再兴的对手的实力远不如卢俊义昔年的对手,这就让他比之卢俊义显得暗淡了一分。 陆谦慢慢的品着手中的茶,仿佛这盏茶比两个他一个月没见的儿子更重要。 陆川、陆皖低头看着脚尖,不敢有半点挤眉弄眼。 “可以啊,小五,回到金陵城,不去看你爹你娘,先来赵家园寻宝了是吧?” 陆谦的表现很外向,茶盏猛地在桌面一顿,咣当一声响。 “儿子知错。”陆皖心里哀叹着自己的霉运,一个字也不敢分辨。这就是他的性格。 陆川心里鄙视了一番身边的兄弟,这要是换成他,他肯定会说来赵家园寻宝正是准备孝敬父母的。 “小五这呆子。” 可心里也暗暗庆幸,陆皇帝这头一炮没打在他头上,可不是幸运么。 “陆川!” 陆谦的猛地一喝,把心中正觉得庆幸的陆川吓了一跳。 “真是长本事了,有出息了。做哥哥的巴着自己弟弟,你丢不丢人?” 事情到了自己身上,陆川也半点不敢狡辩分说。刚才还嘲笑陆皖的话,仿佛就没出现过。 正文 第九百零四章 皇子【三】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皇城内北府,当头的第一座院子,正是陆豫住处。 已经从宣政司里转回宫中两日的陆豫并没有抓紧时间来写报告,自幼受母亲的影响,未雨绸缪几乎是陆豫的本能。那报告他早就已经写好。此刻人倒在榻上,捧着一本《金刀大侠传》的话本正看呢。 边看边皱眉,这民间的话本读起来怎么就不是个味。就是个什么什么好汉,路过哪哪地方,遇见一对受苦难的妇女,拔刀相助的事情。打从一开头就已经看到了结尾。而且故事毫无新意,用他老子的话说,完全就是套路。固定的情节,固定的写法,只是把书里面的人名地名换一个新的而已。 比起宫中著书局所出的话本,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就像是早年著书局的作品,无味的很。陆豫边看边在心中贬低着《金刀大侠传》,但却还坚持看下去。这是他的一习惯,看书就看完它,哪怕是心中吐槽不已呢。这本之后,他手中的那些民间话本就全都看完了。 然后他就听到外头传来声音,却是他老子召见。 陆豫想都不想便立刻更了身穿戴,大步走出去,在门前就看到隔壁院里的老二陆云也正向外走出。 “见过大哥。” “二弟。” 两人一照面就相互打了个招呼,在童子军中磨砺了三个月的陆云和在宣政司里转悠了三个月的陆豫,放在一处相比,陆云整个人都黑了不止一号。 二人一个母亲是程婉儿,一个母亲是潘金莲,从本质上讲是绝对尿不到一个壶里的。他们是竞争的关系么。但两兄弟相处时候也不会见到就针尖对麦芒,剑拔弩张的。 因为他们的父亲绝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之间是如此个紧张关系。再有,今日里再不起眼的兄弟日后也会是一藩国之君长,是整个陆氏江山的支柱,若是关系真搞得剑拔弩张的,日后可就为难了。 谁也别想着把一票兄弟都得罪完了,自己去做龙椅。那时候陆谦还能把皇位传给他么?这种人坐上那把椅子之后,陆谦设计的宗藩关系还能持续下去么? “见过母后。” 宣德阁里间,陆豫、陆豫与方金芝迎头撞上,显然她是为了老五来的。 “……来的正巧!今儿有内务办刚送上的梭子蟹和鲍鱼,你哥俩算是有口福了。” 陆豫和陆云脸上都露出喜色,皇后这时候提及吃食,这证明她心情不错啊。也间接的说了他们老爹的心情也是不错的。 “那儿子先去拜见父皇,午时就静等着享用大餐了。”陆豫朝内里的方向一指,征询方金芝的意见。 方金芝摆摆手,“去吧去吧。你们父皇正在呢。” 两人各怀心事的往内书房而去,快到书房门口的时候看到从里面出来的乐和。 乐和行礼,两人忙避开,里面就听到陆谦的声音,“还不进来。” 陆豫和陆云对视一眼,瞬间里两人都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忐忑,他们老子这声音很郑重啊。 结果进了书房,行了礼才发现,书房里不止一个人。 陆谦的对面还站着两个人。 正是陆川、陆皖两个。 乍然看到老三和老五,陆豫与陆云心中的忐忑更甚了。他俩可不知道老三和老五今日回金陵,现在这明显是有事儿啊。 “三弟、五弟。” “大哥、二哥。” 相互见礼,陆川眼睛里泛着挨抽的无奈,看的陆豫和陆云也是眼角直抽。这老三自幼似乎就随了他母妃的性格,扈三娘平日里就爱舞个刀弄个枪,陆川是有一样学一样。 陆谦先问陆豫:“你的功课做的如何了?” “回父皇的话……”陆豫立刻端正其身姿态度,“儿臣课业已经完成。” “宣政司的考评我也看了,对你我还是放心的。”陆谦做出了夸奖来,“你这做大哥的给弟弟们竖起了个好榜样啊,我心甚慰。”他指了指书架,“去那边坐着。知道你这些天看了不少民间的话本,叫你洗洗眼。” 著书局的话本水准与民间话本之间有着一段很遥远的距离,就像后世点娘和那些不知名小站一样。 陆豫眼睛一亮,却不是高兴能看到书了,而是知道今日无关自己事也,三两步就跑过去了。 “老二你也过去吧。”军队里的报告是最轻松地。 陆云忙跟着去了。 陆豫从书柜里瞧着新书抽出一本,那眼睛是落在书上,心却始终放在陆川与陆皖身上的。 陆云也是如此。而后两人就终于知道眼下这一幕的由来了。陆川让俩哥哥眼角又抽了起。 “陆川,听说你这一个月过的甚是惬意。扬州、镇江、沪港、苏杭,转了好大一来回,中间还叫了粉头夜游西湖。且来说说看,看遍市井繁华后,你有何感触?” 陆谦话语里叫人听不出甚个意思,是调笑还是调笑呢? 陆川心情则早已经平息,从宫外到宫内,一路上他的心情若是还没调整好,可就是个废物了。 “父皇这话真冤枉孩儿了。这一个月里,孩儿四方奔波千里之遥,无时无刻敢有半分的懈怠。虽然资质鲁钝,于政事上见解浅薄,却是敢不尽心竭力。”陆川一副受了冤屈的模样。 “那好啊。就说来我听。”陆谦眼皮都不动一下,对于陆川的表演无动于衷。 “我大齐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父皇英明神武,朝堂政治清明。天下富饶安康,百姓安居乐业。城镇市井人烟稠密,繁荣旺达,孩儿这段光景虽时时刻刻都不敢松懈,却实是无能查出有甚缺漏的。” 真要是轻轻松松的就能看出端倪,那内阁中直属的谘议局,又岂是摆设? 谘议局就是内阁的参谋,是内阁的智囊。分成了一个个不同的科室,军政文武很多方面政策的制定都有他们的痕迹在。当然,他们只是“参政议政”,决定权还在内阁,还在于陆皇帝。 陆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陆云也笑了,就是陆皖都忍得好辛苦。没人想到这老三竟是这般的调皮! 就是万事纳于心中的陆谦眼睛中都出现了一抹错愕。这老三忒是光棍。知道自己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就索性别开了去。 陆谦心中一笑,这个选择不差。比起那牵强生硬的堆出一堆‘道理’来,更和他胃口。 正文 第九百零五章 都督,大喜!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陆谦的筷子在菜盘子里转圈,说真心话,如果非要从这四个儿子中选一个储君的话,陆豫确实是比另外三个都合适,但陆豫与他的性格也真有不同处,最和他脾气的是陆川。 只可惜,陆川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土著’,他不是穿越者,没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到天下的变迁。 陆谦信不过他的眼光。 人是个极其复杂的生物,没有‘穿越者’的底蕴,陆谦可不敢确保自己的三儿子就能‘永远正确’。 看那历史上晚节不保的帝王有多少吧,这“时间”的诱惑太大了。 故而,现在若是就选择继承人,眼前的这四人之中是非陆豫莫属。万幸他还有时间! 想到老五的身份,那份置身事外的悠闲,或是说无可奈何下所形成的随波逐流,陆谦心中忽的对方金芝生出了一抹歉意来,赶紧夹了菜过去。 这顿饭在惊险中开始,在一片祥和中结束。 陆豫、陆云都收获颇丰的走了,陆川、陆皖也走了,方金芝说要亲自去送陆皖。陆谦自然允了,还很柔和的说:“这孩子出去一个月,奔波劳苦,是该补一补了。赐人参、鹿茸、虫草、灵芝各一盒,山海禽水八珍各一盒。” 这赐下的物件甚是不走心,陆皖才十二三岁的孩子啊。 但这心意表达到了,方金芝、陆皖脸上都露出笑来。只有陆川有些垂头丧气!甚至才回到住所就又迎头撞上了他老娘,自然再是一顿臭骂。 而外界除了少许人外根本就没人感觉到这场小小的风波,而便就是当事人,又有几个能真的看懂陆谦的心思的呢? 陆川真就没得好么?横竖那乐和是自始至终都不偏不倚的。 他可是个通透的人了,跟在陆谦左右十多年,对陆皇帝可以说是再了解不过了,但现在他也没看出陆谦心中的半点偏向。 方金芝从北府里转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下了。她不可能只给自己儿子准备一份,事实上北府里的大小皇子们人人都得了一份儿,就是东苑的公主处也人各一份赏赐。 看到方金芝回来,陆谦把手中的折子往书案上一丢。西域送来的捷报,东克普恰克汗国左翼崩了。 陆谦看了半点不觉得意外,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只看那占克舎什么时候被捉住,或是什么时候主动投降了。那之后才能进行下一步! 占克舎之前说那罪魁祸首已经向西去了,谍报司虽还未有回报,但想来也错不了的。西面就是右翼,地盘直接抵到了里海北岸,抵到了乌拉尔河。陆齐军还是有必要向那里走一趟的。 这也是花刺子模人的运气不是?刚刚投效陆齐朝,陆齐朝的手脚就真的伸到花刺子模了。 夜色笼罩的紫禁城一如往日一样陷入了寂静之中。宣德阁内的事儿是瞒不过后宫之人的,虽然只是四个皇子,却已经牵动了很多人的心。比较现今十二岁以上的皇子,拢共也才五人啊。 陆皇帝且能在这夜里睡的踏踏实实,其他人可不见得有如此定性。多少人反反复复的寻思着,或是在床上翻煎饼一样来回翻转不停。 …… 千里之外的汪洋大海上,一支船队正航行在茫茫的大海上。这两天天气不好,晚上看不到半点月亮和星星,白天也看不到一丁点的太阳。在孤寂无边的大洋上茫然的行驶着,要不是各艘船只里还储备着丰富的饮水和食物,那真的是让人毛骨悚然的。 舱室内,阮小七正在听人说书,这可是船上少有的‘娱乐’节目了。 船队在出海之前,陆皇帝就叫他准备上的。 追随陆皇帝二十年,阮小七自然与当年的阮小七有所不同,但直快的性子从无改变。 听着说书人在言语,自己也是骂骂咧咧:“招安招安,招个鸟安。那般的混沌世道,何该杀他个天翻地覆。” 陆谦很喜欢么,虽然自己不会写,但人会列大纲。尤其是穿越到这个水浒的世界里,他就把原著衍化了一番,再掺和上历史上的女真,以及原时空的一些水浒衍生的情节,让人编写一本架空。 那写得是相当不错的,陆谦看了也赞誉有加。其中的爽意自然不能与后世的网络快餐相比,但文笔的巧妙,语言的构思,真的不是后世网络写手所能比肩的。 阮小七早听过不止一次,那的前半段让他听得很是高兴,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占山为王,举旗顺天,很有一种昔日梁山泊的感觉。但后来招安后就不爱看了。所以他的面前,这艘船上的说书先生讲这个就只讲前半截。 现在又到了“分金大买市,全伙受招安”这一章,依旧惹得阮小七满心不痛快。 “都督,时辰到了。”亲兵在他耳边说道。 “到时见了?”阮小七恍然意识到,一个多时辰已经眨眼就过去了。“走,随我去甲板当巡视……” 边上亲兵立刻把一旁挂着的风灯点燃,打开舱门就是右舷的甲板。只是他才刚走出舱室,迎面就看到一个人正一脸惊喜的跑过来。却正是船上的船长。 “都督,都督,大喜,大喜。” 阮小七船上的船长是一个很有军中风格的人。对这人,阮小七是比较了解的,因为这是他的老部下。 曾经南洋水师中的一员中等将领,战争让他少了两根手指头,只能从军中退了下来,为人坚毅,但又有些古板。面临着狂风巨浪,都不见他有半点的慌张。可同样的,你也很难看到他面露惊喜之色。 换一句话说,能让眼前的这人这么喜形于色的跑来也只能是出大喜事了…… 阮小七心中也泛着喜悦。 “出甚事了,这么高兴?” “都督,前方,前方海面上出现了亮光……”海面上直燃起了大火,黑暗之中猛一看端的有点唬人。但细细一想,这可不就意味着陆地么。 阮小七听了也是大喜过往。他带领船队东来,来时的海路是一帆风顺,按理说回去的路也该按着原路返回,是他做出了开辟新道路的决定。整个船队一分为二,一支两艘编组的船只按原路返回,其余船只随他走‘新路’。 这些日子里他可也是提心吊胆,唯恐出意外。万幸,这海里的潮流甚是给力,都行驶几千里了,也不见有甚变化。只是一路上都没遇到岛屿,让船队的人心中颇感不安。不曾想,陆地这就来了。 当下快步走到船艉楼,就看那副官叫人正准备着信号灯。 “是陆地么?” 整个航行都顺顺利利。他可不愿意在归国的路上遭遇重创。船队里每一艘船上都满载宝货,损失了任何一艘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应该是。您看那光亮,火头不大,却分出好几堆来。” 正文 第九百零六章 你们,你们……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新福港,此时一幅繁忙的景象,数十艘巨大的海船停靠在码头上,码头上货物堆积如山,瓷器、生丝、丝绸、棉布、茶叶、大黄等物品分门别类,列得整整齐齐,一个个码头劳工如同辛勤的蚂蚁一样从手推车将一堆堆货物从码头往商船上搬运。 背靠大树好乘凉。 新福之地靠着与南洋水师的密切关系,在如今的‘世界’里混的是如鱼得水。 来的往的,不知道多少船只在这里停留靠岸,某种意义上它甚至是切割了淡马锡的部分“权柄”。 要知道后者才是整个南洋的中心! 那里不止有强大的南洋水师镇压,更位于麻六甲水道的东端,直接控制着这条沟通东西的黄金水道,淡马锡才是整个南洋的中心。 但新福靠着自己与南洋水师紧密不可分割的关联,硬生生的让淡马锡主动让出了一部分权柄,成为了次一级的货物集散地。 就好比现在,瓷器、生丝、丝绸、棉布、茶叶、大黄等物品被一车车的送上商船,可这些商船却多是中短程海船,更多只在南洋各国打转。而不是真正远渡万里汪洋的远洋商船。 另一些商船却是相反,码头工人正将船上的货物一车车御下,象牙、香料、木材、硝石、硫磺……,各物品应有尽有,它们被堆在码头上后,很快被一辆辆四轮平板马车拉走,这种四轮马车一辆就可以拉数千斤货物,远比两轮马车拉得多。 而港口周遭的一座座高达坚固的仓库,就是它们的目的地。同样有大批来自本土的商船行驶到这儿,挥舞着真金白银,收购者大批的象牙、香料、木材和高品质的硫磺。硝石,甚至是铜锭、金砂、锡块等。 这就像是批发中心——小卖部和普通消费者间的关系。 后者距离前者比较遥远,虽然不是够不到,但却没人为了买点东西而天天跑批发市场的。那就只有到就近的小卖部里购买自己所需要的各类物资。 眼下的格局就是如此一个模样,新福港就是个‘小卖部’,而来自本土的商贾就是最普通的消费者。 在一艘艘海船的中间,更有一些小的船只穿梭其中,为商船补充淡水、疏菜、粮食等物,等到装满货物的商船万事俱备时,船员们迅速到位,在数名海关人员检验过后,扬起风帆出海,空出的仓位很快被后面等得不耐烦的商船填满。 在这里,每天都有小十万甚至是几十万两银元的货物进出,哪怕许多货物都不能归类为舶来品,只能按国内关税行事,也即是2%,可这里的年关税收入兀自能达百万之多。每当春夏时候,有时一整队到来的远洋船队,其上所载着的物品价值就可能达百万银元之多。虽然这些远洋船队很少有在新福停留的。 南洋各国的发展很自然的就截断了一些去往中国的远洋商船,就像当初天方人对付天竺人一样,你所需要的货物我早早就为你准备好了,就在南洋,你根本不需要再去中国本土,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所需。 但这种贸易从本质上并未消减中国的繁华,因为他们所贩卖的瓷器、丝绸、大黄、棉布、茶叶等等,一切就都来自中国本土。 这样的举动反而有助于中国近海贸易的发展,加深中国本土与南洋各国的经济往来。 虽然很难想象,那些个繁荣勃发的海港,在三五年前,或者是七八十年前,还只是一座小渔村,或直接是一片荒芜之地。 又一支船队抵来了,码头上响起响亮的钟鸣声,这是召集劳工的信号。 一支十艘海船组成的船队,还每一艘都是远洋海船,下意识的便被人认定是中原走出去的远洋商队,就像天方人、天竺人纷纷来到中国一样,中原商贾也一样踏足天方与天竺世界。 这样一支规模庞大的船队,即便与新福港没有货物往来,只水源、食物和酒肉等各项物质的补充就足以让整个码头的劳工都忙活起来。 那些贩卖船舶物品的商家更早有代表赶来,从木材到帆布、麻绳、麻绒、铁钉、桐油等等分类。船队航海之中,免不了要遇到风吹浪打,运气不好的还会遭遇狂风暴雨,惊涛骇浪,便是船只能幸运的躲过一劫去,船体也会多有残损。这个时候就会动用事先储备的物质对船体进行修补,那耗费是挺大的。而抵到了港口之后,运船方面也必然会就地采购各方面的材料。 除了这些人外,码头上还聚集了一批商贩,从腌制后的肉类鱼虾到新鲜的瓜果蔬菜,从各种豆类这种中国人航海离不开的‘食材’到各种酒水,他们应有尽有。 船只停留在码头外,海关人员带着海警乘坐小船抵到当头的海船下方,而后顺着上头撂下的悬梯登上了甲板。这些人的态度免不了有些‘大气’,他们是官府公差,除非是有大背景的船主,不然面对这些人的时候船主只能息声屏气。 得罪了他们,就算是在规则范围内,都能很轻易的让你的报关程序拖延出起码一倍的时间去。 这种现象在角色份量越重的港口码头,越是明显。 可今日却轮到这些翻身上的甲板的官差们自己息声屏气了。当面是一队气势肃穆的水兵,军资肃然,一股子军人气质油然而生。更别说这艘船上竟然还布置有大炮。 在现在的中方远洋商船上,不少海船上都能看到火炮,可那只是虎蹲炮,而不是五斤炮、八斤炮这种‘正规火炮’。 在战胜了朱罗国后,陆齐的西洋水师已经进入了锡兰国,整个天竺海域都成为了陆齐的控制范围。那谁叫虽还没彻底勾搭到天方世界,却也不差多远了。 这种情况下,陆齐内部加强“海船自卫武力”的进程便就戛然而止。虎蹲炮就成为了中国海船最重要的热武器,一些本是被发出去的三斤炮、五斤炮也都给收回。 “你们,你们……”这是什么船啊,怎么会有大炮? 正文 第九百零七章 大局已定也!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东探’圆满成功,壮士满载归来。 十艘探查汪洋之东的海船顺利归来,缺的两艘海船是走了原路返回。而冒险开辟新海路的十艘探险船竟是乘着海潮一路抵到新福,万里海潮相送,真是让每一个知情人都目瞪口呆。 如此消息被以最快速度传到紫禁城,陆皇帝自哈哈大笑。虽然还没看到阮小七使人送来的密报,但终于听闻到他们的消息了,这就是天大的喜事乐事。 “臣等为陛下贺,为天下贺!”满朝文武纷纷这般说,虽然是必须有的流程,但也透着三分真诚。 那“荒谬无稽”的汪洋以东之地真的存在,那就是天大的神迹。是陆皇帝承天景命的一大例证! 简单的一句话,陆谦冒着不小的风险跟天下人打的du,他赢了。当时的风险有多大,现在的收获就有多大。但任是那目光长远的人,也不知道此刻的美洲是怎样的一副荒凉,不知道此时此刻发现美洲,对于陆齐,对于中国,是多么大的幸运。 只有少数几个在宫中有关系的人才明白“汪洋之东”对于陆齐真正的价值,能够“看”到这汪洋以东之地不可诉说的“未来”。 “李道。”宣德阁内,陆谦看着眼前之人,眉头有些皱起,“朕要让此次东探之行在国内具有爆炸性的话题热度,但朕又未曾接到密报,对东探船队的细情尚无知晓,心中没底。你可有法子确保此事?” 陆皇帝的话语相当的不要脸,就差没说要弄虚作假了。可李道就仿佛在聆听着圣人教训一样,一脸的肃穆,一脸的郑重其事。 这实际上也是种不错的本领。 乐和没在内书房中,他人在外头喝茶歇息内。陆皇帝召见李道,这是密事。 “此事简单。百姓之人最是好利,只要暗自使些金银送入船队,待到阮都督率众归来,堆积金银于码头之上,一如当初破朱罗国时,则百姓不需鼓噪便自入彀中。” 作为内务办总管,李道这些年里满身沾染的都是铜臭味道。可说话是一阵见血! 陆谦满意的捋了下胡须,李道可以的。这个法他自然也想得到,之前朱罗国赔偿时候已经有了前例,现在照着描绘即可。但一些事他是不能露骨的说出来的,就像记载起居注的史官,也不是真就与他寸步不相离的。此刻也与乐和一样在内书房外,起居注上也顶多记下一笔:今日帝招内务总管李道于宣德阁。 “你办事朕是放心的。”说着扔出一封手札给李道。“下去做事吧。” 宫里内帑中有的是纯天然的狗头金,都是地方上进献来的,或者是粗加工的金块、金盘等器皿,带着浓郁的‘原始’风格,都是南洋各国扫荡领地时候缴获的,重数量很是不小。足以叫阮小七以假乱真。 从陆谦的心中他是期望着阮小七能来一次一鸣惊人的,但理智告诉他,这很不现实。整个船队拢共就十二艘船,装满了又能载多少货物?何况内里的空间是装载粮食和饮用水,还有修补船舶的许多中材料,以及牛马猪样等畜类。 因为陆谦还记得,美洲此时是没有马匹的。别看老美的西部马仔那么飙,美洲的土著马种却是老早就灭绝了,历史上是欧洲人抵到美洲后才重新为之带入了马匹。 所以,牛马猪羊都要带着。 如此又还能剩下多大空间,载运多少货物?与美洲的土著以货易货,又能赚多少金银呢? 这番东探,陆谦的着眼点不在于黄金,他最是热络的是美洲的物产,比如可可树,比如烟叶,比如辣椒、土豆、番薯、玉米等等【花生这个存在一定的争议,就略过了】。 这些物种的传入,甚至可以给中国带来一次不小的‘农业生产革命’。 …… 钦察草原上,一处小水洼边。从养吉干城逃出生天的占克舎汗,与身边最后的追随者就缩在眼前这个不起眼的水泊子边。 就像是一头受惊的兔子,尽可能的隐藏自己的身形。以防止被陆齐的追兵给抓到。 但再狡猾的狐狸也逃脱不了猎人的追击,更别说是一头受惊的兔子了。 距离水泊三四十里外的一处高岗,牛皋把手遮在眼上,向着水泊眺望许久,也没有发现半点踪迹。可是他知道,占克舎汗就在其内。 “前面就是占克舎的存身之地,你去告诉他,叫他乖乖的听命行事。”牛皋对身边的巴鲁克道。这位主动投降的奈曼人首领,如今依然是陆齐朝的金山巡查使,这就是陆齐朝羁縻州的官职。且在刺史之下,而州刺史之上就是如花刺子模人那样的‘总督’。 “将军放心,小人一定说得占克舎降服,乖乖为大齐效力。”巴鲁克信心十足。 占克舎已经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这个时候陆齐还能网开一面,绕过他性命,占克舎脑子进水了才会继续顽抗到底呢。 他的实力已经烟消云散,他的老婆孩子也多有被齐军俘虏的。或许他的亲人有在这场劫难中丧命的,但那又如何? 自己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巴鲁克?” 水泊边上,有人叫出了来人的名字。奈曼部的族长,早早就投靠了齐军的巴鲁克,他真的会在这里? 那叫喊出名字的人,立刻就跳起马背,人立而起,打望着四方! “延留,不用看了,我孤身前来,齐军还远在后头呢。” “放屁。你都能到这地方,齐人还会远吗?”延留不屑的冷笑。 “你也少放臭屁。我是来见大汗的,可不是跟你斗嘴来的。” “见大汗?你还有脸见大汗?”奈曼人的投降不仅让派去金山城的几百骑兵遭难,突骑施人的遭殃也与他脱不了干系。但延留还是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的,这个时候的确不是他斗嘴的时候。 巴鲁克来到了这里,就也意味着他们早暴露在了齐军的视野里。之所以不扑过来,那是因为齐人对他们有所求,或是说他们还有价值让陆齐利用。 “巴鲁克见过大汗。”只片刻后,脸色发白的占克舎汗就出现在巴鲁克面前,后者二话不说的行礼。却只让占克舎双目的视线变的更加深沉。 当日养吉干城不攻自破,他拼命逃出城来,而后就被齐军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随从日渐减少。这所有一切的灾难都来自陆齐! “不,大汗。这灾难不是来自陆齐,而是来自那该死的康勒人和该死的基马克人。”巴鲁克道。 “他们才是罪魁祸首。若不是他们擅自袭击奈曼人,更胆大妄为的攻打金辉城,中国人不会被激怒。您依旧是东克普恰克汗国左翼各部的汗王,我也依旧会是您忠诚的下属。是他们打破了这一切。” “中国人的实力不是我们可以抵挡的,但康勒人和基马克人却偏偏主动去招惹,还冒着大雪迁移,经过了茫茫的钦察大草原向西而去,这真就没有一只黑手在主导着这一切么?” “大汗难道愿意独自承受大齐帝国的怒火,而让真正的阴谋者窃笑么?” …… 养吉干城中,拿到了牛皋使人送回的消息后,折可存无声的笑了。这事大局已定也! 正文 第九百零八章 社稷之功臣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中秋时分,秋意盎然时节,东探船队一行终于抵到了金陵。更别说北方也有消息传来,两艘原路返回的船只亦安全抵到日本。这可谓是圆满也。 这一日金陵码头人山人海,摩肩接踵,鞭炮齐鸣,锣鼓喧天。阮小七一行还没停靠上码头,就已经感受到那种非一般的热情了。 陆皇帝亲自迎到,百官随行,皇帝卤薄摆在码头,离得老远都能被人看到。周遭全是宫廷侍卫和荷枪实弹的玄衣御前司兵马。 “去时,陛下携百官万民相送;归来,陛下携百官万民相迎。卢某何德何能得此殊荣?今日纵归酒泉之下,此生亦无憾也!”卢仁恩满是感慨道,文青气大发。 这东去路上他虽吃了不少的苦头,可看到帝皇将相这般的相迎,这般的礼遇,那再多的艰苦也化为了甜蜜。 在封建王朝,能有如此成就可非易事,这般高的礼遇那都是开疆扩土凯旋而归的有功将士方能受的起的,现如今他们只是往东走了一遭就被这般对待,如何不叫人激动? 尤其是卢仁恩这般的读书人。文人么,生性都较为感性一些的。 阮小七此刻立在船艏,谁都没他站的更可前,故而谁都看不到他脸上的那抹惭愧。趁着在广州补给物质的时候,李道与阮小七里应外合,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一百多箱黄金悄悄送进了座船船舱里。配合着他们在美洲本就得到的黄金,这数量足以让百姓们疯狂,让整个中原再也忘记不了“美洲”两字。 可这是在弄虚作假啊。 活阎罗心中有些羞愧,他都懊恼得慌,自己当初就应该下狠手,把那些狗屁不通的美洲土著给狠狠的修理,把他们手中的黄金全都抢回来…… 而不是用随船携带的那点丝绸、瓷器和少的可怜的铜器、金银器及玻璃器皿,来跟那些不开化的土著做交换,虽然那巨大的利润当时已经让阮小七惊喜之极,可现在想想,他完全可以做无本买卖么。 那些个土著连铁器,不,他们是连青铜器都稀罕僻见,并且不喜欢铁器,彼处的巫师认为铁器不祥。后者最喜欢的定是黄金! 面对船上的武力根本就无法抵抗。 那些土著的石器文明是很发达,黑曜石也很锋利,可这种力量在阮小七面前就像小兔子在挑战老虎,双方根本不在同一个次元。别看十二艘船上只有千把人,且可以厮杀的也只八百人,但美洲土著的武力天花板太低了。阮小七披着他的甲衣,站在那里任由土著的兵器来戳砍,累死他们也难伤到他一根毫毛。 当时真就应该把脸抹下来装进兜里,一路抢下去就是了。如此也不至于现在要弄虚作假! 时间就在阮小七的懊恼中飞快流逝,十艘海船依次停靠上了码头栈桥,整个码头区都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已经在金陵城内沸沸扬扬传了几个月的东探船队终于归来了,不折一船,可谓是大功告成啊。那么这些人此去万里,耗时经年,他们又都带回了什么呢? 那汪洋以东之地,是不是也存在着如中原这样繁盛的国度,密集的人烟? 几个月的宣扬宣讲,宣政司又从中不断地掺和,让金陵城内的百姓们全都明白了“新大陆”的意义。那里究竟是什么情况,可是与无数人的利益休戚相关的。 “轰轰轰……”一门门礼炮奏响,鼓乐大作。 藤原吉野用火辣辣的眼神看着码头周遭炮台。这可都是大炮,军国利器。这一门门的镇国利器,现今竟然被用来做迎接之礼仪,真是,真是一种叫人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奢侈’啊! 身处在欢庆的海洋里,藤原吉野自然没有半点高兴的某样,咬牙切齿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肩膀被近卫文忠猛地拍一下。 “黄金!全都是黄金!“ “阿也,那么多黄金!这得多少钱啊?” “这金山比上回的都大,这些,这些都是从美洲弄来的?” 陆谦已经公布了对美洲的命名,因为汪洋之东寄托着他美好的愿望么。故而,定名为美洲。 “肯定是了,不然兖州侯【阮小七封爵】哪弄来的这么多金子?” “这明洲居然有恁般多的黄金,莫不是个遍地黄金的妙处?” 爆炸性的话题热度在整个江南都产生了轰动性的效果,而后这一消息也便如水面上荡起的涟漪,迅速的向四面八方蔓延去。 当然,这都是后话。 现如今码头上的围观群众是人人沸腾。他们本还想着那汪洋之东的土地到底有多大呢?一些事情陆谦给自己的女人、儿女解释了,消息却不会传到民间的。这段日子里就不停地有人猜测“汪洋之东”的土地到底有多个大?有人认为那顶多是个海外荒岛,就像是东瀛四岛最北边的那个虾夷岛,或是南洋的婆罗洲一样,顶多再大一些罢了。 也有人认为那会是一片大陆,其大不弱于中土。 但却没人想到阮小七一行竟然会带回了那般多的黄金,垒到一块,这完全就是一座金山啊。一下子就让无数人相信汪洋之东之地是老大老大一片沃土了。 美洲人辣么阔气,辣么有钱! 金山可不是铜山,尤其是这座金山直接落到了官府的手中,可说是能把它的作用发挥到最大限度。 眨眨眼都是千万银元做单位! 整个陆齐的年税赋才拢共多钱啊? 派了几艘船去了一年光景,就能拉回那么多金子,这个美洲真个有金山不成? 所有人都在码头上看到了令他们难以置信,难以忘怀的一幕! 一个个嘴巴都张的像鳄鱼一样。没有人怀疑黄金是假的,也没有人怀疑陆皇帝在弄虚作假,他们都相信了黄金的真实性,也就都相信了美洲的富饶和美洲有金山的事实。 财富的吸引力是毋庸置疑的,这一瞬间‘美洲’两字便永远铭刻在中国人的记忆中了。 但事实上,除了阮小七和少数一些人,东探船队里的绝大部分人这一刻也在为黄金而感到痴迷。 探险队与美洲土著的贸易,是众所周知的暴利,但却没人想到竟然能赚到这般多的金子。想想自己所在船只换取的黄金数量,与眼前之黄金相比,似乎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不过这些人的地位又触摸不到“总账”,又想到了阮小七从船上拿出的几面小镜子就换回的一笔笔黄金,所有人就也都认为这忽的多出的黄金尽都来自阮小七船。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众高呼中,陆谦闪亮登场,带着文武百官亲自来迎。 金光闪闪的黄金并不能吸引他的目光,阮小七他们美洲一行的收益并不差,眼前的黄金扣除了那百多箱后兀自越有五六十万两之多。 与美洲土著的交易实是暴利,那些玻璃器皿,还有一面面不大的镜子,以及瓷器和丝绸,在交换之中都是一本万利的存在。 五六十万两黄金,提纯后会有所减少,但至少也有四十万两吧?这可是一笔巨款。更不要说阮小七他们还带回了美洲的诸多作物。 别的不提,就单单一个烟草,就能给陆谦带来多大的利益? “哈哈,一去经年,七郎你可算回来啦!” 阮小七见到陆谦慌忙行礼,他是真没想到这欢迎仪式会如此的浩大。“臣阮小七拜见陛下!此行东去万里之遥,路途虽有波澜,然幸不辱使命。探得浩土一方,其南北绵延万里,广袤不下中土也。与之土人相交,带回黄金百余万两,更有彼地土产物种数十……” 这话不是说给陆谦听得,而是说给周遭的百姓大臣们听得。 陆谦一把将人扶起。“七郎兄弟,此番功劳堪比昔日张骞西出,凿空西域也,乃扶我社稷之功臣。” 这夸奖真的了不得,阮小七当下就道:“臣万不敢居功。此番事宜,皆赖陛下指引。臣等应命前往,一如按图索骥,今满载而归,如水到而渠成,何其易也……” 正文 第九百零九章 失望与收获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这就是玉米?”陆谦举着手中小巧玲珑的玉米棒子,气笑着说。 外界人都被金灿灿的黄金给晃花了眼,那些从船上下来的水手、船员们,个个都成了宝贝蛋。若是这个时候下馆子,保管没人会找他们要饭钱,只是说一说美洲,说一说沿途的海域风情,就不知道能给饭庄酒舍增添多少人气。 至于随行的船舶高层,还有那些个随行官员、学者,如卢仁恩之流,这些人先就通通被鸿胪寺给请去赴宴了。陆皇帝亲自设宴款待他们。 而船上的船员水手,却还要在港口的隔离区内暂住一段时间。 就是阮小七和其他被鸿胪寺请走的人,一个个在赴宴之前,也都要在热水池里脱下一层皮来! 但想来这种隔绝是持续不了多久的,用不了几天,整个天下都会知道美洲究竟是甚个模样。 一群还生活在石器时代的人,武器都是石头,没有铁器,甚至没有几件青铜器,美洲土著在冶金上的才智似乎都给点在黄金的冶炼和金器制作上。至今更是还保留着野蛮愚昧的血祭风俗…… 这样的一波土著,简直就是没开化,那是连大西南山沟沟里的少民都不如的存在,不要说是陆齐军,便是任何一支海上商队的武力,对比美洲土著那都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或许在今后的岁月里,美洲大陆上少不了一艘艘私人性质的探险船在飘荡了。 可陆谦最看重的还是美洲的物产,辣椒只是微不足道的调味品,作用仅仅是满足人的口腹之欲。烟草、玉米、番薯、土豆等等,这些才是真正与国相关的大事。 中国现在是不缺粮,可谁敢说中国就永远不会缺粮?谁敢说中原的百姓就永远只有目前这些,而不会像前世那样,变成十亿、十五亿? 陆谦是一百个心得让百姓们多生养啊。大片的空白之地等着他们去染黄呢! 未来的中国,不说五亿、六亿人口,在农业社会,这个数量太多了,可至少也要养活个三两亿才行。中原也只有保持如此一个人口比例,才能在实力上压服四面八方。 毕竟现下是农业社会,农业社会时期的战争潜力,人口因素的重要性比工业时代更甚。 可以说,美洲的玉米、红薯、土豆等,那关系重大着呢。这种情况下,陆谦看着眼前这个小巧玲珑的玉米棒子,心中该是何等的崩溃啊。 ‘无知’的陆皇帝根本对美洲几千年的社会文明演变一无所知。如果说北美地区是因为地形原因和龙卷风的缘故,致使农业社会无法长久保持,那中美洲和南美洲呢? 农业文明无法得以早早诞生,最大的原因不是别的,正是美洲大陆自身的缺陷,自身的不足。 《枪炮、细菌和钢铁》里提到过原因,美洲文明的演变和停滞不前,主要是美洲自我环境所决定的。 在美洲,缺乏能够容易驯化的农业作物,它不像是亚欧大陆有小麦、水稻这种能够轻易驯化的植物。美洲的主要粮食作物玉米,而原始品种的玉米穗只有人手指粗细,产量很低,而且玉米粒外面还有一个坚硬的壳。事实上,到欧洲人发现美洲的时候,玉米才被印第安农民驯化成现在玉米穗的三分之一大左右。其他的农作物品种也很不好驯化,像土豆、红薯、葵花籽、南瓜等,都不是像后世这么高产。原始红薯也只是人手指稍微粗些。 另一个重要原因是美洲的可驯化农作物分布太散了,凑在一起需要一个长期的传播扩散和晒讯过程。而支持一个农业社会的发展,是需要多种作物提供糖分、蛋白质和油料的,缺乏任何一种基本的营养品,也支持不了一个农业社会。但是美洲的地形是狭长的,从北到南,能够提供糖类、蛋白质和油料作物的可驯化品种是呈现分散分布的,距离也也比较远,扩散到一起,组成一个基本的农业组合需要比旧大陆长得多的时间。当然,这些与本书无关。 陆皇帝对此一无所知,故而他对美洲的物产是保着极大地希望的。 也所以,当他看到小巧玲珑的玉米棒子和小巧玲珑的番薯、土豆之后,整个人是何种的感触?那是有种被雷劈的感觉啊。 他大脑都宕机了。 但陆谦实则还是幸运的,因为几千年以来,美洲大陆的‘农作物’们已经跨过了地域上的遥远距离,彼此组合了起来。比如,玉米原产是中美洲高原,土豆红薯是产自南美的山脉中等等。若是把中国登陆美洲的时间提前个千百年,那时候只凭一次出海根本就无能收集到所有的物种。 别的不说,只是一个长绒棉和细绒棉,两种原产于美洲的棉花品种,就能给中国带来多么大的利润? 应该说是苦尽甘来吧,也可以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陆谦对玉米、红薯、土豆等报以巨大的失望后,却从棉花上获得了救赎。 为了改良棉花品种,陆谦使人去天竺、去埃及引入新品种,可事实证明,效果不大。后两者实则是一路货色,都是原产于天竺的天竺棉,根本就不是他所期望的长绒棉。 但从阮小七从美洲带来的两种棉花却无意中弥补了这一缺陷。 这是巨大的惊喜,这也是意外的惊喜。因为陆谦根本就不知道这两种棉花参与美洲,他对美洲的物产报以巨大期望的只有烟草和玉米、土豆、红薯、辣椒、可可等。 “陛下?” 乐和小声的对陆谦道。“要开宴了。” 被声音惊动的陆谦长吁了一口气,“传令农科署,让他们把这些种子好生照料。”沿着眼前的玉米、番薯、土豆的玲珑个头,他也没有了让农科署一干人一定要培育出高产优良品种的底气了。但好生照料却是必须的。保不准种了几茬子后,这些物种适应了中土的气候、土壤,就忽的‘变异’了呢。 应诺一声,乐和不声不响的里去了。 只剩下陆谦一个人立在殿中,心中有点发空,怅然若失。 …… 内务办某处场地里。 一群人正看着眼前黄腾腾的烟叶不知所措,这是被阮都督不远万里带回的贡品,皇帝十分重视的…… 正文 第九百一十章 前路在哪里?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吸烟有害健康! 陆谦当然很清楚,很明白这一点。但这并不妨碍他搞烟草。 就像喝酒对身体也没啥好处,但他不一样搞出了烧酒来么?这一切都是为了钱。 可绝不是想吸烟了。陆谦就是上辈子也不是老烟枪,虽然他也抽烟,男人在场面上怎可能不抽烟呢?但绝没甚烟瘾。 选择大力发展“烟草”业,绝非出于他本人对香烟的喜爱和嗜好,纯粹是为了利益。 就像后世的人一个个都知道烟草对人体健康的危害,但看看全世界的烟民数量,却也没哪个国家是能拒绝烟草的,统治者们更清楚烟草所能带来的巨大利益。【就算是全国禁烟的不丹,也是辅助于信仰的,而且他们那儿的人若是都不吸烟,又如何要去禁烟呢?】 陆谦不是利益至上的资本家,但也绝不是博爱的圣母。最重要的是,烟草这玩意儿在他脑子里,与阿片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后者触之则死,前者却无伤大雅么。陆谦就没听说有哪个国家是因为抽烟而败国的! 而且烟草这玩意儿不止是中国,在欧洲、非洲、天方世界、天竺地区,都是上好的财源来处。只要种子保护的好,保不准这玩意儿还能成为中国对外贸易的下一个拳头产品。 陆谦心中对大力发展烟草业,半点罪恶感都没。 整理一下心情,高高兴兴的来到皇城外的玄武湖处。金陵皇城位于玄武湖之南,钟山之西,于钟山的“龙头”之前,可没有把玄武湖圈入宫中。 并且一如开封的金明池、万岁山,真定的潭园,洛阳的诸多名苑的对大众百姓开放一样,玄武湖被大肆营造之后,也只有环洲和被环洲环抱之其中的樱洲成为了不对外开放的皇家园林,其余三洲俨然便是公园也。 此次宴席,陆皇帝便设宴樱洲,虽然此时非是樱花盛开时候,有些不美。但皇家气象,对于受请赴宴的东探功臣言,已十足荣耀。 …… 金陵城内外上百万人口,自然不可能都聚拢在码头看金山,等到陆皇帝抵到樱洲时候,东探船队归来并带回了一座大大的金山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金陵。 汪洋之东有陆地,此事很早时候就被一部分人接受了,这是基于陆皇帝的威望打底儿。现在消息被证实了来,也并没有激起多么大的震动,只是阮小七所言的“南北绵延万里,其地之大尤胜华夏”,才让诸多百姓们议论纷纷。 但最让百姓们热议的还是那小山一样的黄金。总数十几万斤的黄金,那是叫人不能抵抗的诱惑。他们可不知道这当中大头是弄虚作假来的。 他们只相信,汪洋以东的大陆不仅真的存在,而且还是金银满地之土! 虽然很多人对美洲的具体信息都不知晓,但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都不是白痴。那地方若真是物华天宝,至于让东探船队搞来那么多的黄金吗? 拢共十二艘船只,能载多少货物?那是探险船不是贸易船,船舱内装载的恐更多是食物、淡水和船料器材才对。甚至一些百姓还记得内里装载的还有一些牛马猪样! 那么点东西就能换回这般多的黄金,在无数百姓的眼中,那美洲之地就是遍地金银,等着人去捡呢。 “陛下真乃圣人在世,圣人在世啊。”满金陵的商贾们齐齐大呼。对美洲一应细节毫无所知的他们,只把美洲当成了一个比当初的埃塞俄比亚尤要‘人傻钱多’的存在。 而且一个地域之广袤尤胜华夏的地方,那要该有多少生民百姓啊。再想到东探船队做下的这笔买卖,每一个人都激动地不能自已。在他们的脑子里,美洲将会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市场。 这对他们而言就是利益,就是金钱财富啊。 所以,等到真实的美洲曝光之后,那些个商人们一定会哀叹不已。可同时却会更崇拜陆皇帝! 那不愧是“真龙天子”,如此一块美地,竟就被他毫不费力的吞吃下去了。 那么广袤的土地,原始而不堪一击的部族土著,岂不是说那美洲就是一处空白之地么?又盛产金银,土地肥沃,可以说是帝王之基业也。 陆皇帝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据了美洲之地,不是老天眷顾,他气运如何会这般鼎盛? 合着陆皇帝过往的几次显圣,整个人的形象在民间百姓和官场文武心中再被升华一番也顺理成章。 只有那些隐藏在暗地里的‘坏虫’们对此咬牙切齿。 尤其是来自东瀛的藤原等人,想到在狭**仄的岛屿上生活的族人,想到被陆齐的层层重压,压得且要喘不过气来的主上,藤原与近卫两个是大醉了一场。 “八嘎,八嘎。中原的神灵这般庇护中原的皇帝,天照大神如何就不能庇护我大日本天皇?”那么富饶的沃土,被陆齐轻而易举的收入囊中,这不得不让藤原发狂。 他自从听闻了美洲真实的情况之后,就不止一次的想,如果早一步发现美洲的不是中国人,而是他们大和民族……,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一群还使用石头做武器的野人,比之北方的阿伊努人尤是不如的野人,却偏偏握着丰富的黄金,日本武士会有刀剑轻易地达成征服。之后那海量的黄金,温暖湿润的气候下大片大片无边无际的肥沃的土地,这儿天堂一样的所在,就全是大和民族的了。 那该是多么叫人陶醉的事儿啊。 很短的时间里大和民族的人口就能翻倍的增长,所有人都不缺粮食吃,那是一种怎样的日子?皇国武士的体魄又该是怎样的强壮,他们的刀剑又该是怎样的锋利…… 可这一切现在都属于中国人了。本来就强大的使人绝望的中国,自然也因此变得更加强大,更加叫人赶到绝望。 他们是那么的不可战胜,不可抵挡! “天照大神,真的有天照大神吗?”近卫文忠都哭出来了。如果真的有天照大神,为什么她不早早的提醒大和民族?美洲那样的宝地福地,为什么会落入中国人的手中? 身为卑微的蚂蚁,来挑战一个不可战胜的巨人,那压力是很大的。 看看他们这些人还能作甚? 在蒲家遭殃后,对火炮的探查就陷入了停顿中。藤原吉野刚使手段在扬州布局,没多久便被安保司找上了门去,一番厮杀幸运的脱身出来,实力却损失极大。到现在几个月过去了,他们除了窝在金陵养伤,躲避风头,还能作什么,又做了什么呢? “藤原,来,喝酒。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正文 第九百一十一章 一举多得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福州城西那片漂亮的水泊四周,一座座临湖而建的酒楼饭庄,青楼楚馆全都披上了夜的外衣,灯光通明,星光璀璨。一条条繁华街道在明亮的灯光下,熠熠生辉。而福州西湖上,一艘艘花船如梦似幻的,楼层上灯彩变换,湖中倒影五彩缤纷,可谓是美不胜收,就仿佛置身于一幅幅美丽的画卷之中。 福州的夜色很美,福州西湖两岸的灯火更辉煌。 一条中型画舫慢慢地进湖心,然后静静的停泊下来。现在的福州可很是繁华。虽然传统的团茶被炒茶日渐挤压生存空间,但这与闽地却没甚关系。这地方盛产茶叶,团茶不行了换炒茶一样赚钱,又因为地少人多,闽地经商气氛浓郁,陆齐朝的一系列政策可谓是给闽地的发展装上了一台发动机。 十余年的时间演变,整个闽地早就洗去了当日战时的硝烟,变得繁花似锦。 作为八闽首府的福州,作为福州城最负盛名之地的西湖,此处的繁华一如金陵的秦淮。说一句不夜城许还有些夸张,可每日不到黎明,西湖之上的歌舞靡费之声就从无停歇过。 现任时任闽地布政使的宇文黄中,此刻就坐在这艘画舫之中,两眼只打量着外面的景色。天色很黑,几盏高挂的灯笼照耀。在这微弱的光芒里,可以看到周遭还有几名佩刀的保卫身子站得笔挺,在四下警戒着。毕竟是布政使一级的高官,出入岂能没保镖? 这些保卫归属安保司统辖,每一个都是军中的好手。 而坐他对面的也不是别个,正是永国二殿下闻成业。永国是永静侯闻焕章之封国,后者贵为陆齐朝的内阁次辅,也是受陆皇帝重用的大臣,但因为理念之缘故,却成为了最早确定要海外封国的勋贵之一。 以至于有人都说了,以闻焕章之地位,只落得一永静侯的爵位,原因未尝不在于此。 闻成业与宇文黄中没什么交情,但两者却又隐隐的有一分香火之情。 那宋儒一派虽大部分随闻焕章前往了封国,可中原亦是有传承留下的,甚至于朝中仍有一部分官员与宋儒有着分不开的关联。 宇文黄中就是其中之一,后者这一团体的力量可不能小觑,不管是已经告老的宗泽,还是依旧在陆齐官场中大展宏图的程万里、宗颖等,实力绝非凡俗。 但这些人更准确地说是宋儒中的改革派,与闻焕章那一批人是有不小差异的。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差异还只会越来越大。因为二者之间的环境和社会氛围,大为不同。 闻焕章一伙或许与历史上的理学已经不同,但他们的改变是被动的,而宋儒之中的改革派之变动,却是具有很大的主动性的。 但再是如何,双方间终究是有份牵连的。 “宇文相公,在下来意想必您已经尽知,此乃合则两利之事,不知相公意下如何?” 闻成业目光炯炯的看着宇文黄中。这所图谋之事可是关乎着他的将来,永国是给他大哥继承的,闻成业也很想要有一块自己的立足之地啊。他可没打算跟自己的大哥去争去抢,先不说他的才能比起闻继业来如何,就他父亲也不可能在他大哥还活着的时候,立他为继承人。 要知道,这各国的世子都是要来中原请封的,他大哥的世子之位早十年前就安稳了。现在再要改动,谈何容易? 在中原的太子之位还未尘埃落定的时候,这不是给陆皇帝添火么?还会引得其他各封国内部的骚动。不,就是中原的太子之位已经有了主儿,这事儿也不能提,提了后会更招人厌。 如此时候,却是庐国的国主混江龙,给了闻成业一条新的出路。 出兵打波罗王朝,这个可以有。 闻成业立刻使人收集了些波罗王朝的资料,一个在走下坡路的王朝,一个从鼎盛时候在整个北天竺都名声响亮,影响力重大的存在,变成了现在缩在北天竺的东北角苟且的小国。 混江龙早早就在打波罗王朝的主意,但整个波罗王朝虽然已远不如鼎盛时候,可地盘兀自不小。尤其是北天竺各国的反应,他们可也是能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啊。李俊便就想到了拉帮结派! 在争取到了陆皇帝的认同后,便就撒开网来,结果自然是让他满意的。 永国是位于前女王国之地带,算是后世的缅甸东部与泰国的北部,与庐国只有一水之隔——怒江,或者说是后世的萨尔温江。 两家是邻居,远亲不如近邻,李俊自然会拉上永国的。 闻焕章虽坚持宋儒,但宋儒现今也没有彻底成型,距离那位集大成者的爬灰公还早着呢。甚至那位都很有可能已经被蝴蝶了。 闻焕章的脑子可远没有明清时候的那些腐儒迂腐顽固,很敏锐的察觉到这是一个给他二儿子寻一立身之地的好机会。 按照陆皇帝的示意,天竺地区乃是华夏之殖民地也。 而何为殖民地? 那便就是受宗主国的经济剥削与政治奴役的国家和地区,是领土被侵占、丧失了主权和独立,在政治上和经济上完全由宗主国统治、支配的国家或地区。 宗主国与殖民地的唯一目的就是掠夺各项资源。而金银财富和粮食物资一样,都属于‘资源’之一。 天竺那般多的人口和财富,多好的倾销市场啊,那将会是支撑华夏大帝国的柱石。 而华夏大帝国之中,无疑就包裹了各个封国。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看,南洋各国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殖民地了。但那之间的区别,每个人都懂。 永国想要分一杯羹,但是闻焕章手中实力不足啊。在南洋各国之中,永国的军备武力是最差一档的。人家大部分的精力都在搞经济建设和教育教化么。 如此,闻成业便就想到了‘借兵’。 这借兵当然不可能从陆齐朝借了,他的目标标准的是海上商队的护卫。这些人中,非是从小就在跑海中打杀出来的,便是军伍中退役的,只要换上正规甲衣,战斗力就是比不上正规军,比起永国的兵马来也不差了。 更别说这些人的背后站着一架架八闽之地的大海商,要钱有钱,要船有船。 进攻波罗王朝的事上,若是把他们也拖进去,这将是一大助力! 闻成业希望自己能一举两得,既能得一助力,二还能在李俊面前得一个大脸。这么一来,分割战利品的时候,混江龙再舍不得也绝不能少了他的一份。 可要想心想事成,这却需要宇文黄中的牵桥搭线。一位八闽之地的布政使高官,对于那些个海商言,可比他区区永国的二殿下有震慑力多了。 他也同样想借着宇文黄中的势,来狠狠压制一下那些个大海商。商人贪财好利,闻成业此番却也一样是要贪财好利啊。这趟事是给他自己‘打天下’的,少分出去一分,他自己便能多得一分也。 而至于宇文黄中自己所能得到的好处,那可不只是永国的友谊,他闻成业个人的友谊,还能得到李俊等所有参与者的友谊,更能加深自己在八闽海商当中的影响力。 因为这事儿只要敲定,波罗王朝断无幸存的道理,一个国家被颠覆,那能有多大的利益啊。闽地海商作为事情的参与者,自然可分得一杯羹,更可以借此机会与各封国打好交情。这对他们所是大好事!别看这段日子美洲的名头传的沸沸扬扬,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对这些海商言,南洋各封国的地位还是不可动摇的,如此又岂能不欠下宇文黄中一份人情? 宇文黄中捋着胡须,心中是早有决断,否则今夜里他又岂会来此? 正文 第九百一十二章 大功告成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养吉干城。 数百里加急送到的军情急报从西方驰来。 策马的快骑一身玄衣,背后插着三杆赤红色的小旗,从西门直入,在城池大道上纵马奔驰不带有办点缓意,直奔向王宫而去。 那里已经是折可存的大本营了。当然,正殿是被封存了的。 一路大街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快马给搅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咒骂声连响一片。 陆齐大军夺取养吉干城已经有些日子,此处的民生是日渐红火,人烟渐稠。大批选择了低头归附的部族头人带着牛马来到这里,再有那随同大军而行的中原商人,以至于城中的市井商贸已然再度有了几分复起的迹象。 但这一刻看到眼前的这一幕,虽然有不少被殃及者咒骂连连,却有些真正有能耐的角色,比如城内的那些外来客们,目光望着快骑远去的背影,却露出片片担忧神色。 随行来到养吉干城的中原商人,有谁不知道适才过去之人是甚角色? 鸿翎急使! 专门用来数百里传递紧急军情的特使。 鸿翎急使在上古先秦时代就存在,两汉时期进行完善,陆齐朝的鸿翎急使与官服一样皆取用自刘汉样式,一身的黑色骑装,背后有一个可以插上小旗子的匣子。那些个养吉干城的商人们可都十分清楚:赤红小旗代表着紧急军情。它的每一次出现都有着相关的万分紧要的军情急报,就是不知道危险是来自何方。 照他们的理解,养吉干城都被陆齐军给拿下了,占克舎又怎可能翻盘?还是说东克普恰克汗国的右翼各部义气当先,要为占克舎出头? 笑话。 “库蛮急报,东克普恰克汗国右翼各部兵围库蛮城!” 库蛮城是左翼西线最大最重要的一座城市,在与占克舎达成了秘密协议之后,追击的齐军就打着清剿占克舎残部的旗号,闯进了右翼的势力范围内很是祸害了一通,然后有因为秋雨而折返东方,轻易夺取了库蛮城。大军停住这里,以表明对占克舎的‘念念不忘’! 等到占克舎与右部各部头人义愤填膺的组成联军杀来的时候,一切就真的大功告成了。虽然即便没有这番“变故”,陆齐军派出使臣前往右翼汗庭,再到轻易发现‘消失不见’的康勒人和基马克人,那时候齐军对右翼各部兴兵也是顺理成章。只是这时间在拉拉扯扯中却肯定是要拖到来年的。 胡天八月即飞雪,钦察大草原上的冬季很快就要来临了。 而折可存等人显然不愿意把事情拖到来年的! 于是占克舎的作用便就出现了,他用康勒人和基马克人很轻易说服了右翼各部,那是逃不掉的证据,不是说康勒人和基马克人在右翼势力不小,便能让陆齐放手的。而既然总归要拼上一把,何不化被动为主动呢? 齐军显然为了追击占克舎残部,可是蹂躏了不少右翼部族,右翼各部落中正义愤填膺。这时候右部汗王,来自基马克部的尼勒哈尔,一声高呼,必然会引得各部群起响应。 谁让尼勒哈尔就是这件事的最终主谋呢! 而基马克人,这个在乌古斯人败落后崛起的草原霸主,虽然百年前败落了下来,让以钦察人为主的克普恰克汗国崛起,从而丢失了草原霸主地位,但他们的实力还是很强的,尤其是在东克普恰克汗国右翼。而钦察人也并没有对基马克人斩尽杀绝,就像早期的基马克同样没对乌古斯斩尽杀绝一样,毕竟他们都来自西突厥! 尼勒哈尔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要面对着陆齐军的兵锋,因为在他看来,自身所在位置与陆齐军还有很遥远的距离。左翼各部的实力是不可小觑的。而最主要的是,陆齐军兵锋即便探入了里海地区,他们的第一敌人也会是塞尔柱帝国,而不是在里海东岸浩瀚的黄沙中寻觅一个个绿洲,把兵锋对准他们! 可是左翼败得太惨了,实力与他相当的占克舎,才几天时间便被中国人打的落荒而逃,连妻儿都丢个一干二净。这让尼勒哈尔大是惊悸! 左翼各部败了这么惨,右翼又能如何呢?听听占克舎的诉说,左翼各部与中国人的厮杀,根本就是冰雪与骄阳的对抗,是一触即溃。 这就叫尼勒哈尔不得不正视陆齐军的威胁了。 人家打左翼打的如此顺手,岂能还会对右翼各部放在眼里?换做是他,他也会觉得右翼算个鸟,弹指可破也。 所以,先发制人,显露一下自己的肌肉,让齐军知道一下厉害,便就成了尼勒哈尔的唯一选择。 他可不想像占克舎一样凄惨! 鸿翎信使举着急报直接奔入大堂,信中的内容让折可存等人哈哈大笑。“大功告成,大功告成!” “将军,末将请战。” 王德第一个站起身来,随后的姚友仲、解元、曲端等人也皆纷纷请命,杨再兴坐在一旁也随大流的站起来,可他心中却很有自知之明,这次打先锋万不会再有他的份儿了。 …… 库蛮城处,淋淋漓漓的雨水正下个不停。此时草原上天气已经寒冷,雨水打在身上,冰凉刺骨。 这种天气对于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言,那是比下大雪都要厌恶。 而这般也是库蛮城派出鸿翎急使奔往养吉干城的最直接原因,阴雨天气,对信鸽影响极大。更不要说草原上本来就飞禽众多,信鸽的损失较之中原是直线上升。以至于“快马急报”这种原始手段已经成为了大草原上的常规通讯手段! 雨滴拍打在牛皮帐篷是一种“啪啪啪”的响声,听着雨势其实并不大,“啪啪”的拍打声也就不是那么密集。但就是恼人! 在如今这个时代,断断续续的寒雨中实不是一个适合作战的时节,甚至说这根本就不能打仗的时节。因为雨水之缘故,首先大军便缺乏燃料来源,在不断的下雨季节中你根本就无法拥有数量庞大的燃料。 其次,将士们露在冰凉刺骨的雨水里,不用多久便会生病,极容易引发感冒发烧等症状。现在可是一个没有什么特效药的年代里,大军在行进中医疗条件更是艰难,缺乏治疗手段使得一个人因为小小发烧发热而死去可不是恶俗的三流笑话。 即便是现如今的陆齐军,后勤这般充足的陆齐军,八月时节的阴雨天气里,也断不会大肆出战。 这个时节不同于盛夏时,雨天里,哪怕是穿着雨披戴着斗笠都不是很保险,能让士卒窝在帐篷或是房间内,就绝对不能让他们在雨天活动。 正文 第九百一十三章 奔袭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重重乌云凝聚在天空,北风吹刮,战旗在冷风中猎猎招展。 姚友仲即使对钦察草原上的天气气候半点也不知,现在也不耽搁他知道,一场阴雨就要来临了! 那库蛮城在左翼各部的最西端,那里与养吉干城的直线距离相差有七八百里,老天爷已然是变了一张脸来。 “传令下去,部队连夜行军。都于我加厚衣服——”先锋姚友仲望了一眼老天,对即将面临的阴雨却是早有心理准备。那从库蛮城本来的鸿翎急使可说的明明白白,库蛮城已经阴雨缠绵多日。虽然养吉干城是一滴水也没见,可大军欲救库蛮,却不正是一头撞进雨水中么。 姚友仲是一个心态很好的人,不像他兄弟姚平仲那样,对岳飞等人的升职拜爵羡慕眼馋,以至于背后颇有怨言,最后遭罪的只有自己。姚友仲却早早就放平了心态,否则他早期与姚平仲地位相差甚大,也肯定早一肚子怨言。怕都有可能等不到大艺术家‘做梦’后来提拔与他,先就投降陆齐了。 岳飞等是陆齐朝的嫡系,是陆皇帝的心腹,升职拜爵是理所当然。就像姚平仲在西军中早早就混了一个小太尉的称号一样,西军英才济济,何以就姚平仲‘一枝独秀’?还不是他姓姚么。 心态放平的姚友仲也颇得陆皇帝亲睐,因为陆谦隐约记得,正史上的靖康之变中,有两个姚家人扮演了重要角色,一个就是小太尉姚平仲,战败后一人独骑的逃奔大山老林去了,也就是打败仗后羞于见人,跑山沟沟里躲起来了。这人实不堪大任的,陆皇帝的印象很不好。 其次就还有一个姚什么,名字记不住,陆谦却记得自己一度把他与姚平仲混淆了。也就是说俩人的名字有些相似,现在从赵宋投降的一干人物中看到有姚友仲的名字,显然就觉得自己已对上了号。 也错不是这些年来陆皇帝对姚友仲甚是照顾,这人何以能做到现下的位置?与杨再兴职位等齐,比之折可存次了一等,受封男爵。那姚家的家势好歹是维系住了。 “啪嗒啪嗒……”后半夜,雨水终于是下了。 雨点并不大,可从天空泻下来,浇注在雨披上,依旧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水汽很快就让将士们的脸色发白起来,虽未浸湿了甲衣,但将士们的状态与疲劳在迅速的消减与增多。 “冷的挨不住了就嚼一片糖姜片,不准停,都不准停――”此起彼伏的叫声不断响彻在队伍中。 而所谓的糖姜片,后世超市中的一零嘴,在如今时候却是陆齐军军用供给物质之一。其目的就是为了祛湿祛寒,至于暖胃和疏络通经,活血化瘀之效,那都是附带的。 没奈何,中原先前没有辣椒么。在尝试了花椒和茱萸之后,干姜就成为了一上佳选择。后来再从干姜进化成糖姜片,那确切的原因陆皇帝也不知道。据说是考虑到口感问题! 草原上跑马就是快捷,陆齐军人手三匹战马,顶风冒雨的向着库蛮城逼近。 姚友仲一点也不介意刮风下雨,“下吧,下吧!下他个三天五天。老子才好偷袭――” 阴雨天气会消弱了双方军马的战斗力,但阴雨天气更会让右翼兵马的探查范围大幅度缩小。保不准他们都杀到库蛮城近处了,那些草原蛮子还没察觉呢。 而且一下雨,一潮湿,弓箭立刻就软搭。没了弓箭的草原骑兵就是一群没了爪子的野狼,实力暴减。 刀枪上轮功夫,他身后的三千骑能让克普恰克人叫爷爷。更不要说他们人人披甲,半身板甲的防御性在这些年的厮杀中,早已‘威名赫赫’。 这些年以“奢侈艺术品”的名头出口的全身板甲,那每一件在天竺、天方,在更家遥远的西方世界,都可以卖出天价来。 以至于那些漂亮又加固华里的全身板甲就有了一个别称——用黄金打造的盔甲。 这是在揶揄它们的价格。真的是能与等重量的黄金划等号。 如是,姚友仲虽才三千人马,却也信心十足。 他们是一支克普恰克人所无法抵挡的精锐! 至于此时的库蛮城,牛皋看着城外雨水中的敌军营地,正全心全意的祈祷:“老天爷,您继续下吧。”现在下的越长久,城外的敌骑就越倒霉。 没有了弓箭,草原骑兵的战力就下降了一半不止,他们直接断掉了一条胳膊,还是最惯用最有力的右胳膊。 “苍天保佑,保佑这场雨多下些天吧!”牛皋他相信,养吉干城的援军,此刻必然在来援的路上。 而库蛮城外,尼勒哈尔气恼的望着帐外密集的雨点,真恨不得一刀把老天砍死。这太不是时候了! 这次他“出其不意”的领两万骑军杀到了库蛮城下,把齐军逼到城内死守,简直是耀武扬威,大涨了克普恰克人的士气,也叫自己威望大增。 如果没有这场雨水,他现在已经进入库蛮城了。他相信只有千把人的齐军追兵,是抵挡不住两万勇士的进攻的。那时候他俘虏在手,又显示了自己的肌肉,就可以跟齐军正儿八经的坐下来谈一谈了。 可一场大雨却毁了所有。 没有了弓箭作为压制武器,他试探着对库蛮城发起了两次进攻,都以惨败告终。 这么一来,尼勒哈尔想退都难了。 劳师动众的打过来,攻城不克而还,那等同于失败啊。 “唉——”重重的一跺脚。尼勒哈尔知道自己只能等,攻城的打算已不可取了。没有弓箭帮助,以齐军的实力足以守卫这不大的库蛮城。 天色放亮,雨水依旧不休,甚至还有越演越烈的架势。天空中更让无数人惊奇的响起一两声惊雷。 虽然没看到闪电,但如今这个时节打雷,真是稀罕僻见的。 占克舎躲在自己的帐中祈祷着,但祈祷的对象已经不是上帝了,即便他面对的是一个十字架,但他的心是散发着佛光的。 作为一个政治人物,见风使舵是一项必然的技能。什么一神教、佛教,大势所趋罢了。 就像最早皈依一神教的西克普恰克汗国的曷萨汗,那位主儿最根本的目的也是为了坐稳可汗的位置,他积极地向周边靠拢,要让自己的子民信仰一种宗教,也是为了缓和与基辅罗斯公国的矛盾。 那时候西克普恰克汗国的周遭有一神教的东方派【大家都知道的,以后就说是东教了】,然后是天方世界的天方教。可是他发现天方教是禁酒的,同时他的部族所面临的威胁更多来自信仰着东教的基辅罗斯公国。如是曷萨汗便就信仰了东教。因为那时候的西克普恰克汗国已经进入了保守期!与基辅罗斯公国的攻势,也从进攻转为防御! 姚友仲带着三千骑在雨水中奔波了两日,然后抵到了库蛮城东五十里处。 “将军,前方二十里处发现敌军一部。” 正文 第九百一十四章 血流成河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驾,驾驾……” “驾驾……” “驾……” 万马奔腾,一支支马蹄践踏在泥泞的草原上。天上下着雨,阴寒入骨,可扬起在三千援军心中的且是一股激昂战意,和对胜利的渴望。 尼勒哈尔在库蛮城下的大军有两万之多,合着库蛮城内的守军,克普恰克人的兵力也有五倍于齐军。但要是真的没走漏一丝消息的话,姚友仲至少有六成的把握能一击溃敌。 六成的把握击溃六倍还多的敌军,纵然这敌人的成色不足,却也足够在姚友仲本来就不错的简历上添上重重的一笔。 现在是库蛮城南五十里,最近的敌人营地在二十里外。而距斥候打探,彼处营地的兵马且不足千人。这是一个警哨性质的存在。 大雨真的让克普恰克人缩回爪子了,姚友仲军前进到距离库蛮城五十里的地方,镝锋斥候愣是还没撞到一个克普恰克人的哨骑。 冒着冷冷的雨水,连日的辛苦似乎有了结果。全军自上而下,心里都是难以形容的激烈和激昂。 寒冷,那算什么。破敌六倍于己的战功,那是大功一件!纵然以陆齐朝如今之盛,这也是一件大功。游牧民族的战斗力是不强,但他们很难收拾。那占克舎的左翼是走错了路数,把陆齐军当中亚军队来打,如是自寻死路。 毕竟克普恰克人已经不是纯粹的游牧民族了么,人家实质上已经转成了半游牧半定居的生活状态。 占克舎丢不开那些个城池,不能充分发挥出游牧骑兵的威力,那就是以己之短击敌之长。这才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可要是右翼的克普恰克人能够接受教训,明白自己的实力根本守不住城池,不可能像跟中亚各国的兵马交锋时候那样,以一部分兵力守城,再以大批的机动骑兵破敌。他们若是彻底放弃了城池,只靠着机动性来在大草原上与齐军兜圈子,那事儿可就麻烦了。 所以,现在两万克普恰克骑兵聚集在了库蛮城,简直是天赐良机。一击打败了他们,不只是给整个右翼各部一重创,叫其实力大损,更可给他们的一极大的震慑。 之后只要专门的去剪除掉“该死的人”,那接下就可以像养吉干城一战后的左翼一样,陆齐马军挥舞着大旗在里海以东地区招降纳叛了。 这是一件真正的大功,半点不逊于左翼之战。 多日中姚友仲已经把这些一遍又一遍的灌输到他们的脑海中了。 而被功勋糊了眼睛的陆齐精骑,那是无惧一切困难险阻的。被实打实的利益和荣耀所激励的战士们,能战胜眼前的一切之敌。 “将军,到了。”张中孚在激动,当初自蜀宋投降的一干人物里,除了刘锜是选择了主动隐退,刘光国得了个‘国士’的爵位后也从军中抽出了身,那一干旧人之中只有泼韩五混的最好,都在岳飞手下混饭吃了,可其他的人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吃肉,自己骨头都难啃到,顶多是个喝口汤的份儿。张中孚能撞上眼下的‘大功’怎么不激动?姚友仲身边的所有亲军士兵们都在激动。 夜色昏暗无光,雨水哗哗下着。姚友仲连营垒的轮廓都看不到,更别说克普恰克人大营内的情形了。他只是看到了一条不大的小河,便就知道克普恰克人的具体位置在哪里了。 临河而居高处,自然就是克普恰克人的营地所在。 王德带领着手下走在最前。手中捏着镔铁叉,面色狰狞,宛如一只夜叉。 现在,所有的杂念都从王德的脑海中退去,一双眼睛凶光绽放,死死地盯着前方,万分留神注意着前方黑暗里的每一丝动静。 呼延通、解元两将则各引一营马军悄悄地从两翼包抄。 五里,四里,三里…… “嗥——”一声狼嚎突然从前面传出。 后方,姚友仲眉头大皱,但随即就打了开来。已经只剩两里路了,这么近的距离,早已经超出了他之前的期望。 “吹号,立刻进攻。”姚友仲不假思索,当机立断,立即决定发起全面进攻。 号手无丁点的废话,这个时候再也没克普恰克人的鲜血更让他们沸腾的事情了。 “轰轰轰——”雷鸣的马蹄声响起。 “张中孚,率一营做后营。其余兵马,随我后进——”姚友仲独自掌控两营精骑,作为后备队。对付区区千人且不到的克普恰克人,可用不着三千铁骑全上。 有心对无心,一个对十个的偷袭也照样胜算在握,更不要说是优势兵力的偷袭了。要是这都打不好,那还在沙场混什么!?趁早回家洗洗睡安心。 “杀啊!”三个营,一千五百精骑,分三路直冲向了河边高地的营垒,张中孚带引一营兵马随后紧跟着王德后面杀入进去。 “杀啊!”呼杀声响彻夜幕。 克普恰克人的领兵头人从梦乡中惊醒,昨晚喝的太多,如今头痛欲裂的他,虽然本能的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只是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已带人在这里呆了十多日,警惕性丁点也没有了,又因为近几日里阴雨不断,他就只有待在帐中喝酒是了。根本想不到养吉干城会出兵来救! 他的亲兵闯了进来,“主人,是敌人,很多敌人在向我们冲过来。” 头人一下跳了起来,危险的感觉随之而来。 是了。这大地震动的声音,可不就是马蹄在敲打大地么。“走,快走!” 草原上的突袭更加的致命,尤其是眼下的情况,很多人怕是连马都找不到就被人杀到跟前了,还如何的抵抗?现在跑路才是正确的选择。 “走,我们快走。敌人来的很快,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大汗。” 声音还在飘荡,那头人已经抓起他那镶着宝石的弯刀,冲出了帐篷。 炙热的喊杀声从外面传来,配合着陆齐军的号角。 号角声显得有些苍凉,尤其是在这深秋的雨夜里。可在过往的十多年里,就是在这样的号角声中,陆齐铁骑扫荡了一个又一个敌人,他们是帝国最尖锐的爪牙。 漫天喷洒的鲜血中,一个个穿着铠甲的骑兵突入进来,将刚刚骑上战马,或者是刚提着刀枪冲出帐篷的克普恰克人,像割草一样砍下战马。 鲜血在连绵不绝的惨叫声中四处喷溅,头颅滚落,残肢断臂横飞。 一排排的可怕敌人疾驰而至,像潮水一样漫过这座营地。这完全就是一场屠杀,比之当日杨再兴灭突骑施部尤甚的屠杀。 克普恰克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正文 第九百一十五章 你还有脸问为什么?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战斗结束,只留少量军兵看守俘虏,清理战场,余下大队人马不下马鞍,继续向着库蛮城前进。 故而在黎明时分,一场同样突然的攻击出现在了库蛮城外。 “杀!给我使劲的杀!”王德挥舞着镔铁叉,高吼着。引领着一支兵马直冲着尼勒哈尔的牙帐冲去。谁让这个地方就是在黑夜中都燃亮着光火——克普恰克人在牙帐的四周搭起棚子,木棍挑着牛皮帐子罩住了一块地皮,其下中央处立着木架,上面放着火盆,黑夜里也在熊熊燃烧,周遭守卫的则都是尼勒哈尔的亲兵。 黑夜之中,这个太显眼了。 毫无准备的克普恰克人完全来不及组织防御,夜里警卫的兵马虽有,却是对库蛮城而非对外的,他们的位置在营地的内面! 三千齐军精骑,化作五支兵马踏入克普恰克人的营地,仿佛是利刃划过水嫩水嫩的豆腐,兵锋指处,所向披靡。 骤然遇袭的克普恰克人,绝大多数是满脸仓惶,直欲逃走。还有勇气进行抵抗的只是小撮小撮以个体为单位的悍勇之辈。大部分的人在一声声“快逃啊”、“快逃”的叫喊中懵着头往西逃去了。 小两万骑兵,自然不可能是聚集在一处营地,克普恰克人把整个库蛮城都围得水泄不通。现在姚友仲分兵五路,整齐杀出,克普恰克人是三面都遭受到了袭击。 而至于尼勒哈尔的牙帐为什么会出现在王德的面前,这只能怪尼勒哈尔贪图享受。因为库蛮城周遭距离水源最近,且地势最高处,便就在城池的东面,而不是西面。 姚友仲望着陷入彻底混乱中的克普恰克人,心中涌起无限的快意来。至少三两千人的一个敌军营垒,在突然急袭下立刻就分崩离析。痛快,真是痛快。一边大声命令着手下部众一直往前,一边舞起长枪将前途几个抵抗的克普恰克人士兵一一刺杀! “痛快!痛快!痛快啊!哈哈哈!” 与姚友仲一样心里的还有解元、王德、呼延通、张中孚,猝然急袭下,库蛮城东面和南北两端上万人的克普恰克旗本,完全放了鸽子。无支分头进袭的陆齐铁骑只用了少许的时间,和少量的伤亡,就获取了丰厚之极的硕硕战果。 崩溃的克普恰克人潮水一样的向着西面的营地里涌去,这里头却不包括尼勒哈尔。一个个齐军将士提着手里的刀枪在后追赶,锋锐的兵刃在漆黑不见五指的雨夜里似也闪烁着冷冽地寒光!犹存的血迹混合着淋漓而下的雨水,顺着兵刃滴滴落下…… “为什么,为什么?” 尼勒哈尔愤怒的看着占克舎。刚才他正要带着亲兵逃去城西时候,是眼前的占克舎给了他致命一击。自从占克舎来投效右翼,尼勒哈尔自问并没亏待与他。心中存着招揽左翼各部念头的尼勒哈尔,把占克舎当做了奇货可居的宝贝。 是万万想不到在这个关键时刻,占克舎竟然反戈一击。叫他都没有招架之力,变生肘腋,一眨眼睛数十名他的近身亲卫就都死在了占克舎随从的手中。没人会想到占克舎会反戈一击!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占克舎犹自不解恨,反手对着尼勒哈尔的肥脸又狠狠抽了一记。 “为什么?你还有脸问为什么?”占克舎眼睛里全是疯狂的杀意,要不是脑袋还有一丝清明,知道眼前这人是齐军的战俘,他会用刀子一刀刀活剐了尼勒哈尔。 “若不是你贪图塞尔柱人的许诺,我左翼各部何以遭此大难?”在陆齐手下讨饭吃,怎比的了自己自由自在的号令一方?更不要说他自身力量遭逢大难所付出的损失。 占克舎到了尼勒哈尔帐下这段日子来,也已经搞明白了事情的真实因由,是尼勒哈尔捣的鬼。非是他对塞尔柱人的诱惑动了心,派人赶制沟通了康勒人和基马克人,那两部人马怎可能置部族数辈人繁衍生息的牧场于不顾,在那个时候袭杀乃蛮? 这都是尼勒哈尔的罪恶。这个不能抵抗诱惑的小人! “不准逃。不准逃,给我往回杀——” 尼勒哈尔手下还是有敢战之人的,就比如纳扎尔,那个带兵攻杀乃蛮的右翼贵人。 他是尼勒哈尔手下甚为得力的大将,带着上千骑就驻扎在库蛮城南二三十里处,此刻带着手下兵马终于奔了回来,赶到了战场。迎头撞上了呼延通! 后者是姚友仲手下几名军将中起点最低的一个,他是徐徽言的得力干将么,那徐徽言混的也不比姚友仲强多少了,按道理呼延通是要更差的。可是人家有个好姓氏,因为同属呼延一脉,得到了呼延灼的大力提拔,还有呼延庆的照顾,不然他岂能与王德等人并肩? 此刻看到纳扎尔所部,双眼登时亮了,“弟兄们,跟我杀啊……” 士气高昂的陆齐铁骑断没有害怕的道理,呼延通带领着手下兵将仿佛是一支大铁锤,向着纳扎尔部就直砸杀了下去。 彼此的战斗力,彼此的武备水准,彼此的心劲斗志,齐军都完全碾压纳扎尔军。完全不用考虑,五百精骑奔涌,两千只马蹄下将一个接一个的克普恰克人踩到在地,用冲刺的速度撞杀进了纳扎尔军中。 那疾驰了三二十里奔回的克普恰克骑兵,凭甚么来与身着半身板甲,斗志高昂的齐军抗衡?被呼延通军这么一冲,就仿佛一群遭遇了猛虎的羔羊,乱跑乱撞乱叫。 二者是高速冲撞在一起的石头和鸡蛋,那速度有多快,鸡蛋就有多凄惨。 “混账,混账!”纳扎尔破口大骂起来。如此狼狈的身影还是钦察大草原上骄傲的勇士么。还是在草原上纵横奔驰的苍狼子孙吗? 在突厥人的传说中,他们就是狼的子孙,是苍狼引导他们取得胜利。作为突厥族神圣的图腾物,突厥诸部落中,以狼为图腾,每于旗纛上图以金狼头。突厥可汗亦每以狼头纛赐其臣。 中亚大草原上的一支支游牧民族,很多都是突厥的后裔,他们与喀喇汗国一样,都是塞北大草原上的失败者。在老家立不住根脚了,就无奈的向西迁移了。 从乌古斯到基马克,再到克普恰克人,都留着突厥的血脉,至少东克普恰克汗国诸部身体里的突厥血脉还很浓郁。包括塞尔柱人的祖先,乃至历史上的奥斯曼,他们的根苗都来自突厥。 “碾过去,碾过去,快提速,提速——” 占据着优势的陆齐马军就像一硕大的血肉碾盘,滚滚而来。 “呜呜呜……”激昂的号角声响起。这是在告知城内的牛皋军。 “好——”时刻枕戈待旦的城中将士们振臂高呼起来,“弟兄们,打开城门,随我杀啊。” 两万克普恰克骑兵一败涂地,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一窝蜂的往西逃难。齐军也随之凌乱了来,汇合了城中的骑兵后,三千多铁骑分成以营、都为单位的编制,追赶着四五倍于己的敌骑,奔杀突进! 这一杀,就直接到天亮! 正文 第九百一十六章 朝廷开源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克普恰克的战报送到陆谦手中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次年四月。这是洪武十六年! 陆齐朝的好事情可并非只是一个东克普恰克汗国,还有耶律大石那边的捷报——在他与田虎军的精诚合作之下,伽色尼王朝彻底成为了历史。 陆谦看着送到的战报,心中还是很感慨的。 在万里之外讨灭大国,陆齐朝半点没有兴师动众,更没穷兵黩武,只是一支偏师便破灭国家,执其君长送于金陵。这让他忽的想到了当年对西域各国和西南夷生杀夺予的大汉。只是那克普恰克也好,伽色尼人也罢,他们的实力可是远比当初的西域各国与西南夷各国强盛的多。 这叫陆谦心中涌起一股得意来,还有一股深深的自豪。 陆齐之国力,大军之战力,可不已经是远超唐汉了么。那刘汉时候有“一汉当五胡”之说,在高桥马鞍与马蹄铁传入草原之后,就已经不再听闻了。如今之陆齐军却是再次重现了那句话了,算上火器,综合实力还能更强! 吊打一切不服,没有半点压力。 他内心里都难以继续按捺,脑子里直想着西征、西征。 虽然他知道现在实不是西征的好时机,很多准备他且还没有做。比如塞尔柱人,不把天方世界打的服服帖帖,安西都护府境内就难以彻底安定。那里不安稳,陆谦又怎可能放心西征? 而且朝中的大臣们也不会同意,对比向西打欧洲,他们更渴望现在就打天竺! “陛下,塞尔柱内部,桑贾尔的整合还欠缺些火候。花刺子模人降于我朝,其人都不见发兵征讨。”这是桑贾尔准备不足的最直接表现。 萧嘉穗眼睛看着地图,整个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北天竺。 “今日,我军安西都护府刚刚立下,彼处军力、物质尚未准备充裕,此时进攻塞尔柱人,非是良策。倒不如趁着伽色尼人倒下,大军顺势杀入北天竺去。臣听闻南洋各国已经组成一支联军,蓄势待发,兵锋直指波罗王朝,陛下何不也借机发兵?” 从各国的实力和社会情况,还有彼此间的团结程度看,天竺各国的凝聚力比之天方世界差了不止一个档次,现今陆齐在大西北的兵力进攻塞尔柱还有些欠缺来,可要是打天竺,萧嘉穗认为足够也。 吴用也是赞同,在萧嘉穗后就接着进言道:“陛下,朝中战将如云,从下到上,多少将士渴望厮杀。只要陛下定意,轻轻一招,便有的是将士想来填补那三旗兵马的空缺,为朝廷冲锋陷阵。” “这些年里我军虽厮杀不断,然以臣之见,陛下实也是克制。我大齐兵强马壮,倾吞四海亦是等闲。且臣以为,那天竺既在陛下的规划之中与南洋、塞北都有不同,甚至与安西都护府也犹有很大差异。后三者陛下皆欲改为汉土也,天竺却非是如此,而仅仅是一殖民地。既然这般,大军杀入天竺去,又何须做与征战南洋、塞北之地时候一般的准备。” “以我朝兵马之犀利,调遣三两万军兵,再合着西域、安西两地的附庸,聚集上五七万兵马,浩浩然南下,足可叫天竺变色。” 南洋、塞北之战都事先做了充分的准备,几乎是瓜熟蒂落了,这才大军出击,动手摘下果子。那是因为陆皇帝要将这些土地变成汉土也。 可天竺在陆皇帝的计划里就是一块向中原输血的殖民地,陆皇帝没打算把阿三哥归化入华夏,那又何必像之前那样,准备的十足齐全后才动手呢?陆齐大军的王师风范没必要在北天竺体现么,真体现的太好了,朝廷还怎么来弥补财政赤字呢? 在吴用看来,对北天竺各国的进攻,完全可以看做‘耶律大石’第二。 后者对伽色尼王朝的攻势开启的多么仓促?必要时候都在以战养战,陆齐军对北天竺的攻伐完全可以有样学样。 调去一些人,再召集西域、安西的各部附庸,凑出一支大军南下,也就足够了。 因为夺取殖民地根本不是陆齐朝的负担,而是代表着丰厚之极的利润。当地的婆罗门和刹帝利,个个肥的流油,陆齐军征服北天竺后,不狠狠地宰上一刀,吴用都觉得亏得慌。 而至于天竺世界的利润,那不仅可以用来做对美洲地区的先期投资,还能极大的弥补一下朝廷的财政赤字。 陆齐朝的摊子铺的越大,那一年年积累的财政赤字就日渐升高,虽然这些个赤字都在朝廷增发的纸钞中给弥补了,但这种‘财政模式’若是一直持续下去,那终究有一天会玩蹦的。 因为朝廷发行的纸钞是建立在银行的金银储量上的,当然,那也与国内的实际流通量休息相关。就比如陆齐朝的官吏军兵公职人员的俸禄,那都是纸钞做结算的,那也是陆齐朝的实际纸钞所需的“根本”。 陆齐朝的财政部门是不发薪俸的,后者归银行来统一发放,而那每年收入银行的金银数量实则是远不够整个朝廷的公职人员的俸禄开销的,其差额部分便就是信仰增发的钞票。这在实际上就是替朝廷财政运转在“消减”了官吏俸禄、军兵俸禄等公职薪俸开销的压力,这减负不要太大。 陆齐朝现在发行的纸钞和中原银行的金银储蓄量比在1比5这一档上,上下略有浮动,但是不大。朝廷手里还握着大批量的‘现金’,因为陆齐民生恢复,社会财富在增多中,纸钞作为社会货币的一种,尤其是朝廷直接掌控的货币,适当的增发一些,这是理所当然的啊。而这也才是这些年陆齐朝财政始终健康的最大原因。 按照后世的金融理念,只是四倍量的增发,也就是一两银子当五两银子用,可如此比例根本不可能引发挤兑危机。 要知道前世71年的那场美刀危机,在美刀与黄金直接挂钩的情况下,那可是一百亿出头的黄金储量而印发了7000亿美刀的富兰克林的。 更别说纸钞背后屹立的还有陆齐朝,现在的陆齐朝如日中天,百姓们拜服信服,朝廷的信誉度在民间是刚刚的。老百姓们根本想不到纸钞是在增发!挤兑危机根本不可能发生。 但近来的数据表明,1:5的比例已经要兜不住了。 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最大的原因就是随着陆齐的发展,陆齐军队数量,和新辟疆土设立的官吏公差,加之内地各处的学堂、医院数量的增多——这两类设施中,公办才是主力,民办学堂和医院也有,但数量比之公办的来不值一提。 这些学堂里的老师,医院里的大夫,与那管理公差和大兵哥一样,都是吃公家饭的。学堂、医院虽然本身会有一定‘收益’,但这收益流入的却是地方财政和国家财政中。 而那两者与银行印发纸钞可是两条路!财政部门收入再多也不会给他们发工资。 简单的一句话——银行肩头上的压力在增多。 在纸钞还不能完全取代金银铜等金属货币的情况下,纸钞实质上只起到一种辅币作用。银行印发纸钞的“根本”是陆齐朝每年开采的金银数量,而不是陆齐朝国民财富的增长率。 从中原、日本等等挖出来的那些金银,至少八成会被铸成金银币,内里再至少有一半成为银行的储备金,余下的才会在市场是流通。十多年来,朝廷的公职人员,包裹各层官吏、军兵、警察、老师、大夫等等,其薪俸来源可都是在银行,而不是朝廷的国库。 而现在的问题就是,陆齐朝开采的金银数量已日趋稳定了,在美洲的金银没有大笔的汇入进中原前,金银方面已经很难再有突破性进展了。 虽然进出口贸易让中国每年都出超甚多,国内可以说是大大增多了金银的储存量。这些金银也会从银行进进出出,毕竟兑换成金银币或是纸钞的话,他们方便交易么。如此,每年银行也会因此而赚取大笔的利润。可其主体还是在于陆齐朝每年开采的金银数量。 这就意味着银行每年新印纸钞的数量将会稳定,可因为国内的发展,因为开疆辟土,及各地学校、医院的增多,因为吃财政饭的增多,银行实际上要发出的‘薪俸’却在一直增高。 1:5的比例在向着1:6迈进,当新一年的财政预算出炉后,朝堂上不少大臣心里头都没地儿。不管是许贯忠、萧嘉穗,还是吴用、蒋敬这些人,时代的局限性叫他们对这一状况赶到恐慌。但是想要让他们从财政支出中扣除些金银填补银行的“大窟窿”,他们却又不情愿。 这些人的应对方式,就是开源——比如打北天竺。 尽快的寻到一块宝地,狠狠地赚上一笔,来增大国库收入以及银行的储备金,缩小纸钞的压力!或者再直白的说话,那就是立刻抢上一笔!填补窟窿。 说到底,那银行与他们朝堂都属于陆齐,都是一脉相连的。 正文 第九百一十七章 万事皆以我为主!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朝堂上形成了决意,陆谦也不反对,如是轰轰烈烈的‘备战’便就全面铺开了。内里不止有军事上的一系列举措,更有关乎文治的许多动作。比如选官! …… 春夏之交,本是天下做官之人最为轻松的时候。因为农忙夏收还未到来,且是风和日丽,气温舒适,不冷不热,一岁惬意清闲莫过于此啊。 可是洪武十六年的四月里却是一个例外,金陵城一道旨意下来,震动了整个中原官场。 凡是过去三年,包含入职不足三年者,绩效考核为中下、下下者,是人人都收到了吏部与各地方验选司下达的招呼。那意味着他们都有可能被调职了。 调职并不可怕。也是陆齐官场上的一大特色! 因为“责任追究制”和“连带责任”的落实与实施,陆齐朝的大小官员经常有被调整职务的。因为那绩效考核在现在这个时候,执行的还很是严格。毕竟陆齐朝才建立十几年么。扣除了每年被砍了脑壳的贪官数量越来越多这一事实,整个陆齐朝那都是昂扬向上的。 体制未曾腐朽,被严格遵守的规章制度,效用自是不差。就像在明初,朱元璋给的俸禄能让全天下的当官的喝稀饭度日,故而年年剥皮揎草。虽然那贪官污吏是前赴后继,似乎悍不畏死,可只要是正常人又如何能不怕呢? 陆谦现如今的手段与历史上的朱元璋有着一样的心思。都是以一种‘手段’来遏制贪腐。区别是朱元璋玩的是严刑酷法,而陆谦玩的是金钱奖励。 效果上,后者居上。原因不是金钱激励比严刑酷法更牛逼,在陆谦看来,这更多是因为陆齐朝官员们的经济基础比明朝做官的强上十倍、几十倍。 纵览古今中外,各国针对政治贪腐问题的手段都是一致的,以‘规章制度’来遏制其发展。 可效果有大有小,原因关乎到方方面面。但内中最重要的一个因素还是人,再好再完美的规章制度,去执行它的还是一个个的人。 当‘人’的整体态势还没有下滑到水准以下时候,就像历史上的明朝中晚期,那朝廷的政治就大致能保持一个“清明”状态,各项规章制度就也都能得到很大程度的执行。 陆齐朝就是这么个情况。 绩效考核的可信度且是不小,中央吏部和省府州地方的验选司,就根据绩效考核的成绩,掌理官吏班秩迁除,平均铨法。铨法是历朝历代用老的一个词汇,意思就是指选拔、任用官吏的条例。 而各级官吏差人的绩效考核又不被验选司所掌控,而是专门设立的有考功司。 事实上,这等同把吏部的职权一分为二,如是才有了掌控官员升降调度的验选司和考量官员成绩作为的考功司。 也正是这两个部门的存在,绩效考核与其后的职务调动,就如是一口悬在头顶的铡刀,让所有公职人员思之便提心吊胆。可同时间,他们也很无奈的,被迫之下,就只能熟悉并接受了这一点。 这件事在初期时候根本没有引起‘下位者’的关注,这太平常了。 但很快的,一股波动就无可抑制的荡漾开了。因为接到招呼的官员范围太大太大了,大江南北十几个省都在这一范围内,自然就让人内心慌张难安了。同时间,朝廷要对北天竺开刀的传闻也被敲定。于是,很快就有人把这两者联系在了一起,而更坏的结果是朝廷竟然承认了。 这下就真的荡起轩然大波了。当绩效考核与去天竺当官之间划上等号的时候,那一个个陆齐朝的官吏公差们,便都体会到了当初“贫困人口”表目上那些百姓们等候“迁移”,等候命运的裁决时候的恐惧和忐忑不安了。 而除了这些个大小官吏公差外,尚在观政期间的新科进士们,也在调遣范围之内。吏部使人明白的告诉他们,愿意前往天竺者,官升一级。 那不愿意者,自然是不少,可愿意前往的同样也有。因为上二百名新科进士中,有的是身份背景有依靠的主儿,这些人不怕一辈子都“流落”到殖民地,他们更看重的是官升一级。 就比如定远伯朱武的侄子,这一侄子虽非嫡亲,但好歹没出五服,血缘且是亲近。当年他犯事后跑路华州,落草少华山,人家还受到了些连累。 如是时来运转,定远朱氏因朱武而兴旺起来,但眼前这族侄一家却尤其得朱武亲睐。那万事皆有因果,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天上落馅饼。 “伯父……”朱涟很有点心动。“那可是个上好的去处。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物产富饶,其富不亚于中原!” “天竺……”朱武口中说道这两个字时眼睛眯了一眯,身为军方大佬的他心中对之当然有不少了解,那的确是个好地方。“你有心了。”能这般评价天竺,这证明朱涟对天竺是有了解的。 此时的天竺其实已经算是中国第二重要的贸易伙伴了! 随着大门被打开,大批的丝绸、瓷器和各种奢饰品潮水一样涌入天竺,那些天竺的婆罗门和刹帝利们消费能力极强。特色的种姓制度确保了天竺上层统治者有足够的财力进行消费,同时又让天竺的手工业拥有足够多的廉价劳动力。那里的棉花、油料两种农作物是对华最大的出口种类,相比来,这儿的黄金、宝石等,就只是奢饰品了。 这个世界上,任何一国家的对外贸易往来,就没听说过拿奢饰品当主攻的! 若是单一的来比较,天方世界也要逊色于天竺一筹,只是因为天方世界还能沟通欧洲,故而对华的贸易量才优胜一筹。 可不要忘记,历史上辉煌鼎盛的大英帝国就是建立在剥削印度阿三的基础之上的。那个地方是整个世界里,在农业文明时代,唯一可比肩中原的福地。 “你对婆罗门可有认知?”不把婆罗门摆平了,想要染指天竺可不容易。看那历史上的天竺民族大起义,从明面上讲,可不就是英国人没‘尊重’阿三哥的信仰而引发的么。那换句话说,不把婆罗门摆平,在天竺做官也难得好。 “侄儿对之不甚了解。侄儿只是觉得,朝廷既然没想将天竺变为汉土,那内中一切就好办多了。” 朝廷都对天竺另眼相看了么,朱涟想的还是有点简单。 朱武笑了笑,这段日子他听闻了不少消息,勋贵之家如朱涟这般的,可不在少数。那不少人的功课都做的很扎实的。 “陛下虽不会颠覆婆罗门教,却也不会故意放纵之。内中的分寸就是朝堂之上都无一定论,我也没甚可以教你。只是教你记住一句话,万事以我为主!” 说着就把手边准备好的一文件袋递给了朱涟,内里就是他对天竺的一些认知,还有不少些谍报司暗中对天竺的调查评估报告。普通百姓虽都看不到的,却也不是绝密。 正文 第九百一十八章 打天竺,不担心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月光皎洁,虫鸣啾啾,紫禁城里面宫殿都已点燃了灯火。这里虽然不是不夜城,但金陵城任何一处的百姓向皇城眺望来,却都能发现紫禁城头顶上的天空似乎总比别处明亮了些。 “娘娘,这段时间陛下每日皆来坤宁宫,再频频留宿于此,把新入宫的安妃与和妃两位娘娘都抛在了脑后,可见是宠爱极了娘娘。”将一个金凤钗插在方金芝的头上,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官笑吟吟的说道。 轻轻的摇了摇头,方金芝面容露出一丝严肃:“云岫,这话今后可再不要说了。” “陛下的心思岂是你能妄自揣测的?”天底下就皇帝的‘宠爱’最不可信。 这无论是在外面,还是在紫禁城里,女人,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途径只有一个,那就是儿子。不然便是国色天香美如浣纱的西施,闭月的貂蝉,得皇帝的宠爱,可是十年二十年后呢?等到年老色衰时候,君王之心又岂能还在? 身边的宫女只看到陆皇帝常常留宿坤宁宫,可她却没看到,陆皇帝这么做只是为了稳定宫廷。是为了压一压新入宫的安妃与和妃的娇气! 这俩女子来自西域,一是高昌,二是喀喇,人自然是生的千姿百媚,背后也各有不俗的家势。陆谦可以宠她俩,把她们捧做新鲜出炉的宠妃,却肯定不愿意看到俩女人心思再大了来。 所以这才频频留宿坤宁宫,冷落了安妃与和妃。用以典型安妃与和妃。 如此手段简单粗暴,可是见效就好。方金芝作为陆皇帝的枕边人许多年,这点道道还是看的清楚的。在朝堂已经定下对北天竺动手的大策后,西北兵马调动,与西洋水师的东向,一些军需物资和随后官员的调遣调派,这都需要牵扯到陆谦很大的精力。他对后宫自然就没太大心神去柔细和婉的‘解释’的。只能用直接简单不费神的手段让安妃与和妃明白紫禁城的冷酷。 故而,方金芝现如今的风光,绝不是她可以持之以傲的本钱。 一番低声细语后,云岫满是惭愧的向方金芝请罪,后者笑了笑,“这有什么,你到底年轻。”这人是他父亲送入宫中的第二批人马,至今也就三四年,进到方金芝身边更是还不到一年光景,自然不如当初那些人思虑周全,慢慢学就是。 毕竟这紫禁城内的陆皇帝,是一个叫人很难琢磨透的人。你说他的后宫与前朝没联系吧,那是不可能的;可你要说他的后宫与前朝休息相关吧,却也是不可能的。 那就是俩频道,后宫之人什么时候能看的清陆皇帝要调换频道来着,就要看个人的修行了。 “娘娘,衣服已经熏好了!”一个宫女手捧着一淡紫色常服,来到方金芝的身边,恭敬的说道。 淡淡的清香充斥着方金芝与云岫口鼻,二人脸上都露出满意。“娘娘,这味道清淡雅致,刚刚好。” 陆皇帝不喜欢太浓郁的熏香,过犹不及,反而是对于清淡些的香味更有偏好。眼前的宫女也是才被提到方金芝身边的,比云岫且要晚上半载,能把握好这个度,那就很值得表扬, 看了一眼身后的宫女,方金芝笑了笑,欣慰的道:“有你们在身边就是好啊。”多些得力人手能让她少操多少心。 宫女脸上全是振奋,对着方金芝施了一礼,“奴婢谢皇后娘娘夸奖。” “好了,过来伺候本宫穿衣服。”一会儿就到了时辰了,要去战场了。每月一次的家宴,十多年里渐渐变了些味道,但有一种味儿却始终没变——女人的争奇斗艳。那不管是年龄大的,还是年龄小的。 陆谦对方金芝忽然高涨起来的热乎,足足持续了三个月才结束。 直等到夏秋交际时候,陆齐对北天竺的攻势都已经开启了——南洋各国的联军已经杀入了波罗王朝,西洋水师也兵分两路,分别从天竺大陆的东西两岸展开进攻,开始对西海岸的索兰基王国和东海岸的色那王国展开进攻。 陆皇帝这才正视两位新入宫的西域美女,真的很国色天香。 “陛下。”明妃赵福金的长安宫内,看着有些意兴阑珊的陆皇帝,赵福金真的有些疑惑了。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前朝刚刚有了一项大动作,大军进讨北天竺,就是远在西域的赵不试都使人递来消息,希望在选拔入北天竺官员的时候,能挑中赵似来着。 赵金福本人对天竺大陆也是深有了解,那是一块流着蜜的大陆,肥的流油,对陆齐朝弥足有益,怎的皇帝此刻却显得意兴阑珊? “大军对北天竺动武与朕有些意兴阑珊,有关系吗?” “以我上国天兵的实力,拿下北天竺不说是易如反掌,也是手到擒来。我一点都不担忧战况。” 这就像前世他玩过的一小游戏——皇帝成长计划一样,所谓的出兵打仗,鸟效果都没有。心里根本不用半点的忐忑,因为大不了可以读档重来。 现在这个时空当然不可能读档重新来,但以陆齐朝对北天竺各国的压倒性优势,陆谦他想不出失败的理由。如此这个大行动对他又有多少的吸引力呢?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会珍贵。陆谦现在就是如此。虽然理智上他很清楚天竺的重要性,那是陆齐的一大输血源泉,是陆齐日后强盛不衰的基石与保障。 他现在只觉的无聊空虚,只是在忙碌了一段时间后空闲下来时必然要产生的情绪。在朝堂上的文武事忙碌完结后,在等待结果的过程中,他只剩下了无聊。 谁让他对天竺大陆没啥期待感呢。没办法,陆谦就是瞧不起阿三哥们的战斗力,就是天方世界都比天竺能叫他兴致高涨。 虽然他知道这是一种偏见,可他改变不了,也没想过去改。这就像他对西征的执念一样! 躺在美人腿上,仰头吃着贡桔,对于后市的卢瑟们言简直是梦寐以求的美事,只是一个梦已经做了十几二十年了,再美的美梦也就那回事儿。 赵福金想了好几个法子,也没能挑起陆皇帝的兴致。人就这么懒洋洋的睡过去了,等一觉醒来天色已暮,华灯初上。他起身去往外头,就看到小赵氏竟也在长安宫内。与赵福金坐在一块,不知道在聊什么,很远就能听到二人清亮的笑声。 缓步的走进屋子里,陆谦看了二人一眼,“聊个什么这般高兴?说给我听听,叫我也高兴高兴。” “妾身见过陛下!”二女见陆谦来了,连忙站立来施礼。 对着二女挥了挥手,陆皇帝笑着道:“夫妻一体么,私下里就不要顾及那么多!” 说着人坐了下来,也不知道是灯光照射的,还是陆皇帝眼睛一晃,看着娇艳的赵福金和小赵氏,他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邪恶的想法,是不是可以…… 该是陆皇帝的目光太过于热络了,赵福金脸上微微僵硬,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正文 第九百一十九章 一份“合同”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轻轻的睁开眼睛,将压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拿开,看着躺在身边的两个女人,陆谦先是得意的笑了笑,然后再拍了拍额头。 荒唐了啊。这可是宫内!这种事,史官再是耍春秋笔法,起居注中也定是要被记上一笔的。 不过从内心讲他是不在乎的。因为等到这玩意儿曝光于人民大众面前的时候,他早就被盖棺定论了的。根本影响不到他的个人形象! 缓步的走下床,赵福金与小赵氏还在熟睡,面色红润,脸上挂着一丝疲惫。陆谦没打搅她们,自己把的衣服穿戴好,对着外头的宫女太监招了招手,在前殿熟悉用餐,便就缓步走出了长安宫。 “今日可有人进宫?”陆谦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太监,沉声问道。 这人已是如今皇城内少有的汉人小太监了。陆齐朝从没有真正招募过小太监,更在十年前就正式下诏停止招募太监。除非是天阉! 现如今宫中的太监大多还是继承自的辽宋‘遗产’。再有一部分就是从天竺和天方世界‘引购’的。 那两块古老的土地上可老早就有阉人存在的,其历史之悠久,不逊于中国。 只是天竺世界的海吉拉斯,那多是信仰产物,人种也全部来自底层,故而不如天方世界的阉人受陆齐朝的喜爱。 故而,同样是新入宫的菜鸟,身体内流淌着炎黄血脉的阉人,地位自然远胜过前者。一如陆谦身边这个小李子。 “回陛下,乐相公半个时辰前已经到了宣德阁,前朝的不少大臣递来了帖子,好像是因内阁对西域战事所下的定论。”小李子对着陆谦施了一礼,恭敬的回答道。 陆谦缓缓的点了点头,耶律大石灭伽色尼,那书面战报送入金陵是很有一段时间了,内阁要商讨耶律大石的封赏问题,还有后续接任正红旗旗主的人选问题。而西域军灭东克普恰克汗国,书面报告送到金陵也一月有余了,占克舎等人眼看都要到了金陵,对东克普恰克人的安排,也确实该有定论了。 虽说后者在陆谦眼中那就是一场戏! “不要打扰两位娘娘歇息,让人都精心伺候着。”说着就举步迈向了宣德阁。 陆谦还没有走进宣德阁,便见到迎面而来的乐和,开口问道:“怎么?外面又来了奏折?” 对着陆谦施了一礼,乐和恭敬的道:“回陛下,吏部已初步拟定了个入天竺大小官员名单,详细的简历档案也都已经报了上,折子刚刚送来。再则就是,内阁重臣和六部侍郎,还有在京的一些文武官员都来了。” 朱涟那样的人绝不是特例,就陆谦所知,那第一批拟定的殖民地官员名单中,不少人都是有背景的。这种事儿他也没办法杜绝,也不必要去杜绝。中国就是个人情社会,前世闹哄哄后都改不了的“属性”,陆谦又怎么去改? 论背景关系,他的儿子们就是最大的“关系户”,不然凭什么他们将来都能封王? 这事儿与东克普恰克人相比,不值一提。 宣德阁内聚集了不少大臣,此刻一个个都老神在在。能赶上如此‘盛世’,这是他们的福气啊。不需要考虑敌人的强弱,只需要知道敌人在哪里。 帝国的版图越发的壮大广阔,这自然是皇帝陛下的功勋,却也是他们这些朝中重臣的功劳。后世青史上,总是要被记上一笔的。 “圣主临朝,百官~拜!”随着这一声喊声,宣德阁里一阵肃穆。金陵皇城内的宣德阁可不同于益都旧时的模样,那无论是模样还是内中大小,比之乾清宫也只是小上一号罢了。 前殿就是个小金銮殿,都能摆开小朝了。 陆谦缓步的走上宝座,对着下面的大臣挥了挥手,沉声道:“众卿平身!”待所有人站了起来,这才笑着说:“这内阁的决意书才送到朕手中,诸卿后脚就纷纷入宫来,是对决意有所不满意么?那就找个人念一念吧!”说着看了一眼乐和,“乐卿,你来念一念!” 内阁之中对于那决意自然不同意见甚大,非是如此这道“决意”还不至于现在了才被着落。马上那占克舎一干人就已经到金陵了,这是屎憋着菊花,不得不为之。 “臣遵旨。”乐和接过奏折,打开大声读了起来。 首先,就是关于耶律大石的。后者受封松漠伯,这倒为众人所接受。虽然耶律大石心很野,可人家这十年里也端的尽心竭力不是?立下了剿灭伽色尼人的大功,可以说是在陆路上为陆齐打开了通往北天竺的道路,封为伯爵也说得过去。 虽然那“松漠”两字被不少人诽议。当初的契丹人,就是被李唐封为松漠都督府的。 再加上耶律大石的身份,这很是让一部分人心里升起担忧来。觉得现在陆皇帝这种政策那根本就是在养虎为患。 故而一部分大臣认为,即使封耶律大石为松漠伯,也不能同意他对外封国。陆皇帝本来设计八旗制度的时候,就没有针对他们的封国么。 陆谦脸上抽了一下,他最初的设想中的确没这种操作,可在耶律大石玩出这种操作前,陆皇帝并没把这个漏洞给堵住啊。 当他意识到耶律大石的谋算之后,再叫他去利用权力弥补漏洞,堵死耶律大石的后路,陆皇帝没做。那太low了! “耶律大石十年来戎马疆场,功勋屡立,为我大齐肱骨之臣也。朕何以厚此薄彼?” “此事朕意已定,不须再言。” 把手一摆,乐和接着往下念,也就是正红旗旗主的后继者。折子上给出了五个名字。 “此事暂缓,待朕细思。”陆谦继续摆手,乐和接着继续朝下念。而这就到了今日众臣齐齐聚到宫中的重点了。 关乎东克普恰克汗国的处置。这份奏折非常的详细,从最早的尼勒哈尔与塞尔柱人勾结,到纳扎尔引着康勒人、基马克人来犯,再到陆齐调兵金湖城,然后是奈曼部投降,杨再兴建功,养吉干城一战破敌,最后是折可存使人说服了穷途末路的占克舎,引东克普恰克汗国右翼入彀,然后姚友仲为先锋,库蛮城一战定胜负,尼勒哈尔被俘,右翼各部主力遭创,旋即右翼各部或是西逃如西克普恰克汗国,或是举旗降于陆齐。 整个写的非常的详细。其中对将领的赞扬,对陆皇帝的吹捧,更是着重诉说了陆齐大军的锐不可当,以及占克舎本人的重要性,洋洋洒洒万余言。 最后就是对占克舎等一干投降部族头人的封赏,内阁开出了一份较为丰厚的“合同”,这引得其内部生出很大的不同声音。 “合同”!就跟足球运动员与俱乐部之间的合同一样的合同。 现在的东克普恰克各部族头人与陆齐之间,陆齐对他们的封赏可不就等于俱乐部给球员们的薪水么,那可不就是一份“合同”么。 没谁傻到会认为这一战之后,占克舎他们就是陆齐王朝的死忠马仔了,就会生生世世的为陆齐朝效力尽忠了。 那再大的威慑力也是有期限的! 这一切就都要看“合同”办事。 正文 第九百二十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陛下。占克舎迷途知返,与我大齐为敌又本是陷于阴谋,确实情有可原。但其意图负隅顽抗,抵抗我大齐天兵却也是事实。”赵明诚也已经两次进出中央了,然而他真的很幸运。年纪不大就做上了礼部尚书,老早就成为了内阁大臣,出了中央部衙,更是一在南洋任宣抚使,一在中国第一所公办综合大学——成均大学堂任总办! 那是要声誉有声誉,要品级有品级,幸运的一比,标准的人生赢家。简直不要太风光了。 从成均大学堂总办位置上再入中央,人家还是礼部尚书,内阁大佬。而且在老一批重臣退出内阁后,他在内阁的‘份量’也是有所见长。 须知道,最初时候他这个礼部尚书,那是权利最水的时候,在内阁之中的地位就也可想而知。 现在的赵明诚,则今非昔比也,那些刚刚入阁的大臣们,再是觉得‘不屑’与之为伍,也不得不礼让他三分,别忘了人家老婆也是非比寻常的。夫妻合体,一般的内阁大臣能比的了吗? “故,臣以为,占克舎虽情有可原,然罪不能赎。不可为钦察之主!” 赵明诚的理由很那个啥。你都摆明了要打人家了,还不允许人组织力量抵抗,这太霸道了。然而站在陆齐这一边,你占克舎抵抗过我,我现在看你立过功,早期时候的冲突起因又不在你,就好生的放过你这一遭,但我是绝不会还立你当“大王”的。 因为从心理上讲,就让人很难相信占克舎对陆齐没有怨言。 “赵相公实老诚之言,臣附议。” “臣附议。” 赵明诚话语刚刚落下,就有几名臣子站了出来。今日道场的人物都是朝堂大臣,份量很是不轻。内阁里对东克普恰克人的处置,意见纷纷,赵明诚这儿就是其中的一波。 作为内阁首辅,许贯忠老神在在;作为内阁次辅,萧嘉穗也不动如山。对赵明诚等人置若罔闻。他俩贯彻的是陆皇帝的意志,有甚可说的?谁让陆谦对钦察草原的处置就是这般决定的,是陆皇帝让东克普恰克人仍旧作回一个松散的部族联盟的。 许贯忠、萧嘉穗若不是对陆皇帝的算盘知之甚详,他俩也会觉得这么做很不妥当。因为陆谦的敕封,还有对整个东克普恰克人的安排,就像李唐时候的‘天可汗’对塞北和东北一个个羁縻州、都督府的安顿一样,管理上太松散了。 那些克普恰克部族只要缓过这口气,说要造反,那立刻就能再卷起一场风波来。 能够看得到的唯一好处似乎就是让西克普恰克人安心了。陆皇帝这般做显然是没打算去他们的地盘上逛一逛的。但塞尔柱人听到后必然会担忧的。 没人会把手中的宝刀白白收回鞘中,陆齐大军的兵锋不继续向西了,那就只能是对准塞尔柱了。对简单的一道理。 陆皇帝连几座城池都不准备在钦察草原上建,只把占克舎立为钦察盟主,制定了一个较为松散的盟约管理机制,这很不陆皇帝的。 朝堂上很多人都满满的不能理解。 控制草原,陆齐朝并非没经验。塞北大草原上一座座城池,就是他们给出的答案么。但这些手段陆皇帝却没打算施行在东克普恰克汗国。 只是陆皇帝把许贯忠与萧嘉穗说服了,不只是他俩,军中的几名都督也被说服了。只是要对其他人保密,因为陆皇帝的决意若是扩散范围太大,有泄密的风险,那就不美了。 如此,内阁六部等诸多大臣中,异议甚多,事情是被二人给强行定了下来。 陆谦是要准备给东克普恰克汗国归顺的部族们划出一个又一个的属于他们的地盘,然后分封他们的头人官职和爵位,就像满清对蒙古人做的那样,只是陆齐与占克舎他们见却没有一个喇嘛教和满蒙间的‘深情厚谊’。那就等于抽掉了满蒙一家的根基! 只有其型,无有其实! 如此的控制手段显然是很单薄的。 但陆谦要的就是’单薄’。他要的就是这一个个原东克普恰克汗国,现如今的滨海之盟的部族们全都“独立”起来,闹腾起来。他虽然没在钦察草原中修筑堡垒,驻扎兵马,却会下令给那些个受封者,叫他们每人在划定的地方修建起一座城池来。名义上说是因为他要通过钦察草原勾勒出一条直接联系欧洲北部与中国的道路来。 可实际上这条商路的用意却是在为日后西征欧洲探路,也是为了二次征服他们做准备。 别看东克普恰克汗国的左右翼都被征服了,那占克舎看起来似乎很老实本分,但如此的重击之下这些个部族对于陆齐肯定会有抵触心理,只是现在被陆齐的武力给震慑住了,以至于不敢表露出来,甚至是主动地被他们埋在心底的最深处。 陆齐用强手段去压制他们,以陆齐的实力当然可以轻松做到了,但看那西喀喇汗国的那一幕,马黑木二世被捧出来后振臂一呼,群起响应,这是前车之签啊。 对于这种草原部族,不狠狠地修理上几遭,那是很难彻底慑服他们的。 陆谦现在就更期望着能让那些个不安分的部族,一个个早日跳出来,别为日后的大事制造麻烦。 而占克舎的这个盟主头衔,看似是钦察之主,但与真正的汗王比,可是有着极大的差别的。 “克普恰克汗国”这个称呼在彻底的废弃后,钦察人、突骑施人、悦般人,基马克,乌古斯及康勒、可萨,马扎尔,阿儿根等等,那就会从部族大联盟形态陡然变回一个个‘独立’的部族。 对比‘历史悠久、认同感更高’的克普恰克汗国,“滨海之盟”简直是开玩笑的。一个外人强加给他们的称谓,若是能有认同感就怪了。 就好比‘支那人’,或者是nigger、yellow monkey,对这般词汇能有鬼的认同感。 同时,宽松的生存态势和较为自由的政治环境,很轻易的便能让现在被逼下投降的那些个部族头人们一个个爆发出自己最真实的“人生姿态”来。 别忘了,人是最善于‘忘记’的。 谍报司会紧紧地盯着他们! “钦察草原各部盟主与钦察之主可是不同。”陆皇帝觉得赵明诚他们未尝不明白其内的区别,只是他们连一个‘噱头’都不能容忍。陆齐朝的大臣们真是有点飘了。 “众卿,奏折念完了,不知道你们都有甚看法?不如站出来说说!”接过乐和递过来的奏折,陆谦笑着对底下重臣们说道。 “陛下,臣有话说!”陆谦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大声的说道。 看了一眼站出来的人,是兵部侍郎赵鼎,陆谦笑着点了点头,大声的道:“赵卿尽言!” “陛下英明神武,高瞻远瞩,决意定策必有神机隐匿,臣不敢有议。实是臣心中有不解,何以放着克普恰克人,白白纵容了去?” 朝堂之上又有几个是真的笨蛋呢?尤其是内阁? 这段日子里,最让他们不明白的就是陆谦的故意纵容。如此的决策决断,是会叫占克舎他们喜出望外的。就像没有俘虏会想到自己的“俘虏营”竟然是自己的老家,整个‘老家’都变成了一座‘俘虏营’。 陆谦心中叹了口气,他很像透出一点口风的,比如来一句,“众卿家岂不闻一句古语曰: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一个多月的争讨不休,在外人看来内阁最终做出的这决定必然是很郑重,很慎重,很具有决定性意义的结论。这充分证明了陆齐朝对克普恰克人的重视么? 而条件如此之好的‘约束’,也充分证明了陆皇帝的大度、宽怀,充分表达了对他们的关爱。 这股沉重如山的‘爱’,就是陆齐对他们满满的善意,是无可争议的爱护。消息传回后,陆皇帝的名头想必会成为‘在世圣人’那一级别的了吧? 这可是一场真·大戏,虽然很多演员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演戏。 “国家财政艰难,尔等勿要节外生枝。” 正文 第九百二十一章 娘啊,这是个后爹!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扬州城内,一支从钦察大草原的东部出发,跋涉万里而前来金陵的队伍正停留在驿站中! 队伍里的陆齐军将们一个个在开怀畅饮,肆意欢笑。扬州城都到了,金陵近在咫尺也。他们的任务,他们的目的,他们即将受到的嘉奖,都为期不远了,那如何不叫人高兴? 但同样也有一些人“近乡情更怯”,忐忑惶恐不安,心中如同揣了二十五只老鼠,一想到即将来到的“判定书”就是百爪挠心。 占克舎这波人足足有小四十个,除了奈曼部的巴鲁克外,余下的就无一个不担忧的。 他们可是知道,就自己一行人的封赏问题陆齐朝的内阁大佬们已经争论月余时间了。 报纸上都登了。他们岂能不知道? 但这份“看重”真的叫他们很重很有压力啊。他们没人希望被这么看重的,更希望能被当成一个屁,被陆齐这边放了就得了。 正是因为如此的心理,这一路上他们虽看到了陆齐的繁荣富饶和人口稠密,看到了陆齐实力的牛掰,但心情却与当初来金陵觐见的回鹘人截然不同。 他们看到的中原风情和繁荣富饶,全变成了一座座大山,压得他们气都喘不过来。 本来就没想过向陆齐寻仇报复的他们,看到陆齐的强大富饶后在更加不敢仇恨陆齐的同时,也在深深的担忧——担忧强大如斯的陆齐会不拿他们当回事儿,会眼睛里全无他们的利益。 就像大象不会在意有多少蚂蚁臣服自己一样,人也肯定不会对鸡笼子里的鸡的情绪有半分在乎。 占克舎他们很怕陆齐“看重”他们,却又不甘心陆齐过分的“轻视”他们。这种矛盾的心理的外在体现就是一个个尽都愁眉不展。 如是,当这些人怀揣着恐慌,战战兢兢的走入奉天大殿后,在听闻了陆皇帝的‘封赏’之后,那心底里爆发出的猛烈感激之情,简直是火山喷发,不可抑制。多日来的提心吊胆,多日来的惶恐不安,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去,身心的骤然安全,可不叫他们一个个都对陆皇帝感激不尽? 虽然这种感激之情会跟之前的恐慌和对陆齐的惧怕一样,随着时间一点点消失。但是在此时此刻里,他们的心情就如是爆发中的钱塘江大潮,几乎在听到了封赏的第一瞬间,汹涌澎湃的潮水就已呼啸而来,后浪赶前浪,一层叠一层,直若排山倒海之势,如若万马奔腾之威。 “哈哈哈,哈哈哈……” 回到鸿胪寺安排的住处,占克舎是再也不能抑制心中的高兴,竟然能得到如此的封赏,成为了宾海联盟的盟主,成为了帝国子爵,这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美事啊。 一个个东克普恰克汗国的贵族头人们欢庆高呼,载歌载舞,这一刻,陆谦便直若是他们心中的太阳,是他们的再生父母。而在这场他们遭受到侵略,完全是受害人的战争中,他们损失的人口、财富,这一切就全都被抛之在脑后。 人真的是一种很善于‘忘记’的生物。 但这就是人类,这也就是政治。 这个世间从来就没有超越时间的忠诚和仇恨。看那满清,满蒙一家叫喊了多久?可在满清后期,外蒙的那些王公贵族们又是如何与沙俄眉来眼去的? 日本在正史上的唐宋两朝时候,对中国也可以说是拜服有加,崇敬不已。但后来呢? 而同样的,中日之间血海深仇,但后世中土的精日又何尝少了呢? 一切的忠诚与仇恨都是有时间限制的。而要问这个‘时间’有多久,那就要看你和你的敌人,自身的强大又能保持多久了。 历史上的蒙古人在被满清征服之后,他们跟随在满清的身边一次次攻伐中原,只付出了轻微的损失就从腐朽的明王朝身上获取了巨大的利益。这似乎是满蒙一家的最根本因素! 但那只是假象,重点是满清能牢牢的压制住蒙古,并且从始至终。 而要是那个时候的明王朝里也出现个逆天的穿越者,让满清的精兵强将在汉地撞个头破血流,让跟随作战的蒙古部落损失惨重,后者看到满清实力减弱后也跟定会大声的对满清说“不”! “你们要明白,我大齐用不着把克普恰克人变成自己的子民。”陆谦眼睛瞄了一下身前的几个儿子,“既然都不需要克普恰克人汉化了,那还用得着派大兵筑城镇压呢?”派兵筑城,在草原上形成一条条坚固结实的锁链,把整个塞北游牧民族的马蹄都给困得紧紧地,那目的是为了把大草原变成中原的一部分,把草原上的牧民尽可能的汉化。 但现在陆谦都不用克普恰克人汉化,他还为何要在钦察草原上步兵设城呢? 所谓的克普恰克人,那就是一个大型的部族联盟,而不是一个真正的民族。陆齐不过分的逼迫他们,那就是一盘散沙,而要是过分的逼迫他们,保不准就真给碾成一个整体了。 “把着眼点钉在克普恰克人的顺服上,又有何意义呢?只要那片土地不化为汉土,他们现在就是表现的再温顺,又能如何?这世上可没有千万年不变的忠诚!千年前的曹操最初定是刘汉的忠臣,可后来呢?还有五胡乱中原时的那些个畜生,他们最初被司马氏诸王拉入中原的时候,肯定也是司马氏子弟的一条好狗忠犬,但最后呢?” “再说一个近些的例子,赵宋王朝的开国之君赵匡胤,其受周世宗之厚恩何其之深?一遭有机可乘,立使乾坤变幻。那周世宗尸身未冷,可赵匡胤不还是负了他的旧恩么?” 羁縻州永远是不可信的。 契丹与女真,朱明与满清,那都是历史上血淋淋的例子。除非陆齐能把东克普恰克汗国变作一片汉土,不然再把他们压服也是没意义的。 一旦陆齐的实力衰退,羁縻州就立刻能从温顺的看家狗变成凶狠的饿狼。 “一切还要看本身的实力,看自己的力量。这才是决定“羁縻州们”老不老实的根本。而最是重要的一点还在于,这些‘羁縻州’的未来——你究竟是怎样打算的? 是一直就让他们‘羁縻’着,还是要把它们化为汉土!?” 陆谦看着眼前的几个儿子,那就没谁是笨蛋,这个时候怎还不明白他的打算? 没人相信陆谦会把把放过钦察草原的,他不让克普恰克人汉化,那就等于说克普恰克人已经是他心中要消灭的敌人。而消灭了‘克普恰克人’后,钦察草原会给怎么安置呢? 考虑到他们近些日子里收到的大批关于钦察诸族的文件资料,几个儿子心中全都升起了惊恐。 “那等苦寒之地,父皇要拿它做儿臣们的封国?” 陆川第一个叫出声音来,脸上全是不可思议。东克普恰克汗国,也就是后世就是哈萨克斯坦中北部和俄罗斯的南部,对于冰天雪地里生活的老毛子言,那都是温暖的好地方。 可陆川他们却想都没这么想过。要知道,那里是田虎都不愿意去的苦寒之地啊。 “娘啊,这是个后爹!”一道道射向陆谦的目光中都蕴含着无尽的委屈。田虎都不愿意去的烂地方,你就给儿子们啊。世间有哪个做爹的会这样? 正文 第九百二十二章 自己有手有脚,自己打拼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陆谦看着眼前的几个儿子,他很想说:儿子们,你们的老子已经为中国崛起流过血出过力了,现在轮到你们来做奉献了,不要怕吃苦,不要怕受累,未来还有更艰巨的任务等着你们。 但看着儿子们的神情,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说的好。 坑儿子就坑儿子吧。保不准这些家伙未来时候还会坑爹呢,现在自己先坑回来也不错。 就如今的情况看,解决了宋儒理学这个大弊端的陆齐,开启了事功之学的陆齐,不再可能像朱明那样败得窝囊,被一个个掉书袋的腐儒贪鬼给搞的病入膏肓,最后让一群野人捡了便宜。但“天子守国门”的勇气,皇帝亲自上吊的勇气,陆谦认为——陆氏皇族子弟还是需要拥有的。 只可惜,这话他也只能在心底里想想。 明面上,皇帝的儿子可不就是要享福受用的么。 现在陆谦儿子有十四人,扣除一个在国内继承皇位的,南洋则是只有三个空地可以安置,除了条件最好的新福之外,还有婆罗洲和新几内亚岛,陆齐对后两者的探索还很稀少,可彼处地域之大,物产资源之丰富却是有目共睹。余下的十人,日本再安置一人,那还足足有九人等待“处理”,且这还只是目前。 就陆谦的体格,五六十岁弄出小儿子来也不稀奇不是? 陆谦要未雨绸缪啊。他可不会把吕宋岛当个封地,再把棉兰老岛当个封地,把婆罗洲一切几块,再把日本四分五裂了给儿子。那是在坑子孙后代呢。 他丢不起那人! 可美洲现在也太荒凉荒蛮了,距离中国也太遥远了,故而,他儿子们的封国只能,也必须在西大陆! 广袤的中亚,高加索南北、黑海地区,还有俄罗斯的顿河流域、伏尔加河流域,在战斗民族还未形成之前,在基辅罗斯公国已经不成器的时代,一举倾吞下这片广袤的地区,未尝不能做到。 横竖那一个个封国的背后,还有强大的陆齐王朝在支撑着的么。 穿越者太bug了。若是只把眼球瞄向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格局就太小了。既然穿越了,既然得到了如此一个绝世良机,那就要打开一个大大的大局面。 地球的球长是没办法做到的,但地球的盟主还是可以奢想一下的。 而被他寄托希望的那大片土地,在如此这个时代还都处在一个比较荒蛮的态势,从波罗的海到巴尔喀什湖,这之间广袤的土地上,一没有强大统一的国家,二没有历史悠久的民族。后世的俄罗斯、乌克兰、哈萨克、吉尔吉斯、土库曼等民族,如今还都处在一个萌芽状态,或是连萌芽都没有。便就是西方的一神文明也没有彻底的把北欧纳入自己的体系中。 地处温暖的西欧的一神文明核心地区,此刻看待寒冷的东欧与北欧的目光,许也就是如中原看待四夷的目光一样。 对中国来说,这是最好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陆谦看着身前的几个儿子,就如朝堂上的重臣们对他的决意有不同意见一样,几个儿子里头也持有不同的意见。区别是有人不加遮掩的说了出来,有人则选择了沉默。 他是不管儿子们是怎样选择,只把要说的话说出来。“你们须知道,人世间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陆齐已经严重的损害了东克普恰克各部族的利益,别看陆谦给了他们较大的自由度,但损害了就是损害了。 “帝国对他们再巨大的震慑力,当他们回到自己熟悉的草原上的时候,时间也会让他们迅速遗忘掉。只要稍加挑动,我不信他们不动心。东克普恰克汗国的背后还有西克普恰克汗国和塞尔柱帝国……” “所以,我现在不需要他们的“心服口服”,我更需要这些人的背叛。” “他们一叛,那就将自己放在了‘背叛者’的位置上了。因为我已经给了他们这群战败者最好最优渥的待遇,因为我是一个仁慈的君王。如此,我大齐才是师出有名。才可以把那一个个的部落通通的肢解并编户齐民……” 这就是他今日要教给儿子们的“知识”之一。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这道理说起来很简单,但能准确的做到这一点却不容易!稍微不慎,就可能是玩火自焚,或是养虎为患。 所以,陆齐的强大才是最根本的。只有自身的强大,这才能放手的去纵容‘羁縻州’们去搞鬼搞怪。 陆谦的态度叫儿子们都通通闭嘴了,他们心存反对,最大的原因本是在于陆齐对克普恰克人的处置。可现在看,却是事出有因的。陆皇帝要把苦寒的钦察草原做他们兄弟的封国,那真是太可怕了。但他老子心里打着如此的算盘,也怪不得陆谦会如此对待克普恰克人了。 老三陆川先前就很直白的说——用武力严格控制东克普恰克各部,是最省心省力! 觉得陆皇帝那一套有点在‘故弄玄虚’。 直接抄袭塞北草原上的政策,这是慢慢演变的一种方式,也是最安全的方式。却哪里知道他们的老爹竟然打算如此的坑儿子! 他们哪里知道陆皇帝一门心思的要远征欧洲,东克普恰克汗国的地界直接延伸到了里海,那真的已经是很远很远了。可这却远不过陆皇帝的宏图大志! 陆皇帝的儿子不少,但世界足够大啊。铁木真都能马踏欧亚,扫荡一个个国家,让自己的子孙建立起一个个汗国,陆谦不认为自己办不到这些。 并且因为文化上的不同,他和他的儿子们建立起的这个庞大‘文明体’,其凝聚力和向心力也将远超过历史上的蒙古大帝国。 华夏文明更是可以防止让一个个藩属国轻易变色。 以汉民族为主体的陆氏帝国,有着灿烂的华夏文明做后盾,与文化贫瘠的蒙古人可是有本质的不同。后者在征服了天方之后,就迅速的绿化了,进入天竺之后,又与婆罗门纠缠不清了。陆齐可没这方面的忧虑。就像欧洲人征服了美洲之后,不可能跟着当地的印第安人一块去搞“万物有灵论”一个道理! “不要把眼睛只盯着北方苦寒之地。”陆谦指着欧亚大陆地图的西边,“南方呢?温暖的南方呢?” 与北欧和东欧的国家、民族萌芽不同,中欧和西欧、南欧已经形成了不少稳定的国家和民族。他们有着自己的历史文明,有着自己的民族文化。 几百年的时间,当初摧毁了西罗马帝国的蛮族人,一个个已经改头换面成为了文明人。他们建立起了一个个国家或城市,生活方式也从纯游牧或半农半牧模式,转为农耕工商模式。 他们才是陆谦心中最大的敌人! “这片土地就是欧洲的“中原”,包括那个拜占庭帝国。你们对之也该有初步的了解。地中海的北岸气候温暖,降雨充沛,土地肥沃,屹立着一座又一座的城市。” “你们若不像一辈子都生活在北方苦寒之地,不想子孙后代都生活在冬季里撒泡尿都能冻成冰棍的烂地方,就去打啊。自己有手有脚,自己打拼出一片天下。” “还是真想去美洲、澳洲那两处荒凉荒蛮之地?” 新几内亚岛都被发现了,再进一步发现澳大利亚,半点也不稀奇。 陆谦看着自己的儿子们,他就是要告诉他们,你们的未来并不美妙。想要过的舒适,那就要亲手去打拼,去奋斗,去自己开拓! 正文 第九百二十三章 财政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吁——”地一声,马术精湛的前燕京留守李若虚勒住了胯下的阿拉伯马,然后翻身下马。先是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疼的身体,再把马鞭和缰绳扔给站在旁边的卫兵,自顾朝前走去。 金陵城内的税务总局位于玄武湖以东,钟山以北的位置,临山近水,环境非是一般的优美。此刻正值夏秋之交时候,虽不能说是如春夏时候鲜花似锦、绿草如茵,却也相差仿佛。远方大片的果林点缀大地,花木葳蕤,让李若虚初来乍到时候还很是留恋了一番。 燕京城内也自有名胜,然而,这里是帝都啊。燕京虽贵为陪都,却终究是要逊色一等的。 李若虚从燕京留守位置上挪到税务总局,自然没有做副手的道理。 陆谦虽然对蒋敬、薛绍甚是放心,可他也不可能叫人霸占某个位置十几年不动。不说会不会叫人根深蒂固,只说一清正廉洁的问题就难说。他的天眼是能看清楚忠诚度,但也看不到清廉与否啊。 这世上可有的是忠心耿耿的大贪官,比如明末的朱大典。此人贪婪成性,在任凤庐巡抚期间,搜刮勒索民财,婪索财贿,其穷凶极恶之状,被人称为“乳虎苍鹰”,靠贪墨积累亿万资财,是明末数一数二的大贪官。崇祯十六年,朱大典遭到御史弹劾,丢官罢职,回到老家金华。但是在明朝危亡之际,清军直逼金华城,贪官朱大典却能持大节,毁家纾难,坚持不降。最后城破之际引火药全家殉死。连满清编修《明史》时,都对其的勇气和气节十分的敬佩,称之“浙东死事之烈,未有如大典者”。如此人物谁又能说他不是忠臣? 故而,如蒋敬、薛绍,这些年里进出中央已经多次了。 这不是全为了防患他们,也一样是为了保护他们。 …… 财政有难,金银增发纸钞的问题牵动了许多人的心。在大军进攻北天竺的同时,陆齐朝的财政、金融、贸易系统的相关部门,如户部、税务总局、海关及各大银行的官员们都被内阁勒令‘想方设法’。 李若虚作为税务总局的一把手,虽然还分出精神留神‘兄弟单位’的举措,却更注重发掘自我潜力。 “税改”这般重的俩字,李若虚还是不敢触及的。他刚在税务总局履新,根基还未巩固,税改的份量太重太重。 李若虚现在能做的只有——关于XXX的补充意见若干。 “今天会议就先从刘总督察提及的酒税说起。”李若虚让秘书给手下几名干将上了茶。他对于税务方面自然不是半点也无了解,可要说了解甚透,那显然是不及税务总局内部的诸人的。 “刘总督察提及的酒税问题是很有见地的,大家听后可各抒己见。如今事态有点紧张,我税务总局可不能落在最后。”说着李若虚向手下列坐诸人中的一个示意。 刘总督察是税务总局内部监察系统的老大,自然也是大佬之一,但他仍旧是个路人,就不起名了。 这会只听他用沉稳的语调说道:“我朝自建国立鼎之初便无酒禁,更无酒水专卖,这些年来大齐一派盛世气象,民间酿酒者繁多。然其酒旦不出本地者,便无课税。” 这实则就是一种免税态势。因为酒水一旦出了本地,向外跨境专卖时,或是被酒楼饭庄卖出,那就作为普通商品的一部分,征收的也仅仅是商税或是营业税,单一的酒税依旧是不存在的。 陆齐朝名义上并没有废除酒税,却无名有实。 这可以说是可跟前朝大有不同的。酒税此物自从西汉始元六年(西元前81年)始征,历代皆有沿袭。杨隋倒是免除了一阵子,然唐代又复酒税,唐至宋末皆以专卖为主,征税为辅。 “以赵宋为例,其酒政分为三样:酒水专卖、酒曲专卖及税酒。酒曲是酿酒所必须,赵宋于东京、西京、北京三地实行酒曲专卖,盖因彼处富贵权宦众多,酒水消耗大,朝廷供酒,多有不济;各地州城内则直接实行酒水专卖;各县地方或实行纳税,或实行酒水专卖。如此有利于朝廷获取更多的酒税。 而我朝历来不禁百姓酿酒。” 陆齐朝非但是不禁民间私自酿酒,便是酒楼饭庄,自家酿酒都不予理会。除非你是要把酒水卖到外地去,酒水过关,这就成了商品,这才会有税费。 这个刘姓总督察的意思就是重拾赵宋的老政策,加以改进,取其精华去其糟粕,适应陆齐当今的社会状况,如此定能搞出一笔数额不小的钱款出来。 李若虚对此是赞成的,那刘姓总督察私下里曾给他说过,这一策略若能得行,中央地方财政收入将不下千万之巨。此事若是成功了,他也算是在税务总局一把手的职位上初步站稳脚跟了。 须知道,那赵宋时期的酒税在巅峰时候就曾岁入八百万贯。以如今陆齐的现情,只要稍微的抓一抓,即便不如赵宋那般的苛刻,岁入千万之巨亦是能做到的。因为这酒与酒是不一样的。 刘总督察就认为,陆齐朝现今对酒类的税课太过放松了。无论是何等价格的酒类,除非是对外贸易,否则只在国内买卖运输的话,都一律做普通商品种类,一律以统一的‘通关关税’征收税金。这不是太便宜那些高档酒水了么。 它们所产生的巨大利润,可是远远超过普通商品种类的。 简单的说来,就是无所谓酒税不酒税,把酒水与食品、丝绸等日用商品统一税率,全都只取一通关的关税。就是被卖到酒客手中时候,店家酒楼需要交纳的也只是一个营业税。把酒水与食材混而为一。 这实际上就是没酒税么。在朝廷财政困难的情况下,这是一种极大地浪费。 就像是在后世,把酒的税率与饭店里的鸡鸭鱼肉划等号,这岂不是在有意的在放纵酿酒业么?也就是陆齐朝不缺粮食。 在如今这个时代的人看来,这就是把廉价货物与奢饰品混而为一了,全都征收一个档次的税金,这岂不是很便宜很便宜那些‘奢饰品’了? 刘总督察认为,税务总局有必要出台一个补充条例,针对酿酒和买酒的统一征收酒税,同时还要给国内数以千计的“酒”分出个三六九等,然后分别对不同档次的酒类征收不同的税率。因为那酒水的原材料说到底就是一样的粮食,耗费一样的粮米酿造出的酒水,相互间的价格却相差甚远,那本就该交税!就跟那瓷器一样,分它个粗瓷、普通瓷器、精品瓷器、高档瓷器来,不同档次征收不同比例的税赋,那都是来钱的门路。 何况这上千万银元看似不少,实则还不如八百万贯呢,三块银元才等值二两银子,也就是两贯钱。 这点金额远不是酒税的尽头! 陆齐朝繁荣昌盛,民间安定,无论是自己饮用,还是用以贩卖,酒水是很大一消费类别。千万银元算个屁,朝廷真要认真,两三千万银元也挡不住。 正文 第九百二十四章 明白人!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看报啦,看报啦。朝廷复开酒课啦……” “看报看报,税务总局献策有功,李相公受陛下嘉奖……” “看报看报,酒课一开,中央地方财政俱增。上下各处,预计可得千万……” 在整个中国的目光被陆皇帝对东克普恰克人的封赏,被北天竺已经在进行的战事吸引去了后,紧接着他们又被税务总局提及的复开酒课给抢占了去。 这可是一个与百姓的生活休戚相关的话题。 百姓们兜里有钱了,家中有粮了,谁个不酿上几坛浊酒? 历史上的南宋建炎三年(1129年),赵开时任川陕宣抚处置使司随军转运使,为了筹集军费变革酒法,开始实行“隔糟酒法”。就是罢去官府卖酒,由官府只提供场所、酿具、酒曲,酒户则自备酿酒原料,向官府缴纳一定的费用,酿酒数量不限,销售自负。 此法先在成都试行,结果情况大好,然后不过两年就遍行川峡四路,并使四川的酒课很快递增至690万缗。到赵九妹末年,南宋酒课岁入1400万缗。简直使人惊悸! 这要是跟过去时候一般规矩,那可是人人都要上税,而且还不会少了。陆齐民间繁华岂是南宋初期可比的? 与自己的钱包密切相连,已然夺走了人全部的注意力。上上下下,对于正红旗旗主的人选似乎都忘记了一样。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已经从正红旗旗主之位卸职的耶律大石,也带领着一班亲信,悄悄从西域返回到了中土。 陆皇帝有言在先,八旗每有战获,自取三成。各旗之民,每战有功勋者,受奖与汉兵同等。而能立下十功者,出旗赐汉姓。彼辈人亦可继续在旗内任职,以千户为顶点。只是事随时迁,职位不同,出旗之限亦有不同。那就是五千户随一旗旗主而动,必十年挪其位。 旗主是时间一到,赐国姓,叙功论赏封爵。而五千户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挪位。从一到五,从白到红,或是以新替老,这都是挪位。 耶律大石所率领的正红旗,实则就是契丹最后的精华所改编来的,手下的五千户,耶律铁哥、萧斡里剌、萧剌阿不、耶律术薛、阿里奇等人,都是北辽干臣。 此番五人也伴着耶律大石一同回到了中原,因为他们在跟着耶律大石征服伽色尼王朝的过程中,每一个都刷满了功绩。这次正红旗是旗主带五千户一同离职。虽然才到兰州,离抵达金陵还远着呢,还没有拿到陆皇帝的圣旨,但内阁对他们一干人的定议却老早被传到他们的耳中,众人的心情是好不轻松惬意。 他们对北天竺的战事,对复开的酒课,都没有半点的关心。萧斡里刺看着手中的报纸,这是他用一个金币让驿站里的差人为他收集来的近期时间段里的《新闻报》。金钱的魔力果然是无敌的,那差人足足送来了俩个月的报纸,最重要的是,那报纸一日不带有拉的。 “林牙,没有。”萧斡里刺摇头道。 两个月时间了,朝廷还没公布正新一代红旗旗主及千户的继承人,这让耶律大石脸色也猛地一变。 正红旗是八旗当中最特殊的一个旗,内里的旗丁,契丹人占据了六成以上。这还是十年征战的结果,不停的征战,不停的伤亡,让不少旗人家庭丧失了成年的男丁,无奈的退出了正红旗,在姓氏和户籍上成为了汉人中的一员。这是陆谦针对八旗成年旗丁折损的家庭所做的一补充,损失了成年支柱的旗户,就可以直接转汉籍好了。 他们的亲人为陆齐付出了血的牺牲,让他们成为汉籍,这与立下十功后全家出旗转为汉籍,不矛盾。却也给了陆皇帝光明正大的向正红旗掺沙子的机会。 一度全体旗民八成为契丹族的正红旗,现如今变成了只有六成少许,这已经是极大地进步了。 而作为耶律氏的一员,又是北辽朝廷中仅次战死的兀颜光的得力干将,耶律大石在正红旗中的号召力强大到极点。 而感情都是相互的,或者说利益是相互的。八旗兵的作用是什么?耶律大石的未来又打算这样过?二者间明显就很有互补性。 冲锋陷阵,为帝国先锋队的八旗兵和封国注定会在帝国最边沿的耶律大石,那是天作之合。 故而,这就让耶律大石不得不密切关注正红旗新一届的领导群体了。 “嘿,田虎这个黑厮,真是好坑了儿郎们一遭。”阿里奇也在翻看着新闻报,这是陆齐帝国文武官员们所必需的习惯,只是早前大军在伽色尼人的地盘里厮杀,《新闻报》虽然有国家力量做后盾,却也难以直送到军前。 此刻看着一张报纸上的内容的阿里奇,是气得直拍腿。 陆齐朝既然决定打北天竺,那自然要号召大家去北天竺发财了。有意搬家去北天竺的人家,更是有丰厚的不能再丰厚的回报,比之田虎许诺的,每人千亩土地来,尤要优厚的多的多。 三旗人马拿下了伽色尼王朝,战争中自然面不少死伤,那无论是没了成年男丁,而只能出旗的人家,还是立下了十功后要全家出旗的人家,现在若与移民局有了联系,一个个都能去到北天竺当大爷,可现在他们虽然还能在原伽色尼人的地盘里当大爷,其社会地位无疑是在田虎的嫡系之下的。 而且伽色尼人的土地如何有北天竺富饶? 端的是亏大发了。 可偏偏当初这笔‘交易’还是他们先主动地,毕竟那些出旗的家庭,即使回到中原入了汉籍,所得到的回报也远不如田虎这儿。区别只在于,他们的户籍刚被定下,估计都还未去做,只停留在名单上头,就立刻的又变成了霍国国籍。 时间过得很快,又一年的冬季要来临了。耶律大石他们在年后二月里便就处在了离职状态,但到六月里他们从霍国赶回中原,接替的人兀自没到。 现在眼看都是又一年的中秋,兰州这里寒风已经嗖嗖的如是刀割,这朝廷却还没定下最终的人选。 因为正红旗上那浓郁的契丹色彩,耶律大石很清楚,这新一任的旗主和五千户注定是要被掺沙子的。陆皇帝或者说是陆齐朝,不可能让正红旗的头上一直顶着‘契丹’两个字,八旗的主人是陆皇帝! 自己这一波是因为时代背景特殊,且耶律大石自始至终也都非常识趣,陆谦这才没急着动手,不然,只凭陆皇帝的力量,把整个正红旗都抹去重建一个来,又有甚难度? 可一不可再二,陆皇帝的忍耐是有限制的。 耶律大石以己度人,也觉得正红旗已经到了要与契丹两字做彻底切割的时候了。换做他是陆皇帝,都不见得有这么大的耐性,等上十年! …… 陆谦若是知道了耶律大石的心里话,一定会非常欣慰的。自己的一番‘心血’没有白费。耶律大石是个明白人啊! 但他现在真的陷入了一种选择苦难当中。内部递上的五个候选人已经被淘汰了三个,只剩下最后俩,他却实在难以做出决断。 “孔彦舟,韩常!” 这俩人去往多年里的表现中都是不俗,从功勋到资历,难分高下。至于出身,一个是贼盗,一个是汉奸,破锅与烂盖,也是半斤八两。 正文 第九百二十五章 旗主之争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孔彦舟是相州人,与岳飞他们是老乡,只是品行与岳飞他们就差远了。其人自小无赖,但甚有勇力。也是晚生了十年,不然宋末绿林当中将会又添一巨寇。 在陆齐朝的制度下,十八岁且不满的孔彦舟便光荣的一进宫了。 这个时代可没有少儿权益保护法,而且十七八岁的人了,在这个年代里算鬼的未成年人啊。那孩子都能有着的。 到二十二岁时,已经二进宫的孔彦舟因拦路剪径,致人伤残,被官府捉拿,判处死刑。 恰那时候李道回相州老家探亲,被人求上门来,就使了个法,付出一笔不小的赔偿金,让受害者不再发话,如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孔彦舟充作了正黄旗旗兵。 这是一场等价的兑换,付出了金钱买来了受害者的闭嘴不言,孔彦舟还依旧要入敢死队去效死赎罪。也说得过去。但若不是有李道出力,等待孔彦舟的下场只有被砍掉脑壳示众。 入了正黄旗后,孔彦舟虽是在刀尖上讨生活,却如是老鼠掉进了面缸里,是如鱼得水,自在的一比。 他这种人就是不安分的,军队是最适合这种人的,只是他身上背的有案底,募兵的就是一个兵也招不到,也不会要他。进了正黄旗,也等于是参军了。 那时候陆齐朝正攻打北辽,正是用人之时,也最是适合他厮混。 短短三年,孔彦舟从一介死囚,正黄旗中地位最低的打头冲阵的敢死队员,变成了声名鹊起的百户。等到宣赞离职,手下五个千户只有三个功劳足够多,他带领下的正黄旗虽然是身经百战,前后历经了多次大战,可是将军难免阵上亡,就是宣赞自己都几次历险,手下那两名未能刷满功绩的千户便都是中途补上来的新人,未能随着他离职。 少了三个千户,孔彦舟便很顺利的补上了其中一个空缺。到现在,这人进入正黄旗还不到九年,却已经能跟韩常拼杀的难解难分了。 后者许是在历史上的名头更大一些,至少陆谦就对他更为熟悉。而看着孔彦舟的名字,冥冥之中也觉得不凡,却不能确定自己究竟听没听说过这人。可是只看他的名字,就觉得比韩常有逼格多了。 韩常的能力不弱于孔彦舟,可谁叫他有个挡道的老爹呢?在韩庆和退位之前,韩常只是镶白旗百户。当初燕京大战,韩庆和陷入大军中主动请降,陆谦没有杀他,只是不管他而已。再后来,韩庆和与韩常父子团聚,陆谦杀入东北,建立镶白旗,便就把他们父子都塞进了镶白旗里。韩常在镶白旗百户的位置上踌躇多年,以至于只说千户的资历,硬是不比孔彦舟多了。 现在这俩人来竞争正红旗旗主之位,叫陆谦实在有些难以取舍啊。 “来人,宣韩常、孔彦舟入朝觐见!”既然在资历和功勋上二人难分高下,那就亲自见一见人吧。 看他俩谁的忠诚度更高,那谁就是正红旗主! 陆谦忽的拍了下自己脑子,真是有点糊涂了,怎么就忘了忠诚度呢。才能再高的人,忠诚度不高,不也是白瞎祸害么。 哪怕韩常与孔彦舟一个在东北,一个在西域。要前来金陵,沿途即使是快马加鞭,披星戴月,也需要一段时间,可陆齐等得起啊。 正红旗与正黄旗、镶黄旗已经进入休整状态了。三旗征战伽色尼王朝,之前又平定西喀喇之乱,前后已两年光景不下火线,可不要撤下来好好休整一番么。 伽色尼那块地盘现在已经是霍国了。 而正红旗身为八旗之一,是陆齐对外征战的先锋队,选择领头人,那趁这个时间多耽搁一些,又算的了甚? 要知道,现如今的八旗,虽然正规旗兵还都是五千人,但每一旗里还设立的有补充兵,兵源就都是旗户里的男丁。他们在初入八旗的时候,年龄还未到十六岁,可一年年过去了,当初年龄不到的小豆丁们长大了,那他们能做什么呢?就在家里种地放牧吗?那可不是旗人的工作,他们明显还有包衣呢。这些人就成为了八旗里的补充兵。八旗兵打仗时候,他们跟着一块,分战利品的时候亦有他们的一份儿,就是没八旗兵的多。 八个旗,每家的补充兵数量多寡不一。但最少也有千把人。这些人很少有主动填补旗丁空缺的,因为那样做就要立下双倍的功勋才能出旗。 人家是十功,你家多出一个旗兵,就多出一个‘十功’。而旗人们还是渴望着出旗的。 陆齐朝的八旗与满清的八旗又不一样,没什么特殊权利,反倒是每每打仗都有他们的身影在。年年月月有人战死,隔三差五的要哭丧吊孝,只要人能有一口吃的,谁愿意过这种刀尖上跳舞的生活? 他们最初时候是无奈之下的选择。不去入旗,不仅要被汉人鄙视,先天上弱了一等,还生活无着。 对比跟着汉人学种地,他们更愿意拿起刀子去拼杀。 而现在,十年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他们人人都能说一口汉话,还能认识几个字,已经可以顺利的融入陆齐朝的社会中了。又何苦继续在这儿打生打死? 再或是说,这些年的旗兵当下来,战事打下来,家家户户都有了份不俗的家底。出旗之后能得汉姓汉籍,不受人歧视,能过安生日子,就是想要打仗,也能正儿八经的参加正军,不比在八旗里当奴才强么? 这就是各旗的补充兵存在的一大原因。也只有是家中的兄长父亲战死、伤残了,弟弟儿子才会自动的替补上。否则,很少有一户旗民家庭里出两三个旗兵的情况发生的。 这种情况下,补充兵就成为了每旗必不可少的存在,也无形的扩大了八旗兵的数量。加上旗户下属的包衣的存在,每一旗的真实兵力已经早不是五千人,而是上万人了。就是那些包衣兵的战斗力微弱一些。 这每一旗放到草原上都是一个不小的部落,八旗已经到了陆谦所允许的极限。 也因此,每一旗旗主的人选,必须要慎之又慎,重之又重。 东北的韩常,西域的孔彦舟,接到传令的时候,都立刻带着随从快马加鞭直奔金陵而来。即使那时候的东北与西域早已经飘雪。 正文 第九百二十六章 是他们能够掺和的吗?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时值深秋,北国已经飘雪,南国却还秋高气爽。而北天竺的气温比之同纬度的华南、岭南来,则无疑更要温暖上许多。 对比横跨在中原腹心的秦岭——大别山,北天竺头顶的喜马拉雅山脉和葱岭高原,也就是后世人口中的帕米尔高原,无疑更能阻挡北地冷空气的南下。 孟加拉湾上空,哗啦啦的雨水在倾泄着。 菠萝王国临海的一座港口城市——兰拿巴戎,披着一件帆布雨披的刑国左军都督柴祯一跃跳下甲板,落在海港木板铺就的码头栈桥上。作为兰拿巴戎的守备,同时也是刑国名下的五大地方守备司总兵之一的阿杜拉曼早就立在港口栈桥前恭候了。 所谓的刑国,便是小旋风柴进的封国,位于后世的马来西亚半岛。小旋风当初受封为邢州候,因为其祖上柴荣便是邢州人士,故而其封国也就名叫刑国。 柴祯乃是柴氏一族中人,按辈分且是柴进族弟。武力是有些逊色,但脑子够用。那大军厮杀又非江湖绿林拼斗,为将之人实更重智慧而非武力。故而,他在柴进建立刑国,征讨四方不平的过程中,屡立功勋,极得柴进倚重。 现下坐上了刑国军方的第二把交椅,仅次刑国太尉郭仲荀。 后者本为宋将,投降陆齐后被空置,其年纪又不大,自然不甘心就此踌躇度日。以至于与柴进勾搭上了干系,便很干脆的上了柴家的船。 陆谦当然不会阻拦。这是最大化理由资源么。就像刘锜、刘光世,很多人都已经通过赵氏与老九产生了联系,双方保不准都已经见过,陆谦不也视而不见么? 而至于阿杜拉曼,还有刑国的那五大地方守备司,却就是刑国内部的土著力量了。 南洋地区的土著数量可是不少的。马来还算不得多,爪洼和苏门答腊才是叫人头疼。这次南洋联军进攻波罗王朝,方腊便没去凑热闹。原因就在于其内部且还没有被摆平。 而柴进呢,刑国内部大大小小的独立山头到已经被摆平了,因为那个地方主要地势是平原,地面平坦、起伏较小。虽然也有一条中央山脉,把半岛切成了东西两块,但这条半岛上的天然分割线却是从北部的永国南端延伸过来的。 半岛北部地形纤细,形同长条倭瓜,北面纤细,南面肥大粗壮。但如此纤细的北部却兀自被从永国南端【闻焕章】延伸出的山脉给一分为二,让西面的归庐国【李俊】,东面的归刑国【柴进】。 在地形划分上,就是后世暹罗南端——怀抱暹罗湾的那条小尾巴,分给了柴进。因为柴进的刑国不可能如后世的大马一样在婆罗洲占据大片的土地。这是补偿! 永国的地盘就限于半岛之上,因为地理地势远没有爪洼和苏门答腊复杂,柴进是很轻松的就削平了境内的敌对势力。而后五个主动投降的马来王公,就让他感觉到了为难,最后只能把他们变成永国内部的五大土著守备司。 阿杜拉曼今年三十余岁,身材不高,但很敦实。其父是最早投效柴进的马来王公,也是当初三佛齐国完蛋后最早向方腊投诚的人,在父亲年迈去世后,阿杜拉曼顺理成章地接任了守备司总兵的职务——五大土著守备司父死子继、兄终弟及,本就是规矩。他们就是永国的羁縻州,或者说是永国内的藩镇。 但这个人比较倒霉,或者说从他父亲那一辈起就有些倒霉。 永国的五大土著守备司,按道理都是大马的叛徒,但就因为他家,对,就是他老爹,表现的太积极,太狗腿了,以至于他家硬是被背了更多的骂名和压力。 滔滔骂名一石,他家能有五斗。 但如此的骂名也没有给他家换来太多的好处,除了一家人被赐了国姓——这很有荣誉吗?如果可以阿杜拉曼更愿意自己选择一个汉姓,而不是去姓柴。同时入了汉籍,而其他的待遇与其他的土著守备司比,也全都一致。 当然,如果说他家是五大土著守备司第一的名头也算是一种好处,那也就这么多了。 阿杜拉曼的老爹心中也曾后悔,然而柴进以及他背后的陆齐朝如日中天,他们父子根本无胆敢叛变。而有句话说的好,生活就像****,当你无力反抗时,就闭上眼睛好好享受吧。 阿杜拉曼父子就是如此,老老实实接受现实,摆正心态,为柴进继续卖命。 此战,五大土著守备司各出兵数百,统一由阿杜拉曼率领,作为永国右军都督的副将。 五大土著守备司虽然是土著,但这些年里柴进指头缝里也给他们露了些好处。不管是兵甲的质量还是数量,那比之菠萝王国的土著军言都是要稳胜一筹的,而且他们打仗也是有收益的。 南洋各国针对国内的土著势力,用陆皇帝对付他们的法子,直接搬过来用。干多大活出多少力,得多大的实惠。 永国的五大土著守备司就是这般的被调教多年,为柴进出生入死,却也从柴进手中得到了不少好处。 此番小旋风参与来的资本就是五大土著守备司出动的小两千精兵,外加原来右军都督亲自率领的千多永国的常备军,三千兵力,也是此番攻杀的一小股东了。 只是运气不好,那右军都督在厮杀中受了伤,又因为感染,以至于差点把小命丢在波罗王朝。消息传回永国后,柴进一边使人去把右军都督好生救治,好生安顿,另一边就立刻走马换将。 但是这当中需要时间啊。 阿杜拉曼暂代主将职位,一样可以引着永军先行厮杀么,只是因为没人撑腰,他们也就是一开始时候捞了点功劳好处,随后就被李俊扔到了海边留守了。眼睁睁的看着其他兵马在波罗王朝内攻城掠地,大把的捞取金银,阿杜拉曼等人眼睛都红了。可他们在李俊面前就是那三等公民,根本没说话的份儿。 如此,这些人就迫切的期待着新boss柴祯的到来。要知道,他们被空置在港口,那损失的不止是他们的金钱,还有柴家的利益。不然柴进怎么会那么急呢! 这场盛宴,参与者所能得到的报仇,除了基于兵力上的基础分配外,还在于战绩和贡献。而现如今永国兵马所作出的贡献少的可怜。 只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永军因为被空置,很意外的接到了一块天上落下的馅饼。柴祯急急忙忙来到这里的最大原因,可不是要给阿杜拉曼他们撑腰来的,只是阿杜拉曼不知情,还以为柴进也急了呢。 在接到柴祯率援军两千即将抵到兰拿巴戎的消息后,五大土著守备司就已经动员了起来,他们在各自的所辖地里,开始大肆征集粮草、物资、役畜,同时民夫也被大量发动起来,为大军做最好的后勤服务。 一个个斗志昂扬,就等着新老大来到后,领着他们去开片抢掠了。 如是,柴祯只在兰拿巴戎歇息一日,便召集手下大小将领齐聚一室,开门见山的说要拉着大伙儿出去打仗了。 ——阿杜拉曼等人满脸的兴奋。 但永军针对目标却不是依旧在抵抗中的波罗王朝,而是西面的色那王国。 ——阿杜拉曼等人人愕然。 他们当然知道陆齐朝要对北天竺发起攻势,也清楚齐军的进展不是很突出,因为其东路军兵力有限,但这事儿是他们能够掺和的吗? 正文 第九百二十七章 主战场与分战场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色那王国是波罗王朝的邻居,位于波罗王朝之西南。朱罗国鼎盛时候,其最北境便打穿了色那王国的海岸线,兵锋一路杀入波罗王朝。 而以后世的地理国度来临,波罗与色那平分了后世的孟加拉国。 孟加拉是一个神奇的国度,作为面积只有四个湾湾大的国家,其却足足繁衍了1.6亿人口。人口密度近乎没平方公里1300人,是湾湾的两倍,是世界上各人口大国(即5000万以上人口国家)中人口密度最高国家。 一切都因为后者是一个全国九成的土地都是肥沃平原的国家。都因为它所占据的地方是赫赫有名的恒河三角洲。 所以,现下占据后世孟加拉地盘的两个王国,那都不穷。现今生活这在片土地上的人口也同样不少。 也所以,李俊他们才会错估了波罗王朝的实力。因为以人口来论战斗力,波罗王朝的战斗力根本不是现在这样的。同样信奉佛教,他们比起三佛齐、吴哥、女王国的土著来可差远了。 波罗王朝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后世孟加拉的土地,大概是东孟加拉吧,后世孟加拉的西部地区属于色那王国。东面半个孟加拉与后世天竺的阿萨姆、梅加拉亚、那加兰、曼尼普尔、米佐拉姆等邦的联合体,也就是后世天竺大陆的东北角——对天竺地图有印象的朋友肯定不会忘了天竺人把孟加拉欺负的有多凄惨,整个孟加拉都被天竺国土三面包围,就仿佛是一个国中之中,这才是现如今的波罗王朝。 现在,波罗王朝的中东部地区,是双方厮杀的重点,因为那里有波罗王朝为数不多的山地丘陵地势。波罗王朝的残兵败将汇合了其东部的力量,正依靠着山地丘陵进行着反抗。那里一旦被拿下,同样是一马平川的王国东部,根本就不可能抵挡的住李俊那么的攻势,会跟之前的其西部地区一样,被李俊他们轻易给夺取去。 “波罗王朝的末日已经不远了。我们就是立刻出兵前往东部的山岭地带,也顶多是分上一杯残羹。”主要之前都没想到波罗王朝的抵抗会如此的孱弱。他们比起三佛齐、吴哥、女王国的土著来真的差多了。 那李俊估计都要后悔死了。 柴祯心里感慨着,波罗王朝的弱是叫外人都意想不到的弱。 “所以,我们要把目光放得更长远。区区一个波罗王朝,那只是南洋各国的所求。广袤的北天竺才是我们真正驰骋的疆场!” 把基本盘做大了,就算只能分上一勺子,也比先前所能占据的利益更大。 柴祯心中充满了涌动,北天竺才是真正的大局面。 让李俊他们耍鬼去吧!不,他在临走之前还要对李俊说一声谢谢。 为了谋取更大利益,几家人借着柴祯没到的机会,很是道貌岸然的把永军的先头部队放在海边空置,却不想,叫柴家天上掉馅饼,凭空捡了个大便宜。 加之。永国不用像庐国那样把自己整个都陷入波罗王朝,他们完全可以抽掉更多的力量配合齐军的东路部队进攻色那王国,甚至是更靠内陆的帕拉、昌德拉斯等国。 是以,失之桑榆收之东隅,指的就是这个。 五千人的永军【柴祯带来了两千人】忽的进入了色那战场,给彼处的齐军带来的极大帮助。至少在色那的东北部,也就是恒河北岸地区,极大的扭转如今齐军在此处的被动形势,并沿着恒河快速向西北方向推进,趁其不备,很是歼灭了一部分天竺土著军的有生力量,占领包括喜马拉雅山脉南麓地区在内的大片恒河北岸地区。这是色那的富庶地带,掳掠人口、物资、金银及各类珍玩,打击北天竺联军的士气,动摇其抵抗意志,一气呵成。 是的,北天竺联军。 在北天竺东岸的色那王国与西岸的索兰基王国同时被陆齐水军攻打之后,在原伽色尼王国所在区域的陆齐军也在纷纷聚集和调遣的时候,北天竺各国如何还不知道是怎的一回事? 他们自然也‘团结’了起来,虽然这么说会有辱于‘团结’这个词汇。 以北天竺实力最强的昌德拉王国和乔汉王国为首,库斯达尔、托马拉、帕拉瓦拉、且迪、卡拉丘里、帕拉,当然还有两个当事人——色那和索兰基,是全都统一在一面旗帜下了。 但这绝不意味着北天竺各国的心就一齐了,更不是说北天竺各国的力量就都拧成一股绳了,顶多是彼此间放弃了纷争,比如索兰基与塔尔人。 塔尔人位于索兰基与乔汉王国之间,那是一片浩瀚的沙漠,是两国的天然分割线。塔尔人就是塔尔沙漠的土著居民,人口虽不多,但很彪悍。 他们在南北两个进攻【劫掠】方向中选择了更弱一些的索兰基。 现在,塔尔人固然不会趁机攻打索兰基了,可要说他们会去帮助索兰基,那就是笑话了。 当然,索兰基与色那王国还是受到了一些联盟的支持的,只是这点力量对比起整个北天竺各王国团结起来这面大旗,就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弃开索兰基的问题不说,色那处真正的问题是,陆齐军投入进来的力量还是太少的缘故。 进攻北天竺,主力是位于霍国境内集结【阿富汗】的陆上兵力。若是以海路在北天竺两边大打出手的话,那耗费会让金陵的内阁大臣们头疼不已的。 在如今这个时代里,走万里海路来支持一场对一片大陆展开征服的战争,那太疯狂了。反倒是陆路,虽然一样遥远,但陆齐在西域已经站稳了根,更顺利夺取了阿富汗,打开了北天竺的大门。 无论是从安全性,还是从战术角度出发,都比海路靠谱多了。 要知道,陆齐水师还要警惕朱罗国呢。而如今的态势下,就是那西遮娄其王朝对陆齐的感触,恐怕也有变化。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他们可都属于天竺! 这般的就自然而然的牵制了南洋水师和西洋水师很大的精力,让陆齐水师如何还有余力去扫荡色那?乃至是西海岸的索兰基? 色那王国地处恒河两岸,位于恒河三角洲地区,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水源充沛。王国内农业发达,故而,城池林立,人口密集。这就给土著军队提供了步步防御,节节抵抗的依靠,同时也可为北天竺联军提供充裕的军粮。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在农耕文明时期,军队作战中,粮食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 更因为地理缘故,色那王国境内的北天竺联军,可以在广阔的恒河平原上随意穿插,骑着高头大马的天竺骑兵,利用自己更胜一筹的机动性,远远避开了齐军的兵锋,然后从敞开的侧翼直插进去,使得齐军的攻势常常是虎头蛇尾。 无奈何,平坦的地势阻挡不住天竺联军的兵锋。同样,紧缺的兵力也让齐军无法完全遮蔽侧翼。 天竺人并没领略到敌进我退,十六字游击战术的精锐,可他们却在实战中做到了这一点。 齐军正面作战的能力很是bug,但人数的缺少叫他们始终难以打开局面。或许,他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一种牵制吧。开辟分战场,好让北天竺各国的力量不能全部投入到乔汉王国。 后者是北天竺的大门,曾是婆罗门教国家抵抗天方教入侵的最前沿,也是现在土著军抵抗陆齐大军的主战场…… 正文 第九百二十八章 收获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作为分战场就要有分战场的觉悟,千万别想着大破贼军,逆袭当老大,夺走主力军的光彩。不自量力的野望只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主导东路军攻势的徐徽言是一个很持重的人,他也曾傲气轻狂过,但是流逝的岁月叫他学会了持重。 有多大的碗吃多少的饭。徐徽言就是这样做的。 在吃到了兵力不足的苦处后,徐徽言就立刻转变战争方略,从最初时候的攻城掠地变成了现在的‘占山为王’。 他的法子就是占据色那王国的沿海部分,建立堡垒,以此为根据地,建立起稳固的防御,以达到用最少的兵力便可确保防守无碍的目标。如此来,他才可以抽调出足够多的军力用于针对色那王国的内陆城市的攻击。 永国的五千军的加入让徐徽言手心里实力大增,要知道,在此之前他手中的全部陆战兵力比起这个数字也多不了多少。那恒河北岸——为了防备北天竺联军在对岸捣鬼,威胁到在恒河南岸的东路军主基地,徐徽言都不会布置军力在那儿。 拢共千人上下的兵力,既要防守城池,还要巡哨恒河沿岸,能够用才怪! 兵力上的捉襟见肘,自然是让恒河北岸的齐军的局面不美妙起来。 而现在多了永国的五千军,可谓是雪中送炭,那意义大了去了。 至少,齐军在恒河北岸的控制范围可以从恒河口扩展到恒河与马藏藏布江交汇处了。 马藏藏布江就是后世的布拉马普特拉河,也就是雅鲁藏布江,那是一条水流量大的惊人的大河,与恒河汇流之后,其下河段被后世的孟加拉人称为游贾木纳河,然后与梅克纳河合流,也就是现在的伯拉格河,最后注入孟加拉湾,其入海河段又被该称为梅克纳河。 所以,恒河三角洲的入海口并不在后世的天竺境内,而是在孟加拉境内。 但那都是后世的地理名词了。现在这条河就被叫做恒河,位于色那王国境内。 徐徽言所指的恒河口,也就是恒河入海口上溯到其与伯拉格河的汇合处。 现在齐军在北岸的控制区从伯拉格河推进到了马藏藏布江,可是大大向前迈进了一步的。 洪武十六年很快就过去了,临近年底,天竺这里气温却依旧不见太冷。这里的确是一块难得的福地。 在过去的时间里,东路军取得了丰厚的战果,并不是指占据了多大的地盘,而是说他们消灭的敌人和获取的财富。 最初的七八千齐军,连同陆续调来的南洋各国兵马,再算上那支横行在恒河之中的水师,满打满算不足两万人。历经多日征战,去掉战死战伤和因病减员的,再刨除分驻各地的,现在徐徽言手中的机动力量——特指陆战步骑军,只剩下一万人左右。 将士们的士气也有高有低,以番汉区分开来,汉军的斗志是一如既往的高涨,但番军就有些懈怠了。就是那些不很懂军事的人,看到番军们的脸色,也知道他们有些心不在焉了,不一定全是身体上的疲劳,更多是心理上的疲劳,饱掠之后的番军的战斗意志从来就高不到哪里去的。 这点上不止是眼前的番军,就是昔日草原帝国的兵马,也是如此。 所以,徐徽言等东路军高层就都明白,该是调换新军的时候了。那些吃的满嘴流油的家伙们,还是把他们踢回家更妙,换来些新兵,有前者的例子在,那肯定会斗志饱满,战意盎然。 同时,时间也到了年底,是到了该做一总结的时候了。 “来自南洋的三千多番军要尽快遣返,以便更换新军。据谍报司传信,色那已经迎来了新一批援军,主要来自卡拉丘里和帕拉两国。他们肯定会发起一波反攻,现在不确定的就是时间问题。” 徐徽言话音刚落,手下就有军将接道:“管教将军放心,俺们已经缩紧兵力,有着城堡城防在,凭的土著来多少人马,也是不怕。” 定眼看,这说话之人正是张中孚之弟张中彦是也。 此番的北天竺之战,主战场自然是陆齐的嫡系力量占了大头,东西两个分战场便就让给了‘杂牌’。 作甚事都不能吃独食不是? 更别说主力嫡系中也有不少人与‘杂牌军’有着割不断的联系。 徐徽言此刻手下四个团正,就全都是杂牌出身。张中彦来自蜀宋,曲端来自西军,王世宣、王孝忠皆当初襄阳一战中投降之辈。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不能打仗! 连同徐徽言在内,上下尽是能打硬仗的干将,北天竺联军与之多少回正面交锋,从无获胜过。也就是趁着齐军拉远了作战距离,露出了侧翼和身后的空挡,他们才利用优势兵力迂回攻击齐军的短处,使得徐徽言几次发起的攻势都有虎头蛇尾之像。后来徐徽言索性就顾头不顾尾了,沿着恒河挺进,利用水师的转运之力,抱着击杀敌军有生力量为宗旨,攻击色那王国的城池,劫掠财货、牲畜、粮食、人口等。这也是他无奈之下的选择了。 不过这样做的后果却是叫他们东路军吃了个肚儿圆。 恒河三角洲,这可是农耕时代的膏腴之地。陆齐军改变战略角度后,得到的好处不要太多。便是全军分润了后,上交给朝廷的战利品也是一个叫人惊喜的数字。 “钱粮之事先不说了,人口呢?这次可运送的人口总数统计出来了吗?”胡铨用略有些急切的语气问道。作为东路军的参军,胡铨在军事上的作用很小,他这段日子更多是与当地的婆罗门们交流,但这绝不意味着出身文官的他会对‘财富’两字忽略。 对于陆齐朝在财政上的东向,胡铨的位置纵然不高,却也多少有些耳闻的。 “大概四万人左右吧。”徐徽言说道。这个数字他还是很清楚的,当初为了确保沿海地带的绝对安全,他们从当地以及外部大肆掳掠,一度抓捕了五六万劳力,以来修筑棱堡和加固、扩展港口、道路。 天竺人还是很便于管理的,老实听话,这些人加上多次作战中被俘虏的土著士兵,总数达到了八万,超出了东路军数倍之多,但却并没为东路军制造多大麻烦。在突击完成了一部分劳动之后,一些个土著都被释放了回去,多少缓和了一些当地百姓的敌对情绪。 现在东路军手中剩下的就四五万人,能够被送去南洋各国的,就只有四万人上下。徐徽言用手中的劳动力,以及马牛、大象,从南洋各国手中换取到大笔的金银浮财。整个交易过程都是他一手经办的,故而对这个数字清楚地很。 正文 第九百二十九章 战争福利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金陵城,户部衙门。 偌大一片建筑群中,到处都是忙的脚不沾地的大小官吏,临到年中时候,户部既要做年度总结,又要对来年的财政预算做最后的合计,那从上到下就没一个能得清闲的。 作为“新任”的户部尚书,蒋敬都已经连续五天没有归家了。 小楼林立的户部,东南一角的鸽巢,是户部衙门中少有的一块‘平地’。 与先前的唐宋先朝不同,陆齐的衙门与之最大的变化就是楼多了。太高耸的楼房没有,一般是三层小楼式的建筑,因为这样的高度水龙车且能够得到。太高则就不行了! ‘办公楼’多了,办公区的实际占地面积就缩小了,一栋接一栋的小楼之间就拉开了间距,这叫防火通道。楼与楼之间就是有连通,也顶多是天桥。一切都是为了放火啊。 即使金陵城修建之中,中国传统的木结构建筑,砖石、水泥的应用比之前朝已经超出许多许多,但放火依旧是重中之重。 在一座座小楼林立的户部衙门里,一水儿的平房建筑的鸽巢,高度算是最低的。毕竟这里只是一个鸽子窝,接到了密信后他们还要转交给不远处的机密室,在鸽巢做工的人员本身是不知道密码的,更不会从事翻译工作。所以,这里的人虽然不少,却还不至于建楼。 这天,整个户部衙门依旧忙碌非常,鸽巢同样是人来人往如繁荣的街口一样。 十多年坚持不懈的建设,陆齐朝的鸽巢已遍布中土各地,完全是出于情报传递的缘故,陆谦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来落实了这项布局。 以至于现如今,民间百姓都习惯了用鸽巢为远方的亲朋传递紧急消息,邮局下属的鸽巢通过这项业务都能实现自负盈亏了。 虽然如此成果的背后是一只只以三百六十个法子花样去死的信鸽! 金陵城内多的是户部这样人头往来极多的鸽巢,尤其是在年底的时候。外地汇入来的信息不要太多。 一道紧急消息被送入了机密室,很快的一声惊呼就从楼内响了起来,接着机密室主任亲自拿着译制好的情报,快步赶往蒋敬的签押房。 “哈哈,好,好。徐徽言办得好!”蒋敬哈哈大笑,大声夸赞着徐徽言。 色那王国是富足的,那么平坦肥沃的土地,滋养着数百万生民,千百年来能创造出多少财富?但是能从色那王国榨取到如此多的财富,更想到了用当地掳获的土著来换取南洋各国的金银,这就是让蒋敬对徐徽言赞不绝口的关键了。 ——波罗王朝是南洋各国联手打下来的,这点不假,但它却并不属于南洋各国。它是陆齐的殖民地,南洋各国联军打下了波罗王朝,他们可以从中取走大笔的财富,还有一定数量的战俘,但却不是无有节制的掠夺一切。南洋各国依旧短缺人手! “速速把这个递去银行。”大笔的金银没有被蒋敬大笔一挥纳入户部的银库里,而是主动送去了中原银行。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充分证明了陆齐朝的各路大佬对于纸钞问题的担忧是多么的慎重。 秘书没有半点迟疑,作为秘书他很理解蒋敬的举动。 然而次日里,陆谦便听到了这个消息,对此不加以评述。臣子们自己搞出的事儿,在他眼中很正常。蒋敬也做了十几年的高官了,难道一点大局观都没有? 且单看徐徽言送回的金银,那是一笔很大的财富,但是对比社会上流通的纸钞重量,这点财富杯水车薪,又算什么呢? 金陵城里的头头脑脑可不会忘记进行中的北天竺之战的。 不只是徐徽言,西路军的郦琼,还有引兵杀入天竺的晁盖——人晁盖至今未婚,也不曾娶妻,基情四射真好汉。 那都会送回大笔的金银来。 郦琼或许会少一些,西路军的存在更多是为了牵制索兰基与库斯达尔,让这两个王国无法去全力支持北方的乔汉王国。晁盖军现在就被阻止在乔汉王国和托马拉王国,两个王国与伽色尼人是邻居,早期为了防止伽色尼人的侵入,乃至后来为了防范古尔人,都在国境内修筑了不少堡垒。 现在伽色尼人已经跪了,古尔人也跟着伽色尼人一块跪了,可乔汉王国与托马拉王国境内的城堡却没有一起跪下。两国依靠着背后昌德拉等王国的支持,在最初的几次会战失败后,便转变了态度,依靠着堡垒和城池与晁盖军打起了消耗战,同时也在为北天竺各国争取时间。 横竖想要如唐时的王玄策那样,大军横穿数百里,直接进到王城下,轻易的打崩北天竺,攻破王城,便能叫大小数百座城池一起臣服,那种好事是想也不要想了。 怪就怪陆谦没撞上一个好时候。 王玄策那时,统一的笈多王朝已经崩溃,整个北天竺都是一团乱麻。所谓的国王只能说是一个个的草创政权,甚至是强大的城主,而现在的天竺,拉其普特人崛起已经数百年了,一个个王国的建立对内已经形成了较为巩固的统治。 是的,乔汗、帕拉瓦拉、索兰基、托马拉、遮娄其、卡拉丘里、昌德拉,这些都是拉其普特人建立起的国度。是不是很变态? 由塞种人、贵霜人、匈奴人、嚈哒人和古加拉等民族以及安息人和希腊人,与当地居民融合形成拉杰普特人,拢共有36个部族,其中却有12个建立了王朝。 虽然这并不意味着北天竺各国之间就能多增添几分的信任。 但是在把这些个国家打怕打疼,同时也榨干他们的军力前,想要顺利的杀入德里,却是不可能的。 天竺的宝库还依旧没被打开,陆齐现在只是在宝库的外头捡到了几块金子。但晁盖使人送到的数字,加上东西路军的收获,那也是叫人感到欣喜的。 “陛下,这是明日的《新闻报》!” 时间还没有到酉时正点【下午六点】,金陵已经一片漆黑。陆谦尚未用晚饭,而依照他的惯例,饭钱先看明日的《新闻报》。 十多年养成的规矩,现在已经改不了了。 老早时候是不放心《新闻报》,唯恐其与自己的政策会有抵触,后来放心是放心了,却也改不了了。 “嚯,好家伙,价格竟是如此便宜?” 一样是关于战争的消息,只是信息来源不是北天竺,而是早就过去的东克普恰克。 当初的那场战争,齐军横扫东克普恰克汗国,俘获的战俘虽然都放还了回去,但落入了齐军手里的牛羊马群,岂能会物归原主? 这个时代,除了陆谦本人外,还有谁能有本事从齐军手里把他们都装进了兜里的东西再抢走? 没有谁了。 如此,大批的牛羊马群就成为齐军的战利品,在战后跟随大军回到了金湖城。 而这些牛羊马群的整个‘销售’过程,一支持续到中秋时候才算完结。其造成的影响就是,今岁整个天山南北地区的牛羊马群,价格都有大幅度下降。这就是战争福利! 当初陆齐打塞北时候,整个冀北与晋西的百姓吃牛羊马肉都吃吐了。 东克普恰克之战一样如此。整个波动范围一直延伸到了关中…… 这一期的《新闻报》干货十足。陆谦才刚刚感叹过,不久便又发出一声朗笑。却是引移民局的成效。 在即将过去的一年里,移民局共迁移日本人十万余,将之引入了南洋各国及新福、婆罗洲,还有锡兰等地。 这才是这一政策施行的第二年,成绩已经不俗! 正文 第九百三十章 生存的智慧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与陆齐一水之隔的日本。 在这个年末时候,中原大地锣鼓欢天,高声笑语欢快满门,而日本大小王之间的战争却正在进行中。 所谓的大小王,就是指崇德和他爹或是兄弟鸟羽! 过去的洪武十六年,有着陆齐在背后支撑的崇德,虽然人气大跌,基本盘也少的可怜,但这个世界上在任何一个国家,那里的百姓就都是生存是第一位的。 为了得到足够的粮食填报自己的肚子,填饱自己家人的肚子,一个接一个的日本农夫拿着陆齐生产的兵器,举着崇德的旗帜走上了战场。 在这场内战之中,只说日本国内的力量对比,鸟羽是占据着绝对优势的。纵然鸟羽已经无法掌控整个日本,陆齐早前从他手中夺走的矿山不止就像是钉子一样钉在日本,更是一把把无形的刀,将整个日本都切割开了。 只是崇德‘独立’后的一番猛操作,却叫鸟羽又有了新的起色。 他对陆齐称臣,这个可以理解,甚至是大肆的把境内的矿山卖给陆齐,这都能理解。整个日本,从中央到地方莫是如此。但是崇德政权从军事到法律,从民政到内政,全都处在陆齐的影响力笼罩之下,甚至还公开废后,娶了一个赵氏女子作为新后,这实在叫日本的大小贵族们不能认同。 而更重要的是,崇德竟然挥舞着大刀砍向了武士阶层,还同时用剪子修理盆景一样修理贵族门阀们,这完全是自绝于“日本”啊。 日本的武士阶层已经形成二百多年,不说根深蒂固,却已经在实际上得到了日本社会的认可。其余贵族世家虽然是两个不同的群体,却都是真正的特权阶级,二者早就结合了来。 现在日本大大小小的贵族家族,谁个名下无有武士?那已经是武力的象征。从一些地方领主开始建立保卫自己的私人武装,并利用其扩张势力到现在,二百多年过去,这种武装已经逐渐成熟为一种制度化的专业军事组织,成为了日本的特权统治阶级。 如此,全国九成且多的武士聚集在了鸟羽的旗帜下。至少在名义上是支持鸟羽的。 想要对某一特权阶级动手,岂能不遭受反噬? 这就是一场变法么。然看看历史上的那些个变法,又有几人得好了? 就是七八百年后的工业文明时期,日本国内,对武士特权下刀子的大久保利通也死在了刺客的手下。 但崇德想要回头岂还有路可走? 他若要苟,就只有刨腹自尽这一条路。而若是想活,便就只能顺着陆齐的意思,把这场战争继续下去——哪怕他明白这样做的代价是整个日本的覆灭。 洪武十六年是日本历史上的转折点。先前始终处于防御状态的崇德——陆齐军是帮了他一波,但从两边拿到矿山后,那些齐军在名义上就撤走了,陆谦还是要脸的。崇德与自己老子干起仗来,地盘迅速缩水了一半多,大致只剩下北路道那临近东海的一细溜。 鸟羽也不敢真的干死崇德,后者跑路佐渡岛是眨眨眼的事儿,一旦放大招召唤齐军上场,鸟羽还是要扑街。 陆谦看着地图,觉得那北路道就跟后世鬼子游戏里上杉谦信的地盘差不多,听名字也有点熟悉感,越后、越中之类的。 崇德一条路走到黑,得不到日本国内力量的支持,甚至于他的手下都有一些人离开了他,但这却不意味着他所走的道路是错误的。 今年,被陆齐军好生调教了一番,以平民为主的崇德军,在若狭国的战斗中以少胜多,大败鸟羽军,转而顺利收复越前国,与陆路联系断绝年余的能登国重新恢复了陆上交通,可以说是近年中崇德军难得的高光时刻。虽然崇德若发一命令到能登国,那是脑子有坑了才会走陆路的。 北路道地区都是靠海的,水路才是最便捷的联系方式。但这不妨碍崇德政权把这场难得的胜利翻来覆去的百般吹嘘。 事实上在新一任海东总管时文彬抵到佐渡岛的时候,崇德政权刚刚收到来自陆齐的新消息,不是关于别个的,而是北天竺之战东路军的收获总盘点,以及参战将士们的个人斩获。 这些信息被《新闻报》以专题的形式报道了出来。 从东路军有限的兵力规模到其已经在色那取得的巨大战果,从全军的总收获到士兵的单人所得,那是一个让崇德政权上上下下的大小人物看了都眼红不已的数字。 他们所取得的若狭国大捷在北天竺之战东路军面前不值得一提。以千万银元为单位的收益,叫整个崇德政权显得无比贫穷。 如是,时文彬就看到,崇德政权上下对陆齐和齐军所抱着的一种混合着羡慕、疑虑、畏惧以及热切的复杂心态。这种心绪很复杂,既夹杂了崇德政权内部人士对陆齐的畏惧,同时也有对齐军战斗力的羡慕,当然也饱含着一部分完全倒向了陆齐的人,热切地希望陆齐更多的介入崇德政权,对其进行更多更大的帮助的心态,后者尤以藤原忠实为代表。 藤原忠实是崇德政权的关白,一个时文彬在出发来到日本前就着重了解的人,一个很懂得取舍的人。他是崇德的亲戚,这关系怎么算呢? 崇德的母亲的父亲,也就是他外祖父,藤原长实是忠实的族弟。 这已经是很远很远的关系了,要知道忠实的女儿可是鸟羽的第二位正室啊。鸟羽算是他的女婿也! 但藤原忠实却兀自站到了鸟羽的对立面。 表面看这更多原因是他两个儿子的纷争。忠实的长子藤原忠通是鸟羽的拥趸,而忠实最疼爱的却是次子藤原赖长,其与崇德却极是交好。偏偏藤原忠通还很不喜欢这个二弟,赖长可足比忠通小了二十四岁,按道理对藤原忠通是不存在威胁的。只是日本的规矩很奇葩,赖长虚岁十二,周岁十岁时便就元服,叙正五位下的官位,任侍从、近卫少将和伊予权守。太早的踏入仕途,并且在亲爹的照顾下,官位晋升很快,自然就让老哥哥感到了一股锋芒在背的威胁了。加之其本人虽精通宋儒汉学,却没学会半点儒家的中庸,性格苛烈、待人严厉且拒绝妥协。 两个儿子间爆发的矛盾,以及鸟羽和崇德之间的冲突,让藤原忠实明白自己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了。他理所当然的便站在了次子这一边来支持崇德政权。 这可不纯粹是爱子心切,更是为了保全家族,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而且藤原忠通在鸟羽跟前十分的受重用,但藤原赖长却还年轻,纵然也是崇德的亲近之臣,可在明面上却不能主宰‘朝政’。如此,藤原忠实站到次子这边来,可不就顺理成章的总领崇德政权的‘朝政’了么? 把整个家族一分为二,却每一面都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关白’,这就是藤原忠实的决断! 正文 第九百三十一章 渗透与演变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佐渡岛上,时文彬抵到不久,藤原忠实便渡海前来拜见之。 年近六旬的藤原忠实,身子骨似乎比时文彬尤胜,可在崇德政权里权威赫赫的他,在时文彬面前却又是一副本分、老实的模样。 真的很实在,稍稍扯一会闲篇后,就提到了从德军继续“深化军事改革,提高部队战斗力的请求”。而这其实也是时文彬履新海东总管后的目标之一。 崇德军已经表现出了一定的战斗力,既然如此,就让日本内部的战争彻底爆发吧。这样厮杀的越欢,对日本内部的震动和损害就越大。 在陆齐的移民局对日展开对口帮扶的情况下,显而易见,越来越多的日本人会主动的离开家乡。 就像清末时候的走西口、闯关东一样,饭都没得吃了,还管甚个家乡故土? 而藤原忠实也不觉得未来的日本还有甚前途可言,陆齐这头恶龙已经盯上了日本这支小白兔,哪还有的选择吗?他现在唯一心忧的是自身这一家族。帮扶着崇德,顺从陆齐的意思走下去,依照陆齐皇帝的为人,崇德日后的结局也不会太糟糕吧。 高丽王的例子摆在那儿呢。 而崇德的结局不会太差,他藤原家的结局自然也不会太差。看高丽的李资谦、金富轼、李茂生等三大阀的当家人,如今不都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大齐朝廷的栋梁之臣了么? 尤其是金富轼,极得齐皇赏识,现都做到礼部的右侍郎了。 故而,尽可能的引入陆齐的力量,帮助崇德军提高战斗力,尽快的击败鸟羽,这就是他的使命。 这与时文彬的使命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同样的,陆齐虽迫切的要提高崇德军战斗力,好达到扰乱日本的目的,可这也不意味着他们会免费为崇德提供服务,那不现实。 现在这个时候,哪个人敢乱花钱? 要武装崇德军去消灭鸟羽军,负担太重,数额会远远超过陆齐军亲自上阵的军费花销,可不是个好的选择。 那最理想的方式,就是通过与陆齐的全面合作,用“贸易”的方式赚取更多的利润,一步一步提升崇德军的战斗力,为其培养更多的军事人才,添置更多的武器装备等。 而这一模式就是——出租。 这是时文彬要在崇德政权身上完成的第一个任务,从崇德政权境内大量的招募‘安保人员’! 这些人为陆齐工作,自然会得到一笔相应的报酬,但就像黑森佣兵,收钱的人不是这些个安保人员本身,而是崇德政权。而至于崇德政权又会给那些安保人员多少金钱,内中会升起怎样的矛盾,那就不是陆齐管的了的了。 这些安保人员到位后会在陆齐接受一段时日的冷兵器训练,然后就会被派到南洋和北天竺。 作为一种辅助军事力量,或征讨不平,或镇压地方。 在这个过程之中,宣政司有充裕的时间来为这些日本兵洗脑,让他们充分的理解到一纸汉籍的效用,让他们明白陆齐百姓的日子是多么美好! 当然,作为崇德政权同意此事的回报,陆齐不止会给崇德政权一大笔佣金,还会给其提供一笔金钱作为崇德政权答应的此事的报仇,以及一笔数额不小的无息借款,他们可以用之购买自己所需要的一切。 这就是时文彬目前所要完成的第一件事,但他看着眼前的藤原忠实并没有直白的言明,因为他还不知道崇德政权配合的决心有多大? 当然从目前看来情况是很不错的,崇德政权很有做手套的觉悟。时文彬现在需要的就是在私下里与藤原忠实,乃至崇德本人进行几次试探性的沟通,若是感觉可以了后,就可以完成目标了。 “这次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崇德小朝廷势头一直不振,几年前地盘不断丢失时,其内部大臣对自家军队孱弱的战斗力感到愤怒还历历在目,现在他们时来运转,大败鸟羽军后已经把目标转向了出羽国,希望得到我们更多支持,……我们要抓住这次机会。” 出羽国在北路道的北方,那里与陆奥国就是本州岛的北端,在现在这个时候,且是日本的流放之地,很多征讨虾夷时的俘虏也都被安置在这两国。 如今这两国都是源家的领地,出羽、陆奥两国守,都是河内源氏之人。 时文彬对源氏有一定的了解,此刻并不怎的看重,对于崇德政权的这一决定也甚认同,至少这般来就解决了北部方向的威胁。 此刻的海东总管与当初的海东总管已经大有不同,但时文彬的手下兀自有一支可扫荡日本的外海水师力量,以及一股不弱的陆战兵力。 崇德政权希望借助他手下的水师转运兵马粮械,时文彬认为自己完全可以答应。这是两边交流的一个完美开端啊。 “在崇德军中培养对我们有好感、受我们影响的军官,这一策略并无改变。如果可能的话,我们要尽最大的方便,让这些人一步步爬上去,以便能够统带更多的军队。” “接下来对出羽国和陆奥国的攻势就是一个机会,我们可以给他们中的一些人提供更大的帮助。” 话题说道这里,与藤原忠实面谈了一番后,召集手下佐官集会的时文彬正视着下座的副手道,“我们还有多少钱?” 海东总管府现如今的职能就只剩下一日本了,既然要在不自觉中渗透日本,演变日本,那活动经费便必不可少。时文彬不管从内阁,还是从皇帝手中,都能得到一笔不俗的金额。而配合着他行动的谍报司日本站手中也一样有着不俗的活动经费。但这些人的活动目标更多是鸟羽政权! 副手是总管府的老人,在前任总管离任后就代理了总管之责,对于账面上的钱财自然一清二楚。立刻就报出一个让时文彬满意的捋起胡须的数字。 “在北天竺之战结束前,陛下是没精力再顾及日本的。但天竺兵马孱弱,抵挡的了晁侯一时,抵挡不了一世。明年、后年,也就是一两年的时间了。其后呢?环看我中原四遭,除了这日本尚未解决,岂还有第二个?我辈的时间不多了。” “诸位别忘了陛下跟前诸子,那岁数已经不小。而这东瀛列岛,举本官所知,乃陛下为爱子所定封国之一也。” 不要说十年八年了,整个日本,未来三五年内就要得到彻底的解决! 时文彬忽然的爆料让在座的海东总管府一干人物人人警醒,每一个人在恍惚过后,就都下意识的挺起了胸膛! “大家都鼓起干劲,这几天赶紧把思路理一下,形成个完整的体系,好与谍报司密切配合,实现我朝的利益最大化。以最小的代价拿下日本!” 在崇德政权相对弱小,需要仰陆齐鼻息而生存的情况下,他们的活动在个人安危上的风险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唯一要关心的问题就是效果如何。 崇德本人内心里肯定也有懊悔,但局势逼迫着他一步步走到今日,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虽让日本离中国那么近呢。 正文 第九百三十二章 争龙夺位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说话中,洪武十七年的春节就到来了。金陵城内热闹成一片,城内城外各处都是张灯结彩,临街店铺商家,全都挂起了红灯笼。 这城中实是一年更比一年热闹了。 忙碌了一年的百姓对于年节报有极大地期盼,对他们而言,这并非是单纯的歇息吃喝,更不是甚狂欢节,而是自己一家人一年忙碌的成果的展现。 家中的摆设,家里人的穿着,年节待客的酒肉席面,无一不透着‘颜面’与‘光彩’这四个字。 但对陆谦言,他对过年是兴致一般般。 老天爷又不会因为他过年给他扔下几吨金银当压岁钱,相反,每每年节时候,内帑都要大出血一回。纵然有群臣的献礼,也因为陆谦早早有言,禁止铺张奢侈,故而,入不敷出也! 更不要说大年初一他要早早起来,先到奉先殿里上香,太庙早几天已经去过了。大小老婆孩子跟了一大群,礼毕后,先自家人来一遭见礼。然后在一起吃个饭,之后皇帝在奉天殿端坐,文武百官,藩国使臣都要来给他拜年的。 辰时(早上7点),钦天监官员宣布时刻已到,午门上鸣钟击鼓,乐队奏响音乐,陆谦木偶一样登上奉天殿宝座,鞭炮声声,赞礼官高喊“排班”。百官就按照品级列队,行三跪九叩大礼。礼毕,陆谦要有赏赐的,大小官员人手一份,多寡贵重按品阶,百官再叩头谢恩。这贺岁大典才算是告一段落。 稍后一上午就是赐福了,不是福字,而是钱物,朝中文武重臣,昔日的老兄弟,一个不能少。 中午时候,乾清宫家宴。 下午,宫外递帖子的便就络绎不绝了。 这就是晚上的国宴了。 皇帝在外头大宴群臣,皇后在内里大宴命妇。也是慢慢形成的规矩。一整天时间,客套话就要说个不停,但这还是好的,到了正月十五,再兴大宴时,这是为了告诉大家年过去了。也因此在约束上较之元旦稍松弛一些。 陆谦也好,方金芝也好,都要放下姿态,与一个接一个的人去寒暄,去唠嗑,去友好。 后宫还有一众嫔妃来给方金芝分担一二,甚至一班公主也能分流去不少的注意力,前朝的陆谦却只能孤军奋战了。他那些儿子们,就是要与文武大臣勋贵们唠嗑,人家也只会客客气气啊。 等宫宴散了,方金芝足足泡在浴缸里小半个时辰,热气熏染的全身粉红,人都差点在里头睡过去。 陆谦附在她的耳边呼着热气,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底升了起来,不知道真是情动了还是醉了,亦或者真是熟的不能再熟的熟女了,经不起半点挑逗。 方金芝不知今夕何夕的嗯了一声,紧接着又传来陆谦几声轻笑声,说不出是欢愉的还是得意。然后,方金芝在迷迷糊糊中,就化身为海浪波涛中的一小船,不停的颠簸摇曳…… 早上醒来,腰酸的厉害,扶了扶额头,昨晚上玩的有点疯狂了。才要起来,觉得腰部的不适更加明显,就像是干了三天农活一样! 方金芝起身与陆谦用了早餐,再把跑来的一群孩子打发了去,自回床上再睡了个回笼觉。而陆谦却到了潘金莲处,闺女大了,不能再留了,留就留成老姑娘了。 “礼部那边怎么样了?跟内务办协商好了没?长公主的婚事都在跟前了,还在扯皮,简直岂有此理。秋季里皇长子成亲,那是不是要扯皮到八月?” 潘金莲早在年前就进入到了嫁女儿的精神状态中,珠宝珍玩,地契店铺田亩股票,潘金莲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真是很有感情的。虽然她不是男孩,但也是自己盼了多年才盼来的宝贝。 “实在不行,就照着前朝的定例,照搬就是了。谁要是还有意见,叫他找本宫来。” 陆谦知道,潘金莲是真有点心急,而不是憋着劲要向谁显露肌肉。或是把陆梅的婚事当成她秀肌肉的舞台,跟礼部和内务办较劲都开始上瘾了。这事儿,反倒是有别人故意在内中捣乱,那人是谁,他也清楚的很。 陆谦一直没发话,但却对其内一些事情了如指掌。 礼部和内务办现在都没能定下个谱来,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制度。须知道,陆梅可是陆齐朝的长公主,是可位比藩王的。 那成婚的规格比之陆豫可强多了,后者满十八岁才封了个郡王。程家看在眼里心中不知道生出了哪门子邪气,暗中使人搅浑了水。 陆谦一切都看在眼里内,现在最好奇的就是,那程家是不是真的敢站出来? 时间飞快的到了二月份,陆谦把林冲请到跟前,已经是亲家了,但也不见豹子头在他跟前有甚随便自如的。十多年过去了,这份君臣之礼早就印在林冲骨子里了。 二人闲话,陆谦就说起了此事。在潘金莲发火后,程家并没有站出来打擂台,故而这接下的事情进行的就很顺畅了。可此事叫陆谦更感慨的是他那些个日渐长大的儿子。 这还是第一次因‘儿子’的缘故,而真正荡起波澜,让他直白的察觉到的。 “陛下子嗣甚多,然天下真龙之椅只此一把。争之,理所当然。便是臣等之家室内又何尝不是如此?黎民百姓之家犹有争产之斗,况乎是皇宫大内?” “千载悠悠,上到帝王将相,下到富贵黎民,皆免不了一争。此乃人心是也。不如此,伯夷叔齐何以名耀千秋?” 在林冲看来,陆皇帝这是小日子过的太顺心了,乍然看到儿子之争的苗头,心中就有不快。可淮宁郡王【陆豫】秋季便要成婚,那即便仍旧求学,但明年夏后,也要结业,那终是要踏入朝堂官场的。 陆谦心里叹气,却也知道林冲这话说的多。百姓之产犹有争夺,富贵之家更是无有不争,更何况是帝王之家呢?自己早该知道这些,他也确实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故而只是看着程家,却始终没有出手。近日里就算与林冲唠嗑,实则不也是半点不见动作么。 不管他愿意不愿意,随着陆豫的成亲,“争龙夺位”这场大戏是已经拉开帷幕了。 正文 第九百三十三章 秦晋之好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洪武二十年的夏天,干旱无雨,酷热难挡。就拿齐鲁大地来说吧,接连一月余时间,别说下雨,天上连块云彩都难看见。火辣辣的太阳晒得天地如是一大蒸笼! 不倒中午时分,人就都热得喘不过气来。 益都城里且好,城市绿化多也。大树下,门洞里,公园里,水塘溪流边,到处是纳凉的人。可说是在乘凉,实着一个个还是一身出不完的臭汗。 就税务总局统计,今岁夏季里齐鲁、河北、中原三地趁农闲外出打短工的农民比之去年足足少了三成犹多。以交通建设局齐鲁分局为例,其下属劳动力的单日薪水已经比去年同期上扬了一成,可数量却仍有较大额度的欠缺。 天热是很大的一缘故,农民们都忙着抗旱是一,可更重要的却是地方作坊、工坊乃至大规模的工厂愈发增多了,很大程度上挤占了交通建设的市场。 纵然后者给出的工资更高,但工作足够累啊,且还要背井离乡。 相比较来在老家打短工是舒适多了,活不累,离家近,更好。 十多年的时间,益都城已经越发的向着‘学术文化中心’这个角色转变了,较之当初大齐帝国的京城,现在的益都更像是一个洗去铅华、沉淀浮躁的温婉女子,多出了一份素净,更多了一份过尽千帆皆不是的从容沉静。 毕竟是历经过大潮大浪的。 而同样也是因为城市定位的转变,益都的城市建设也退去了奢华,转为倾向于清新典雅。 明明是北地城池,却硬生生东通弥水,西连淄水。二水穿城,叫益都城内渠水悠悠,大小桥梁横贯,活似一副昔日东京城内商船云集,虹桥飞架的气象来。 而等到陆谦迁都金陵,益都城转而从行政中心转为文化中心,那城市建设就来了个大转为。不再是一条接着一条的平坦大道了,而是一座座的大小公园在益都城内城外修建起来。水边桥头的商船运船少了,放置的石桌石椅和种下的花花草草多了,整个城市的风格被政治的力量强行转向了文艺。但十几年下来,在益都的身上,你已经再也看不到那生硬转折时留下的痕迹了。 今岁这炎夏难熬的天气里,益都城内却有着一块块清凉宝地。 城内的百姓背靠小溪,待在水边的一颗颗大柳树下,摇着扇子,喝着茶,摆着龙门,那滋味绝好的。若是能再在石桌上摆俩又大又圆,又脆又甜的大西瓜,吃在口中消暑去热,凉甜解渴,那滋味就更好了。 常言说,盛夏无君子。这水边的人,别管是官绅大户,贩夫走卒,亦或是读书士子公子哥儿,多有斜衫露怀赤着赤膊的,火辣辣的太阳底下什么礼仪、规矩、斯文、体面,全都不顾了。哪怕这里是世界上综合类学府,专科类大学最密集的地方。换句话说,益都城保不准就是这个时代文化普及程度最高的地方。 在益都城内有南河之称的一条城中水道便,两个年岁不大的后生正排坐在一棵大树下。他们显然都是外乡人,并没有参加那东扯葫芦西扯瓢的闲聊。一个在大口吃瓜,一个在东张西望。过了一会儿,吃爪的青年突然向身旁这位发话了: “小九,你怎地不吃瓜,合着太阳晒得人流油,你却不热啊?” 陆越大声的叫着自家小九,他就是答里孛之子,陆谦的第八个儿子。陆皇帝本给他起个名字叫陆冀,可这太不好听了,谐音卤鸡么。如是陆谦就给他重新换个名字,去了粤字的同音字越。 “……”陆鄂撇了一眼自家八哥,这太阳是很热,可能热得住他们么?益都的皇宫是给封了,却不意味着他们就没地方住了,房间里有纵横交错的冷水管道从底下穿过,冷的舒服,他们睡觉且都要盖被子。 真不知道是不是贤妃娘娘骨子里的契丹血脉,让老八如此怕热。 前年他们跟着陆皇帝去大草原上避暑,陆鄂是真真认识到了草原民族对炎热气候的‘惧怕’! 难怪身体壮实的耶律余睹会因为一场暑热而夺去了性命,让老八凭空的折断了一根臂膀。不过耶律氏底蕴丰厚,纵然有耶律大石建立了松国,凭借着自己耶律氏的名头狠狠割走了陆越一大块肉,但有着耶律淳为首的一派人的支持,陆越的实力还雄浑的很。 耶律得重父子仨,还有萧合达【李合达】,甚至还有耶律马五的隐隐襄助,那真不是在说笑。 陆鄂没回话,而是竖起耳朵,继续听边上的本处百姓瞎扯捞。 “开城侯可是早前的高丽王,嫁妹子岂会小气了?头一日晒嫁妆,从早上到晚上,这嫁妆都没搬完。从婢女到店铺田产,从家具到宝马,那手笔叫一个大气……” 陆鄂现在听得就是这事儿,普通百姓们,对于权势的敏感度不高,眼睛里更看重的是钱财。但陆鄂对内里的道道却知道不少,毕竟这些年来,他们兄弟姐妹也有不少娶了嫁了的。 那嫁妆是真的不少,但还不到一天还搬不完的份上。他大姐都做不到这份儿上,区区一开城侯的妹子能这么破分吗? 这不是有个耀妆吗?抬着嫁妆绕路,就是为了叫世人看看这嫁妆到底有多少准备的精心不精心。 哪条路上的人多就绕哪条,哪条路热闹就走哪条。第一台嫁妆是一大早出的侯府,怕是不等到晌午了进不了孔家的大门。 是的。这开城侯王楷是跟孔家结了亲。 陆谦是去了金陵,但显然他没有带着孔家去玩的意思。后者通过几年白手套生涯也积攒了不少的人脉关系,自身实力亦有所增长,但显然不够资格去做过江猛龙。 金陵城的蛋糕并没孔家的份儿。甚至于益都的马会都被人窥视,别以为陆齐的政治中心转移了,益都就一落千丈了。十多年过去,这儿繁荣可依旧是齐鲁之地的头一份! 看看这些年这里落下了多少大学,而这个时代的大学生又是什么一类的人呢?可千万别把后世的苦逼大学生给带入进来了。在如今这个十八岁就能成亲的时代,大学生几乎没有光棍!一个个前途光明的大学生消费能力可是不小,更不要说那些入学的达官贵人子弟了。 独特的发展定位让益都依旧保持繁荣,或许比不得金陵的奢华光彩,也没沪港、广州的浮华绚丽,但那股子十多年中被硬生生孕育出的书香气也叫益都在此刻的中土显得尤为的不同! 所以,这样一个城市的马会岂会没有窥视者?须知道整个齐鲁,至今的马场也仅此一家。虽然与马会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这会那会’已经不少。 作为陆齐迁都之后,留在益都的最高爵位者,王楷就对之露出了十足的垂涎。 但是数年争斗的结果却是两家结为秦晋之好了,哎呦,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啊。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陆鄂耳边传来了陆越讽刺的话音。显然他虽在吃瓜,耳朵却也没给堵上。 “八哥,这么说就过分了。王楷和孔家且都捐了不少钱的。”他们兄弟为什么来齐鲁?就是为了确切的了解一下旱灾对齐鲁的影响。 虽然朝廷有多条渠道了解齐鲁的灾情,明里暗里,但也不敢保证全都如实不是? 地方官有贪污受贿的,安保司一样有贪污受贿的。这些年来,北方还是第一次遭受如此严重的旱灾,陆谦再重视也不过分。 当然,这也是他们老爹对他们的一场磨练,是对他们的一次考验。这是十二岁后就已经习惯的节奏。 “不是南方涝,就是北边旱。这几年就没见风调雨顺!”陆越唾了一口,王、孔两家捐钱那是应该,全天下得富户看几家没捐钱捐物的? 不捐钱,大商富贾凭甚得到‘国士’的帽子?而国士这一爵位的价值又凭甚在这些年里就连连贬价,到现在都被正式踢出了‘爵位’序列。 透过柳枝间隙,看着头顶火辣辣的太阳,陆越就想起了大草原上的清凉,当然他也想起了自己南面的兄弟们,这心中的燥闷也就消散了。 自己跟老九在太阳底下晒油,固然辛苦。可那些个人在雨水泥浆中滚爬,也不轻松。南面的洪涝比北方的大旱尤甚厉害。 “……听说南面下了老大的雨,老天爷忒失分寸。把南面的雨落在俺们北面来岂不是好?” “大堤都垮了,多少人都在水里泡着。这回朝廷损失海了去了……” 正文 第九百三十四章 铁打的朝堂流水的官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黄河未曾改道南下,两淮水网也未遭受到滚滚黄沙的侵蚀,可以说陆齐朝所面临的水患治理情况较之历史上的元明清三朝是好上天了。 同样,这些年陆齐朝每每的财政预算开支里,也皆有大笔的资金花费在河务上。对于治河,陆谦和其手下大臣们从不敢有半点松懈。 但即便如此,即便是在现今时代里,陆齐朝已经把河务事宜做到了最好,然对比今岁盛夏时候的日复一日的瓢泼大雨,兀自也抵挡不住。 从梅雨时节开始,直到现下,江南地区连绵淫雨漫天飘落,老天爷像发了疯似的,一个劲儿地下雨。长江、湘江、赣江等多条重要水道的水位猛涨,大小已经小十处决口。运河以及小河支流,都变了旧日的模样,浑浊的河水怒吼着,咆哮着,呼啸而来,奔腾而去,卷着泥沙、枝叶和一具具人畜尸体,冲击拍打着河岸,河面上还不时打着令人心惊胆寒的漩涡。 陆谦都已经准备着对天方世界动手了,虽然不是陆路战争,而只是水路上的攻势——要先在天方世界建立起几个巩固的桥头堡,好震慑整个天方世界,而不是立刻对塞尔柱帝国和法蒂玛王朝动手。 滨海联盟那帮子人还依旧在酝酿发酵之中。虽然与西克普恰克汗国,与塞尔柱人有了暗中联系,一些人私下里多有活跃,但显然那些人还没有彻底忘记陆齐大军的厉害。 陆谦手中有一份很详细的资料,已经把那儿的数十个部族头人分做了三六九等,谁个该死,谁个又被陆谦任何,都清楚地很。未来大军扫荡天方后,那么大的地盘总是要有人去填补的,正好可着这些个本分的去!空出的地盘也正好让他安顿自己的儿子。 但现在他最关心的事情不是这些了,而是中原南北的灾情。北旱南涝,而旱灾之后是否还可能存有蝗灾的隐患,洪灾之后是否还存有病疫的可能,整个陆齐朝的精力都聚集在内里。 深夜里,金陵皇城还灯火通明,宣德阁外战立着一排排值夜的宫中宿卫,内里更是人头攒动。一支支儿臂粗细的蜡烛照的宣德阁亮如白昼。 急促的脚步声从外头传来,陆谦头都不抬,眼睛继续看着苏州刚刚呈上的奏折,心情恶劣。 苏州那地方地处长江、太湖下游,境内地势平坦,水网密布,河道纵横交错,境内有各级河道数万之多;湖泊星罗棋布,大小湖荡三百多个。 可以说是这次江南水患最为严重的地区之一,境内许多房屋都已经在水里浸泡了半月,甚至是更久,即使这一代的经济基础较好,百姓房屋却也不可能完全告别土坯房,来个清一水的砖瓦房。如此被大水一浸泡,土坯房早就塌了,就是一些砖瓦房也没人敢住。 大批的百姓涌入城中,以苏州城为例,城内的大小学校早已经住满,就是寺庙道观也都塞满了难民。城内的粮食倒是足够,干净的饮用水和预防病疫的药物【这个时代水准】也算充足,社会秩序保持的挺不错,可这却不意味着地方官的任务就是轻松的。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陆谦不是神仙,他再是大力发展医学,安道全能力再是bug,眼下陆齐朝的医学从业者和医疗水平也远不足以媲美前世。 洪涝中人畜死后的尸体,根本没法去及时的掩埋处理,加之这个时节天气炎热,湿度亦很高,引发病疫乃是必然的。而比起尸体的危害,水源的污染更为恶劣。而且大量人口聚集在一起,污水、粪便、垃圾等生活污物堆积成山,引得蚊虫肆虐,传播疾病。百姓是很容易出现肠炎、痢疾、霍乱等病疫的。这在如今时代里,那就是要命的事儿! 再则,身为地方官又怎可能只着眼于城内呢?城外广袤的农村乡村,受灾群众的转移、安置,人口、财物、房屋等等的损失,那都是要统计要费劲心神的。 陆谦现在看的就是苏州送来的初步统计数据,里头的损失那么大,他心情能有高兴才怪! “什么事,说!” 乐和应上去与来者一番交耳细语,陆谦听得不真切,却不意味着他不关心。 “陛下,是睦州的折子。当地大雨如瓢泼,连日不止。以至于境内兰溪、安江皆河水猛涨,二水日升三寸,汇流处更是每天涨出两尺有余……” 乐和话音一落,整个宣德阁一片寂静。 睦州,睦州城就在兰溪与安江的交汇处,二水合而为一就是富春江,再下就是钱塘江。 “睦州太守是?” “回陛下,乃是陆仁。” “他怎么说?”陆谦接着发问。这道折子被直接递到宣德阁,绝不是单单说一声睦州险情。 “回禀陛下,睦州太守心忧这雨还要再下下去,危及到彼处河堤安全。那汇流处南岸的神泉镇减水坝尚未完工,恐怕吃不住力。遂提议在安江上游扒开个决口,分水减洪。” 神泉镇就是赵宋时期的神泉监,是赵宋时期的铜、铁钱监之一。陆齐建立后便废弃了彼处铸钱之用,如是就有了神泉镇。 而所谓的减水坝,就是分洪坝。即在河道一侧另外建造的溢流设施。当洪水上涨时,用减水坝以分洪使江河之水溢流他处,保护下游堤防,防止或减轻险情。 “什么?决口分洪,这就是睦州太守的主张吗?”陆谦脸皮有些发黑。 半月前荆州一段水面高涨,当时就有人提议在别处决口分洪,虽最终局势并没恶化到那个地步,然,此事一出却叫整个南国都人心发毛,都怕这大水持续不下,有朝一日如此难局就也落到他们的头上。叫陆谦通过《新闻报》昭告天下,再三保证此事绝不可能发生。朝廷绝不会为一地之安危,而弃他处生民于不顾…… 可现在这睦州太守陆仁却要反其道而行之。 陆谦眼睛在下头一干人中巡视着,定格在时任工部尚书程万里身上,并没给自己这位便宜岳丈客气,直言喝道:“程万里。” “臣在。” “你是工部尚书,你说,睦州太守决策如何?”陶宗旺等很多一批当年的梁山旧人此刻都去了天竺,陆谦给他们一个搂钱的机会。程万里也在转任多地巡抚后,成功的杀入内阁中。 “我记得你们工部曾吹嘘说江南水治可抵抗得住百年洪水,怎么,现在睦州一段的河堤就扛不住了?地方官都已经打主意要分流泄洪了,你怎么看?” 闭口不言自己曾经在新闻报上放出的话来,可他不说其他人就想不到么?不然为甚区区一睦州太守的折子却能一路递到宣德阁? 程万里能怎么说?他心里也正MMP呢。那睦州的分水坝是他上任后的第一批承建工程,原因就是为了确保睦州的安全,可谁知道这雨来的那么急呢。这要等到明年多好? 从侧面上说,这也突出了他的‘正确’么。但现在皇帝面临被打脸的事情,他贼胆‘正确’又算屁! 正文 第九百三十五章 官者,民之父母也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陛下赎罪。”这个时候程万里自不敢对陆谦打下包票说睦州城池一段河堤无碍。 睦洲城对面就是神泉镇,神泉镇隔着就是安江、清溪的交汇处。分水坝工程之所以建设,就是因为彼处一到多雨时节就水位大涨。但现在分水坝的工程尚未完工,鸟用都没有。汇流处的水势若真把神泉镇的堤坝给冲垮了,影响到了分水坝,损失可不会小。 睦州太守估计也是如此想的,这才提议在安江上游扒个缺口,以减轻汇流处的压力,也是减小分水坝的风险。那分水坝还未建成,一旦过了水,就全完了。损失太大!只是这真的是那个啥啊。 但话也说回,睦州太守作为本地的地方官,对睦州本地的水情最是心中有数,若非是万不得已,又如何敢冒此之大不韪? 这事儿看上去就是一个提议,似乎行不行,还可以再商量。 实则呢? 陆皇帝不生气上火才怪,也一下子叫程万里兀觉坐蜡。 修筑减水坝是陆皇帝亲手搞出的发明创造,就是在河道狭窄之处,另开辟一条大渠,汛期把水分流,引出去,平常也用作灌溉。效果显著,自从面世来便就在各地多有修建。 “朝廷修堤坝为的是什么?”减水坝那也是治河工程。“为的就是不扒开口子把百姓的生存之地当泄洪区,为的就是不叫百姓遭受水灾。扒开口子很简单,但那的的村庄呢、百姓呢、房屋呢、牛羊呢,通通付之东流。便是再有朝廷的赈济又要多久才能恢复?” 必要时候舍小取大,陆谦自然有这个理智。但‘泄洪区’的损失又要怎么来补偿? 人都是平等的,凭甚拿他们的利益来换取睦州城,或是神泉镇之人的利益? 大水无情,堤坝口子一开,泄洪区百姓就要紧急转移,其损失之大,绝不是朝廷的赈济和免赋免税所能弥补的。 “那……?”程万里偷偷看了一眼次辅萧嘉穗,首辅已经去鄂北坐镇去了。 连连大水,长江水位猛升,先前鄂北更是闹出了要泄洪的风波,许贯忠如何还能在金陵城内安坐? “陛下息怒。臣以为,睦州水情本地官员当最是知情,臣以为该速回复之,让其自行决断为上。万不要犹豫不决,以至于水情泛滥,损失更大。” 萧嘉穗说话真有水平,直接踢皮球。 这事儿虽关系到陆皇帝的颜面,但睦州水情也关系到数十万睦州百姓的人生和财产安危。这两者孰轻孰重,在唐宋等前朝时候,自当是前者为上;但是在陆齐朝,萧嘉穗却相信陆皇帝是更关心后者的。 而那睦州太守既然上了如此奏折,他就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就让他发挥出自己最后的作用吧,然后等待他的后果,由他自负。 …… 杭州巡抚衙门。 作为整个江浙的政治中心,在如今这个关键时刻,自然一样是灯火通明。只是江浙巡抚李光却早就不在杭州坐镇,只有福王陆皖在。陈王陆川与江浙巡抚李光在接到睦州的上疏后就已经冒风雨,快马疾驰的去往睦州了。 “李相公,您是知道的,神泉减水坝营造年余,耗资近百万,内里有我睦州各界捐赠的数十万善款,眼看就要竣工,下官怎忍让它功亏一篑?且若那里工程被水冲垮,非只耗资巨大的分水坝付之东流,将对岸的百多村庄,万顷良田,也将尽被淹没,成千上万的百姓要失去家园。而且,彼处地域甚广,现在去通知百姓撤离,多是来不及了。所以,下官才出此下策啊。” “而从州城此去安江三十里处,彼处低洼地多,生民见少。且村中壮年人多已在河工上护堤。只要通知一声,把老弱妇孺们撤出来,就可确保无人死于水难,至于房屋牲畜其他财产之损失,下官就是当掉裤子也保证给予足额赔偿。是以,在那里决口,分洪减洪,利远大于弊。” “睦州大雨不断,安江、清溪水位不断上扬,睦州城外水位更是一日三变。非是危机,实怠慢不得,不然下官又何苦自断前程?”陆仁苦涩说道,打了皇帝的脸,那还能有好?他已经不想自己的前途了。 “两地都有百姓,皆是陛下子民也,在哪里决口减洪损失最小,就应该在哪里决。下官敢请相公三思。” 如是,就在金陵城内给睦州的回书还未抵到睦州的时候,安江河堤之处已经被人为掘开了一个口子。 “殿下高义,相公高义。”若不是于礼不合,陆仁都想向陆川、李光跪下一拜了! 陆川则皱着眉头看向李光,这人是个有担待的好官,从他身上陆川似能看到已经病逝数年的老首辅宗泽的身影。他真不想看到李光前途尽毁。 “李相公就勿要于小王争执了。”决口分洪这个罪过还是他来承担吧,他是儿子。便是明白会扫老头子的脸,会惹老头子生气,也不用担心被很削。 “殿下勿要固执。本官为江浙巡抚,乃睦州百姓之父母也,江浙水难由我全权处置,若有罪状过错,亦由我来承担。”李光心中想了很多,但是当他决心已下时候,那万千杂思杂念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传令下去,睦州官署大小官吏立刻前往预定分洪区,通知百姓撤离,我要一人不漏的都撤到区外。天黑后决堤放水。” 李光的决定立刻就在睦洲城传扬开来。 城外河堤,指挥部。 “父亲!”年且不足双十的李孟醇,看着自己老爹心中充满了不解。李光,自己的老爹竟然主动来为陆仁背书,这不是自断前程吗? 李孟醇是李光的第三子,他的两个兄长都已经在外任职,而小弟年岁还小,只有他常伴李光任上。 一直在河堤上待着的李孟醇在听到是自己老爹给陆仁背书,扒开了泄洪口子,整个人都一个恍惚险些没一头扎进淤泥里。 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李孟醇站直身子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阻止老爹,要他别犯傻。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已经晚了。 这一口大锅已经压到李家人的头顶了,说啥都已经晚了。 他都能够想到金陵城内皇帝听闻消息后龙颜大怒,然后他那仕途‘前仰后抑’的老爹很快就一身轻松的回老家的画面了。千万,千万,皇帝别手下不留情,把他家的爵位都给抹了呀。 作为陆齐朝最早一批里的封疆大吏,李光因为没有武功的缘故,只得了一个“成纪子”的爵位——他家是李唐宗室之后,而李唐一族祖籍便是陇西成纪。 子爵,这已经弥足珍贵。 看建国之后的勋贵数量,就可以明白这个“子爵”的含义。它至少可确保李氏一族的名门地位。 只是,现在大局已不可挽回,李孟醇自不会去找老爹去闹腾,凭白让人看了笑话,看低了他们李家。亦让会让那些受益者心生出不满。李孟醇岂是如此不智之人? 李光午后来到城外河堤,父子见面,李孟醇始把心思道明。 结果,迎接他的就是李光火冒三丈的怒斥:“孽障!” “书都读进狗肚子里了,我李光怎就生出你这样的孽障!?” 他李光这辈子不敢说是完人,却绝不是贪图名利的苟且小人。李孟醇这个两年来一直跟在身边的儿子,怎的就入了歧路了? 李光猛地一下,反省到自己的错误,那是真的有错,不然怎就没发现儿子走错路了? 可是,这反省且先放下的好,手中握着竹鞭,双眼精光直冒的李光认为自己的当务之急是先教训教训儿子一顿! “啪!” “啪!” “孽障,你给老夫记住,官者,民之父母也!” 正文 第九百三十六章 筋疲力尽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江浙距离金陵咫尺之遥,睦州发生的一幕转眼就传入了京城。一时间满朝上下,都为睦州决口之事议论纷纷。吏部、户部、工部、礼部、刑部、御史台,弹劾李光的奏章、条陈,像雪片似的飞向宣德阁来,这种针对一省巡抚的弹劾,就是内阁都无资格审议。 而陆川在其内的一些事儿,则被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忽略了。 萧嘉穗暂摄内阁事物,可谓是权威赫赫,但这件事上内阁所能做的就是把事情的原委彻底调查清楚。他可不会为了李光隐瞒甚个。 而至于陈王,他在睦州吗?那是安保司的事儿。 萧嘉穗与李光只有点头交情。后者的升降荣辱,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且此事又有些敏感,他是万不敢替李光隐瞒些甚个的。 进了宣德阁,却见赵明诚与蒋敬等内阁阁臣已经先在里头,只一点头招呼,对陆谦说道:“禀陛下,李光、陆仁的自辨已经呈上,恭请圣裁。” 此时已近八月,南方持续了数月的降雨已接近尾声,江河水位落下,若不出意外,朝廷接下的工作重心就是做灾后的善后处理了。 “今夏事多,闹得人不得安生。我原想六月出巡塞北,现在都不知道要推到几时。”整个南方数月里普降大雨,灾情最严重的是长江流域,睦州区区一地决口算个屁啊。错不是有打脸陆谦的嫌疑,这事儿都送不到内阁来。“自辨折子我就不看了,你先讲讲,里头都说了甚个?” 二人又能说什么呢,只是把实情一五一十的道出来罢了。安保司的密折,乃至陆川的奏折,陆谦都已经看过了,讲真的,李光和陆仁是都情有可原的。 要知道,那分洪也只分了安江一条河,李光和陆仁决定扒堤,可是冒着很大风险的。要是安江淹了,神泉镇也没保住,那责任岂不是更大? 这段日子里,南方但凡有堤坝决口之处的地方官,全都要被免职纠责,甚至还要牵连更多人。 李光、陆仁能顶着压力做出分洪的决定,至少两人还是有担待的。 安保司与陆川的“调查报告”十分明了,陆谦看了后心中的火气也就不剩下几分了,但此事关系到他的颜面问题,所涉及到的人员该责罚还是要责罚的。“功是功,过是过,有功要赏,有过要罚。此事朕就交给内阁处置。” 很简单的踢了个皮球,在场一干大臣无一有二话。 陆谦说着起身踱至窗前,望着外头一晴如洗的天空,喃喃说道:“朕急于要去塞北啊。”五年一度的大集会是不能错过的。 陆皇帝征服了塞北,陆齐大军横扫草原,契丹、阻仆、蒙古等尽数臣服。但如何能确保这个臣服变成永久呢?兴盛时候的李唐王朝一样征服了塞北草原,可李唐一朝,中原与塞北的厮杀又停歇过几时呢? 只有把塞北草原彻底的汉化才行! 陆谦要把整个塞北汉化,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五年一次的秋猎就是其中的重要一缓解。这不只是联络各方感情的好机会,也是陆皇帝对塞北各部深入了解的好机会。 有助于中央对漠南、漠北、漠西各草原部族的管理的同时,同样的,这也是陆谦亲耳听各部头人前来诉苦的机会。 解决他们的难题,面对面的详谈,总比奏折文书往来更透彻,也更行之有效。 会叫他对草原部族的各方面情况有一个更深刻更透彻的了解。 萧嘉穗等朝廷大臣尽都知道,除非是天大变故,那五年一次的会面是万不可能断掉的。 “南国各地降雨已歇,大小江河水情见缓;北地亦有秋雨复来,中原事宜何以再劳圣虑?臣且以为,陛下尽可率人去往燕京。”横竖鄂北水情见缓之后,许贯忠也已经要归金陵了,不愁没人坐镇中央。 时间哗啦啦的流逝,陆谦见天能收到地方上递来的祈求免税免赋的折子,国库也大把大把银钱物资拨了出去。甚至困于财政方面的短缺,都已经有人提议发行国债债券了。 债券这玩意儿早好多年在马会就已经有人玩起,‘国债’对于内阁大佬们言更不是陌生字眼,十年前就有人提及发行国债。之前的几次提及都不了了之,因为朝廷真没困难到那个地步,可是现在…… 南方一场大涝,北方一场大旱,南北各省的水利设施都要再修建,比如水库和分水坝。这都要用钱,很多很多的钱! 吵吵嚷嚷之中,时间就进入了八月。几场秋雨之后,中秋时节,桂花飘香的同时,金陵城内已经飘起了落叶。 兵部连着上了几道折子,询问今年秋猎的事。 “秋猎”该不该去? 那当然是要去的! 不能因为时间拖拉了些,就不去做么。而至于北旱南涝的灾情,几个月的时间可不能小觑,南北各省一处处的统计汇总到金陵来,受灾人员蹭蹭的坐火箭一样直线上升。善后之事更多如牛毛,但这更忙的是内阁。 这场南北同时发起的大灾大难,对陆齐朝的影响有没有?自然是有的,可却动不了陆齐的根基。 一场大旱,一场大涝,南北各省受灾百姓数量轻轻松松的就达到了数百万规模,各地粮食作物减产,乃至绝收,都已成定局。然陆齐朝总领天下二十年,百姓手中岂无一岁之余? 所以,中原乱不了。 不会出现饿殍遍野,易子相食,流民无数,遍地白骨的场景。 齐军的赫赫威名在面对天灾的时候丁点用处也没。就跟张薄纸一样,轻轻一捅就被戳穿了虎皮。但陆齐朝的善后工作却叫这场南北并起的大灾难,消散于无形之中。 国库损失惨重,各地灾民的赈济花销,加上税赋和秋粮减产带来的影响,国家财政损失起码在两千万银元之上。但损失再大,陆齐朝也要全都兜住。 “今年各省多有遭灾。朕不希望看到各地遭受天灾的同时,百姓还要复受人祸。”赈灾之中可做的手脚太多,一些事上也猫腻太多,那些人,和灾难中不作为的家伙,一个个都该死! “德惟善政,政在养民。天灾之下断不能再生人祸。宁可国家多费金银,不可令百姓食不果腹,流离失所。此朕心愿,亦当为朝堂重臣之愿。” 马上就要去北地了,家里头的这些事儿,陆谦要留下个明确态度。 “今天,朕把这句话送给你们,尔等要牢记心头。” “臣等受教。”一干大臣们齐声说着。 陆谦穿越二十多年了,做江山也有二十年,遭遇旱灾、洪灾绝不是今年这一起。但今年的灾害却绝对是影响范围最大的,从南到北设计十几省。 各省秋粮大幅度减产,很多地方颗粒无收,这要是放到刘汉杨隋,李唐赵宋,那是要起乱子的大难。流民潮涌,一粒儿火星子,眨眼败坏数省之地都是等闲。 但在现在的陆齐朝,市场上的粮价变动就极少有超过三成的,并且各地的粮价很快就又回落。可以说,现在的陆齐与过往年月里的历朝历代,真的是有质的不同。 “国库中有钱有粮。地方上的官仓、粮仓,如有需要,可全部启用。各省遭受灾害的州县,该免税的免税,该免赋的免赋。”这事儿本就是一个看钱粮财力的事情。 “臣等遵旨。” “减税、免税、抚恤、赈济、借贷、安置流民,涉及事略众多,涉及钱粮众多,御史台与各地的公检法机关,还有安保司,都把眼睛给朕瞪大了。看谁个敢来伸手,立斩不饶。” 众人退去后,陆谦转回内书房,一头扎进了书山文海之中。内里已经不再是各地传来的关乎灾情的密奏秘折了,而是这阵子积攒下来的关乎塞北各部族的信息。 当皇帝既容易又不容易。 陆谦有自己的宏图大略,所以他选择的道路就是‘不容易’的这一条,很多虽非亲力亲为,但却一定要有个‘知道’。然而全国亿万苍生,每日里要发生多少事端?朝堂那么多大臣,一日中又要生出多少蝇营狗苟? 只是这简单的一个‘知道’,就已经叫他筋疲力尽了。 正文 第九百三十七章 奴性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在这个时代当君王真比21世纪做国家领导人要累多了,心累! 21世纪的国家领导人,至少不用担心手下人搞造反吧?而现在呢?也就陆谦有bug,但却仍旧要设立特务机关为己用。 因为他又不可能活千年万年! 系统虽有寿元可买,却又怎可能无限制呢?连个人的属性点都有限制,寿元这般神奇的事物,又怎可能丁点无用? 到了他儿子他孙子坐天下时,整个天下、朝堂人很多,你能信任几个?有陆齐版的锦衣卫在,总能让子孙后人‘防患于未然’的。 具体到陆谦本身,虽然人与人的思想、理念都会有不同,可他是敢放权下去的,一个内阁就帮他减轻了好大负担,处理了无数琐事。 能保证拿到权利的臣子对自己的忠诚,这是多少皇帝梦寐以求的事啊。看看那嘉靖帝,把严嵩父子放纵到何等境地?为的不就是自己省些事吗? 当然,‘得位不正’的嘉靖帝与陆皇帝是大有不同的。内中有很大很复杂的斗争因素。 但现在就看陆谦,明着有内阁,暗中有安保司,他对于整个王朝的掌控力是毋庸置疑,与他的个人威望都不相干了。 但是他若真的忙碌起来,以他的身体素质,也兀要累成狗。 那安保司和内阁有太多的情报送到了,整个帝国也有太多的事情、问题在发生。 陆谦在二十多年的君王生涯之中,早就学会了取舍。他手下的秘书监,从最初的十几人扩充到现下的上百人,那很多人就是在负责情报的筛选及汇总。 但就算是各方面的情报已经经过了一层层的筛选及汇总,可抵到陆谦面前时候,依旧是书山文海。 内书房的灯一连亮了两夜,第三日,陆谦引着队伍浩浩荡荡的驶离了金陵,行船走水路到镇江,然后换船沿运河北上。一切从简! 离开前他还抽空去城外的皇庄看了看庄稼,从美洲‘运’来的那些种子,经过这些年的繁育,有的还未脱去旧貌,有的却已经焕发新春,这时间就越发紧了。 等到陆皇帝一行人赶到燕京的时候,薄薄的白雪已经覆盖了燕山。陆皇帝没有去燕京城,而是径直来到延芳淀驻扎。 此番出行,陆谦带的有方金芝、扈三娘两座大山,再加上答里孛这座小山头,最后是几个装点颜色的小嫔妃。 一路行船,那真是把人骨头都给圈酥麻了。陆谦还好,正好有时间来留心南北旱涝灾害后事。话说若照着原计划来,他六月份就从金陵出发,那一路上肯定是走走停停,现身灾区,慰问难民的。但现在却连距离运河近在咫尺的几处干旱严重之地,都没停下来走一走。只有梁山泊是个例外! 而也是因为这一路都是速走,把那整个行程时间缩短了一半还多。抵到燕京时候,一场小雪覆盖了燕山,但雪化之后,燕京仍旧还留有三分秋意。 延芳淀是燕京地界一等一的好去处,如是一块剔透的宝石落在燕京城东南。 早前,不少的契丹人曾在此地落脚,他们放羊养马,收集羊绒羊毛,日子虽然劳苦,但却有了一份生活下去的希望。 等到这些人学会了汉话,不少人都被宣政司纳入囊中,去到大草原上现身说法,那效果不是一般强。 慢慢的,延芳淀就从一皇家牧场演变成了皇家猎场。 陆谦是五年才去草原一次,但他可不是五年才到燕京一次。早些时候,人且在益都时,那是隔三差五的就领着一帮人抵到燕京的。 后来人去了金陵,就没早先那般频繁了,但撇去‘开大会’,两三年也总有一次巡视燕京。 “空等了朕这般长时间,那些个头人可有生出怨言的?”行宫之中,陆谦看着下手的宗颖,后者是现今的燕京留守。得到消息就先一步带人赶来延芳淀候驾。 “陛下说笑了。塞北头人入燕京繁华之所,直若老鼠掉进了面缸,好不欣喜,如何会有怨言?”皇帝长时间不到正好,他们的自由时间可不更多了?“加之陛下威望盛隆,远播四夷八荒,大军兵锋犀利,塞北之民闻之胆寒,岂敢有腹诽聒噪?” 马屁张口就来,宗颖与他父亲真的很有不同。方是宗泽亲面,这等‘献媚’的话是万不会说的。陆谦听得哈哈大笑,虽知道这是宗颖在有意的拍马屁,但听着就是舒坦啊。 “谅彼辈小儿也不敢!” 君臣闲话叙过,谈话便就进入正题。“朕吩咐你之事宜,这几日可有进展?” 把塞北之地汉化可不是要全部的用怀柔手段,陆谦不止要对日本玩寻寻渐进的演变之策,对于塞北草原各部也是如此。就是那招数都有一样! 之前的八旗兵马,很多补充旗兵皆来自塞北和东北,这是一个慢慢放血的政策,效果虽然不错,但进度无疑太慢了。那更多是为了懈怠塞北之民的警惕心。 而现在他就要玩一把大的,放开量的从草原征召仆从军,为来日西征做好准备,也为他的儿子上位做最后的铺垫。 “回禀陛下,臣已经与察安塔、阿勒赤、答里台、阿勒坦和忽察儿等人做了沟通,对于陛下要招募仆从军之事,众人无不喜出望外。” 有做邻居的回鹘人当榜样,蒙兀人岂能不羡慕? 这些年里,西域与安西境内的回鹘人,跟着陆齐军奋战于北天竺,可是捞取了不少好处。蒙兀各部看的是好不眼红,但他们短于地势,实是争不过回鹘人。现在一个机会被摆在面前,叫他们如何不抓住? “塞北诸部数有近百之多,察安塔、阿勒赤他们还只是一少数。你去告诉他们,只管联络各部,朕会记得他们的功劳。” 陆谦讨平北辽已有些年头了,十数年中,草原受汉家熏陶,气象已有变化。可与整个塞北民风来言,这点变化还是太少。以如此手段来汉化草原,那真是太缓慢了。 陆谦现在就是要在塞北之地收割一批不安分的青壮劳力,把他们和八旗兵粘合在一块,在陆齐对天方世界发起战争的同时,来好好扫荡一下克普恰克人,用刀子教训教训帝国的‘叛徒’,然后清理掉西克普恰克汗国,为下一步杀入东欧平原做准备。 宗颖心头半点压力也无。塞北草原上的那些部族头人,一个个已经被陆齐朝镇压的多出了些奴性。 他们十几年如一日的被陆齐大军压在头顶,一举一动都要受到陆齐的约束和控制,偏偏陆齐又没下狠手的压榨剥削他们,心中如何还有反抗的心劲?更不会有几分警惕了。 那就是一头头野狼被关在动物园中十多年,他们早就不再是真正的狼了。 这些人心中怕没谁还有那一统塞北草原的野望,与其做白日梦,还不如多想方设法的搞钱呢。人没有了向前奋斗的动力后,其注意力又要转移到何方? 大把的金钱和奢侈奢靡的生活,这是绝大多数人的选择吧。 陆齐从他们部族中招募仆从军,后者赚取的财富如何没有他们的一份?一个个头人只会是兴高采烈,根本想不到这是陆谦要割他们的肉。 只一个‘金钱’的诱惑,就能让宗颖毫无压力的完成任务。 正文 第九百三十八章 真·苍狼子孙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塞北各部头人们的离开,让燕京城内的喧哗奢靡之气陡然一收。这些个常年处在塞北大草原上的各部头人,每一个都有着丰厚的身价。来到燕京城后,便是脱了缰的野马,撒开四蹄狂奔。 金银珠宝,买买买! 胭脂首饰,买买买! 丝绸美酒,买买买! 活像是乡下的土财主陡然间进到了大魔都的“十里洋场”,是看到了甚个都想要想买。 一个个头人贵人都有的是钱! 别的不说,只需要“收集”手下牧民所产的皮毛、干酪、肉干、牛马,都不用全部‘拿来’,只需要是一部分,那数量就有多少?转手卖给中原商队,便意味着大把大把的利润。 往日的时候,他们能够‘交流’的对象只有那些深入草原各城的商队们。陆齐朝在塞北草原上所控制【包括修筑】的一座座城市,那不止是钉在草原里的楔子,切割草原的利刃,羁縻草原的一张铁索大网,也不止是凌驾在他们头顶的雪亮铡刀,而更是对草原引弓跑马之民潜移默化的重要工具。 中原来的商队,其交易场所就只在这些个城池内外;而陆齐朝向草原各部牧民收购的羊毛、药草、皮角、肉干奶酪、牛马骆驼等,其交易场所也只在这些个城池的内外。 加之城内还有公立医院,对草原各阶层公开开放,偶尔还有文艺团体前来表演…… 十多年过去,时间的演变之下,这些城池早已经成为“草原风情”中的一份子。 而能做到如此顺利,陆齐朝强大无敌的武力是最基本的基础,契丹人过往二百年里的努力则是铺垫。也所以,同样的法子可以用在西域,甚至是安西,但却不能用在东克普恰克人身上。 因为中原王朝和华夏文明在彼处人心中的‘印象’太单薄了。那塞北草原之民只要一提及中原,那第一个反应便是花花世界,便是富贵繁华,潜意识里就把华夏文明抬得很高很高,远远高出自己。可克普恰克人呢? 一个有大小十几个部族【不是部落】联合而成的‘克普恰克人’,他们的历史太浅薄了,与中原的距离也太遥远了。一样的手法被施展到他们身上,倒也不是一丁点用处都没有,可那效用太缓慢太缓慢。 此次汇聚,陆谦因为南北灾情而足足被拖住了两月时间,汇集到燕京城内的塞北各部头人们平白的多了两月的自由自在日子,一个个可不就是敞开了来买么。 今岁前两季财税汇总,各地的重点城池——各省首府及洛阳、苏州、扬州、沪港等城市——赋税普遍都有下滑,唯独燕京是‘万花丛中一点绿’,秀的飞起来。 甚至七八两月财税也同比增长了一大截,原因就是这些草原上赶来的土财主。 现在这些人全都骑着马儿赶去延芳淀见驾,燕京城内的繁华都为之一落。 往常时候,陆谦在燕京城内会见了各部头人后,会带着他们前往滦河之滨的承德一行。嗯,必须是他们先到燕京城迎驾,然后再一同去承德,这个前后顺序一定不能弄反了。可是如今已经九月了,保不准陆谦前脚才出了遵化,后脚草原上就飘大雪了。现在还去承德,难道要一群贵人去大草原上迎风吃雪? 须知道,此次皇帝第一次带来了皇子公主,那身子可是娇贵。 塞北草原各部与陆齐的关系,不同于蒙古对满清。二者中不存在真正的联姻,他们也从没奢望过自己的闺女能真的‘嫁’入皇家,或是自家孩子能娶到陆皇帝的宝贝女儿。 可如此一来,却就堵住了一部分口舌了。 察安塔、阿勒赤、答里台、阿勒坦和忽察儿等人才不会关注这点呢,被他们串联的各部头人的关注点也不在这里。他们一双双眼睛全都盯着‘仆从军’三字呢。 只是有的人一心全在钱眼里,而有的人则更关注那背后的事情。 “何为仆从军?皇帝陛下选我们做仆从军,为了什么?”忽察儿是塔塔儿部一支察罕部的头人,脑子明白,在一群人中一直是一‘智者’的角色。他对察安塔、答里台为首的一些人很不以为然,一门心思的赚钱,难成大器。 眼前阿勒赤、阿勒坦、秃秃黑里、兀惕、帖烈惕等人眼光炯炯有神的望着他。 “非是因为我们便宜。大皇帝富有四海,岂会为了节省些钱财,而就在战争大事上开玩笑的。”就像一个土豪在装修房屋的时候不会为了省钱而卖次品。 陆齐开始招募仆从军,这显然是有战争要开打。敌人是谁呢,陆齐的目的又是甚?这都是个密。 一张硕大的地图摆在所有人眼前,这是陆齐朝现下已知道的世界。 除了南极洲还没标明,而非洲和美洲的广袤还无人能知晓其极限,其他的陆洲都已经摆在这上面。 “大伙儿来看这张地图,谁个还是大齐下一个敌人?只有西面。” “休管是塞尔柱,还是西面的欧罗巴,只他们才配让皇帝陛下郑重其事的招募仆从军。” 历时两年多的北天竺之战早结束两年多了,整个北天竺都跪伏在陆齐的脚下,下一步陆齐王朝的敌人不问可知就在西面。因为只有西面还没有被陆齐给征服! “我们蒙兀人是苍狼的子孙,身体里流淌着勇士的血液,论打仗,回鹘人可不是我们的对手。论吃苦耐劳,他们更不是我们的对手。勇士们骑着马儿,靠着马奶和干粮,一昼夜能奔出二百里。我们是最好的游骑,是最好的轻骑兵。” 所有人都看着塞尔柱帝国流起了口水,这可是一个庞大且富饶的国度。 天方世界,其富裕是不次于天竺的。他们虽然常年在大草原上喝风,也就是汇聚或是给皇帝献礼的时候有机会来一遭中原的花花世界,但他们也听了满耳朵的关于’天方商人’的话。 贸易如此繁荣的地方,岂能不富裕? 能杀过去抢上一把,收获不会比回鹘人低的。 “再说,此地距离中土何其遥远?” “诸位看着天竺,就在安西之下,大齐又灭了个土著大国,叫田虎立了国度,加之这还有条混江龙,水路皆可照管到。故而这片沃土,陆家天子定是不会舍的。再看这天方世界,恁地遥远,叵耐照顾不到,只会便宜了康居人。与当年李唐灭高句丽、百济,而便宜了新罗国,何其想象?” 忽察儿停了停,给出一点时间容眼前人等来思索。 “当今中原天子得上天襄助,国势之盛远迈汉唐,英明神武亦越汉武唐宗,岂会重蹈昔日李唐覆辙?以俺之见,这新辟之地,朝廷总是要派去人镇守的。” “大家且看那毕勒哥【高昌伯】,遮莫为朝廷出力,招揽了许多人马,立下功勋,凭的让他去北天竺做了十年高官,搜罗了好大的财富。不是俺忽察儿夸口,毕勒哥膏粱子弟,焉敢与俺们比本事?此番我等亦出上大力气,让朝廷记下我等的好,来日也风光一遭……” 却是把话说到这份上,兀不敢奢望着能去天方世界占地盘。 正文 第九百三十九章 随军商人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马栋已经有一阵子没来燕京马会了。他是马植的族弟! 马植当初被破离开辽国官场,内情复杂,但总的说来,其与家族已是决裂。你都把人家放弃了,还能不叫人有怨言吗?但马氏一族诸多人口中总是有与他交情颇好者,且一直保持着的,马栋便是这样的一幸运儿。 这些年里,在马植的扶持照顾下,马栋发家致富也是等闲,在这燕京城内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前一段时间他去了高丽。 人参这东西就辽东和高丽生的好,人过半百的马栋也到了养生的时候了,更不要说他的大靠山,现任慈善总会总办的马植,据说因为今岁南北各省灾情频繁,马植奔波各地,尽心尽职,以至都累出病来了。 马栋便就亲自去往高丽走了一趟,以表示他的郑重么。花费重金收集几支老参,带着重礼登上马植的家门,联络了一番彼此的感情,这才打道回府。 比陆谦抵到延芳淀时候还要晚上一段时间。已经离开燕京数月了,自然对燕京城的现况有些摸不准。今天刚一来,马会这里的热闹景况差点吓坏了他:啥时候燕京马会开始这般热闹了? 大群认识的不认识的、常出现和不常出现的人,都在这里谈笑风生、聊天扯淡。形貌端庄的服务员穿梭其中,端着茶盏、差点,偶尔还有一壶酒。 这是燕京马会的规矩,事情谈妥了,达成某项协议了,拱手告辞前先来干净一杯酒。当初陆皇帝与耶律淳谈妥了之后就大宴一场么,现在放到马会里就是喝一杯,在心满意足地离去不迟。 而更多的人仍旧坐在一起,磕着瓜子、喝着茶,极为耐心地在商谈着什么。 马栋心中有个错觉,自己一定是错过了什么。 不过马栋也不怕,在燕京城内他也是号人物,背后站着的马植那是燕京府的首任知府,更曾经任职留守,在燕山这片土地上打诨了十几年。与燕山地区的不少头面人物,比如刘彦宗、韩企先,都关系密切。再则是,他背后亦有马氏一族在撑腰。 马植是与马氏一族断了,马栋可却没有。但进入新朝后,马氏一族的发展显然不怎舒畅,被刘家、韩家远远抛在后头,但多少也是个助力。 马栋背后有靠山,边上有帮衬,且本身又是地头蛇,很快就探听清楚了事情原委。 却是塞北一些部落联合一处发起了一支债券,由工商银行燕山分行背书,初步金额是只有一千万元,实则是越多越好。 而这些部族发债券筹钱是为了甚个? 那就不得听说了。但只看是工商银行帮他们背书这点,就可以知道这保管不是要造反。 马栋潜意思就觉得这事儿能搞,八个点的年息已经不低了。坐地收钱,安安稳稳赚钱,由工商银行背书几乎不存在违约的可能。在眼下这个赚钱的门路已经日渐被堵死的时候,这收益已经可以了。最重要的是,自己继续不用操心。 他唯一想不通的就是——塞北各部拿这钱打算干什么?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暂时不去想了!马栋摇了摇头,熟门熟路地走去牡丹厅。 马会中也是分有等级的,牡丹厅就是最高一级,能在这里有一席之地的人,整个燕京马会也不会超过百人。 与些熟人会了面,相互寒暄着,椅子都且没有暖热,就看马会的一副秘书长来到身边,招呼着他出去说话。 对方也是老熟人了,刘彦宗的亲弟,没走仕途,常年经营水上运输生意,早前向冀北开拓生意,马栋不止帮他牵线搭桥,更在马会里帮他筹了一笔钱用,可谓是帮助很大的。 那个时候,十万元的债券都不是个小的数目了,刘家筹集的则是五十万远,马栋自己就包了二十万,那可意味着马栋要把手头几乎全部的现金都拿出来借给人家,从商业投资的角度来说非常不明智。可马栋还是做了,只因为他是刘彦宗的亲弟。 “仆从军,你是说朝廷要打仗?” 精神一震,刘景宗有内部消息,响鼓不用重锤,一个提点立刻就叫马栋意识到了商机。 不是那些个债券的利润,而是随军商人的利润。 何为随军商人?对于中原王朝言,这是一个很新鲜的名词。你要说是军需供应商,这很多人都理解,可随军商人又是个鸟? 事实上这是陆谦创造出的一个名词,而初始的随军商人也是从军需商中演变而来的。 所谓的军需商可不只是专门给军队供货的商人啊,还有一拨人是专门给军队处理战利品的。他们就是随军商人的前身了。陆谦特批了一波人来做此时,最初是专门针对八旗兵的。但后来在河中作战的时候,随着仆从军这一兵种的出现,随军商人就也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那些仆从军的纪律和素养远不如八旗兵,较之陆齐正规军来就更相差甚远了。他们所过之处是很有点‘抢粮、抢钱、抢女人’的风采的。 一支仆从军都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这些不值钱的战利品给拖累住手脚。 如是,就需要一众人来专门给他们擦屁股。这就是随军商人的根本由来,以至于到现在,就连陆齐正规兵马的身后都开始有随军商人的影子出现了。 只是与仆从军的‘战利品’不同,正规齐军要变卖的战利品,那不会是他们抢掠来的,而更多是战利品分润后属于他们的所有物,当然也不能免除私下昧得的。 军队中很有些只求今日不求明天的浪子,今朝有酒今朝醉,管它明日愁与忧。在岳飞手下混的风生水起的泼韩五年轻时候就是如此这样的人物。 陆谦听到泼韩五这个名字后,还专门使人去查了他老婆。这就是韩世忠么。结果韩梁姻缘是强大的,韩世忠的老婆恁地就是梁红玉。 后者的父亲和祖父都是赵宋军官,参与过征讨王庆和摩尼教之战,结果去了两个,回来了半个。她爹生死不知,爷爷则断了条胳膊,却好死不死的在大艺术家和赵桓分家,就要入川的时候与韩世忠见了面。梁红玉之祖父看中了韩世忠的武艺,更别说韩世忠当时已经崭露头角,又被选在了随大艺术家入川序列,是想都不想就把孙女许给了他。 这事儿略过不提,还说那随军商人。 后者的利润非常大,那些刀口上讨生活的人,脑子一热,几十银元的物件三五块就能出手。利润绝对远超过正常营生,且还能与军队搭上关系。 但是,风险也大啊。 不说准备资金动辄百万、千万的,就说整个运输、转运组织过程,都不是一般人能吃下的。 更不要说战争中的性命风险,倒不是担忧陆齐军打败仗。后者有朝一日或许真的会打败仗,但现在洪武帝在朝,怎么看齐军都是常胜不败的。但大军出行跋山涉水,又兼路途遥远,医疗卫生条件差,内里的伙计,甚至是股东,没死在敌人的刀口之下,反倒会被恶劣的环境要走小命…… 这个生意太大了,一家一姓很少吃得下,多是众人集资合股。 “兄长觉得如何?可愿意掺和一股?” 马栋脸上既是激动又是疑惑,“这等好事如何就轮得到你我了?” 就他所知,这事儿一直都被某些人给垄断了的。 “郭相公【郭永】做了兵部尚书,那自然要换了个规矩的。小弟听说是天竺一战,利润太大,兵部内部看的也是眼红。……” 一句话,利润分配不能让各方满意了。如是兵部起了幺蛾子,他们是此事的主管方,自然能做成。 “郭相公真好胆!”马栋立刻赞道。 “那是,郭相公根脚也深厚的很么。” 正文 第九百四十章 有功要赏,有过要罚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嗯,做得好。忽察儿他们既然有这等心意,朕岂会视而不见?” 陆谦现在依旧留在延芳淀,打算明年开春化冻之后再乘船返回金陵,塞北的那些个头人们也没回去,大草原上大雪纷飞,寒风刮在人脸上如是刀割,这时候叫他们回去,中间遇到场大风雪,那是会要命的。 忽察儿等人这段日子却已经转回燕京,不同于一些没追求的部族头人们继续的吃喝玩乐,他们在一连三日的商议之后就先签下了一份协约,然后联系燕京的工商分行,最后成功的发行债券。切银子一到手,一分钱不见枉花,全都转手拿去购买兵甲。很显然,他们是要大干一场的! 这种响应号召的好同志,陆谦是最喜欢的。 宗颖也觉得脸上有光彩,他在燕京府待了数年,从百十个塞北部族头人中挑选出了之前的五个。虽然有人在最后的关头掉了链子,但忽察儿一俊遮百丑! “塞北仆从军,朕预计要收个三万朝上,以百户、千户、万户为建制。你且去告诉忽察儿,这次做的很好,朕许他一万户,莫要辜负朕望。” 有功就要赏,以忽察儿部族的实力,还有日常他在塞北草原上的地位,他安能做得万户?笑话。但现在,一步登天! 而有过就要罚。“这遭事里,乞颜、只儿斤、兀惕系、斡栾、合亦惕、斡多、撒合亦、秃别干诸部,好逸恶劳,敷衍塞责,表现甚失朕望,宗卿以为该怎生处置?” 坐镇燕京已经有段时间的宗颖,早就把塞北各部地理位置、大小、人情部族关系了然于胸,虽说这是一个很复杂的事情。就如被陆皇帝第一个点出的乞颜部,其首领孛儿只斤·阿秃儿的父亲是泰亦赤汗王,前北辽蒙兀国主孛儿只斤·合不勒。 所谓的‘汗王’,并非真的要一统草原了,而是陆谦为了更确切理清草原各部脉络而定下的一称谓,地位高出普通的部族头人一头,其含义就是多个部落的总首领。 孛儿只斤·合不勒就是泰亦赤一族的大首领,其发展壮大是趁着女真与契丹战争,彼时处境不利的契丹根本无暇顾及草原深处,让他凑到了发展壮大的机会。等到天祚帝流窜于大草原的时候,合不勒已经难以轻松消灭,便就册封其为蒙兀国主,收为己用。 结果合不勒的力量在陆齐伐辽的时候被径直打崩,合不勒受伤,再又气又急,人很快就不行了。其势便就一分为八,由他的七个儿子和堂弟俺巴孩分别统领。现在这乞颜部的首领孛儿只斤·阿秃儿,就是合不勒的二儿子。 虽说这乞颜部与其他其部的联系也不是多么紧密,但现在你要对乞颜部动手,则也必须考虑其他其部的反应不是? 这些人本身的力量,他们交好的力量,甚至是他们的姻亲,所有的瓜葛干系都要盘点清楚,都要了然于心中。这点你若且做不到,还凭甚做燕京留守? “敢请陛下安心。不出三年,臣定让他们好看。” 草原各部最重要的是什么?他们的经济源泉又是什么?宗颖心中有谱,那想要下手又有何难? 从行宫里退下,宗颖打马奔回自己住处,就听随从禀道,忽察儿已经恭候多时。 宗颖大步走进,见了忽察儿,与他诉说陆谦之许诺,登时叫其红光满面,精神焕发。 万户者,手下则至少有五千骑,只坐着抽分,就能得到多少财富?更不须说,有了如此资格,他部的勇士定会归到他的手下调遣,又能让勇士们少去多少无畏的牺牲。这利益大了去了。 得了偌大好处,忽察儿如何不尽心竭力? 当年节到来,陆谦召集燕京群臣,及塞北诸多头人大宴而贺,首次提及了仆从军一事,得到了忽察儿为首的数十部族头人的热烈响应。 如此到了四月时候,设立在燕京城内的塞北仆从军招募处的兵额名单上头,其数额已经超过了三万。就连城外的仆从军大营,也有了三五千从草原上风尘仆仆赶到的塞北引弓之民。 但举国上下的眼睛谁也没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自从去岁秋后,陆齐朝更引人瞩目的便是在各地兴建起的一处处水利设施。 大到水库,小到水渠、干沟,整个中原,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个大建设时代。 陆齐朝廷首次发行的国家建设债券,总数额一个亿,且还只是第一阶段,手笔大到没朋友。虽然年息只有五个点,但第一批发行的三千万债券,根本就没几张真正的流入进民间,就全被各地马会里的富商大贾们给吃掉。 五个点的年息是不多,但这些的背后是那点金钱利润所能比的吗? 全国上下的商贾富户,许多人如今都热衷于慈善,那为的是甚个?真当他们心眼好吗,不过是为了讨好朝廷罢了。 很多人都知道,马会中有一撮人,根本不干实业,就连股票也很少购买,他们唯一做的事业就是短期放贷。甚至可以说是新时代的高利贷。 利率一般都在15-20%之间,高得吓人。却偏偏不会超过司法规定的——民间借贷不得超过银行同类贷款利率的四倍的规定。 且手续简单,比之银行所需的各类审核,他们就轻松便捷的太多太多。并且一撮人步调出奇地一致,攻守同盟,在民间资本市场上呼风唤雨,好不威风,让急需资金的实业家们痛恨不已。不过这些人的理由却也很充分,他们可没犯法,只是江湖救急,利息高是‘情分’,你不愿意俺们也没逼你不是? 然至于暗地里有没有真的涉及到高利贷,那就没人知道了。 可偏偏这些人就都是‘大善人’,年年捐款捐物,银子挥霍的如同粪土一样,毫不怜惜。 他们就真的是善人吗?不过是花钱消灾罢了,甚至都被马会会员在私下里说是叫保护费。 大笔的资金刚刚到位,中原各地就开始了热火朝天的大包干。一处处工程都被分包给一个个承建商,招标成功的他们可不会有半点的懈怠,早一日完成工程,他们也好早一天结款。 加上陆皇帝摆驾返回金陵,与来时的匆忙不同,沿途路上节节驻跸,走访各地,接见官员富绅百姓,看望去岁受灾的百姓,查看各地修建之中的水利工程,耗足了时间,摆足了架势,造足了声势,这才回到金陵。 这般情况下,全国的目光如何还会投到燕京的仆从军身上?更不会把目光看向南洋、西洋,还有那遥远的西域。 看不到康居国内忽的掀起的一波彻查非法邪教的浪潮……,后者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正文 第九百四十一章 永恒的利益!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天色阴沉沉的,大风卷起海浪,狠狠地砸向古里港口外的防波堤。 古里港在曷萨拉人的地盘内,这里本是天竺西海岸一不起眼的小海港。早前陆齐军与朱罗国一战后,就与曷萨拉人签署了协议,拿到了古里港的租借权。因为曷萨拉人在战争中得到了陆齐军的支持,很是向南扩张了地盘。区区一个沿海小港,自然不被多拉萨穆德拉王奴哈拿看在眼里。然后,短短几年的时间,古里港旧貌换新颜,已然是西海岸叫得响的繁荣大港了。 奴哈拿病逝后,其子拿那森哈继位,仍然施行抱紧陆齐朝大腿的政策。 此刻,兼做栈桥的防波堤上,穿着雨披的码头工人们来来回回,不断用平板轨道车将一车车的药粉、铅、锡、铜、铁等物拉走,作为陆齐在天竺西海岸备有的海港之一,在战争时期,这里自然就成了军需物资的总储备地。 还有一箱箱密封得严严实实的弹药,用硬质纸筒封闭的定量药粉和弹头。 虽然在这种大风浪天气下即便密封得再好,也会有部分药粉受潮,但这点损失兵部都不在意,执意要运输船在这样的糟糕天气中出海,那么作为运输方的转运司又能说些什么呢?尽可能的确保军需物资的安全,再附送了一些防潮的生石灰,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后续的船只跟着进港。 “是曷萨拉人的商船。”码头上的每个人都知道这艘跟着进来的商船“拉玛蒂亚”号的底细,这是一艘五千料级大中型中式商船,有船员一百人上下,常年经营南洋到古里港的业务,古里港上下人对其非常熟悉。 “曷萨拉人倒是识趣。”陆齐这边刚刚露出苗头来,拿那森哈就主动靠了过来。 “他们的实力还弱得很,非是我朝镇住了朱罗国,恐怕俱卢同伽·朱罗二世已经灭了多拉萨穆德拉。就是遮娄其也不会充任一个背叛者继续存在。” 早前的天竺战争,曷萨拉人可不只是对朱罗国捅了一刀子,他靠拢陆齐,那更是对遮娄其的背叛。 码头官员坐在办公室内,透过玻璃窗看着港湾内忙忙碌碌的船只,脑海中暗暗回想着当下南天竺的局势。“拿那森哈倒是好大胆。” 在北天竺被陆齐收入囊中之后,遮娄其和朱罗国对陆齐朝现在都充满了警惕,多拉萨穆德拉此刻还帮着陆齐转运军需物资,这事儿怕也难保密,等消息传到遮娄其和朱罗国的耳朵中后,两国怕是更欲处拿那森哈而后快。 当然那俩国家间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彼此的船只在大海上见面后,都少不了要碰一碰。 虽不知道这是不是在演戏,在故作迷障,中国的小老百姓现在都熟记了两句话: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以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而只有永远的利益。但现在朱罗人正瞪大眼睛在海上寻找着遮娄其的商船,却也是事实。 现在,古里港一些‘危机感’很强的商人都已经开始未雨绸缪了。其实这就是一场赌博,预先囤积些商品,然后等待可能爆发的战争,那样他们就能发一笔财了。 兵部和转运司肯定更喜欢就近选择。 “拉玛蒂亚”号并不是唯一一艘被陆齐“收编”的天竺船只。现在的天竺商人都跑东线,谁个敢不买陆齐的面子? 事实上同来的还有四艘天竺商船,就分别隶属于朱罗国和遮娄其,彼此间在古里港表现的和睦的很,一点都看不出他们有仇。 至于这段日子里汇聚到古里港的商船,那就更多了。 投机商人是不分国界的,他们嗅觉异常灵敏——事实上他们在政界总有那么一些关系,打听些消息并不困难——然后提前做出了预判,进而开始疯狂采购、囤积物资。 陆齐对天方世界,尤其是对塞尔柱帝国的不爽可没做甚遮掩。话说当年,也就是三年前,桑贾尔内功大成,出关后第一战就把目标对准了叛徒花刺子模,也就是康居国,险些引发了萨尔朱与陆齐正式交战。当时陆齐在北天竺尚且没彻底扫平敌对势力,面对来势汹汹的桑贾尔也没不见退缩,两国一度剑拔弩张的形势,险些引爆了天竺。 据说当时桑贾尔使人分别求见了卢同伽·朱罗二世和娑密室伐罗三世,鼓动他们一起来对陆齐宣战。这若是得逞了,到不一定会叫陆齐品尝到失败的滋味,却也肯定能在短时间里让陆齐顾此失彼,难以招架的住。然而陆皇帝有穿越大神庇护,遮娄其的娑密室伐罗三世病入膏肓,新旧君王交替就在眼前,遮娄其人不敢轻易犯险,朱罗国闻讯也就只能偃旗息鼓。 让陆齐安安稳稳的吞并了北天竺各国,并以数千偏师协助花刺子模人,轻松击退了‘内功大成’后出关的桑贾尔的试探。 桑贾尔明明看到了机会,很好地一机会,也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险些就能抄了陆齐的后路,但真神不保佑,碰到了猪队友,兀自奈何? 意气大减,战意大衰,陆齐不去支援,他恐也会主动退兵。再打下去徒劳无益也。 不过那一战也彻底打落了陆齐与塞尔柱间虚假的笑容,两国对外关系至此为转折点——日见紧张。 现在陆齐忽的在锡兰、南洋囤积物资、兵马,聚集一艘艘战舰和海船,这是要干甚? 很多人都想到了战争。 而前几日,一只规模不小的陆齐外海舰队忽的抵到古里港,这可是商港。自古里西北放舟,顺风十昼夜就可抵达天方半岛上的祖法儿。 后者位于天方半岛东端海岸线的中间部分,气候适合,水土不缺,五谷、蔬果、诸畜咸备。地理位置大致与后世阿曼的塞拉莱港重合。 那是一个很合适的落脚点! 事情发展到今天,任何一个有点见识的商人恐怕都已经不会再对陆齐与塞尔柱帝国的和平抱有幻想,是时候应对战争的到来了!因此,这才有了一些消息灵通的天竺商人就近跑到古里港,租借仓库,储备大量的各类物资。 那是一点都不担心陆齐与塞尔柱帝国打起来后,天方各地是否会趁机作乱,尤其是南天竺各国。他们为了利益准备的大量物资是否会被陆齐军应用到殴打他们祖国的战争当中,没人在乎! 基于赚钱的目的,天竺商人的做法是将自己能筹集到的一切战略物资全都送到古里港来,小到粮食,大到硫磺、硝石、铜铁、药品、帆布、缆绳、焦油,以及烈酒、马匹、豆饼、黄油之类的重要战略物资,全都送到了古里。 一切就都是为了钱! 那些金灿灿、银灿灿的小可爱们,才是永恒! 正文 第九百四十二章 猫与狗的同盟 东方世界的剧变所催生出的影响,绝不会只在陆齐帝国的势力范围之内流传,陆齐和陆皇帝的声名早就漂洋过海传到了拜占庭。 而因来自东方的强大压力而产生了自我剧变的天方世界,更是完全打乱了一神世界的历史。 比如说赞吉王朝。 后者是塞尔柱帝国内部分裂出的诸多小王国之一。奠基者为突厥裔奴隶出身的军事将领伊马德丁·赞吉,故名。赞吉原是塞尔柱王朝苏丹马立克沙的突厥奴隶,后担任过塞尔柱朝王子的太傅,在担任巴士拉总督时,镇压了一次企图推翻苏丹的叛乱,立下功勋。 桑贾尔封他为摩苏尔(毛绥勒)艾塔伯克(atabeg,即太傅c保护人)称号,领有阿勒颇c哈兰c摩苏尔三大城市。从此他以摩苏尔为首府,建立了赞吉王朝。 历史上的伊马德丁·赞吉以苏丹太傅和保护人的身份独立施政,不断扩充自己的势力范围。频频进攻耶路撒冷,占领哈马,进攻安条克,杀入的黎波里,杀入大马士革。最后率军收复埃德萨城,更是引发第二次十字架远征的标志。 但是现在,桑贾尔整合了整个塞尔柱体系,伊马德丁·赞吉的势力也饱含其中。或者说,来自东方的威胁震醒了伊马德丁·赞吉。后者很清楚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做怎样的选择才是正确,如是他与十字军王国缔结了合约。 不止如此,这些年里塞尔柱人与拜占庭帝国的商贸往来也瞬间变得繁多起来。无论是拜占庭人,还是耶路撒冷等十字军所建王国,他们对塞尔柱帝国都有密切关注。整合了诸多塞尔柱小国的大塞尔柱帝国,若是对他们发难,那将是一场不可阻挡的灾难! 时任拜占庭皇帝的约翰二世也乐得与塞尔柱人缓解紧张关系,并且利用桑贾尔急于同一神世界达成停战协约的心理,从塞尔柱人手中夺回了一些小亚细亚地区的地盘,兵不血刃的夺回了大量小亚细亚半岛为突厥人所侵占的拜占庭城镇城市和堡垒。同时也让他有精力集中力量在巴尔干击败了佩切涅格人c匈牙利人和塞尔维亚人。 佩切涅格人c匈牙利人和塞尔维亚人为什么与拜占庭帝国爆发战争,这个不需要去详尽叙述。你只需要知道现如今的约翰二世,与匈牙利搞得很僵,而后是世界影响力微弱的匈牙利,此时却是东欧最强大的国家。 约翰二世就凭借着不错的军事才能和灵活的外交及政治手腕,把复兴中拜占庭帝国经营的甚是兴旺,其治下子民也重新恢复到了一千万规模,整体实力而言已经很可以了。 处在上升态势的拜占庭帝国,以及更向西的欧巴罗各国,他们没谁对陆齐的强大报以警惕。 陆齐与天方世界的交锋在他们眼中乃是一场正义之战,是上帝对异教徒的惩罚。对比遥远的陆齐帝国的强大,他们更关心近些年中市场上越来越多的丝绸c瓷器c茶叶c大黄和玻璃镜,这些往日里的宝贝现在不仅数量更多,质量也更好了。 是以,当桑贾尔派出了一支规模不小的使团抵到拜占庭,派出自己的密友阿克苏赫——一个突厥裔,尼西亚城破后还是孩子的他被俘并被作为礼物献给了约翰的父亲——科穆宁王朝的开创者阿历克塞一世。阿历克塞一世认为阿克苏赫将是他儿子的一位好伙伴,所以阿克苏赫得以与皇子一同在帝国宫廷中成长。约翰二世即位后阿克苏赫立即就被任命为大统领,即为拜占庭军队的总司令。同时他还是约翰二世的宫廷顾问。 双方举行了一次完美的贸易洽谈,参会的两国总共签订了6万诺米斯玛塔的采购合同,72个诺米斯玛塔等同一磅黄金。纯等换,也即是一枚拜占庭金币大致等同一两七钱白银,等同255枚陆齐银币。但是实际交易之中,一枚拜占庭诺米斯玛塔只能等值两枚陆齐银元。 这当中不止涉及到陆齐银元的精美和一枚枚银元几乎无差异的纯度问题,更涉及到了东西两个文明此时的铸币工艺。但即便如此,这可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直接创造利润接近十万金币,令拜占庭的一干官员们都笑得合不拢嘴。 在这6万金币的成交额中,数量最大的已经不是纺织品,而赫然是铜锭c铁锭和整套的盔甲;销量排第二的也是皮具c粗制皮革及大量粮食等。 塞尔柱人毫不遮掩的在拜占庭人面前表露出了自己在准备战争的架势,约翰二世表示很惊喜,因为塞尔柱人的使团首领表示,在必要时刻,他们将会继续用小亚细亚地区的土地向拜占庭帝国换取金钱和物资上的支持。 这对约翰二世而言,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占据小亚细亚的罗姆苏丹国,是塞尔柱王朝旁支在小亚细亚建立的封建国家。因天方人称拜占庭帝国统治下的小亚细亚为罗姆(意为罗马的),故名。 罗姆苏丹国作为塞尔柱王朝的分支,在如今这个关键时刻,桑贾尔自然不会忘记它。虽然这个苏丹国已经传承了数代君王,在塞尔柱内部大乱时候,更实际上取得了独立。但当桑贾尔要重新将罗姆纳入势力范围的时候,其现任的梅苏德沙阿也只能顺从。 罗姆苏丹国是约翰二世在东方最直接的威胁。其势力的回缩,那是约翰二世梦寐以求的美事。 如是,当塞尔柱人向他寻求‘军事’支持的时候,约翰二世为难了。 倒不是担忧因此而触怒了陆齐,而是因为这造船工匠不同于其他的各类技师c匠师,它真的很敏感。 他统治下的拜占庭本就不是一个水军强国,在面对塞尔柱和法蒂玛王朝的海上威胁时候,拜占庭更多依赖的是威尼斯人的支持。约翰二世继位之初,曾经拒绝承认其父于1082年与威尼斯共和国签订的条约,该条约慷慨地给予了意呆利城邦在拜占庭帝国内独一无二的贸易特权。然而政策的转变并非是缘于经济方面考量,正当拜占庭尤其依赖于威尼斯的水军援助时,一个涉及威尼斯人辱骂帝国皇室成员的事件导致了两边冲突的爆发。拜占庭报复性地进攻了科孚岛之后,约翰又流放了在君士坦丁堡的威尼斯商人。但这却得到了威尼斯人更进一步的反击,一支由七十二艘船组成的威尼斯舰队洗劫了罗德岛c希俄斯岛c萨姆斯岛c莱斯博斯岛,并占领了爱奥尼亚海的凯法利尼亚岛。最终约翰被迫妥协! 拜占庭境内的造船工匠可不少,其毕竟有着漫长的海岸线的,但始终处于‘放养’姿态,因为约翰二世担忧自己接触造船工匠的消息会叫意呆利人感到威胁。 反倒是塞尔柱人可以在‘战争危急时刻’向拜占庭发出军事求援,拜占庭必须出动一支五千人的军队救援塞尔柱,却是一件小事。 别看现在是十字军东征时期,一神教正牛逼哄哄,信仰上的炙热感最是强烈。事实上,在历史中的约翰二世,那就与塞尔柱人同盟过。在帝国的东线,其外交政策与他的父亲一脉相承——即挑起罗姆苏丹与控制小亚细亚内陆东北部的达尼什曼德王朝之间的矛盾。罗姆苏丹还提供军队支援约翰二世进攻达尼什曼德王朝的城市卡斯塔穆尼。 所以说,千万不要把自己的对手看成智障。 “尊敬的陛下,帝国正在逐渐恢复旧日的实力,可威尼斯人却依旧在我们的海岸上耀武扬威,一点点蚕食着我们在爱琴海中的岛屿,那些贪婪的商人从不会主动让出半点利益。”阿克苏赫此刻进言。 “我亲爱的阿克苏赫,你是说” “是的,陛下。现在的我们已经有足够的实力来重建拜占庭的水军,把工匠c造船技师租给塞尔柱,这既帮助了我们的朋友,也锻炼了我们的工匠。等到他们返回到拜占庭,手艺更加精湛,且已经被组织起来的他们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为拜占庭制造出一支庞大坚固的舰队来。” 无数情报表明,陆齐与塞尔柱人的战争中,水军会扮演着一个角色。桑贾尔虽然坚信陆齐陆军才是战争的主力,可其水军也不能小觑。 因为技术的原因,塞尔柱人制造的火炮根本不具备战斗力,占据着绝对战力优势的陆齐水军可以在塞尔柱的海岸线上随意选择地点登陆,这是一严重的威胁。故而,塞尔柱水军纵然不是陆齐水师的对手,却依旧要全力以赴的备战! “既然这样,那我答应你们的要求。这些条件虽然苛刻,但拜占庭可以接受。”约翰二世站起了身,对着塞尔柱人的代表说道:“最后祝福你们的苏丹好运,希望见到塞尔柱击败东方来的强盗。让上帝和真神鉴证拜占庭与塞尔柱的友谊。” “感谢皇帝陛下的支持,愿塞尔柱与拜占庭的友谊永存。真神会保佑伟大的塞尔柱,在敌人面前用鲜血捍卫尊严的人,会得到神的保佑。您可能都想不到,在海峡的对岸,无数的勇士已经在打磨刀锋,他们无畏死亡。中国人想要踩着我们的尸体亵渎真神,那是痴心妄想。且同样的,妄想趁火打劫从帝国身上捞取好处的人,同样也是痴心妄想!” “上帝保佑自救者。”约翰二世最后对来使说道:“我很珍视与贵国的友谊,请带回我对贵苏丹的真诚问候和祝福。” 正文 第九百四十三章 中国人已经来了 时间来到夏末,阿曼王国的海贸重地苏哈尔港。 苏哈尔港位于阿曼角东侧,准确的说已不在波斯湾内,这里是天方与东方的海路贸易重地,也是阿曼最重要的对外商港。 一支规模不大的水军舰队驻扎这里。自从塞尔柱人整军备战后,波斯湾内就再无第二支不同立场的水军力量存在,眼下的这支规模不大的水军舰队作为阿曼王国所仅有的战舰,不愿意追随塞尔柱人与陆齐作战,就只能被波斯湾内的塞尔柱水军给赶出了波斯湾。 后者是塞尔柱人绝对控制区域,阿曼人不愿顺从,那就只能离开。 弱国无外交。 塞尔柱人的强势不是阿曼人所能比的,且这么多年来,波斯湾和东侧阿曼湾的实际控制,一直都掌控在塞尔柱帝国的手中。过往的时候,阿曼人的舰队要乖乖的当孙子,现在时候就更是如此了。 感受到危险的猛兽是最具有攻击力的,若是引起了塞尔柱人的误会,先给阿曼一爪子,身单力弱的阿曼小国可就受不了了。 逡巡归来的水军舰船挨个回到港内休整顺带接受补给,这令苏哈尔港热闹一片。 水军士兵对地方消费的促进作用那是相当明显的!但更重要的是,在这个气氛愈发紧张的时候,苏哈尔港的居民期望得到自家水军舰队的保护,所以,他们对之报于最热烈的欢迎。 一支小舰队,大小军舰拢共十艘,总兵力不足千人。 水军的日常饮食消耗,对于苏哈尔港来不值一提,这个地方的本地居民虽然还不足五千人,但它是一重要商港,粮食c肉类等方面的需要,完全可以通过贸易来满足。 哈伊马号再次完成停泊。适才它已经下了船锚,结果一支塞尔柱商船驶进了港口,让他们不得不挪到了另一处泊位停泊。 身为阿曼水军,在自家的港口中,竟然要挪动位置,以便把位置较好的优良泊位让给塞尔柱的商船。这令哈伊马号上的水手们嘘声四起。 “听说了么?塞尔柱人现在要求所有途经海峡的船只都要进行检查!也不知道他们自己的商船前往阿巴斯港的时候要不要这么做!”闲着无事。哈伊马号上的一些水手们看着入港的塞尔柱商船,彼此间开始了闲聊。 “应该不用。”一名满脸皱纹的年长水手不确定地说道:“我听说塞尔柱人并未有这样的规定。主要看为首的军官,以他的意志为主。事实上他们主要盯着的是卡尔马特派,其他国家的船只他们才不管呢,他们又不是傻子,不会傻到现在就得罪所有国家。” 卡尔马特派,伊斯玛仪分支的一个宗教团体,在阿拔斯王朝统治时期(899~1077)于波斯湾南岸建立了一个乌托邦式的共和国。该派的首领为信仰c行政和军事最高领袖,由6名执政官及6名助理组成政务委员会领导。国家建立在奴隶劳动的基础上,实行成员人人平等和财产公有。居民不纳税,对贫困者国家给予资助。可同时又对异端人士痛下毒手,毫无怜悯。 卡尔马特共和国灭亡后,其教派却依旧存在了百多年,也就是近些年里才受到了塞尔柱政府的打压。 原因如何,谁也不清楚。只说是该派的存在影响到了塞尔柱帝国的统治,暗中还有传言说该派与两代塞尔柱苏丹的死亡,还有帝国名相尼扎姆·穆勒克的遇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之前桑贾尔是够不到卡尔马特,但是在伊拉克的塞尔柱王朝于名义上也融入进了大塞尔柱帝国之后,巴格达在握的桑贾尔就叫卡尔马特派就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卡尔马特派又没把名字写在脸上,塞尔柱人紧张起来,还不是见谁想查就查?”一名年轻的水手心中很不是滋味的说。 这就是弱国小国的无奈,尤其是紧挨着强国大国的弱国小国。 “塞尔柱人这次准备的真是充分,码头上到处都在流传他们准备了多少士兵,准备了多少战船,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打得过中国人。”有的水手用既担忧又解恨的复杂表情说道。 塞尔柱好歹是天方的一份子,虽然他们很霸道很蛮横,但陆齐到底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啊。 船长斜倚在船舷旁,一边吃着水果,一边笑吟吟地听着手下水手们得闲聊。他是阿曼水军的老人了,作为仅有的几个船长之一,知道的东西当然要比普通水兵多得多了,特别是他还是阿曼王国的贵族出身,更是总能知道一些普通人不太容易听到的东西——当然也不是什么秘密。 阿曼王国现在的态度非常明了,就是隔岸观火,静待陆齐与塞尔柱人斗个两败俱伤,他们还能趁机大发战争财,这才是最符合王国利益的。 塞尔柱人在水军中的投入不小,但中国人在海上的优势更大——中国的火器不是单纯的优势数量的船只就可抵消的,而且比他们陆军的规模,塞尔柱水军可就小巫见大巫了。 再说,有了北天竺的前车之签,塞尔柱人又会怎么做呢?船长也很好奇塞尔柱人能够把战争打出什么花样来。 横竖也挨不到他的事儿,中国人也不会失了智的把阿曼也一同纳入打击范围。他们只要静静地看着就好了。 就在这时,又一艘小型的三角帆船驶入了港湾。然后一个劲爆的消息忽的席卷了整个苏哈尔港。哈伊马号上的军官士兵们,就忽的看到一艘塞尔柱人的小型三角帆船,迅速拔锚升帆起航,以最快的速度驶出了苏哈尔港。 所有人都表示懵懂,直到消息从陆地传到哈伊马号上。他们才知道,中国人已经来了。 他们忽的抵到了祖法儿港外,蛮横的抢占了祖法儿港。 祖法儿港名义上是属于阿拔斯王朝,这是天方世界的第二个世袭王朝,中国史籍中称之为黑衣大食。在该王朝统治下,天方世界达到了极盛。然而盛极而衰,在李唐走向灭亡的时候,黑衣大食的哈里发也彻底丧失自己的权利。王朝直接统辖的地域只剩巴格达及其周围的一小块地区。哈里发先后沦为了布韦希王朝和塞尔柱人的傀儡。 “战争开始了!” 无数人忽的意识到。 正文 第九百四十四章 据点 十多天前,古里港守备命人打开仓库,然后驱使着码头的劳力,一车车的往十几艘水师战船上装运物资——主要是粮食c火药c牲畜c刀枪箭矢等物资。 十三艘战船,内中含有三艘纯粹的运输船,那是只配有不足五十名船员的非战力船只。战斗力微弱,即便配备了火器。但它们的货仓中却装满了一系列的军需物资。 扬帆而去,十日内可抵祖法儿。 如是就在苏哈尔港接到消息的两天前的下午,横穿了天方海的船队抵达了祖法儿港外。 祖法儿所在地区叫恩泽海岸,这是陆谦给它起的名字。与这片狭窄的海岸线相接的是一座高原,千米以上的海拔阻挡了来自海洋的温湿水汽,水汽无法深入半岛内陆,就只能恩泽海岸附近一片狭长的区域,而把天方半岛的大部分留在可怖的炽热中。所以,陆谦给这片地区起了个如此的名字。 绿树成荫c泉水流淌,野生动物多到叫不出名字。祖法儿的样貌完全是湿润海洋气候的模样,与人们印象中一片黄沙世界的天方半岛全然是两个世界。 在这里虽然不能对天方半岛内部形成有效的威胁,可陆谦也不指望他们形成威胁啊。把恩泽海岸牢牢把握住了,这里会成为陆齐控制整个天方世界的节点之一。 亚丁湾的位置太过关键,这个时候没必要横插去一脚,现在陆谦的矛头对准的只是塞尔柱人么。 而恩泽海岸控制妥当了,修建起棱堡军港,塞尔柱人恐怕是没精力前来组织的。他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分兵奔来祖法儿。能够依靠的顶多是半岛内的部族,但他们又如何可能出死力卖命呢?待到码头修成c棱堡竣工,只需要数百人屯驻在内,十余门大小炮架设完毕,那便是来个上万人马,急切间也攻不下来。 数十个当地渔民c农牧民战战兢兢地蹲坐在地上,他们刚刚被一群黄皮黑发的日本保安用刀枪强逼着剃了个光头,还剃光了胡子,然后又被集体驱赶进了几间用木头搭起的棚子内洗澡。这个过程绝对不是平和的,很多人哭哭啼啼,但面对着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兵,大家还是不得不选择屈从。 作为天方半岛上一出名的港口,当地百姓显然不会认不出中国人。甚至一些人还可能会认识日本人。 这些小个子们,服从意识很好,且敢拼敢斗,不怕死。近些年来,随着日本人的向外移民,一些人成为了中国商船上的水手,没甚值得惊奇的。 洗完澡后大家猛然发现自己原本的衣衫已经被人统一收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套整齐的黑衣麻衫。 初来乍到的陆齐军没打算现在就改变他们的习惯,一应款式都是传统的天方长袍。 而之所以要这些人剃除头发胡须,则纯粹是因为他们‘幸运’的被陆齐军强力收编了。 无论是棱堡的修筑,还是其他,陆齐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这些人就是了。剃他们须发是为了卫生。 而若是纯粹的‘野生’土著,士兵们才懒的去理会他们的须发呢。 “不要闲着!干活,干活。”只会说寥寥几句天方语的日本保安大声的叫吼着。口音古怪的怒斥声在这些光头们的耳边响起,那变调的语音叫他们一时间都分不清意思。但是那声音中所蕴含的凶横c凶蛮,却叫他们一个个顿时惊醒。 纷纷打起一个激灵,想到自己如今还在他们手上,一个个光头的脸上都堆起了谄媚的笑容,然后戴上了东岸人发给他的帆布手套,抓起一把铁锹c铁镐就朝前方挖土的工地跑去。 而在这时,一个身穿玄色官袍的兵部官员,正在日本监工的带领下走进工地。 棱堡的建设现在已经成为兵部技术官员们的家常便饭了,他们就像后世的工程兵军官,是技术人员,是建设工地的工程师。 日本监工们自然要小心伺候着了。 祖法儿港自然有城池,如果那低矮的城墙也算城池的话。 阿拔斯王朝的没落以及塞尔柱帝国这些年的‘内乱’,让祖法儿港已经远离了强力政权的控制,更多成为了佐法尔高原部落的禁脔。 而在这些部族首领的眼中,可没有‘城墙’的存在。 如今陆齐夺取了这里,自然是触动了原有既得利益者的奶酪,但那些部族首领只要脑子没坏掉,便就明白陆齐是怎样的一庞然大物,他们在没有探明消息,或是得到巴格达的大力支持之前,是不会轻举妄动的——凭借着自己的实力来收复恩泽海岸。 而陆齐就是要趁着这段错差时间,争取初步完成整个恩泽海岸的防御。这可是一个不小的工程量! 凌振看着面前的规划图,神情并没有他在外头显露的那样镇定。 这可是他少有的独当一面的机会啊。 若说打炮,他谁也不怕。可现在独自领兵,却是一件真正的稀罕事。这么些年里,他已经好多年没上过战场了。 可凌振也知道自己的身子,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再不出来,就没机会出来了。独自带兵打仗是他的一大愿望,扈成c汤隆c孟康c陶宗旺这样的货色都在北天竺威风一把呢,回来后一个个恬不知耻的花式吹捧自己,他凌振也要威风一回,可不愿意抱憾终身! 不过真带兵打仗真的是看天资的,凌振的岁数可不小了,虽然‘久疏战阵’,却也不是一点经验都没有,不过之前都是在人手下听命。现在陆谦且给凌振配了于南洋名头响亮的杨幺c杨钦做副,可他心中依旧慌神,这能怪的谁个? 摊开在桌面的规划图是早就绘制完毕的。祖法儿的地形地貌,早就被谍报司传回了中原,眼前的规划图就是根据祖法儿的地形贴身设计的。 不只是单纯的棱堡,更有恩泽城——嗯,就是改名后的祖法儿——的配套设施。 不只是港口炮台,还有如城墙c引水渠c下水沟c小型的人工水库c水塔等等。作为城内军民们的生活用水来源。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被围被切断了城外水源呢。所以城内还要打一些水井c修建一些雨水收集池之类的集水设施 整个工程量还是相当大的,依照手头现有的这一千名还不到的成年男性土著,还不知道要忙到猴年马月呢。 等稳住了势头,那齐军是少不了要出去打草谷,掳掠些人回来的。 如今岸上就到处是些栅栏帐篷,大批的物资就露天堆放在空地上,盖上一层油布就不管了。无奈何,事情太多。 正文 第九百四十五章 抢劫 问题恩泽海岸劳动力严重缺乏,畜力也有所不够,怎么办? 答案当然是抢! 不去抢劫,难道还让杨幺c杨钦带着船队去附近港口去交易购买吗?现在不惜手段的去筹集劳动力,完成恩泽海岸的防御工事才是第一。 凌振虽然‘久疏战阵’,可这点决断还是有的,他又不是天生圣母。在恩泽海岸有了初步稳妥之后,他便着人喊来杨幺c杨钦二将,一番商议后,杨幺留守,杨钦率领五艘战舰和三艘补给船出征。 不会出远门,就在半岛东海岸一带游荡,亚丁湾那儿都不会去。 就天方人在这一代的城市防御水准,杨钦觉得自己只待五百军兵就足够了。 十艘战舰和三艘补给舰除了满载物资外,便是运载了两个营的陆战队,外带两个营的披甲兵。现在杨钦只提溜去了一营披甲兵即可。 砸几座城池,抢些劳动力和各类物资回来,横竖这个范围内的地盘名义上都属于塞尔柱人的。 这叫就食于敌! 杨钦的目标是恩泽海岸南面的哈德拉毛。其核心城市是希巴姆城和穆卡拉城! 其中穆卡拉城是一个海滨城市,乍然一看与恩泽海岸有些相似,实则气温却远比恩泽海岸要高。因为它的背面并没一片占地广阔的高原来阻挡半岛内陆的滚滚热浪。 这儿是典型的热带沙漠气候,夏季酷热难耐,冬季则气温舒适。 八艘舰船装载五百披甲兵是小菜一碟,为了加强部队登陆后的行进速度,船上甚至还携带了一二百匹骆驼和马。 因为在黄沙遍地的哈德拉毛,车辆是没有作用的,登陆后军队若要向希巴姆城进发,则就更需要这些大型牲畜了。 与穆卡拉城不同,希巴姆城是一座内陆城市,与穆卡拉城间距有三百五十里,位于哈德拉毛河谷中段一处小山丘上,数道季节河交汇于此。 这是一座有着一千多年历史的古老城市,是西也门的内陆商道中心和商业中心,一直来都在这片土地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其内人口之众多,城池之繁荣,也是显而易见的。是杨钦所不能放弃的地方。 拿定了主意,杨钦率领兵登上船只,率队向南驶去了。 五艘战舰和三艘补给船组成的船队,一路上碾压着天方土著的反抗,在抵到穆卡拉前,陆续打破了盖达c舍尔哈特c塞伊尔三座城市,让空荡荡的补给船内多出了一些装载物来。 船队在第三天抵到了穆卡拉,这是一座明显比盖达等小城要大的城市,只看规模,其规模甚至要大与祖法儿! 但城市港口明显没有祖法儿大,市井也不如祖法儿繁荣,站在船头的杨钦甚至还可以再做出一判断这里的农作物种植业远比祖法儿单调,似乎只有椰枣。不像祖法儿,五谷c蔬果c诸畜咸备。 中国人占领了祖法儿的消息早就为这里人知晓。 穆卡拉城已经做出了警备,当八艘大海船出现在港口外的时候,穆卡拉城内响起了明亮的警钟声。 港口被他们放弃了,杨钦就看到,大群的天方土著丢家舍业的向城池里奔去,还有那港口里停泊的船只上,一个个都挂起了白旗。 在中国,白旗意味着投降,这一规矩早已经被天方人知晓。 越过港口就是穆卡拉城的城额,是围墙。高度大概有两丈上下,但看质地,却不是他所熟悉的土城,也不是石城,而是砖城。由粘土烧制的砖块砌成,就是在陆齐朝都才刚刚出现的砖城。 围墙上来回走动的壮丁,这就是穆卡拉城的守卫。 他们看着八艘舰船组成的船队,一个个高度紧张。因为传说中的中国大军,不止每个士兵武备精良,更有大炮这种厉害到极点的武器。 陆齐正式建国已经二十年了,火炮的名头都已经传到欧洲去了,天方人已经不再视其为魔鬼的武器,已经从心底里接受了它是武器的一种了。 甚至连火药也传到了天方,可那又如何呢? 塞尔柱人搞出的火炮效果如何c数量多寡,只有桑贾尔清楚,穆卡拉城所在的天方半岛太荒凉了,这里的土著根本就没见过火炮,顶多只是听说过它的名字。 更不懂得如何防御这种武器,如何面对这种武器。 大批的丁壮聚集在城头,看的杨钦哈哈直笑,这不是白白来做靶子么。 当船只抵到穆卡拉港口时候,八艘舰船放下了大量小船,先一步输送兵力上岸,同时也是控制码头上的船只。 杨钦从怀里摸出千里镜,站在高高的船艉楼上,好整以暇地观察了一下墙头,发现这些丁壮普遍装备着长矛c弓箭,就连皮甲都没有,比之南洋的土著也不强多少,完全就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不过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他当然不会有什么小瞧他们的想法。 当码头区被彻底控制后,上百匹骆驼和马都被拉上岸,杨钦把手轻轻一挥。 穆卡拉城完全在战船火炮的覆盖范围之内。 “轰轰轰!” 一连串的响雷炸响,随即大股烟雾覆盖了战船,不过很快又被呼呼的海风刮去,只留下了一点淡淡的硝烟味。 而穆卡拉城却已经乱了套。 数十枚炮弹的轰击当然不能完全命中目标,甚至可以说,准确的命中城头的炮弹只是极少数。一部分炮弹落入了城内或是掉落到了城外,再有一部分炮弹打中了城墙,在砖墙上打出了一个个桌面大的裂痕。真正命中城头的炮弹,可能只有十分之一吧。打死打伤的人也就三二十个! 但这对城头丁壮的震慑和打击却是非常的。 离得那么远都能被攻击,他们可是完全没反击手段的。并且死伤之人那么凄惨,尸身残破,甚至是四分五裂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这些人对于‘战争’的理解。 穆卡拉城头上惊呼哭啼连连,有人发疯的要冲下城头,人头攒动,已然大乱。 港口区的营正就把手一挥,两名士兵抱着药粉包就直冲对面城门。 “轰!轰!”木头制作的大门猛地炸裂开来。 “魏胜!”营正高声喊道。 只听“呼”的一声,一个身披重甲如黑熊般魁梧的汉子就到了跟前。 这就是魏胜,武艺超群,擅使大刀,在军中素有“魏大刀”的管称。 “给我夺下城池,注意,如非必要,不要多造杀伤!”这里头的人可都是劳动力。 正文 第九百四十六章 陆谦的‘帮手’ 金陵城内,陆谦看着眼前的大地图笑的好不惬意。 他做事情从来都是有的放矢,尤其是涉及到对外战争,讲究的是一环扣一环。别看现在战争只产生在天方海沿岸,陆地上,大军根本没向康居汇集。 但配合着陆谦下令康居国严查‘非法邪教’的命令,伴随着这一波‘大普查’的发酵,那事情就变得有些不可抑制了。 康居国内先是来了拨:改邪归正,远离邪教,皈依我佛大运动,然后这风头越刮越大,很快就顺着康居吹进了滨海联盟了。也就是原先的东克普恰克汗国。 后者这些年小日子过的很舒坦,因为‘商路’的开通,每年都有不少中外商队打此通过,给他们带来了不少好处。加之陆齐对他们根本没甚约束,所谓的‘赋税’也就是每年二三百匹战马,这对整个滨海联盟而言算屁哦。 五年的时间不短了,放在人身上,保管想不起来五年前的年夜饭你吃了什么。可这时间也不长,因为五年前你若是摔断了腿,那肯定还会记忆犹新。 对于滨海联盟而言,五年前的战争何止是摔断了腿哦,那是小命都险些没了。按正常发展,这一记打足够他们警醒十年的。 但战后陆齐不是对他们太放松了么。 更重要的是,克普恰克人信奉一神教已经有些年头了,随着陆齐取缔一神,但偏偏并没组织大规模的僧侣向他们传道,以至于一神教只不到一年便有死灰复燃之像。 之前被赶绝的一神教羊倌儿们,一个个通过西克普恰克,悄悄的越过里海,再度回到了东钦察。 这些个羊倌儿对陆齐可谓恨之入骨。思想中,每一个字都带着反动,偏偏他们在克普恰克人中又甚有威望,以至于东克普恰克人日渐摆脱了恐惧的束缚,对陆齐一点点仇恨c敌视起来。简直是陆谦图谋中最好的“帮手”。 同样,五年时间里,谍报司也选派了一些人物在滨海联盟各部之见‘兴风作浪’,从侧面刺激了他们的民族自尊心,两者相合,狠狠推动了大计划的进程。 五年的舒坦日子过去了,一遭风起,就对他们痛下辣手,喊打喊杀,如何叫人好受? 一个接一个的‘涉事’牧民被拘留,并且这查处风波在最初时候还有所节制,然发展到现在其已经肆无忌惮的直指各部之长了,都才半年的时间,整个滨海联盟就已经汹涌如潮。 这个时候陆齐释放出要与塞尔柱人开战的信号来,桑贾尔岂有不联系滨海联盟的道理?同时拜占庭人也会助桑贾尔一臂之力的。信仰么,那些钦察草原上的羊倌儿可都来自君士坦丁堡。 “把塞北仆从军往安西挪一挪。”陆谦做着吩咐。 都已经要开打了,把塞北仆从军拉到安西去,是顺理成章。没人会怀疑他们的目标是滨海联盟。 “陛下,据情报显示,占克舎的立场还是倾向于我朝的。是否”许贯忠提议说。 “占克舎?”陆谦眼睛眯了眯,这的确是一位值得挽救的同志,但也只是值得挽救,本身还是犯下了错误的。陆谦想了想把手一罢,“罢了。且听天由命!”还是看他自己的选择吧。 真是到了49年才背叛革命,那是注定上不了撤离湾湾的名单上的,也是他自寻死路。 养吉干城里。 占克舎看着坐下下方的头人,还有两个儿子,眼角的肌肉抽抽的。 “你们都疯了吗?竟然去和库莫奚接触?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一群疯子。”东钦察草原上,那些在暗中掀起的波动,占克舎早就察觉到了。 恶劣的情绪在发酵,在澎湃着,整个东钦察给人一种火山口的感觉。 若不是他一没直接的渠道通报金陵,二来金陵对他们滨海联盟似乎也没甚个看重,三则是顾惜往日的情分,选择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早把那暗中兴风作浪的家伙给正法了,也不稀罕。 可是他没想到自己手下的头人和两个儿子,竟然都与库莫奚有所接触。 “你们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吗?你们真的忘了中国人的恐怖了吗?当他们的刀子落到你们的脖子上的时候,上帝可救不了你们!” 占克舎才不信奉上帝呢。作为一名权力者,所谓的“信仰”于他只是一种统治工具,真要是被信仰给左右了,那才是一种悲剧。 他愤怒的看着手下的儿子和臣子,明布尔努是他的大儿子,咽了口口水道,“父亲,中国的大军虽然恐怖,但他们的敌人也很多不是吗?” “库莫奚有德纳泽汗和谢瓦尔的支持,西克普恰克汗国背后还有强大的拜占庭人的支持,再加上塞尔柱人,塞尔柱的苏丹承诺会联系天竺的朱罗人和遮娄其人。”明布尔努的精神振奋了起来。一一列出这些人的名字,似乎给了他无穷的力量,连脸色都从苍白变得红润起来。 弟弟塔里忽一样感受到了这股力量的激励,“父亲,您才是东钦察的王。如果被库莫奚占据了大义,他会成为东钦察草原上的英雄,成为第二个尼勒哈尔。” 占克舎只剩了两个儿子,且在余下的岁月里,再生下儿子的可能性也没有了,确切的说是他们的母亲再生下儿子的可能性没有了。 草原上也是讲究嫡子的。看蒙古人的几大汗国,金帐汗国(又称钦察汗国)c察合台汗国c窝阔台汗国c伊利汗国,其建立者全都是成吉思汗的嫡子嫡孙。 要不就去看女真人,前文里已经讲了女真人的王位传承,那就是阿骨打几个同胞兄弟之间传递。 塔里忽与哥哥明布尔努就早有定论,待占克舎百年之后,东钦察,兄弟俩一分为二。就如早前的左右翼一样! 如果让库莫奚抢了先,分割去一半是小,若是全夺了去,就损失更大。 当父亲的很了解自己的儿子,塔里忽与明布尔努一合一应的,占克舎立刻就明白他们打的算盘。再看手下的人,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他们蛊惑了塔里忽和明布尔努,还是塔里忽和明布尔努蛊惑了他们。 这些利益熏心的人啊。 占克舎深深看了小儿子一眼,塔里忽突然觉得浑身有些冷。 “蛮里!” “看着他们,不要让他们走出这个房间。谁敢不服从,把他们捆起来。” 占克舎的发令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父亲,父亲”两个儿子哀叫不一,看着占克舎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智障一样,叫占克舎怒火直冒。 “马哈麻。”占克舎叫着另外一个名字,“带上人跟我走。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捣鬼。” 若是没人唆使,他的两个儿子和几个大臣怎么会突然提出这个话题? 他应该庆幸的,他的两个儿子挺孝顺,几个臣子也都是忠诚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想到这里儿,占克舎身上的杀意倒消散去了一些。 正文 第九百四十七章 陆谦在钓鱼! 四艘炮船和一艘风帆战舰护送着“琼州”号运输船缓缓停靠在了古里港。 穿着一身便装的宋清在秘书的搀扶走出了船舱,他本是没晕船的症状的,可谁料到半途吹了吹海风,发起了热来,这身子一弱,整个人就不好了。此时看到了陆地直若见到了亲爹老娘,仿佛浑身的不适立刻就减轻许多。 真的不能再坐船了,以他现在的状态,再继续下去,真的会死人的。 像这次出行,错不是行程有些紧张,他都会在锡兰停上一停。而至于为什么他没有去朱罗国,还不是因为陆皇帝要钓鱼吗? 虽然他在琼州号住的是船长的房间,但身子一弱,那点优待就屁用不管了,几千里海路,人晕得是云里雾里。为此,船队没有直接前往距离多拉萨穆德拉城最近的海港巴古拉,而是停靠在了古里港,并且还要休整上数日,然后走陆路前往多拉萨穆德拉。以便让宋清好好休养一阵。 结束了多拉萨穆德拉之行后,宋清才会前往遮娄其人那里。 曷萨拉人是个底线! 而有了这个做底儿,遮娄其人也应该不会太顽固。而陆齐现在也不想与其真的来一番大战。 要知道,西遮娄其的国都本是卡利安尼,后世天竺的巴萨瓦卡尔延,大致地点就在孟买的附近,当然它距离海岸线还是有点距离的。但地点处在海岸平原地带却是不假! 但现在阇迦得卡摩罗一世在继位之后,他先前虽没有掺和进桑贾尔倒腾的大联盟中去,却把都城迁回了原先的默尔凯德。 默尔凯德是罗湿陀罗拘陀人的首都。 在中国进入安史之乱的时候,罗湿陀罗拘陀人一度推翻了遮娄其人的王朝,在南天竺建立起了绝对的霸权,然后向北进军,掺和进了北天竺两强——鼎盛时期的波罗王朝和巴利哈尔王朝的战争。 三国围绕着曲女城展开了旷日持久的厮杀,也是因为大量国力浪费在战场上,罗湿陀罗拘陀人的王朝只持续了二百年,就再度让遮娄其人翻身做主。而波罗王朝和巴利哈尔王朝也一蹶不振,从而给了拉其普特人崛起的空间,之前被陆齐一路扫平的北天竺各国,乔汗c帕拉瓦拉c索兰基c托马拉c遮娄其c卡拉丘里c昌德拉等,就都是拉其普特人所建立的。 而罗湿陀罗拘陀人的政治中心默尔凯德则是在南德干高原上。 阇迦得卡摩罗一世的迁都显然是在警惕陆齐,原先的卡利安尼距离海边太近了,且无险可守。就像朱罗国的坦贾武尔,被战力占优的陆齐大军轻松的杀入了进去。而若是朱罗人的首都不在高韦里河沿岸的平原上,而在德干高原上,朱罗国又怎可能那么轻易就妥协呢? 那么广大的面积,就是拖,都能把中国的远征军给累垮了。 所以说,西遮娄其王朝对陆齐是有警惕心的,也就是说,西遮娄其王朝是不稳的。 宋清这位背景深厚的老同志,自从前年因身体原因而从礼部侍郎职位上退下后,就一直在家中休养。也是如今身体好转了,才被陆谦任命为特使,带着一个规模为三十多人的外交使团亲自到天竺走上一遭。 陆齐立足已经有二十年了,但始终不见一个清晰的外交政策。原因很简单,外交这事儿首先讲究的便是实力,若是你没实力,外交就也无从谈起。就像阿曼和塞尔柱。 陆齐周边就没有国家有资格来与他一谈么。 他的心也不是历史上的明成祖可以媲美的。后者七下西洋,那是狠狠宣扬了一把国威,宣扬了一把中国的‘政治正确’,一时间收拢了不少小弟马仔,但却没有土地上的实际诉求。然陆谦要的却是征服! 就目前来说,陆齐立国二十年,所谓的外交就是以我的利益为第一。多拉萨穆德拉很听话,很识趣,若是能一直保持,陆谦不介意在多出一个南天竺的小弟来,就像花刺子模人一样。 而对于多拉萨穆德拉而言,它的贵族精英阶层对陆齐的了解也不是很多,提起陆齐他们第一印象便是那层出不穷的瓷器c丝绸和普通的棉纺织品,前两者是最受贵族阶级喜爱的奢饰品。而后者则更多针对的是平民百姓。 从销量最大的白棉布到普通染色布c印花布,再到如今新推出没两年的绵羊混纺和羊绒布,后二者终于可挤出一些用于出口了。 天竺当然也有棉花,这里的棉布历史比之中国更久远,甚至在正史上,直到18世纪下半业,中国棉布才从经济地位上取代了天竺棉布的第一位置。 在满清中叶,棉布已经中国最主要的出口商品之一,但国产棉花产量不足,于是从天竺进口,先运至中国纺织成布,再卖到英国和美国去。 1762年,英国发明家阿克莱特设计出第一架水力纺纱机时,英国全国棉花的消耗数量,只是同期粤东省从天竺进口棉花的1/6。到了19世纪初期,英国工业革命已进行了半个世纪,但天竺棉花分别输出到粤东和英国的数量,还差不多相等。 如今这个时代,中国仍旧要进口天竺的棉花,还偷偷的引入了天竺的纺织技艺。事实上,陆齐棉纺织技术发展迅猛,一方面在于本国雄厚的技术底蕴,另一方面就是陆皇帝在有条件后,指使谍报司从天竺悄悄引入的‘生产加工技术’。 从完成了技术积累和升级,在棉布纺织这一块上迅速超越了天竺。 虽然要漂洋过海,但陆齐棉布无论是花样还是质量,亦或是经济性,比之同档次的天竺本土棉布都要胜过一筹。 从普通的围巾c手帕c袜子c罩袍到裁剪简单的成衣,陆齐人在天竺纺织市场的成功是毋庸置疑的。截止去年底,只眼下的这个小国,陆齐全年销售的纺织品利润已经突破五十万银元。 就更不要说那整个北天竺了。大几千万人口的市场对陆齐打开,骤然间爆发出的力量,让整个陆齐共商行业都震了一震。 而随着从南美来到的优质棉种在北天竺的棉花种植园中试种成功,未来,一个浩大的原材料供应基地已经形成。 所以,天竺对陆齐还是很重要的。陆谦虽是在钓鱼,却也不想看到鱼儿太过剧烈的挣扎,从而溅到一身得水。 “宋相公,看起来您的旅途不是很顺利。”穿着一身华丽民族袍服的的利安陀逮罗说着一口还算流利的汉语,上前搀扶住有些脚软的宋清。关心地说道“也许我们应当先休息两天再说,您的状况看起来很糟糕。” 他是拿那森哈的长子。所以,古里港总管杨荣让出了第一位。 “你说的很对,利安陀逮罗王子。我现在确实需要休息一下,也许过几天再去拜访您父亲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宋清有些虚弱地说道,然后他又苦笑了下,“感谢你的迎接,如果不是没办法,我会跟你好好的好上一倍。这几年多亏你们父子的照顾,我家的生意越来越大。”拿那森哈继位之后,利安陀逮罗曾代替他父亲走了一趟陆齐,全程都是宋清接待的他。 说真的,看到利安陀逮罗的出现,他心中如吃了一颗安心丹。他觉得多拉萨穆德拉城不再是问题了。 正文 第九百四十八章 该下火狱的什尔克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祝陛下寿与天齐,大齐威加四海。宋相公,请——”拿那森哈举着酒杯遥祝东方,笑的很开怀。 宋清也满面笑容,举起手中镶嵌着宝石的银酒杯,道:“请——”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来到多拉萨穆德拉城的当天,他就已经圆满的完成了任务。 一个陆齐伯爵之位若是还不能让拿那森哈满足,那么再加上一批刀兵战甲,就足以让拿那森哈笑得合不拢嘴了。 这是陆齐对曷萨拉人的许诺。有了他们做基本盘,陆齐对天竺各国的战略优势将有一质的变化。 看现在的天竺地图! 北天竺为陆齐所有,甭管那统治是否稳固,地方上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土著王公是否甘心臣服,至少,北天竺的一个个战略要地都被陆齐占据。一旦有人生事,大批的陆齐马步军就能迅速出击镇压之。 如西遮娄其王朝,北线径直挨着陆齐,海岸线亦被齐军水师控制着,一旦开战,他们初期的局面定不会好了。 而朱罗国呢?除了陆齐在其本土上占据的几个‘港口’,锡兰可还是陆齐的主基地,就堵在他们的家门口,是陆齐于南天竺的水陆军屯兵所在。一旦开战,整个朱罗国就要在多个方向遭受到陆齐优势力量的雷霆打击。 这种情况下,曷萨拉人再站到了陆齐这边,等于是在陆地上又开辟了新的战场…… 从两面夹击变作三明治,天竺土著的战略态势又将进一步恶化。 宋清下一步就要去遮娄其人的新首都默尔凯德,稳定住曷萨拉人这个基本盘,将是他与阇迦得卡摩罗一世交锋时候的最有利保障。 “最迟到来年春天,诏、封印、袍服等一应封赏,定会送到。小可这里便就先要恭喜伯爷了。” 拿那森哈笑的开怀,“同喜同喜。”陆皇帝许下了如此诺言,拿那森哈算是安下了心来,可同时这也是宋清的功绩不是? 他哥哥宋公明且还在官场搏击,拿那森哈不信宋清养了两年病,就真的把仕途之心也给养没了。 宋清在多拉萨穆德拉城渡过了三天快活日子,第四天便启程赶向了默尔凯德。 而这个时候的天方战局,却又是一变。 此刻时间已经进到了九月里,天方人在呼罗珊白白警惕了数月时间,毛都没等到一根。反而是凌振在恩泽海岸的根据越在越深。 那不止等到了第二批援军,还是两千兵马,以及大批的军需物资,包括优选的二百匹印度战马,更是出动水军战舰逼到了阿曼角,把塞尔柱人的战舰打的不敢露头。 后者的数量多不多?那是真多。 但是在百十里宽阔的海面上,再多的数量又有个鸟用?火炮才是决定胜负的第一关键。 塞尔柱人还在海上放起了火船,就像明末时候的郑芝龙对付荷兰人的大家伙时一样,可半点用也没。陆齐水师或许不能说战力上一定比荷兰人更强,但郑芝龙手中有数百门火炮,塞尔柱人又有什么? 就他们的自造的火炮吗?那是大爆竹。 自从陆齐进攻三佛齐,火炮的威名第一次传入天方,至今已经十余年。陆齐对其的保护可谓是严密至极,在蒲家事败之后,陆陆续续破获了好几起盗窃事宜,让塞尔柱人只能得到一个火炮的大体形状,具体的细节数据毫不知情,更不知道火炮铸造中所需要的一个个步骤了。 但天方文明也是一个悠久摧残的文明,依靠它现在的能力,多年的研究钻研和实验之后,未尝不能搞出一款还算可以的火炮。 然而火炮钢铁青铜铸造的炮身只是一个躯体,药粉才是它的灵魂。塞尔柱人现在知不知道何为药粉?他们当然明白。甚至很早之前就已经拿到了配方。 而硫磺、硝石和木炭在任何一个文明之中都不是稀罕僻见的东西。 可这些合在一块却并不意味着他们立刻就能跨入火器时代,追赶上中国的脚步。 横竖,至今塞尔柱帝国中是否有可用于作战的火炮,谍报司还一直没有证实。 塞尔柱人的水军被打的不敢出头,陆齐水军的目标已经瞄准了塞尔柱水军的母港阿巴斯了。而在此之前,为了更好地刺激到塞尔柱人,出动陆战部队登陆塞尔柱本土,显得就很有必要了。 波斯湾以外还有大段的海岸线属于塞尔柱,这些地方的敏感性显然比几千里之外的祖法儿要强。 后者是天方半岛上的一个贸易港口,陆路进入塞尔柱帝国的核心区域,要跋涉几千里之遥远,它被陆齐占领了,对塞尔柱的核心区域根本无所触动。 就像明末时候的湾湾与中原一样,就像康麻子时候的尼布楚与中原一样。 可这事儿要换成闽粤或是辽东、齐鲁,你看天启帝和康麻子跳不跳脚? 要进攻塞尔柱本土,这出动的陆军主力自然是齐军,而附庸人马,除了日本人外,还有当地的土著。 天方半岛是世界上面积最大的半岛,三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生活着太多的游牧部落了。 气候使然,半岛上的农产品寥寥无几,大多数生民靠着放牧为生,骆驼是这里的大小部落最主要的牲畜和财富。在石油时代来临之前! 当本地的部族发现,这些突如其来的中国人,虽然蛮横的占据了恩泽海岸,还沿途洗劫了多座城市,可他们一不乱杀人,二对他们的信仰习俗较尊重,并没有强迫着他们该信。更重要的是,这些中国人言而有信,只要为他们干活,按时完成任务,就能得到他们答应的食物,甚至能获得羊和狗作为奖励。 与各部落的交易也尊重交易原则,绝不耍横耍赖的压价、抢劫或是赖账。佐法尔高原上的大部族虽然仍敌视陆齐,毕竟齐军抢走了他们把持着的恩泽海岸,但有利可图的交易他们也不会拒绝。 整个天方半岛上商业气氛浓郁,因为这里土地产出过于贫瘠了,转口贸易便就成为了必须。有着骆驼的半岛人,依靠着骆驼的**,可以深入沙漠数月时间。这就像蒙古人依靠战马的马奶,能来连夜行军,一日夜长驱数百里一样神。 恩泽港外。一艘艘舰船扬帆起航。 海风乍起,碧蓝色的海面浩瀚无垠,让拉桑贾尼这个生活在佐法尔高原上的汉子看得心神为之震颤。作为一个前阿拔斯王朝的士兵,在一次与塞尔柱人的冲突后就逃入了佐法尔高原,这十来年里他为好几个高原部落卖过命,恩泽海岸也来过好多次,大海对他早就不见神秘。但却还是第一次乘坐上舰船,来去漂洋过海。 “这些该下火狱的什尔克【泛指指多神教信徒】,可恶至极,我憎恨他们。”身后传来一个略显烦躁的声音,不用转身去看,拉桑贾尼就知道这个声音属于他的老朋友贾汉吉里。 看了一眼老朋友那刚生出一层毛茸茸的发茬,却依旧显得很好笑的脑袋,拉桑贾尼知道贾汉吉里一定是又被人嘲笑他的头型了。 正文 第九百四十九章 皇子的选择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爹娘天生的,能怪得了谁去?贾汉吉里也是在被强制剃光了头发和胡须后才知道自己的头型,稍微有点拉低仆从军的平均颜值的。 对于嘲笑自己的人,贾汉吉里一直是冠之以“拳头”的诉说,可同样的,他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也是满腹的抱怨。 这些日子里他已经因打架斗殴而被关过不止一次的禁闭。本来因为他与拉桑贾尼的威望,仆从军中他们两个都做到了百户的,但现在拉桑贾尼依旧是百户,而贾汉吉里却已经是平头小兵了。然后拉桑贾尼把他要到了自己手下。 作为新组建的天方仆从军,总兵力还不足一千人,一共分为十个百户。此次可以是倾巢而出,八九百人全被拉上了船。 这些人中来历复杂,有主动投降的士兵,有主动投奔的人,更有被陆齐给出的丰厚待遇给诱惑来的。 凌振把这些人全都打散了,而不是按照天方世界往日里的规矩,同部落或是同族的人编在一起。 现在这些人就是陆齐在天方世界的第一批种子。想要在这个地方建立起如天竺那样的统治,陆谦是不奢望的,可这却不代表着陆齐不能一点点渗透天方。 看历史上的欧洲人是如何统治天方的?前前后后人可是纠缠了星月上千年光景,也就是进入到18、19世纪,随着奥斯曼帝国的衰败,欧洲人才逐渐“征服”了天方。 这里不是天竺。 眼前的天方仆从军虽然战技水平参差不齐,就连相互间的语言交流也很有障碍,但他们却是一颗埋在地里的种子。等到陆齐在正面彻底击败了塞尔柱人之后,这些人就能派上大用处了。至于现在,他们就是一个样子货,几乎所有的百人队里都是将不识兵、兵不识将。这样的部队能有战斗力才出鬼了! 胡摩斯港是塞尔柱人在莫兰克海岸山脉以南的滨海地区中,规模最大的一处港口城市。这里有超过五万居民,自然也有一支不错军事力量在守卫。 虽然这里距离塞尔柱的政治核心还有着很遥远的距离。 莫兰克海岸山脉就仿佛是一条高高的围墙,把滨海地区与其内陆的波斯高原地带隔离了开来,从地形上来说,这里就是一个放大了许多倍的恩泽海岸。或者说,天方世界真正的好地方除了两河流域,就也只是如胡摩斯港这般,靠海的沿岸地带了。 在这里向北去,要翻过海岸山脉北面大片的荒漠,才能进到锡斯坦这片繁荣之地。塞尔柱人在后者的驻军远比胡摩斯港要多。在水草没有遭受破坏前,那里是发达的灌溉农业区。每年锡斯坦河与比亚班河的丰水期,都会为锡斯坦留下了充足的淡水资源。 但这也都不能叫杨幺松懈! 要知道他所面临的敌人可是整个塞尔柱帝国,一个在西域冰天雪地,交通断绝的时候,能够放松下对东方的警惕,从容的调遣很大军力进攻胡摩斯的塞尔柱帝国。对他而言,成功的夺取胡摩斯港都只是大餐之前的开胃小菜,在随后的日子里抵挡的住塞尔柱人的大反击才是重点。 虽然守不住地方,他也可以从容退回海上,但那很丢人不是? 陆谦这个时候绝对不知道杨幺的心理路程,就算是知道了也会无动于衷。深入天方世界,在陆齐势力范围之外数千里的地方作战,这本身就有很大的风险,可不是叫他们去捡功劳的。 就像他的儿子,不久之后的西征,陆谦也准备把他们派入军中。并不一定要他们冲锋陷阵,但不久之后的西征定然是一个大大的熔炉,会把这些已经成年的儿子们的成色给一一考验出来。 “朕意已决,你等是何打算?是去天方,还是去西钦察?是独自领兵,还是在大军中担任副职?” 眼前的九个儿子,年纪最小的老九陆鄂,年岁也有十八岁了,都已经成年了。那去军中历练也无不可以。即便他们有的人非是武略院生员/毕业,可一个个识文断字的,于军中怎可能无用?更别说这几个儿子里哪一个不能舞刀弄枪,骑快马左右张弓? “你们最小的也有十八岁了,不小了。老子跟你们一样大的时候已经顶门立户【高三苦逼】,自己打拼前程了。现在叫你们去军队走一遭不是害你们。” “未来,无论你们是执掌中原,还是海外封国,军事,皆国之大事也。” 选择题就摆在儿子们的面前,一同摆在他们跟前的还有一张参战部队的明细表,选择去/跟随哪一支部队,再或者说是选择一个什么样的岗位,全凭他们自行决断。 陆谦也没要他们立刻给出答案,这是大事啊。大手一挥叫儿子们下去想! 都不需要动脑子,他都能想得出来,这些个儿子下去之后,一个个肯定会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把自己手里的本钱全都用上。 因为只要脑子不瘸,他们就该明白这次‘考验’的重要意义。 一群人从宣德阁里出来,那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在这个时候,他们的老娘却就是他们最大最可靠的靠山。 陆谦则再让人宣来岳飞。 对于皇子参军这事儿,岳飞也觉得亚历山大。可他却很清楚陆皇帝的为人,这事儿是不可能改变的。 “儿子大了,这心思也就多了。可这中原的龙椅只有一把,选谁不选谁,朕是实没个准数。这次就是一次考验。” “为君王者不可不知兵,为我大齐君王者,更是要如此。”不求精通战术武艺,至少战略要在水准。 “朕知道这次是难为你了。”要在战场上给一群皇子当保姆,还是一波打算显露身手本领的皇子,那是个能叫人少活十年的任务。 “陛下……”岳飞脸上露出郝色。想说甚个来,可嘴巴涨了张,却真的没词儿。 “这个给你。” 陆谦看着年近四旬的岳飞,这正是一个军事将领的黄金时期。历史上的岳飞这个时候已经步入巅峰,正在向死亡迈步,但现在的岳飞,那却才是大鹏初展翅。 陆谦始终坚信——征讨天方才是岳飞一生荣耀的真正开始。 “陛下,陛下……”岳飞的呼吸好不急促,“此物臣万不敢持,还请陛下收回。” 那是“如朕亲临”,那是“尚方宝剑”啊。 “拿着吧,抽空给那几个小子透个风。朕这几个儿子里有的是胆大妄为的。”真要硬起脖子,岳飞纵然是大军主帅,又能把一个皇子,或是拿几个皇子怎么样呢? 康麻子时候,裕亲王福全都要给自己的大侄子背黑锅呢。 何况是现在的岳飞呢? 真要用硬手段把几个皇子都给压制下了,他还能好吗?舆论能喷死他。可要是不管…… 正文 第九百五十章 准备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ps:抱歉,这章发晚了。 冬季里的齐鲁,寒风刺骨,万物凋零。夜间温度下降到十度以下很平常,白日里最高气温也极少有超过零度以上的。 从北方,从大海上吹来的冷风,打在脸上就如是刀子在割。 然而,哪怕是在这样的寒冷下,市井百姓依然得顶着刺骨的寒意和冷风,出来工作。 夏季的一场大灾害让这些年里小日子过的很是舒服的齐鲁百姓猛然惊醒,家有余粮真的很重要。 《淮南子·主术训》有言:夫天地之大计,三年耕而余一年之食,率九年而有三年之畜,十八年而有六年之积,二十七年而有九年之储;虽涔旱灾害之殃,民莫困穷流亡也。 齐鲁之地的生民们的好日子过的是整个天下时日最长久的,一年的颗粒无收并不能让他们倾家荡产。更不要说这还换来了朝廷的救济赈济。 但损失对一般的百姓家庭而言且也是很肉疼的。就像你有十万存款,结果大街上撞了人,赔出去了一两万,那心里能呕死人,也能心疼死人。 如此的后果就是在旱灾过后,齐鲁的百姓,乃至是整个中原的百姓,全都积极地投入到了‘赚钱’状态之中。仿佛不尽快把家中的积蓄恢复到原来水准,他们就有些不得安宁一样。 这在某种程度上给陆齐减轻了不少财政压力,因为劳动力市场涌入了无数百姓,各地陆续修建的水利工程,劳动力工薪水准很是降低了一截。 如是现在时候,哪怕寒风如刀。数以万计的人影却依旧在辛勤的劳动着。 赵延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来到的济南。先是在李家一处别院停歇一晚,第二日换上新装,在李家家丁的带引下,带着福王陆鄂的亲笔信,还有一份去到阁部大佬家登门也不见寒酸的厚礼,来到了张家拜访。 这个所谓的张家,便是张宪是也。 当年他父亲顽固不化,陆谦却因为只有自己明白的缘故,放了他一马。 张家的籍贯就在益都,张宪不愿为陆谦效力,又岂愿意待在益都,与之在同一片天地里呼吸?感情上都是别扭。如是便迁挪到了济南。由他母舅的照抚,张宪也不是白给的,虽然不混迹陆齐官场,几年时间里却也挣下了一份产业。 后更是凭着一份好武艺,带人走高丽入东瀛,手下一杆铁枪,从无遇到过对手。如是,却也在齐鲁民间闯下了偌大的名头。 只是可惜,陆齐朝的天下,真的是无有江湖大豪的生存空间了。就算是张宪他们,也要正正经经的成立镖局,每次‘战后’的人员变动,武器更迭,都要向济南官府细细备报。 在强大的陆齐皇朝面前,民间的微末力量不值一提,所以,张宪现如今的社会地位,也可以说是不值一提。 这种‘江湖人物’对于正统的社会上流阶层而言,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所在。不是天翻地覆的时候,就不可能有他们的出人头地之日。 看当日的宋江、晁盖,一个是影响力覆盖大半个山东的大窝主,一个大名鼎鼎的盐枭豪强。可面对一个小小知县,面对朱仝、雷横这样的马步都头,都要放软了身子来。就是最好的证明啊。 赵延趁兴而来,败兴而归。 张宪喘着粗气,把大枪教给徒弟,自己回到座椅上坐下来,闭上眼睛假寐起来。他连陆谦的饭且不去吃,恁地要去吃陆皇帝儿子的饭?哪怕那位福王身体里留着一半的赵家鲜血。可这又如何呢? 他父亲对赵家是忠心耿耿,可他张宪不是啊。 二十多年了。他父亲死的时候,距离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了。当时陆谦还没称帝,当时的中原也远没有现在的八面威风,当时天下的百姓更没有现在的安乐与富足。 纵然与陆谦有着间接的杀父之仇,张宪却也不能否认陆谦与大艺术家之间的差距,那质的差别,是天上的白云与地下的黑泥的差别。 “大郎!”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是他舅舅。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 老人没说什么话,作为这二十多年中与张宪感情最深,也最了解他的人,他是不会为了自家富贵而怂恿张宪投去福王帐下的。 从始至终,老人都没说半个劝说的话。作为一个与张宪感情深厚的亲人,他的作为显然没半点可褒贬的。事实上真正来劝说张宪的是他身边的朋友,以及他别的亲人。 比如他的亲家,二十多年了,张宪显然已经成亲,生儿育女。孩子长大了也自然要成亲,繁衍后人。 “亲家公,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福王,天潢贵胄也。亲自来函……”吧啦吧啦的一大堆,但半点没有牵动张宪的心。 五天后,一只飞鸽落到了金陵城内的福王府。 陆鄂看了后,甚是叹息。 “区区一个张宪算甚?只是一勇匹夫,何足挂齿。殿下身边战将繁多,不说那折家、种家、刘家、姚家等等,单只一个姚仲平,就胜过张宪十倍!” 陆鄂的夫人姓宋,不错,这人就是宋江的女儿,样貌良好,称不上绝色,可人背景深厚啊。 但一个宋江,就能给他带来多大助力? 陆鄂看了一眼王妃,这个人选他没甚不高兴的,要颜色,有的是漂亮的使女小妾。娶妻还是娶这种背景深厚人家的女儿更好。 皇宫里长大的孩子,没谁是傻子。 但也是因为此,这种人家的女儿眼睛里就没有江湖豪杰,却也是再正常不过。而且宋家因为自己的出身,宋江可早早就与江湖断的干干净净。 “你知道什么。这个张宪可不简单!”很是扫兴的陆鄂说着。 在过往的十八年时间里,陆谦不止一次与他们讲过自己发家时候的事情。这个张宪,还有一个姓马的人,都是他很是可惜的对象。而如此被陆谦提及的人才,那数量可是不多的。陆鄂不知道他的那些个兄弟们是否记得起这些琐事,但他是始终铭记在心里的。 可惜,效果不理想啊。 “殿下,五王爷来了。” 陆鄂是又把自己在房里关了半天,不是在盘算自己颊囊里的文武,而是在啃兵。就听外头响起了自己亲随的通禀声。 正文 第九百五十一章 龙生九子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陆皖,陆谦的第五子,生母方金芝。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陆皇帝的嫡子,但却因为母家,而成为了第一个远离皇位的皇子。 没人知道他心中怨是不怨,可这就是命! 作为方腊的外孙,陆皖背后的支撑可谓是雄浑之极,比之老八【答里孛】之子也不见弱。但在朝堂之上的存在感却是不大,‘安分守己’四字可说是做到了极致。 “五哥!”陆鄂脚下生风,抬腿进了厅堂,就见陆皖正站在一座青铜骑兽人物博山炉前,饶有情趣的打看着。 陆谦对儿子的教育抓的很严格,又有名师教导,有足够的资源供给,一个个虽声名有强有弱,但却没一个废物。于朝堂民间‘默默无闻’的陆皖,却都是赵明诚膝下最得意的弟子——在金石之学上。 “九弟。”陆皖回过首来,脸上带着微笑,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他们两个,再加上老八陆越,那就是老早就与皇帝那把椅子告别的人,三兄弟是真一国的,可偏偏他们之间也谈不上多么亲密。要说起感情来,老八老九的感情更好,却也更多是贤妃、明妃俩人硬生生把儿子给捆绑一块的。 这次西征,老八是一准儿要去西克普恰克汗国的。 他身上有耶律氏的血脉,更有耶律得重、萧合达等人给他站台,在草原上颇有号召力。那他的选择就毋庸置疑了,现在只剩下陆皖与陆鄂是‘一国’的了。 “西钦察极其以西之地,尽是塞北辽东一样的苦寒之地。老八他是乐得如此,但哥哥我却不愿。” 陆皖的话换来的是陆鄂的惊愕和嘲讽,那是他们老子的意思,谁能违背? “九弟休以为五哥在说大话。你看这天方之地,偌大的地盘,偏又距离如此遥远,水陆皆联系不畅,鞭长莫及,朝廷身处万里之外,根本无法掌握局面。不在此地设立藩国,莫不是要打下这天方后再白白放过不曾?” “九弟说父皇意不在将我等封国落在彼处,但这却只是那么一说,我等兄弟的封国至今可半点没见着落。”封国那是关乎子子孙孙的大事,陆皖往日再是神隐,关乎此类大事,他也稳不得。“九弟你是早就有了着落,却也要体谅体谅你五哥不是?” 他就曾单独向陆谦请见过,“父皇虽未答应,却也没见疾言厉色的训斥哥哥不是?” 这就是一大进步! 陆鄂这时候算是有点明白过来了,他是因为封国早已经有着落,故,从没在这方面多想过。现在听陆皖这么一说,却也觉得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天方距离中土远比天竺为远,中原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把万里水陆化作咫尺。故而,他老子在天方设立藩国的可能真的不小。不然那对天方的征服,可不就是白费力气了?这很不陆皇帝的。 “九弟你封国已定,那这西征之中的表现也就可有可无也。何不帮衬哥哥一把,你我联手,从手下的护军到父皇掉给的军队,大几千人马,足可做一支偏师……” 陆皖的目的终于被他自己亲手揭开了,联合陆鄂部,做一支偏师。 “五哥做一支偏师是假,打下一块地盘才是真吧。”陆鄂止住陆皖的开口,继续说道:“五哥怎生想的,小弟不管,就如五哥说的,小弟封国早定在新福,这趟西征于我只是一次历练,再或是父皇给的一机会,好让小弟就国前多积攒些钱财。” “只要五哥能应允小弟一件事,西征时候,小弟愿附五哥骥尾而行,马首是瞻!” 陆皖稍微一愣,脸上转而就露出一了然的笑,“九弟放心。只要西征事定,金字岛一事,包在哥哥身上。”所谓的金字岛,实则是斤字岛,也就是后世的苏拉威西岛。因为它形状与汉字的‘斤’十分相似,故而就被南洋水师叫做斤字岛,后来又改名为斤字岛。 后者被棉兰老岛和婆罗洲,以及珊瑚洲【新几内亚岛】与爪洼岛四面包围,至今还归属未定,很明显的,陆皇帝是要那儿的几个儿子自己去争去抢了。 陆鄂的眼光岂能看不到金字岛? 西面的婆罗洲与东面的珊瑚洲——因为其东南方海域里珊瑚礁遍布,故而就被定名为珊瑚洲,面积都远大于新福,陆鄂不得不为子孙后代忧! 斤字岛面积之大尤胜新福岛许多,陆鄂看了怎不眼馋? 而此事陆皖能帮上忙的,却就是他的母家方氏了。作为现今的南洋第一强藩,方明的实力比之陆齐,固然是有些不堪,但只说南洋那一亩三地中,哪个藩国又能无视他呢? 这就是一场等价交换,陆鄂用相对自己来并不重要的西征,来换取方明的友谊和支持,双方各有所得,那是再好不过了。 老五和老九的结盟,消息一传出来,就引得其他人等一片震动。 在自身爵位并没拉开距离的情况下,两个背后都有支持的皇子结盟,实力立刻就稳居第一了。 也幸好他们俩都是没‘继承权’的人,不然那风波甚至要吹刮到朝堂上。 陆谦看着地图,都不用谍报司去探究,他就能明白老五和老九达成了同盟的关键所在是哪里。近期方明可是来了好一批人到金陵,全掺进了陆皖的护军中。 而所谓的护军,实则就是各皇子的私军。陆齐勋贵们都是有资格豢养亲兵亲卫的,这些人就是私兵,而非是国家兵马。 按制度,男爵一百,子爵二百、伯爵三百、侯爵四百、国公五百,而后是郡王一千,亲王两千。 而至于太子,治下有东宫六率,实则就是六营人马,由他亲自掌控。 而满金陵城,勋贵遍地,可除了这些个皇子,人人都把护军人数放到最大,其他人物,最大也不过百人数。 …… 梁王府里,陆豫脸上全是挣扎不宁。他手下的门客谋臣已经全都退下了,事情好坏他们都为陆豫分析了透彻,那最终作何选择,还是要看陆豫自己。 直言进谏者也不是没有,可陆豫不听啊。最终还发了好一通怒火,把人全都赶下了去。 “大丈夫即生于世,若不能一展胸中宏图,岂非白活一世?” “畏首畏尾,犹疑不定,非大丈夫也。” “五弟已经在前!本王又有何惧?” 陆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刚刚鼓起勇气,他母亲的教导就又涌上心头:不要冒险!不要冒险!不要冒险! “你是你父的长子,论金贵,你五弟也迈不过你。你不用去冒险,就只一步步的走下去,安安稳稳,你就已经赢面最大。只要你能稳得住!” 从记事起,这就是他娘一直以来对他的教育! 正文 第九百五十二章 各有不同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陆谦在程婉儿处一直等到晚上,结果,陆豫没来。 陆皖和陆鄂结盟之后,陆谦就慢慢的把一些消息透露了出去,那老三陆川是第一个奔到皇城里求见。陆谦自也是一阵搪塞,才不会给他确切说头。 他的‘主观意志’可是半点没有改变,与天方文明相比,一神世界对中国的威胁更大。 他也更愿意把余生的力量用到鞭挞欧洲的战争之中,他已经快六十岁了。 但对于天方世界,也的确不能轻而易举放过。这毕竟是一方文明,代表着巨大的利益。而且从小亚细亚动兵,可以很好的打击/牵制拜占庭人,同时铲除地中海东岸那一细溜儿的十字军历史遗留问题。从大角度看,这对整个地中海沿岸的欧洲国家都有极好的牵制! 所以,那里的确需要一个‘管理体系’的存在。 陆谦可以用迁移的游牧部族,还有当地主动‘投降’的土著贵族作为中基层的管理者,但作为整个管理体系的顶头,则必须有一个信得过的人。 可陆谦又不想去坑儿子。 因为天方教的一些作为真是叫人印象很深刻。作为一个小pi民,陆谦前世对信仰的了解不是很深刻,对于天方世界的内里,还有天方教的不同派别派系更是毫不知情。他脑子里有的只是一个大略印象,而后者显然是很糟糕。 顽固、愚昧、狂热…… 陆谦真不是在坑儿子啊。是陆皖自己主动找上门来的。 “陛下……”程婉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今天陆谦来到她这儿,似乎一直在等什么人。但现在天色已经晚了,显然是不会再有人递牌了。 陆谦脸上没露出甚情色,可程婉儿凭着这些年对陆谦的了解,凭着女人的敏感,却能感觉的出陆皇帝不经意间流出来的那丝微不可查的失望之情。 她心中不知怎么的,就有股子坏事的感觉在发酵,这叫她很不安,甚至是惶恐。 陆谦本人的情绪却没那么强烈,对于陆豫,他了解很深,看的也很透。这是一个好孩子,也是一个乖孩子,他娘叫他稳他就稳,一稳就是这么多年,现在要他不稳他恐怕也不会了吧。 有些感慨,又有些如释重负。对自己的长子,有了一个定性,也是不错不是? “没事,没事的。”看到程婉儿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那脸上都遮不住的心慌心乱,陆谦安抚的说。当晚歇息这儿不提。 次日,陆齐抵到宣德阁,就看到时任移民署总监的薛永已经等候多时。 “陛下,高丽、日本移民,及南洋各国土著,皆已经准备妥当。不日即将陆续发往天方,预计总数量不少于万人。” 这是移民署,或说是陆谦的一次尝试,把东方之生民送去天方,用以平衡恩泽海岸的土著,选的皆是佛教徒。有信仰的人才能坚定么。若是移民们也被天方教给绿化了,才他娘的叫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呢。 “应该能成吧。”陆谦到现在且都没生出对天方教的颠覆之念。潜意思的他心中就有个感觉,天方教是灭不掉的。而事实上,世上岂有真灭不掉的信仰?之所以灭不掉就是杀的人不多,手段不够酷厉。 但同样的道理,成功者就是有他成功的理由。一个能发展成为世界三大信仰之一的教派,想要将之灭绝肯定要比对付一般信仰要困难的多。 来到这个时代,陆谦对天方教已经有所了解,这个了解的过程就加深了他的那个旧有的‘印象’! 第一是,天方教的教义在如今这个时代有着相当巨大的进步意义,比如限制高利贷,鼓励买卖公平、施济平民、善待孤儿、解放奴隶、制止血亲复仇、实现和平与安宁等等。在天方世界,在天竺世界,都具有巨大的进步意义。 任何一个能俘获无数民众心灵的信仰,表面上必都是与人亲善、倡导和平友爱的。从这点上说,天方教和其他成功的信仰,并无不同。 但是在“第一”的基础上,产生了“第二”,那就是质的变化了。 过去的历史上,天方地区一样诞生过拜火教这样影响力巨大的教会。但统治中东地区千百年的拜火教似乎很轻易的就被天方教打的溃不成军,然后天方教在中东的统治就再无有被震动。那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两者对信徒的管理,管理的高下催生出的效果就是彼此凝聚力的高下。 天方教要求信徒每天做五次祈祷,一年还有斋月等各种活动。信徒们在每天重复这些活动时,而且往往是从小开始,耳濡目染,身体力行,天天重复,乃至祈祷已经变成了他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成了人生的回忆。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最终就会变成骨子里的东西,永远不可磨灭。如此一来,其凝聚力或是说粘连力之强大,比之只有初一十五才想起来烧香的某些教派,就不可同日而语啊。 想要在天方世界铲除天方教,不是不行,但一定要废极大力气,花费海量的精力和时间。人生已经接近六十的陆谦,虽然不服老,但他显然更希望把有限的时间和精力投入进鞭挞欧洲的伟大事业之中。 这是脑子里的潜意思选择,也是前世依旧留下的影响,几十年时间里,陆谦竟没有意识到这点不对。就如是视线里的‘盲点’,人生每每遇到此处都顺着潜意思选择了默认。 这是天方世界的幸运,可同样也是一神世界的大不幸啊! “陛下何须费心?那移民之地,万千生民行我朝之法度,尊我朝之政令,以我朝制度为束缚,岂还容它不乖乖驯服?” 薛永对天方文明的重视显然远不如陆谦。他现如今的态度,也是陆齐朝堂不少大臣们的态度。一个个都以为借鉴一番天方教当初的做法——以佛道为主信,天方教信徒可在“依法纳税”后继续保持自己的信仰,而当彼此已经熟悉了对方之后,或是说当陆齐在当地建立起巩固的统治之后,就可以用强硬手段强迫当地土著皈依佛道。就像历史上的天方教的作为一样!在建立政权之初选择怀柔,而当统治稳固之后,再付之强硬手段。 却不知道天方教对于信徒们的诱导力,是远远强过天方教曾经的敌人拜火教的。 用强硬手段铲除天方教,推行佛道两教,陆谦只要一想就觉得那会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泥潭。所以,相对于朝堂大臣们的乐观态度,他对天方文明始终报以极强的警惕性。这也是他一手主导了移民计划的最大起因,横竖先掺进去一些沙子。 “但愿吧。”看着病大虫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儿,陆谦心里说道。 他就是希望自己能在天方世界掺入一些沙子去。就如是‘沙漠’之中的绿洲,只要能成功,只要能真的站稳脚跟,依靠着背后的强大力量,陆谦觉得数百年后自己的子孙们真未尝不能把天方教变成一“地方区域性质”的信仰教派。 …… 从东北亚到南洋,不同的地方,同样的移民运输船,就在薛永向陆谦禀报的时候,它们已经满载着移民开始了自己的远航。 正文 第九百五十三章 抱紧大腿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塞尔柱,海岸山脉以北。 冬季的来到让整个天方世界没有了夏日里的炙热,虽然海岸山脉以南那狭窄的区域,受海洋的影响,即使在冬季时候气温也不会太低。比之波斯高原上冷风嗖嗖,甚至飘雪结冰的寒冷气候,胡摩斯港就仿佛是琼州岛一样。 当然,波斯高原即便气温将到最低,也顶多是长江一线的气候,比之塞北西域来还差的远呢。 所以,桑贾尔在冬季里也一样能调遣大军杀奔胡摩斯港。 杨幺不可能坐视敌人来攻,先发制人是他必须的选择。 崎岖的山路是限制大军行进速度的唯一难题,作为世界上世界上唯一成功的山地文明,连绵的大山让这里很难被外力彻底征服。没有当地人指引方向,外来者很难在最短的时间里通过正确的道路抵到自己的目标。 但是,塞尔柱人却对这里了如指掌。 …… 厮杀声和马蹄的疾驰声让拉桑贾尼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翻身从卧铺上坐起!“外面是怎么了?” 虽然已经抓起了弯刀,但他的大脑还有些不清醒。 他们昨天白日里夺取了一座城市,可那是一座空荡荡的城池,是一座遭到破坏后的城市。城中的水井都被填平了,百姓一个也见不到,他们只能从城内城外捡到一些慌乱中没能带走或是遗弃、走丢的东西和牲畜,这叫他们愤怒不已,一把火烧了城市后,只能退出城外有水源的地方驻扎。 “拉桑贾尼,我们遭到了偷袭。”贾汉吉里冲了进来,看到拉桑贾尼还没有披挂上皮甲,连上前帮衬着披甲。“营寨已经被打破了,我敢肯定,修筑营寨的马克图姆一定是偷懒了。我们现在必须离开!” 黑夜中被人偷袭,还直接打破了营垒,这战斗已经没法打下去了,先走人,保存实力第一。 “说的不错。”拉桑贾尼清醒的说道。 帐帘一拉开,就见营地外侧已是火光冲天,到处都是惊恐的呼叫和报警的吆喝:“敌袭,敌袭!” 拉桑贾尼向着喊杀声卷来处望去,“马克图姆……”这次完蛋的恐怕不只是马克图姆所部,萨巴赫、穆巴拉克,怕是都要完蛋了。 “快走,快走!”就像是尾巴被火烧到了一样,拉桑贾尼冲着贾汉吉里大喊。混乱之中最能体现出人的能力高下,贾汉吉里虽只是区区一小兵,但极高的警惕性和不错的能力让他召集齐了近半的士兵,等候着拉桑贾尼。 营地帐篷之间,漆黑与火光相应照。到处是人碰人,慌乱的士兵像炸了营一样,惊慌,无比的惊慌,溃败以一种快过声音的速度迅速蔓延整个营地。 就在距离营地十三四里外的一处山谷里,杨幺看着一片混乱的仆从军,嘴角泛起的只有冷笑。 这些个家伙并不听话,较之他在南洋领导的土兵,天方仆从军完全没有仆从军的模样。不听从命令,私藏战利品,抢掠之中杀戮过重,包裹遭受惩罚后竟然有人成建制的带领士兵逃走。虽只是一个“什”,却也是开了历史先河。 更别说有人在登陆塞尔柱本土后,竟不经允许,私下里扩充士兵…… 不给他们狠狠一教训,这些个腌臜玩意儿就不知道听话。 五天前,杨幺就把他们放了出去,给了他们‘自由’。这些人到没有得意忘形,知道这里是塞尔柱人的地盘,知道他们这点力量比之正调兵来打的塞尔柱来不值一提。所以没有骄纵到分兵劫掠各地,而是先集中兵力前来攻打前方的那座城池。 但是在看到城内的军民逃散一空之后,仆从军立刻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们或许是以为当面的塞尔柱人已经被吓破了胆子,他们在这一代已经没有了敌人。修筑营寨时候草草应付,更没有布置大量的值夜警哨。以至于被塞尔柱人一击而破,来袭的塞尔柱人的数量可能还没有仆从军的数量更多。 这是真正的自作孽不可活! “将军,咱们现在……”一个声音在杨幺耳边响起。 “不急,咱们先等一会儿。” 感觉着仆从军的教训还不够深刻的杨幺回道。 “走,快走……”无数败兵汇聚一团,向着后方逃奔去。兴奋的塞尔柱人拍打着战马,挥舞着弯刀,大呼嚎叫着在背后追赶。 一个个被住追上的败兵都惨死在了弯刀和马蹄之下,这不止是源于塞尔柱人对叛徒的仇恨,更因为仆从军自从登岸之后的胡作非为。 齐军被杨幺更多留在了胡摩斯港,即便出阵,也多是压阵。那些杀人掳掠的恶事,可多是‘奋勇’的仆从军干下的。 这样做当然是在制造矛盾,仆从军与塞尔柱人仇恨加深了,才会更依赖于陆齐么。 但杨幺也没想到那些仆从军头领们的眼皮子会那么的浅薄。 现在,背后的靠山不撑他们,自己又很会作死,欠下的账还回去就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别看直线距离只有十三四里,真的跑下来,距离足要翻倍。 而再强的战马在二三十里路跑下来,马力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所以,当杨幺引着五百骑兵忽的打马从斜出里冲杀下来的时候,眼看就要山穷水尽的拉桑贾尼他们懵逼了,追击的欢快的塞尔柱人也懵逼了。 然后,仆从军上下就一片得救的惊喜,一个个泪水横流,鼻涕直下,他们真的是逃出生天了。可塞尔柱人却仿佛被当头一棒,瞬间里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是冲上前去呢,还是立马后退呢? “杀上去,杀上去。”一个包着头巾,上头还绣着宝石的人,舞着弯刀大声的叫着:“我们的战马已经没有力气了,逃是逃不过的,大家冲上去跟他们拼了,真神会保佑我们的。” 然而骑着西亚的高头大马,穿戴者简易板甲的齐军马军,却就仿佛是无可抵挡的铁流,撞入了一块豆腐渣中。那豆腐渣的数量就是再多再多,也如何能抵挡他们分毫? 拉桑贾尼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之前光顾逃命了,脸颊甚个时候被射伤都没察觉,现在心神一旦放松下来,立刻就感受到那火辣辣的滋味了。 “你说,他们是不是在故意拿我们做诱饵?”黑夜之中拉桑贾尼也不清楚究竟死了多少人,又究竟有多少人逃了出来,可伤亡惨重却就是必须的了。 “在我们出兵之前,中国人没告诉你们这些百户要小心谨慎,提防塞尔柱人的偷袭么?”因为地理不熟,故而要提防敌人的偷袭。杨幺在把仆从军放去波斯高原前,可是专门做了这样吩咐的。 是他们自己不争气啊! 贾汉吉里把手一摊,“拉桑贾尼,你这样想是不对的,是很危险的。要怪就去怪修筑营寨的马克图姆吧,也有值夜的萨巴赫和穆巴拉克他们。是他们的疏忽大意才让我们遭受到了如此惨重的损失。但千万不要对中国人生出不满。你还没看出来吗?我们已经回不了头了。”中国人的这条大船他们已经被绑的死死的了,跳不下船了。 “塞尔柱人恨我们恨的要死,在他们眼中我们都是可耻的叛徒,只要有机会他们一定会把我们全部杀死的。我们现在只有紧紧依靠着中国人。他们赢了,我们才能愉快的活下去。所以,别把你的愤怒对准中国人,那会害死你的!” “也会害死我,害死你手下的所有人!” “看看这一仗。什尔克的心,比火狱里的魔鬼还要狠毒。” 贾汉吉里的脾气是有些暴躁,但脑瓜绝对是灵活的。他抓着拉桑贾尼的双肩,十指恨不得扣进他的肉里,好让拉桑贾尼清醒过来。 …… 如果杨幺听到了贾汉吉里的话,一定会笑的十分愉快的。这是一个聪明人,看的很透彻。而与聪明人合作,显然会十分节省力气。 至于狠毒,那是说笑了。不狠毒怎么赚取利益?他们来到天方,难道是做慈善的吗? 正文 第九百五十四章 这日子真苦啊!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集结!集结!向我靠拢!” 一个个部族头人、首领,在不停的召唤着自己的族人。部族,这一古老的社会组织模式,仍旧是波斯高原上的塞尔柱人的主体社会结构。 没奈何,辽阔的波斯高原上,自古以来就不是农业文明可以立足的地方,四周耸立的高山阻挡了湿润气候的涌入,造就了面积广大的波斯高原干旱少雨的气候特征。 黄沙、戈壁和荒漠、草原是波斯高原的主题色调,也所以,畜牧业才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主要手段。只有极少数绿洲低谷地带才有农业的诞生。如前文提到的锡斯坦! 而当一个地方的生存模式是以畜牧业为主要姿态时,那么,定居者就只能属于极少数人,游牧在草原戈壁的他们,唯一适用的社会组织模式就是部族。 同时,部族这一模式的性质本就决定了他们,胜者齐心协力,败者作鸟兽散。 所以啊,不要把那个舞着弯刀,高呼呐喊着与齐军拼命的贵族看做是所有人的代表,那只是个特例。 一个个部族头人、首领的呐喊,除了把整个追击的塞尔柱队伍搞得更乱更糟之外,毫无用途。这些人并不是塞尔柱帝国的主力军队,他们都是海岸山脉北部的附近部族,其中一部分还就来自锡斯坦。一如先前仆从军跨过沿海山脉向北扫荡的部族骑兵,军队就是各个部族拼凑起来的丁壮族人。很多人甚至连一副皮甲都没有。 面对着披着简易板甲的齐军,本来就是送死的份儿。现在人心大乱,就更只有挨刀的份儿了。 黑暗之中也没法整军,甚至很难清晰的分辨你我他。混乱的塞尔柱人本就在黑夜里瞎碰瞎撞,巨大的嘈杂声使得每个人的心都充满了恐惧。一个个情不自禁的大声叫喊,发泄着心中的恐惧。在恐惧的人群包裹中,即使本不恐惧的人,也是会被恐惧感染的。 这样的一支军队就更没有战斗力了。 或者说,若是在白日里正面交锋,就是夜袭中被他们打成狗的仆从军也能轻易的叫他们跪在地上唱征服。要不然,他们怎么可能放弃城市,全都撤走呢? 曼苏尔身边的百十骑在一路的惶恐奔走中反而被离乱的人群给卷走了一半,眼看身边只有五十来人,恐惧深深的攥住了他的心灵。 抵抗的念头已经从他脑海中全部消散,逃出去,活下去,成为了曼苏尔的第一念想! 黑夜中人影憧憧,数不清的齐军战士在策马冲锋、砍杀,他们已经彻底击溃了敌人的抵抗意志。 曼苏尔闷头向前冲,往日里且舍不得有半点伤害的坐骑,被他一鞭接一鞭的抽打。脑子都已经浑成了一团浆糊,除了向前逃,再没有其他想法。 直到一片火光出现在他的面前,曼苏尔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他的‘高光之处’——先前仆从军的营地。 回首看望周遭,身后还有着滚滚的马蹄声,这说明并非所有人都抵到了这里。他应该是第一批,而跟随着他一块来到这里的人,则怎么看也没过百人。 曼苏尔脸色煞白,他可是知道今夜里出动了多少人马的,现在的这点人,只有总数的十分之一。 这时候,一个嘹亮的声音响起:“这是怎么回事?曼苏尔族长,伊斯迈尔王子呢?!” 天方世界的王子很不值钱,因为天方世界的王子很多。这一是因为他们的父亲并不需要都是国家的正式君主,就如地方上相对独立的埃米尔的子嗣都能被冠称为‘王子’。二是因为君主的儿子是王子,王子的儿子还是王子。就像后世的沙特,5000天方王子,就问你怕不怕! “伊斯迈尔?”曼苏尔浑浑噩噩的大脑清醒来,他没注意到啊。但他身边有人却注意到了。一个身上还带着血迹的人叫说:“伊斯迈尔王子战死了,我亲眼看到的!” 曼苏尔没甚吃惊,不就是死了一个王子么。但叫着他的那人却已经失魂落魄,面目呆滞,两眼无神。 “主人,主人,不能停下,中国人冲上来了。”耳边又传来了一个急促的声音。 曼苏尔抬头向后看去,正看见后方一支十数骑的敌军已经冲来。火光映照的他们身上的甲衣,也映照着他们挥舞着的大刀长矛。 “别伤心了,伊斯迈尔在天堂会看到你的忠诚的。快骑上马背吧!”曼苏尔又说了一句话,然后头也不回的带人向着马圈奔去。 那里有的是备用的战马,“跟我去那边。我们必须换马!” 曼苏尔走的干净利索,图留下一眦目欲裂的小头目!几乎不敢置信的看着落荒而逃的曼苏尔,他竟然逃走了?抛下了所有,独自逃走了?“叛徒,可恶的叛徒!你是个懦夫,你不配成为真神的勇士!” 反而他的叫骂,曼苏尔根本就听不到。 当一抹寒光扫过小头目的脖颈时,就连这声叫骂都没有了。后者手中的弯刀连板甲的皮儿都没砍破。 杨幺带着大部队并没有追上曼苏尔一伙,但是被俘的塞尔柱人已经把妇孺老弱的藏身之地给‘问’了出来。“告诉他们,在明天的太阳升起之前,我要听到好消息!” 下手去杀老弱妇孺,那是会脏了自己手的。杨幺才不会这般的不智。他叫人把拉桑贾尼等还活着的五名百户叫道帐外,却并没有见他们。 “这些该死的魔鬼,他要把我们全都推进火狱里去!”拉桑贾尼一边叹气的说着,一边拔出了自己的弯刀。 “所有人都跨上马背,让我们用手里的刀枪,向敌人讨回他们欠下的血债!” “真神保佑!” 四周的仆从军们一阵狼哭鬼嚎,也是这个时候贾汉吉里才有机会说:“我们犯下的罪孽早就足够下火狱了。”中国人很明显的是在借刀杀人,是在用他们的手在让他们与塞尔柱人之间的裂痕变得更深邃。 …… 就在塞尔柱人的大军逐步向沿海山脉调集,甚至就连天方半岛上的部族都接到了桑贾尔的旨意,而与恩泽海岸的齐军变得气息古怪起来的时候,中原行省开封府境内的河道大堤上,一个满脸苦色的中年汉子正拖着疲惫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回了自己休息的工房。 “苦啊,这日子真苦啊。” 正文 第九百五十五章 天下最苦数河东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苦啊,这日子真是苦啊!” 周金义拖着疲惫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回了自己落脚的工房——就是用木板简单拼凑起来的简易房。 夏天热的要死,冬天冻得发抖。 这种简易房的木板厚度不会超过一指,冰天雪地之中顶个蛋用。 夏天时候不说,每到冬天里,不早早在四边垒上一圈土坯墙,都是要冻死人的节奏。 也就是在河堤工地上,别的不多,就水和泥多。 单薄的简易房四周现今已经多出了一层厚厚的土坯房,内中趁着帆布,塞着稻草,好保证木板的干燥。房顶上也遮盖着厚实的帆布,再在上面摊铺着厚厚的草席,这才让河堤的工房大冬天里没把人冻死。 这里是位于中原省开封府陈留境内的汴河工地。 对旧日赵宋天下的东京城有所了解的人就知道汴河的重要性,东京漕运四渠,汴河为最。全国最富庶的东南六路(淮南路,江南东、西路,荆湖南、北路,两浙路)的漕粮百货,均由该渠运往京师,所谓“漕引江湖,利尽南海,半天下之财赋,并山泽之百货,悉由此路而进”。 赵宋覆灭,陆谦根本没想过把国都定在开封,那最大的原因不是彼处无险可守,而是因为这地方的粮食物资之转运,就跟当年赵大面对赵二说的‘在德不在险’时说的一样:不出百年,天下民力殚矣! 但话是这么说,陆谦却也不会白白看着汴河被黄沙给淤积了。 开封虽然不再是国都京城,可漕运四渠却依旧是联系中原与四面八方的交通命脉。在如今这个时代,水运比之陆运可省时省力多了。 汴河以黄河为源,故与黄河一样,有着水流量不均,含沙量高的特性。往昔,赵宋朝廷为了保持汴河的畅通,每年都要投入大量的人力与物力。首先是分黄河水的汴口,河道因水流浑浊,含沙量增多,非经常疏浚难以通航。大中祥符年间,赵宋朝廷就有规定——三五年一浚,可河床仍不免年年淤高。待到真宗时候已初成地上悬河之态,等到仁宗朝时,就已经规定要年年浚通之。汴口冬闭春开,汴河每年通漕才二百余日。即使如此,至熙宁年间,开封以东雍丘、襄邑一带,汴河河底高出堤外平地一丈二尺余,自汴堤下瞰民居,如在深谷。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陆谦也没甚好法子,似乎唯一可做的就是在黄河上游保持水土,禁止滥砍滥伐。但这些也不是短时间里可以见到成效的。 怎么办?把汴河白白废止了么?陆谦舍不得。所以,年年组织人力浚通,甚至一度让工部在彼处恢复赵宋捞浅军的设置。 古代河道清淤浚通也是有的么,还很是平凡。工具花样繁多。 比如用铁数斤为爪形,以绳系舟尾而沉至于水,篙工急擢,乘流相继而下,一再过,水已深数尺也。或是以巨木长八尺,齿长二尺,列于木下,如耙状,以石压之,两旁系大绳,两端碇大船,相距八十步,各用滑车绞之,来去挠荡泥沙,己又移船浚…… 但在陆谦眼中都有些治标不治本,因为这般被荡起的泥沙,终究会在下游的某段河道中重新沉下来。当时工部就领了一任务——想个法儿,把泥沙给捞出来。 这与先前的办法有着很大的差异,但还是应了那句话,法子都是人想出来的。 一个水车加一个翻车解决了这一问题,虽然效率有些低。 大水车以生铁和硬木制成,质地坚固。放在船中心处,而船身也是中空船,留出足够的空间来安放大水车。再以畜力驱动之,水车转动,底部的铁质刮板用来刮泥沙,水斗用来装泥沙。泥沙河水都进了沉淀池里沉淀,泥沙留下,河水则被小翻车引到了船外。 之所以说这一法子效率不高,是因为这种挖沙船还需要根据河流的深度来决定水车的高度,且水深过深的河流,这种挖沙船是没用的。水车够不到底儿,只能用效率更小的翻车,可深度同样有限制。 这也是时代的局限性。 周金义所在的这处工地不在汴口,而在陈留。 大冬天里,行船已经无有,可挖沙船和配套的运泥工们却更见忙碌了。这一段河道里,四艘挖沙船昼夜不停的在总长度五里的水面上来回开动。 水面上都很难接起厚厚的冰层。 于此同时,一堆堆的泥沙也被挖沙船送到了岸上,之后就有周金义这样的小工出苦力了。 河底里泥沙可不会白白废弃,主要是用以中原省临河地区的铺路。距离再远,运输沙子就不划算了。 但这些都不是周金义要考虑的,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挣钱,然后是省钱。让自家的总资产和储蓄金全都达标,省的被移民局那些不干人事的家伙给记上本本去了。 所以,他是吃不敢吃,喝不敢喝。每天最大的兴趣似乎就只剩下看存折了。 想着今天是他过生日,但他家在数百里外的河东。那地方是全中原十数省份中,移民局制度最严格的地方。一般小老百姓都不知道是甚个原因,让他们省里的移民局这般的可恨。但陆齐官场上的不少人物却知道此事出于陆皇帝的指示。 一个河东【加大同府】,人口过八百万人,比之后世的晋西自然是要少很多,但在如今这个时代里,这人口密度可半点不差。 如是,在陆齐建立的这些年里,超过二百万河东百姓被陆续迁移到了河套地区,或者说是西夏之地。包括黄河‘几’字头以北的地区,也陆续移民数十万众。 把整个河东之民的数量控制在五百万之内,这个计划与关中的减民计划一样,虽然根本的出发点是为了更方便‘移民实边’,可也不能否认内里有陆谦那主观感情因素在。 人口少了,土地林木才能得到‘恢复’。把黄土高原染绿,陆谦的这一愿望很简单,很‘愚公’啊。 但造成的后果就是如周金义这般的许多河东百姓,一个个都把眼睛紧紧盯着自家的总资产和储蓄金,唯恐一着不慎落得“榜上有名”的下场。 而河东行省的‘贫困标准’在整个中土,那也是首屈一指的,不,是出类拔萃,鹤立鸡群。 近乎于是用行政的法子逼迫河东各界百姓去绞尽脑汁的挣钱。因为河东的‘贫困线’是能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向上增多的。 如周金义这般老在及格线上徘徊的人家,能做的就只有不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的同时,同时也把河东老抠的传统给发扬光大。 明明是生日,周金义依旧舍不的吃,舍不得喝。把工地大小食堂都转个遍,画饼充饥一样,手中拿着一张油饼回工房去了。路上还不停地叹息着:“苦啊,苦啊……” 想他家里,银行存款多达三百元,家中粮米满囤,放在三十年前,村里的地主亦不见得有他家富裕,可怎就连个‘吃喝’都不敢了呢? 唉声叹气里周金义推开了房门。 正文 第九百五十六章 不同的人,不同的选择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哦……” 扑鼻而来的酒肉香气,还有映入眼帘的满满一桌酒菜,让周金义大为愕然。 如此丰盛的酒席,简直就是奢侈。要清楚他们这个工房里的五名工友,可都是工地里掏苦力的小工。 每月五块的工薪,还包管基本的吃住——住宿有工房,而吃则有大食堂,能吃多少吃多少,不限量。但想要吃的好,还是要去小食堂,那就要花钱。 眼前的这桌酒席,有荤有素,有酒有肉,热的凉的十六个菜,怕是没个一块银元是置办不下的。这可不是他们工房的工友能担负得起的。 “周二哥!快快入座,只等你了。”刘永高叫着,他是整个工房里年岁最小的,至今尚未成亲。 但同时他却是这个工房中‘工龄’最长久的人,五个人里只有他和另一个叫刘峰的是常年待在工地,不一定都是在陈留,但整个黄河主支河道若干,不愁没活干却是真的。 余下三人,包括周金义,那都是临时短工。过了农闲时候,还是要返乡种地的。 周金义云里雾里的坐下,搞不明白眼前的这一幕是怎生回事。 “今日是给二哥庆生。我等虽非血亲,但有缘千里来相会,同聚在陈留,亦是一大缘分。小弟就今日做东,邀哥哥们喝上一碗。” “金义啊,快坐。都是小五的一片心意。”工房里的人都待在一起一俩月光景了,谁还不知道谁家的底细呢。周金义是河东人,平日里吃穿用度可说是五人中最差的了。原因何在,不问自明。 中原北部与河东相邻,黄河一线常有河东汉子来做工,那里是甚个场景,谁还不知道?河东老抠的大名早就传遍中原了。 刘峰是五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个。 “是啊,周二哥。就等着你啦!”说话的一人是五人众中两个无名氏里的一个,他看着满座的好菜,已经是口水横流了。 周金义的注意力也瞬间被好酒好菜给吸引,大食堂的饭菜也不是全无油水,可跟小食堂不能比。要说别个还会隔三差五的去小食堂打此牙祭,周金义却是全没在小食堂花过一分钱。 酒肉的香气刺激的他狂流口水,内分泌物暴增,肚子里的饥饿感叫他自觉的能吞下一头牛。 “来,俺也敬大伙一碗。干。” “干!” 周金义心中所有的不解全都推到脑后,先吃进肚里,喝进肚里再说。一群人吆五喝六,海吃胡喝来,那叫一个香啊,满嘴流油,满脸傻笑。而战斗力真就是不弱,不愧是干苦力的,一个个盘底儿精光。 “今后就难再吃的这般可口的饭菜了。”刘峰把碗里最后的酒一饮而尽,一副叹息的口吻说着。 “刘大哥,小五,你们这是要……”周金义不是没眼色的人,先前就觉得刘永和刘峰有点不对,现在再听到刘峰的感慨,当下问道。 “唉,日子没法过了。那畜生喝酒打坏了人,全没占理,被直抓去了号子里。虽然不孝,可总归是儿子,俺就这一个儿子,不能不管啊。”年纪已有四十的刘峰苦着脸说。“那边【受害者】要二百银元的赔偿,俺就是借也借不来这般多钱啊。那畜生也至少要判三年,家里的儿媳孙子怎办?”一切都要钱。 “为了钱,为了孙子,把俺老命要了去也甘心。”所以,他在听说军队里招募辅兵去天方时候,刘峰义无返顾的报名了。每月五块银元的薪俸,看似不比在河堤做劳力多,但辅兵也能分战利品,虽然不多。而且进了天方之后,再是老实的人也能捡来些物件吧? 那银行见到他出示的辅兵证,立刻给他贷了二百块。刘峰又把自己的积蓄,还有刘永借他的二十块,都留给了儿媳孙子。现在就只等着腊月初去报道‘入伍’了! 周金义和其他两个无名氏一听都明白了,刘峰这是给儿子背锅去了,别看他一口一个畜生,那他那儿子也端的不是玩意儿,但再不是玩意儿,那也是他儿子。 出了这事儿,不是刘峰来背,还能靠谁来背? 以他们的脑子,也觉得刘峰除了这条路可走,是再无别的路了。那刘永也跟着参军又是为何? “哥哥哎,俺年纪小小,不趁着年轻拼一把,只把岁月耗在这工地上,能得个甚好的?” 他爹娘是都在,但打死刘永他也不会回乡去。横竖有他俩好弟弟去代他尽孝么。 周金义看着刘永、刘峰,想到了自己。他日子苦不苦?苦的很。天天算着家产,唯恐过线了去。可他却从来没想过要投军,也没想过迁移去河套或是西域去。 因为周金义心里踏实的很,他有钱,他有粮,对比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现如今周家的生活真能让人做梦都笑出声来。 而就算是真被移民局的腌臜玩意儿给盯上了,他也不怕。因为他手中有钱!就是被移民了,他的家产也会折算成银子兑给他,他手中有钱还会怕个甚? 所以,他是不会去参军的,打死也不会去的。 在中国内陆,有的人为了免去‘移民’之灾,一个个急着去主动参军入伍——这是朝廷对军属的一优惠政策。可同样也有许多人,宁愿被迁移到万里之外,也不愿意去战场上打拼。 周金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所以,当如此这样的周金义忽的撞上了刘永、刘峰,那心中激起的浪花是很高很高的。一夜里他是翻来覆去的没个安宁,周金义失眠了。在工作量很大的河堤工地还能失眠,完全可作为工部‘仁慈友善’的一例证来大肆宣扬。 可刘峰与刘永两个当事人却睡的十分踏实。在把他们的决定说出来前,两人都不知道已经在心里想了多少回:“俺这一去,要么就死了,要么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寒风呼啸,一场大雪无声无息里湮没了陈留。 清晨起来的刘峰和刘永两个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背上背着卷裹起的铺盖,推开房门,一股割肉样的冷风就直吹进来。夹杂着零星的雪沫,叫人瞬间感受到了寒冬的深深恶意。 “走了。” “走啦。” 从今天起,黄河一线的工地上少了两个刘姓的小工,而组建中西征军里则将多出两个不起眼的小兵。 正文 第九百五十七章 佛道带来的惊喜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老老实实的种地交租,用爹娘积攒半辈子的积蓄娶个丑婆娘,然后生儿育女,让子子孙孙与自己一样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而若是一不小心欠上了高利贷,整个家也就完蛋了,因为那是普通家庭用自己的一辈子的辛勤都还不清的阎王债…… 中国古代的大部分时候,普通农民的日子似乎都是这样熬过来的。只有少部分时间,譬如大乱后的大治之世,人口在大乱中损失殆尽,土地显得相对富裕,当权皇帝又不糊涂——比如汉初的授田,隋唐的永业田等,这才能让底层的农民们喘口气。 一般来说,大乱之后有大治,那不止是百姓们人心思定,更因为一场大乱已经收割去太多的人头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陆谦踹翻赵宋的时候打仗太过文明了,举国上下没有遭受人死大半的灾难,所以,从本质上讲,中土境内的人均土地数量可不是很多。对于平民百姓言,如果想要出头,背井离乡去往他处就是必须的选择。 如新福和湾湾比,那是森林和树林的差距;而用湾湾比之一水之隔的八闽之地,那就是树林和一棵树的差距。因此,二十年的时间早就如一张大,把愿意改变的人全都已经筛选了出来。 原因各不相同,但只要结果是一样的就可以了。 这些年里,陆齐势力范围和‘本土’面积的飞速扩张,就与他们的付出和牺牲密不可分。 只要跨出去一步,崭新的生活,全新的人生,很苦但很有希望的未来正在等待着他们! 就像正在棉兰老岛上砍瓜皮的新福安保公司下属的一支支保安队里的队员一样。 这个在三年前,陆鄂十五岁时被陆谦允许成立的安保公司,在登上新福的第一天起就被血色侵染。 在如今的时代,‘安保公司’早已经烂大街了,谁都知道这实则就是一支武装力量。不过披了一层伪装罢了。 从日本到南洋,再到西域和塞北、东北,一个个来自中原的安保公司活跃其上。背景小的,或是比较安分守己的,那就如前文出现的张宪所在的‘单位’一样;而背景深厚的,来历牛掰的,那就跟新福安保公司一样了。 他们先用两年的时间讨平了一个个‘桀骜难驯’的新福岛土著,然后转战棉兰老岛。后者的人口远不如新福岛来的众多,文明更是野蛮,不要说土著如狼似虎了,他们连铁都少有。偶尔能见到几把青铜短剑和匕首一类的,在安保队员手中的钢刀利刃面前也不堪一击。但那里山地、高原广布,密林丛生,沼泽随地都是,完全就是一副热带原始森林模样。 土著人口是不多,却很难接触。但一旦给接触到,便就很难逃脱安保队员的手掌心了。 不要忘记了信仰,和尚道士们‘腾云驾雾’,‘金光闪闪’,还是很有逼格的。几个载人的热气球,运气好了都能轻易地收服一个土著部落。 在强大的外来攻势面前,棉兰老岛虽然地形复杂之极,却是大有可为。 讲真的,佛道界配上热气球装逼后的效果,其巨大就是陆谦这始作俑者都意想不到的。那不只是在美洲发挥出了巨大作用,就是南洋也犀利的一比。 以土著反抗最激烈的爪洼和苏门答腊为例,两地的土著看到一个个高坐在‘天’上,周遭金光闪闪,脚下金色莲台、五彩祥云闪闪发光的时候,任是敌对意志再是顽固的土著,都会感到自己是在与神为敌,都会为之动摇。那些不坚定者,如是就成为了新王国的顺民。至于继续抗争的,那就不需去多考虑了。 事实上两地的土著之所以能支撑到现在,最大的原因依旧是当地地形复杂。 以苏门答腊岛为例,十多年了方明还没有彻底统治,真的是土著们战力强悍么,真的是他们悍不畏死么?那是扯淡。 苏门答腊岛的地形是一条西北—东南走向的大山脉横贯全岛,山脉以东是广阔的冲积平原,一条条发源于山地的强大河流把淤泥带到下游,从而形成辽阔的冲积平原,遍布沼泽——如巨港。虽然事宜耕种的土地很少,因为这里都是大片的热带森林。但却是这里土著的主要活动地区。 而山脉以西的近海平原则因为过于狭窄,又经常受到印度洋拍岸浪的袭击,还有一次次的狂风海啸的冲击,生民很少。方明至今对其都未见开发。 这里的土著在最后的一支主力军被击败之后,就只能靠着密布全岛的雨林来与陆齐周旋,一年一年又一年,整个族群的文明度在飞快下降。 文明倒退了几百年,现在那些敌对土著手中不要说是钢刀坚甲了,能有把烂铁刀就已经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砍在方明军的战甲上都破不了防! 他们真正叫方明头疼的是对平民和一般村镇小城的袭扰。就如是地洞里的老鼠,叫人厌恶。却又不能不正视他们的存在。 不过即便持着这样简陋的武器,处在如此劣势的环境下,该反抗的土著依然非常顽强!那西苏门答腊本就有不少地方是三佛齐人都未曾征服过的,他们岂会臣服于方明? 战争的模式对于肃清苏门答腊土著的反抗是见效很缓慢的一法子,但在热气球出现之前,却又是方明唯一能建立统治权威的法子。 现在几个剃着光头的摩尼教和尚,偶尔坐到热气球上亮亮相,就能收拢不少顽抗的土著,这是大大的美事。 可以说,热气球的出现,为中国彻底征服东南亚提供了一极好的良机。 也是让陆谦都意想不到的一大惊喜了。 …… 把视线再转回到刘峰、刘永的身上,或者说是把视线在转回到陆齐西征大军的身上。 随着寒冬一日日过去,冬去春来,冰雪消融。一支支步骑兵也慢慢的越过河西走廊,进入到了西域。这里是陆齐大军集结的地方,不管是齐军,还是仆从军,亦或是辅兵。 正文 第九百五十八章 时间站在我们这边!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在天方世界,冬季从来不是一个对战争有妨碍的季节。最低也就是零度上下的气温,根本不能威胁到士兵们的战斗力。只要准备妥当,战争在冬季里仍旧能够正常进行。 所以,当杨幺带领着军队从海岸山脉以北‘凯旋’而归后不久,越来越多的消息就从北方传来,塞尔柱人的大军来到了。 桑贾尔以大臣格尔沙普为将,统帅着超过两万塞尔柱大军,就赶在了腊月时候来到了胡摩斯港。 由于陆齐在胡摩斯港立足的时间尚短,根基还没打下,故而并没来得及打探出详细情报。只大致知道格尔沙普手下军队数量,以及组成成分。 两万人是个很笼统的数字,内里掺杂了太多的部族军队。只说内里的精锐力量,也就是在欧洲都大名鼎鼎的塞尔柱古拉姆骑兵,那是连两千人都不到的。余下的都是些塞尔柱步兵,或是如杨幺先前遭遇到的塞尔柱武装一样的部族军,战斗力和军事素质都很是不值得信任。 古拉姆在波斯文中是“经过训练的奴隶”的意思,泛指一种职业化的军队。在各大突厥王朝与波斯王朝中,古拉姆军队是他们的手心宝,是精锐中的精锐。 古拉姆一般以骑兵为主,步兵只占很小的一部分,而骑兵中又以重装骑兵居多。他们最初时候的身份都是奴隶兵,从小被灌输忠于主人的理念和天方教义,要经过七年严格的训练才能成为古拉姆的一员。 而鼎盛时期的塞尔柱帝国,整支古拉姆军也不足两万人,且要分做宫廷古拉姆和一般古拉姆。宫廷古拉姆负责保卫首都与中央政府,一般古拉姆则追随地方总督。直接掌控在中央苏丹手中的兵额可能还不足一万五千人,可即便如此这也是一支强大的力量。毕竟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重骑兵!哪怕这里所谓的重骑兵更多是披着锁子甲! 在西亚,当地的王朝很容易就能寻到足够优良的战马,反而是马甲和人甲的打造更废财力。 而不像中国,更让中央集权王朝费神的是如何寻到足够多的强健良马,而不是去打造一幅幅重甲。 格尔沙普统带的这支军队,除了两千人不到的古拉姆骑兵外,余下的军队素质全都堪忧。哪怕他们的人数很多,杨幺也看不起他们。 在他的眼中,这地方的所谓重骑兵太水了。 穿着锁子甲,或者是半身片甲的骑兵,内里再衬上一件无袖内甲,就能成为重骑兵了?【片甲,类似于鳞甲和札甲的结合】 简直是笑话,看看陆齐的精骑?他手中若是有三千精锐骑兵,胡摩斯港他都不会去守,野战一场ko了敌人更直接! 事实上陆谦也很看不起西方以及天方的重骑兵的,这两个文明纠缠日久,可见在武备上是半斤八两。而历史上蒙古西征时候,欧洲的重骑兵比之蒙古冲阵的重骑还有不如,而现在的陆齐武备,比之蒙古人的所谓重骑,明显又要强上一截。 兵力相差不多的情况下正面刚,杨幺有把握把对面敌人的卵子都捏出来。 可问题就在于双方兵力悬殊太大。 格尔沙普手中至少也有一万五千战兵,甚至超过两万也未必不可能,杨幺先前带着队伍杀入了波斯高原,可是蹂躏了不少人。这几乎是杨幺部的五六倍。 这样一个巨大的鸿沟,已经不是陆齐军依靠一些先进的战术思想或武器装备能够填平的了。至少杨幺自己是没有绝对的把握的。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地守住胡摩斯港第一。 这个城池已经被他们在这段日子里进行了一定的改良和加固,数万居民被陆齐军驱使着,去到二三十里外的一条海岸山脉南麓余脉去开垦山石,有药粉襄助,两个月不到的时间虽然不够让胡摩斯港的城墙变成一堵石墙,却足以在城墙之外的地方修筑起一座座的小型堡垒。 三层高的石堡,距离城墙只有三五十丈的距离,驻兵数量甚至还不足五十人,但配合着一门门火炮,配合着他们背后的城墙,只说防御,那是固若金汤。甚至,等到塞尔柱人久攻不下士气低落时候,杨幺还想着反击一波来呢! 横竖仓库内有的是粮食,城内也有水源,足够人员和牲畜饮用。杨幺根本不怕塞尔柱军。 谁叫对方没火炮呢? 没有火炮,那对城头就近乎不存在威胁。胡摩斯港有那么多的火炮、虎蹲炮助阵,要还出错,杨幺抹脖子得了。 格尔沙普来的很快。 胡摩斯港正北方向的原野内出现了一队队骑兵,杨幺站在城头朝外望去,入眼之处尽是大队身穿着天方长袍,裹着头巾的塞尔柱骑兵。 这是塞尔柱人的前锋。 虽然古拉姆骑兵一样喜欢在甲衣外套上一件传统长袍,这是为了避免日光对甲胄的直射造成反光和升温,后来十字军也在锁子甲外使用罩袍,目的基本类似(十字军前的欧洲,锁子甲外基本什么都没有)。但头盔能很好地分辨出部族骑兵和古拉姆骑兵的区别。 尖顶铁帽,周围有锁子垂下,保护颊部和颈后,部分头盔还可用锁子保护颈前,甚至制成锁子面罩。但是在民间,头盔在远不如头巾那么在天方社会受欢迎。 杨幺的目光看着一支正在与塞尔柱人缠斗中的齐军哨骑。人数不多,只有五六个人,却往往能打得十余人的部族骑兵狼狈而逃。不过,他们占了便宜后却没趁胜追击,而是立刻打马向着城池奔来。 “土著们可都安置好了吗?”杨幺转头朝跟在身边的胡摩斯港守备裴云问道。 裴云出身不凡,他老爹是铁面孔目裴宣,当初在金湖城险些没有混出名堂来,但天无绝人之路,克普恰克人主动送人头,让裴云的军旅生涯有了一个转机。 抓住了这一机会的裴云,在东克普恰克汗国战事结束后就顺利的官升一级,然后又搭上了北天竺之战的顺风车,如今才过去五年,裴云已经是团正一级的中层军官了。 团级建制,满编两千五百军,这已经是陆齐军做大的军事单位了。 其上就是各省的守备司,五军都督府,御前司等。大军出征,也不过是调遣某某某省份守备军多少,调遣五军都督府及御前司某某兵力多少,统兵将领则由守备司总管、副总管,或是五军都督府下属的左右副都督,参将、副将等。 裴云的官职和军职放到中原也能在一地做个兵马使了,但只要立功,各省的兵马总管,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之位他还不敢期望,但底下的兵马副总管,或是参将、副将呢? 对于即将开启的战争,裴云半点担忧也没有。就他们现在的准备,塞尔柱人凭甚来打破胡摩斯港? 二十多门五斤炮、八斤炮,数量更多的虎蹲炮,还有不少震天雷,守卫着胡摩斯港的城墙,他真的想不出失败的理由来。 在火器面前,人力的作用已经被极大地削弱了。 “将军放心。胡摩斯港尽在掌控之中。”人口本来有五万人的胡摩斯港,战争中逃走一些,稍后里又陆续的逃走一些,总人口只剩下四万人不到。男丁则是在万人左右,只要把他们圈进特殊的地方——比如齐军清空了不少土著房屋后建立起的劳工营,大肚子小出口,控制起来丝毫不费力。 …… “中国人的火炮很厉害,我们不能莽撞的发起进攻。先在夜间试探一二。”格尔沙普对着手下的军官和各部贵族们说道:“大家不要急,时间站在我们这边!要知道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正文 第九百五十九章 无题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随着大批塞尔柱军队的抵到,陆齐的哨骑彻底没有了活动空间。 如是,对敌观察就更多的只能靠人的肉眼。 唐德才靠在五号石堡城墙拐角的一避风处,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烟斗,又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撮烟丝,在烟斗内塞满、压实,就着旁边的火盆猛猛吸了一口后,古铜色的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神情。 他左手边是老伙计杜仲,叫杜二也行。杜仲这名字还是部队里的教导给起的呢。这个齐鲁大汉的脸上依旧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他拄着自己的长弓,一手还有意无意的摆弄着一轻箭。眼神火辣辣的看着唐德才手中的烟斗,一副恨不得用箭把唐德才戳出无数窟窿眼的神态。 唐德才依旧安步当车的吸着自己的烟斗,对于身边的‘威胁’视若未见。 认赌服输,军队里的汉子更是要如此。 把手里的烟丝都输光了,那是杜二运气不好。“你啊,就老老实实的盼着我死吧。我死了,这兜兜里的烟丝就都是你的。” 烟叶这玩意儿在中原生根发芽还没几年,这些年里往来中原和美洲的船只,运回的除了金银就是可可粉和烟丝了。 可可粉当然是做巧克力的。只是陆谦上辈子对巧克力的认知只有吃,至于如何去做,半点不懂。只知道要加牛奶/奶油,横竖让厨师自己去琢磨。在巧克力出世之前,可可热饮也很不错,女人也挺喜欢的。而烟叶却是专门供应给男性的。 从金陵开始,烟斗及卷烟之名传遍大江南北,速度贼快。 而烟叶在经过了最初两年检验后,种植面积也是在不断攀升,虽然烟丝和卷烟的价格不断下降,但这都挡不住百姓们种植烟叶的热络。 虽然这烟叶所耗肥力比之甘蔗有过之而无不及,每亩所需养分远不是普通的农家肥所能供给的,不想土地肥力消褪只能添加豆饼、鸟粪,种植成本相当的高。而一旦遭遇灾害、虫害,陪个大发也不咋稀罕。 但百姓们对其的热度始终居高不下。显然是被这几年市场上的供不应求,所导致的烟叶价格居高不下给刺激的了。 但军人是有优待的,军需供给中本就有烟叶的选择项,甚至还可以主动掏钱购买,只是有数量限制,而且严谨转手贩卖。 唐德才与杜二两个就都是老烟枪了。 说话间,石堡驻军的队正苏伟,裹着军大衣从下方走了上来。杜二立刻转变了目标,向他抱怨着说:“苏头啊,补给船甚时能到,弟兄们都没烟抽了,就唐德才那腌臜玩意儿还有。偏是个属铁公鸡的,一毛不拔。” “杜二。你说这话糟不糟心?来天方前俺还借了你二十块。直该叫你剜口割舌!” 苏伟一个字都没说,对这种军中的老兵,解释说朝廷运输困难有个鸟用?上前就狠狠踢了唐德才的屁股一脚,然后一把夺过他嘴里的烟斗,狠狠抽了两口后,“好好站岗!” 唐德才屁话没放一个,从苏伟手里抓过烟斗,扭头从旁边的观察孔朝外看了一眼,然后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地喊道:“嘿,快看,他们的人来了。看着还很不少,起码有两……嗯,三百人。” “不,起码是五百人。”伸头也朝外看了一眼的苏伟立刻纠正道,“五百人还都是部族轻骑,骑马都是把好手。”言语刚刚落下,那杜二已经猛地敲打起警钟了。 五百部族轻骑,身上顶多穿着单薄的皮甲,甚至很多都无有甲衣,从塞尔柱军营奔向胡摩斯港,分出自然的分成了七八支小股骑队,一个个举着弓箭乱七八糟的向着对应的石堡射来。 任务很简单直白,那就是骚扰么。 塞尔柱人的弓箭与欧洲弓箭不同,对比此时的欧洲弓箭只能在近距离上依靠箭矢的重量去穿甲杀敌,塞尔柱人手中的突厥复合弓与契丹、党项骑弓一脉相承,在中距离上,配合着特制的破甲箭等,依旧可对着甲骑兵产生威胁。 作为塞尔柱人的精锐兵种,古拉姆骑兵中的好手据说可以在抽刀拔剑之间就可以连放五箭。那自然是不可能讲究准头的。 塞尔柱的这些部族骑兵,那就是波斯高原上纯粹的游牧骑兵,在突厥色彩渲染下的他们,与塞北草原上的那些游牧骑兵也真没甚区别。 “这准头真差。”唐德才呵呵的笑着,有滋有味的瞧着从底下石宝射击孔里飞出的利箭把一个塞尔柱骑兵射落马下,那些人真不愧是‘战友’,立刻就有两人带回战马前去搭救。结果,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返。 早有箭弩赚等着呢。 正是呵呵笑的时候,“嗖——”的一支利箭直冲唐德才的门面。唐德才猝不及防,是万没想到那些胡七八糟射箭的人中竟然还有高手。 箭如流星,直奔门面。这显然是高手盯上了他! 唐德才意识反应过来了,可行动跟不上,这个节骨眼上,眼睛一眨就是一条命。 就是这时,杜二一拳砸在他脑袋上,唐德才整个人向下一缩身,箭矢就直直的插在取代唐德才脑袋位置的那只胳膊的小臂上。 唐德才、杜二和苏伟三人全都贴在内壁里,擂鼓一样的心跳似乎这才恢复过来,刚才太险了。 “老唐,俺救得你一命,值不值一袋烟?” “放屁。血丝且没见着,你还想抽烟?” 苏伟抓住杜二小臂上的箭矢一拽,直接拔了下,却是钉在了铁片上,连底下的皮革都没破开。 城头上的杨幺,此时自然不知道五号石堡顶上发生的一幕。他正看着城外高声吆喝着的马队发笑呢。 塞尔柱人这是在玩疲兵之计? 那想法真是有够特别的。 没有经历过散弹和震天雷的打击的塞尔柱人,根本不清楚火器对于防御有着多大的增幅。 “走了,我下去歇着去。”塞尔柱人想玩就自由自在的去玩么,杨幺是不奉陪了。城头留着裴云坐镇已经足够了。 如此的一幕在胡摩斯港反复的上演,直到半个月后,格尔沙普接到手下的禀报,他所需要的一应器具已经完全被打造好。塞尔柱人的战争就越过了第一阶段,进入了第二阶段! 正文 第九百六十章 无法无力,唯凭真神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轰!轰!”位于北城墙的八斤炮、五斤炮次第开火,他们射击的目标是对面塞尔柱人在夜色里筑起的木栅栏。 木栅栏之后,城头望车上的瞭望兵清楚的看到了攻城槌以及一架架布置到位的弩炮。 攻城槌+攻城塔+弩炮,这是十字军东征时候的三大利器么。 当然,这也是天方人对付欧洲人的三大利器。两个文明已经交战许久——天方世界的兴起就是欧洲的一本受难史么,彼此了解很深,双方的军事技术含量若非不是处在同一个档次,另一方早被打爆。 现在格尔沙普制造的攻城器具,就是一攻城槌和弩炮为主,尤其是后者。 木栅栏的位置直接推进到距离石堡百步远的距离,在天色方亮之后,一颗颗的砲石已经对准城墙的石堡轰击下来了,这个时候齐军的大炮若还不发言,且要看着小弟弟逞威风不是? 一座刚刚架好的弩炮,杨幺在城头上看这帮塞尔柱人足足忙活了半天才把被打坏的旧砲拖走,再将新炮从后方推到炮位上,足足忙活了两刻多钟,那效率让他看的都替对手着急。好不容易等到这帮人们将这做弩炮整利索了,一颗突如其来的炮弹落到了弩炮前方,然后一路蹦蹦跳跳的正中弩炮。 天方人根本没有防备炮击的经验,不知道在前方摆上装满沙土的柳条筐,是能防备住炮弹落地后的二次杀伤的。 如是,弩炮周遭的人就都遭殃了。那儿的人可不少,不止在后头,前面也有,这炮弹一路趟出了一条血路,碰着擦着撞着的人全都倒了血霉,最后将整个弩炮撞散了架,飞溅的木屑如是利箭一样让周遭的一干人惨叫连连,把余下的士兵和仆役都吓得一哄而散。 可是砲石也一样在‘轰炸’之中。 一颗颗脑袋大的石弹命中石堡,那力道也一样不小。格尔沙普很早时候就明白陆齐火炮的厉害,今日的战斗他拼得就是一个消耗。 哪怕把这些天里制作的弩炮全都消耗一空,只要能把敌人城墙前方的堡垒给轰掉,那就是值得的。 可是他的想法里漏掉了一个物件——水泥。 齐军在城外建立的堡垒可不只是石质那么简单,内里更有水泥加工,更别说本身就把石堡壁垒造的超厚实,一加一加一的效用远大于三,几颗石弹狠狠地轰打在石堡上,一时也打的碎石横飞,浮尘弥漫,但是当大风把尘烟卷去,塞尔柱人惊讶的张大嘴巴。 没办法,被石弹打中的石堡纹丝不动,就仿佛被一阵风儿吹过。格尔沙普都控制不住脸上的震惊…… 想不到,太想不到了。完全出乎意料的一幕打乱了格尔沙普的一切算盘。如果弩炮打出的砲石根本撼不动中国人的石堡,格尔沙普之前全部的设想就都白瞎了。 甚至于这一瞬间里他都想到了以后,若是眼前的计划失败,他还能用甚个法子去打破胡摩斯港呢? 他想不出法子的。或者说是,他所能想出的法子都透着无比的血腥,最终的结果却还都难以确定——而如此的战争乃是一名军事指挥官的失败,彻头彻尾的失败。 战场上“硝烟”在继续弥漫着。 一门门火炮发出咆哮的怒吼。当沉闷的轰鸣声从炮筒内响起后,一颗颗实心铁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别击向了自己的目标。 他们的目标也不全是塞尔柱人的栅栏和弩炮,还有那些攻城槌和其周遭的列阵的塞尔柱步骑。 这些人离前线的距离足足有七八百米远,这个距离在他们的认知中是比较安全的了,因为陆齐的火炮射程似乎很少能打到这里。 而且大批的步骑兵也担负着保卫前线弩炮和必要时候突击上前的任务。 一座座石堡里的士兵不值得格尔沙普挂心,但里头的火炮却就很有必要了。哪怕牺牲上一千条性命,只要能拿到一门完整的陆齐火炮,那都是值得。 对火炮一知半解的他们如何能知道,在火炮射击这一项中,还有加大药粉量这一选择的。 呼啸飞来的实心铁球穿过‘遥远’的距离之后,在塞尔柱人阵型内制造了恐怖的杀伤,后者自认为自己很安全,列队的时候可没尽量的将彼此间隔拉大。如此,一颗颗穿过整个阵型的铁球在摧枯拉朽般撞倒了十余人后,又在地上蹦蹦跳跳地弹了几次,连续擦碰了好几人后才最终停了下来。 “中者立毙”、“粘者即死”! 那可真不是虚妄。 两枚八斤炮弹足足造成了塞尔柱人三四十人的伤亡,或者说三四十人“死亡”更准确,因为被炮弹擦碰了,即便不当场死去也多半被带走了胳膊、腿什么的,在这个时代是几乎不可能活下来。 塞尔柱人的石砲继续在轰击,纵然他们看到一颗颗石弹明明打中了石堡,但却半点效用不见,可弩炮依旧在轰击着。 弩炮的射速明显弱于大炮,但它们的准头显然比大炮要强。刚开始时,一颗颗石弹还是打偏打歪的居多,命中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但现在命中率却有了明显的升高。 很显然。完全固定的石堡无法移动是它的一大弊端,这弩炮的命中率已经超过了三成。 只是厚度超过两尺,全部用石块、条石砌成的厚实堡垒显然不是石弹能轻易撼动的,几发炮弹只不过打掉了外层抹的水泥层而已,对城墙本体破坏非常有限。 格尔沙普都要绝望了,还胡摩斯港呢,他现在连人家的外壳都拿不下。 但格尔沙普到底是桑贾尔信得过的人,能力真的是很出众。短暂的两天沉寂后,他重新召集来了所有人,脸上已经重新浮现起了笑容。 “失败了不要紧,我们还有的是时间。既然要对付外头的那些石堡,强打已经不成,那我们就来变个思路。” “中国人有句谚语说的很好,穷则变,变则通。” 格尔沙普的法子很简单,那就是用熊熊烈火来‘烧破’石堡。 先让人趁夜填平石堡前的沟壕,然后把一捆捆干柴堆到石堡下方,再泼上一桶桶的黑油,熊熊烈火足以吞噬整个石堡。大火带起的炙热能让石堡内的中国人感受到火狱的煎熬。 军帐中一片欢呼声响起,格尔沙普的策略……靠谱,很有成功的把握。 “两天前的失败证明了我们的错误,但真神告诉我们,多多的向祂祈求饶恕,神会为我们解除烦恼,开辟出路。” “无法无力,唯凭真神。真神至大,真神至高!” 正文 第九百六十一章 该怎么办?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嘭嘭嘭……” 三颗耀眼的礼花在空中绽放,明亮的光芒照的四下里如同白昼。 这是陆谦前世看小说时学到的一招数,在没能生产出照明弹的时代里,就有大号的烟花来替代。实战效果也证明了这一设想的成立,虽然仅仅是一闪即逝的照耀,而不是如现代照明弹那般要能拖着个小降落伞慢悠悠的着地,直如点天灯,照的亮如白昼,效果却也真叫人竖大拇指。 至少可以让城头和石堡内的将士看清楚了敌人的动向,这般弓弩攒射,火炮轰击,才能有个大致的目标不是? 可不敢再去追求精准度,就是对准人多的地方,射出去、打出去即可。 杨幺初始还没明白过来是甚个原因,只是看到大群的塞尔柱人扛着大捆大捆的干柴,疯了一样向石堡冲去。这是这些日子里的头一次。 也是因为他们准备时发出的响动太大了,才让齐军警醒,觉得今日与以往似有些不同。如此一颗’照明弹’升上天空,方才叫塞尔柱人的打算大白于杨幺的眼中。 他看的清清楚楚,大片的塞尔柱人在向石堡冲来,一个个手中拿的都是大捆大捆的干柴。 第一时间,杨幺想到了填壕。但身边的裴云却惊叫着:“不对。填平沟壕恁地要这般多干柴?” 是一句话把他惊醒。而后照明弹一颗接着一颗被打上天空,大炮紧跟着轰鸣起来。 也是在同一时间里,城下的石砲都上下人等被迅速被叫起上阵,在一座座早已经组建完毕的梁山砲旁紧张的忙咯起来。 梁山砲,随着陆齐火炮数量的增多和发展,梁山砲早已经退居二线,甚至一度都在军中难以寻到立足之地。但一场发生在武略院里的战斗推演让梁山砲和一个名字直达陆谦的耳朵。‘古老’的梁山砲重新焕发了新生,虞允文的大名也彻底应入了朝堂一干高层人物的眼中。 梁山砲的新作用便是作为夜中“照明点”的投放工具,利用它的射程和落点精准的优势,在夜中可以将一颗颗浸泡了油脂的燃烧弹射到守军想要照亮的地方。 就好比现在。杨幺就希望在各个石堡前十到二十丈的距离上,能够‘点亮’一排火把。 这才是夜战的正确打开方式! 当然这需要准备时间,在此之前,齐军可以依靠的还是一颗颗照明弹,以及弓弩大炮。 这并非技术上的困难,当初陆齐靠着梁山砲轰城的时候,早就开发出了燃烧弹来。从实心的木疙瘩,到木壳包着火油棉絮的改进版燃烧弹。后者落地后木壳破碎,燃烧的木壳和内里的火油棉絮都会有一个飞溅的过程,就仿佛落地开花,瞬间把燃烧纵火面积扩大许多倍来。所以,后者也被成为开花弹。 梁山砲完全有能力担当夜里战场点灯的角色,虽然它的射程有些短暂了点。但思之火枪和弓弩的射程,梁山砲已经足够了。 虞允文第一次在兵场推演里拿出这般手段来,被时任武略院祭酒吴用记上了心,直达天听。陆谦听了虞允文的姓名后心中哈哈大笑,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他当然知道采石矶一战中力挽狂澜的南宋名臣虞允文,可他并不知道虞允文是何方人士,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出现有没有把这个历史名臣给蝴蝶了。 外人都以为虞允文在武略院结业后,直接被陆谦点名收入了秘监,都认为是虞允文先前所出的‘风头’叫他在陆谦那里挂了名,却如何知道内中的真情啊。 虞允文姿貌雄伟,慷慨磊落,胸怀大志而言动有度,人望而知为任重之器。非是早有婚配,即便他年龄大出陆谦女儿甚多,陆皇帝也非把他纳做女婿不可。 也是从那之后,梁山砲再次出现在了军队的序列建制之中。它言少叙,再把目光转回胡摩斯港。 “啊啊,啊……”黑夜之中惨叫声不绝。 格尔沙普他们对今夜里的进攻寄以太多的期望了,只想立刻就见到成效,好让他们高兴,好给他们减轻一二负担。根本没有留手。黑夜中抱着干柴涌向石堡的人群,那是一千尤要多出不少。 守军看准了方向,只要把弓弩射去,把炮弹打去,哪怕是闭着眼睛都多能打的到人的。 尤其是这些人的身份,那都是部族中很普通的丁壮,身上连个皮甲都没,再是轻飘飘的箭矢也能瞬间见红挂彩。 就更别说黑夜中被火炮给击中之人了。直接死了的倒还好,遭罪的是那些没立刻断气的。缺胳膊少腿,或是半边身子都被打烂,哀嚎无助中却无人搭理,是怎一个可怜了得啊。 “不准停!冲,快冲——” “大炮就一响,冲近了,冲近了它们就打不着了……” “不许停,都不许停——” 队伍中当然有‘监工’,那都是部族军队里的勇士,一个个披着甲衣,一手握着弯刀,一手握着小圆盾,咆哮着,挥舞着刀盾威胁着,让队伍不被箭矢炮弹吓住,继续向前冲。 而那些部族青壮,黑夜中也端的看不到死伤,虽然耳朵多少能听到一些,但只要看不到,那恐惧畏惧之心便也消去大半了。 可陆齐的炮兵在日常作训时候,一刻钟二十发都才是及格——少量药粉+木弹,别说炮身能支撑的住一刻钟二十发,就是连打上一个时辰也绝没问题。 而在作战中时,那也是一分钟一发打底。 塞尔柱人抱着/背着一捆木材,黑灯瞎火的,要是一分钟里能平趟几百米距离,可就真个个博古特附体,人人全都百米飞人了。 最重要的是,城内的梁山砲在倒腾了几分钟后,已经进入状态了。 “开花弹,放——” 砲数不多,一个都,也就是十座。可十发开花弹同一时间落地,却已经足够改变战局了。 当塞尔柱人绕过燃烧中的土地,顶着弩矢箭雨继续冲到石堡前方二十丈距离之内时,“轰轰轰……” 同一时间里,各石堡内的炮手将点火棍上面的火绒凑到了火门上,轰隆的爆响声中硝烟升起,一副副炮架往后猛地一退。 余下的都不需要再来诉说了,几座石堡面前一片鬼哭狼嚎。 震耳欲聋的爆响里,成千上万的铁丸就是一张张巨大的渔,在塞尔柱人的群体中尽情的捕捞猎物。打偏的铁丸在地面上爆起无数的烟尘,打中的铁丸让一个个塞尔柱人的肉体喷出阵阵的血雾,一千多名冲来的塞尔柱人,至少三二百人以各种姿势倒向地面,地面上充斥着无法抑制的惨嚎。 塞尔柱人被吓坏了。 数百人齐齐扑倒,这场面……,太震撼了。 格尔沙普也被吓着了。被这整齐扑倒的人给吓了一大跳。 他也是许多次征战沙场的老手,从军这么多年,他见过很多死人,但从没见过一群人死的这么……,这么整齐的。 看的他心里直发寒。“真神啊……” 几声长号响起,惊醒了格尔沙普。却是压阵的部族骑兵在喝令整顿那些疯狂的向后逃窜的族人。 黑色漆黑不见五指,就仿佛眼前的战争,让他看不到一丝儿光明,见不到一抹希望!“真神啊,我该怎么办?” 正文 第九百六十二章 父亲,母亲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就在格尔沙普在感叹前途无亮的时候,金陵城内一场场送别也正在上演。 新年已经过了,该干正事了。年前就已经有几支军队从金陵城内开拔去,这次西征,无论是御前司,还是五军都督府,亦或是守备司,都没人能够视而不见。 应该是时间暂且短暂,水军与陆军的争夺还没见到,倒是五军都督府与御前司与守备司之间的争夺,变得十分激烈来。 五军都督府虽是野战军,可在战斗力上却始终被御前司步骑压过一头。而御前司步骑战力纵然强横,但人数少是他们致命的缺陷。 再加上守备司,但看一个省的守备司,在五军都督府和御前司面前都不值一提,但当所有的守备司都拧成一股绳的时候,那就是军中最大的一个山头。哪怕这座山只是黄土堆成的,比不得石头山来的坚固,可它的体量也自摆在那儿呢。 “慈母多败儿!”陆谦看不得一群女人围着儿子哭天抹泪的,甩甩手,去内房了。他还能真害了儿子不成? 但他的这句话显然被一干女人当成了耳边风,如果只是儿子在场,保不准都有那‘恃宠而骄’的张口反怼陆皇帝了。二十年的情分了,这点力度还是有的、可现在的场合不止是儿子们在场,儿媳们,甚至是孙子辈儿的人都在场,那自然是不能表现的过分的了。 进到内房,陆谦看着桌上的奏折,打开看也看不进去。反而把压在最下方的一本折子再找了出来。 这是安保司与内务办联名上的奏折,几个皇子跟前,周遭,真的已经把保镖安排的很周全很细腻了。 可是,别看陆谦面上显得那般‘洒脱’,实则呢,心中如何没有牵挂?就像雏鹰第一次展翅,面临着掉下去摔死的危险,陆谦身为父亲,又怎可能不担忧呢? 毕竟是战场啊,刀剑无眼,再周全的安排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可是,还是那一句话,孩子不能只在温室里娇养。男儿就是要在风雨中历练搏击的。他们今后都是一国之主,现在‘宠’他们,那实则就是害他们。 陆谦已经快六十岁了,他有把握活到八十,但他还能真的活到一百吗? 何况他就是能活那么长,也不可能掌权那般长久啊。那内中会涉及到很多很复杂的问题的。看看乾隆和嘉庆,看看赵武灵王和赵惠文王…… 总之一句话,这个时候让儿子们多历练历练,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陆谦跟那群哭哭啼啼的女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他能狠得下心来坚持一个正确方向做事。既然明白这么做是好的,是绝对的好的,那就坚定地做下去。 危险当然有,但比之他们在战争中的收获,那肯定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金陵城内今日送别的人家何止只有皇城啊,那简直太多了。 虞允文牵着一匹骏马从宅院后门出来,身后两名随从也各牵着一匹良马。现在的中国,马匹就像后世的汽车一样繁多。 当年陆谦逃奔齐鲁路过阳谷的时候,且还会因为一匹良马而被西门庆手下马仔给盯上。可是现在呢?时空已经不同,陆齐不仅年年从塞北、东北、西域流入大量的马匹进到民间,就是在海上,每年流入的天方、天竺良马也为数不少。包括中原本身的豢养的马匹数量也都在节节高升。 民间马匹价格较之赵宋时候已经落下的太多太多,一匹适龄良马,五十块银元就足可以拿下。一些不堪用的驽马,价格会更是低廉,甚至都比不得一头牛! 在三人的背后,虞氏带着尚在小学堂读的儿女,一双双眼睛里装满了担忧和不舍。 处在一个富裕的上层生活状态里的她们,怎可能想让自己的丈夫、父亲去上战场呢? 但再多的话她们也只能咽回肚子里。谁不知道这次西征,便是皇子也都要上阵,她们的丈夫、父亲比之当今皇帝的龙子们又算个甚? 更直白的说,虞允文凭甚而立之年就在金陵城内崭露头角,秘监中做到了少卿职位?还不都是陆皇帝的赏识? 武略院一毕业就进了秘监,呆了两年后就被派去了天竺,参赞军机有功,回到金陵直进了御前司,呆了不到两年就又被提回了秘监,很快就做到了二把手的位置。官职是不高,但X办办公室的副主任,谁见了不礼让三分? 现在陆谦又将他派去岳飞身边做参赞,摆明了就是提携虞允文的。 天底下多少人哭着求着都求不来这份好机缘呢! 简在帝心的人物,被陆谦亲睐的人物,虞允文的仕途比之同届的同窗同学来,可以说好的太多了。这个时候要还说军中危险啦,俺不要去,那就石乐志了。 事实上不止是是金陵,关中、河北河东,甚至是遥远的西域,这个时候都有人在做着准备。 乌石城内的赵非和他父亲赵不试,那就是其中之一。 赵不试的长子赵似已在乌石官府任职,这次西征便就没他的份儿了。 所谓的乌石城就是乌市,陆皇帝本来是要命名为迪化的,但赵明诚有进言,认为如此名称不好。迪化,谐音‘狄化’,有暗指夷狄归化之意。那虽然是实际情况,但看破不说破,宣宣扬扬是很不利于民族团结的。 陆谦虚怀纳谏,立刻更名为乌石! 虽然已经过年,但西域的气温,确切的说是北疆的气温,兀自很低很低。然苦寒和风雪并没阻断乌石与内陆的联系,时代都是向前发展的。 当年的西域人烟荒凉,高昌国上上下下全都算在一块,不过百来万人。 然现在呢? 只一个北疆就有三百万人。大批移民的迁入,以及生民的繁衍,让此时的西域与以往的西域已经大不相同。 “哈哈,盼了这些年,老夫终于等到出头之日了。”赵不试好不高兴,平日里极少喝酒的他,近日里开怀畅饮。不止自己喝,还拉着两个儿子一起喝。 “孩儿敬父亲一杯。”在官场历练多年的赵似更明白这场战争对赵不试的意义何在。 福王虽早早被请出了夺位序列,但他的跟前,依旧有数不清的人才在钻营。谋臣文士不要太多。 全国上下万万人,多的是想要抱紧福王大腿的人。 不在他面前狠狠地刷一刷印象分,借着战争的机会相伴左右,出谋划策之同时也加深一下彼此间的感情基础,日后就藩之时,福王凭甚越过身前的旧人而付之【赵不试】以重任? 就只凭先前,只凭当年吗? 正文 第九百六十三章 人造‘英雄’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再厚的情分也经不住时间的消磨。距离赵不试一家被发配西域可已经有不少年头。纵然福王年年都有亲笔信送到,可说是表现出了自己的‘念旧’和‘长情’。但那更多是‘表现’啊。 赵不试与他虽然有一定的情感基础,可当年陆鄂且尚小,与赵不试的接触可谓少之又少。这些年过去了,当初的情分也就更是淡薄。真若是待在西域,坐等福王就藩时候再前往金陵,赵不试与之已然就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届时陆鄂跟前有多年相伴的谋臣文士,得力心腹,何以会看重赵不试? 就因为赵不试当初的功绩和名头吗?那是笑话了。 南洋封国已经过去了不少年头,藩国初立时候该当何为,早有人做了总结。照着葫芦画瓢,一中等之才就足以统领全局。毕竟陆齐所立的藩国是绝对不存在外来威胁的。 赵不试所擅长的军略及大方针统筹,与之是并不匹配,若没有‘感情’因素在,赵不试只凭本事还真的很难竞争的过‘对手’。 都是一张小学生试卷,大家全都能轻轻松松的考一百,你还能考一百零一分吗?这种情况下你又凭甚一枝独秀? 赵似在官场已经打混多年,对老父亲的尴尬处境深有认知。可这并不能怪当初赵不试考虑不周,只能怪世界发展太迅速。 当年的陆齐朝可没对藩国做总结,搞套路。那时候的赵不试,论才能智慧,论经验经历,论与赵氏宗族的关系,和对陆鄂的‘付出’,那都是赵氏不二的代表人选,是陆鄂付以重任的绝佳选择。 可现在朝廷这么一来呢,赵不试的‘重要性’呈直线下滑。 他不知要面对外来者的竞争,更是要面对赵氏内部的竞争,也就是说,赵氏内部的人,完全可以生出对他取而代之的心思,与赵不试增多赵氏代表的地位,这是赵不试致命的威胁。 时间再推迟几年,等到开府建牙的福王手下有了更多的人才,更多的人在陆鄂跟前占据了位置,那赵不试真就要凉了。 所以,去年当西征的消息传到西域,赵不试全家都振奋起来。这个时间点真太棒了。 再晚两年,福王跟前都不知道要多出多少人精;而若是早两年,以福王的年岁,可能皇帝都不会让他参与这事中来。看那十皇子,即将成婚,但还没正儿八经的把老婆娶进门,可不就被卡了么。 整个中原都在沸腾,去年时候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天竺会一点风声都没察觉到吗?这当然不可能!俱卢同伽·朱罗二世和阇迦得卡摩罗一世明面上虽依旧相互敌视,可暗地里却不知道已经悄悄沟通了多少次。甚至两个国家都悄悄派出了‘王牌’。 北天竺各国破灭时候,虽然婆罗门、刹帝利阶层的利益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很大保障,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真的半点损失也没有,更不意味着大群天竺王公没有遭受到冲击。 他们中有人战死,有人被俘,有人投降,有人‘潜伏’民间,但更多的人则逃入了西遮娄其和朱罗。 俱卢同伽·朱罗二世和当时西遮娄其王朝的君主娑密室伐罗三世,很乐意收留他们。那不止是出于某种同情,或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更是为了某种不可说的小心思。 这些人在必要的时候,可就能化为一颗颗火种,让整个北天竺燃烧起熊熊烈火…… 整个阿三哥族群虽然很废,可这却不意味着内中没有真正的勇士。看看后世那些个抗中神剧,人整个社会还是渴望英雄的,不然怎么会搞出《萨贝达·约金德·辛格》来呢? 这个电影是反应阿三哥社会上的某种情绪的么。 和平年代,这种情绪只能让阿三哥们搞出一个个抗中神剧,但在眼下这个时代,高贵的婆罗门、刹帝利中且是能寻出几个不怕死的人的。 “毁灭已将来临,难道凭借我们的驯服和祈求,就能让敌人大发慈悲吗?” 阇迦得卡摩罗一世还有些犹疑不定,毕竟西遮娄其王朝与陆齐的关系尚可,其国并没遭受齐军的蹂躏,他也不像俱卢同伽·朱罗二世那样受到了尊严上的沉重打击。 俱卢同伽·朱罗二世却是又气又怒。 “那个胆小鬼。塞尔柱人若是被中国人打败,剩下的就只有我们了。难道还要期望着他们吃饱了肚子后就对好酒好肉视而不见了吗?” 俱卢同伽·朱罗二世的危机感比阇迦得卡摩罗一世要强烈的多,不愿意坐以待毙的他,不等西遮娄其王朝的回复,就已经与桑贾尔约定了同盟。 “告诉你们的苏丹,一旦战争爆发,我,朱罗王朝的君主,会遵守信诺,参与进这场反击中国人的战争中去。湿婆大神鉴证我的誓言!” 来自塞尔柱的天方使者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笑容,朱罗国王的应允,真的是如天堂的福音那般叫他陶醉不可自拔。“尊敬的陛下,在这场战争中,塞尔柱人将是您最真诚的伙伴。” 这些年中国人不止在经营北天竺,对于锡兰则同样没有放弃。俱卢同伽·朱罗二世看着锡兰岛上越发增多的中国人和中国水陆大军,心中如何会没有危机感? 眼前的这一切不过是一个总爆发罢了。 到底朱罗国当初可是被陆齐水陆军给轻易打败的啊。 “陛下,仅只我们和……”塞尔柱使者退下后,立刻就有大臣向俱卢同伽·朱罗二世担忧的道。 “不要小看了西遮娄其,阇迦得卡摩罗一世虽然是个胆小鬼,但他却不是白痴。而当战争爆发之后,一些事情也由不得他。” 整个天竺就剩下了西遮娄其和朱罗两个大国,后者若是再跪了,西遮娄其独木难成林,还能得好吗?届时阇迦得卡摩罗一世便是不想打仗,也由不得他不愿意了。 “把毗讫罗词罗阇和金德巴达伊找来,我要让他们立刻行动起来。在中国人发起战争之前,我就要让北天竺边地狼烟。” 毗讫罗词罗阇,乔汉王朝的王子,一个在战场上表现英勇的勇士。金德巴达伊则是昌德拉王朝的将军,一个在战场上同样表现出色的英雄。 两个人在北天竺都有着不俗的影响力。 因为西遮娄其和朱罗王国,这些年里始终在替一些‘英雄’编着故事。让一个个陌生人的姓名流传在北天竺僧侣、百姓的口中,一如后世的《萨贝达·约金德·辛格》! ——那可是一个因为天竺政府的大力宣传而被百姓塑造金身供奉起来的‘民族英雄’! 正文 第九百六十四章 战争的影响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煤矿是世界上分布最广泛的矿产之一,从南到北,从高原到平原,都有那成片的黑色煤海。安西都护府,也就是前世的哈萨,自然是不缺煤矿的。同时这里的铁矿也很多,不仅储量丰富,品质更是远超过中国同类。 随着安西纳入陆齐手下日久,一个又一个的精铁矿被发掘出来,那是给了陆谦一大惊喜。 探勘队在安西境内所发现的铁矿,近乎都是富矿,60%的含铁量都只是一个基本线,品质之高让国内的矿主们听了都想哭。尤其是几座精品矿山,铁矿石的含铁量都要超过75%,且皆属于易选矿石。 军器监早几年就在安西设立了专门的军器铸造厂,几座高品质富矿皆被军器监给圈定。而也同样是因为此,叫陆齐朝的军器铸造有了大幅度增进。 一样的铸造工艺和水准,好铁好钢打造出的枪炮板甲与劣铁劣钢打造出的同类相比,品质高下立判。只是因为安西距离中原到底是太远了,往来交通不便,如是其对中原民间的制铁冶金影响不大。主要影响力是在军器上。 军器监几乎是将自己一分为二,把一张套体系都挪移了过去。 金钱豹子更是在这儿坐镇了五年之久。 而现在汤隆时隔数年重新来到了这儿,他第一要看的不是工厂,而是矿山。军工厂有甚好看的?内里的一应技术、设备,他都了如指掌。还是要看矿山,这才是军器二局的根基。 “上遭打天竺之战,我二局上下尽心竭力,用心于事,为朝廷效力,得到了满朝上下的赞赏。如今的天方之战,更要再接再厉……” 汤隆嘴里似乎说的是套话,实则是一片真心。如今距离当初的天竺之战已经过了好几年,军器二局的表现只能好上加好才对。 要知道,当初军器监一分为二,就是陆谦的注意,其本质原因就是要在安西打造军工基地,成为大军西进时候的一有利后盾。 汤隆在军器监内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这就像孟康在造船方面的地位一样,都是祖师爷一级的。二十多年过去,现如今军器监内掌权之人,许多都是被他引入或直接带入行的晚辈。 这话一出,身后的一群人立刻拍着胸脯打起包票。“您就等着瞧好,小子们肯定不给您丢脸!” 整个工地上的人也都向他们投去了目光。一位穿着打扮尽皆不俗之人,被一个个大人物簇拥在中间,这显然是更大的人物了。 他们矿上的总管、监察,平日里那般牛气哄哄的人,如今只能远远跟在后头,如同喽啰一样侍奉着,谁若还不知道汤隆等人的尊贵就脑子石乐志了。 走过矿山,走过钢铁厂,最后走进军工厂,汤隆真就如故地重游的老领导,来了一次很浮于表面的‘视察’。但这次视察却真的给军器二局扎了一针,让其上上下下人等尽数打起了精神。 待到时间走入二月末,军器二局的储备库中,一批批质量得到确认的武器装备,让冒着苦寒和大风,先一步抵到安西的岳飞等人大感满意。 打仗就是打钱啊。这句话换到眼下时代也一样是颠不破的真理。就像军器二局,明明划给他们的只有煤铁矿产,但私下里开挖金矿,真就以为内阁不知道?真就以为工部半点没察觉吗? 哈萨在后世可是世界黄金储量数前十的国家,而且全国金矿位置分散,军器二局三年前打着加大矿场开发的名号从天竺卖了不少‘劳动力’来,其中一部分就用在了他们私下里开发的金矿上。 那挖到的黄金有两成上交军器监总部,剩下的全变成了军器二局的内部红利了。 可内阁说什么了吗? 没有! 一样的事情,军方、政府,乃至是工部自身,都有在做,这就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 所以,钱这东西很重要很重要。 一场灭国之战,所涉及到的方方面面会牵扯到整个国家的综合实力。而金银的重要性在无数个被牵扯到的方方面面之中,那也是绝对的第一的。 从军备打造,到将士的军饷,还有各类物资储备、以及阵亡伤残军兵的奖励抚恤,哪个能少了钱? 安西是这次对塞尔柱作战的前线桥头堡,储备的物质可不单单是军备武器,更有马匹、帐篷、车辆、盐糖、茶砖、咸肉、奶酪、医药用品、粮食等等物资的储备。 特别是当一支支军队进入西域之后,安西各地,便连市场上的鲜肉价格都上扬了一大截。 不只是安西,就是西域也大受影响。 乌石城里。 赵不试与赵非已经离开了,跟随着到来的福王陆鄂去了安西。家里陡然少了两个大男人,初开始一阵是不适的紧。但日子终究是要过下去的。 亲人上了前线,后方再是担忧牵挂,也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 赵家所有的成年人中,受影响最小的就是大赵氏了。赵似早就下定决心要扎根西域,她的心思兀也早就定了下。现在是公爹和小叔子上前线,又不是她爹和她弟上前线。人前陪着落几滴泪,再唉声叹气加一丝牵挂就已经可以了,还真要她把公爹当亲爹,把小叔子当亲弟啊。 “如今战事且没有打响,市面上好多东西的价格就都已经上涨了许多。亏得报纸还宣扬说对百姓市井毫无影响。”大赵氏从侍女手里过茶盏,边抱怨着说道。 “哪些东西涨了?能涨多少?也就这几天功夫。”赵似把抹嘴的手巾丢回盆里,那侍女端着就退了下去,再有人奉茶上来。 他没感觉到物价有变化啊? 至少乌石城内的各类物价都在政府的掌控之中,想要玩投机倒把,当心政府铁拳的。 大赵氏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是啊,甚个都没见长,直买不到而已。” 蛋禽鲜肉的价格半点没变化,变化都在‘顾客’的私下交易中实现了。 “知道桌上那条鱼肉的价格是多少么?明面上没涨,实际上呢?现在一条鱼能卖过去三条,更气人的是出高价都没得买。” 用脚跟想都能想明白这是甚个原因。 正文 第九百六十五章 我可怜的孩子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赵似不说话了。 依照他对小商贩们的了解,那些人还真有可能干出这般尿性的事。 他也不气。因为这事儿是查实不了的,那些做‘转手’贸易的人,保不准就是商贩们的三叔四大爷。 而且,他娘子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他会意识不到吗? “涨就涨呗,我家又不是没钱?横竖就这几日了。”西域这地方可是牧区,据去年的省财政报表显示,畜牧业仍旧是西域本省农业经济的支柱产业。 别以为大批的移民涌入西域,就能对这地方造成质的改变。那些涌入来的移民,在扎根落脚之初也确实老实本分的种了几年地。 西域土地广袤,想要种地,自己随便开垦去。 但这些移民在有了初步的粮食用以果腹之后,脑筋便无一不转向畜牧业。 他们与赶着牛羊马群在草原上游牧的土著不同,更多是定居圈养。 尤其在青贮技术,还有苜蓿种植,在西域推广开来后。 对于移民们而言,当基本的食物保障有了之后,他们转而追求的就只能是金钱财富了。而畜牧和耕种哪一类来钱更快?就眼下的时代,就此时的西域而言,那是不言而已的。 在如今这个时代,没有冷冻储存技术,水果pass;没有火车汽车等运输工具,粮食要它何用?棉花种植谁人来采? 也唯独是牛羊马了。后者想要省事省力,可以直接买给官府。而牛羊两种,首先皮角就是收益。肉质用来风干烤干,都是官府要收购的。更不要说羊毛羊绒! 尤其是羊绒,它的经济价值相当的大,大到足以让人不远千里的来到西域,把它运回中原。 所以,那些个移民几乎都是自发性的养起了羊,先养羊,再养牛马。西域这地方离不了马,移民们也不能用自己的怨念改变这儿的地理环境和气候环境不是?他们只能入乡随俗,学着养马,学着骑马赶车。 这般情形下的西域,按照道理根本是不会缺牛羊鲜肉的。倒是新鲜的河鲜是很缺乏。 “这话休要向外说。免的让人抓到把柄,扣一顶知情不报的帽子。”虽然赵似并没有在城市监管部门任职,但真到了提拔的节骨眼上,被人在这事儿上扣来一顶帽子,也是不美。 大赵氏自然听从。这个年代的女人就是有这样的特点,大部分女人都是对丈夫唯命是从。尤其是离开了原先的处境后,大赵氏在西域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当中,心神都是提到嗓子眼的。整个人可以依赖的只有她的丈夫,与赵氏同僚后宅的交往过程中,也是以‘安静’为重。与当年相比直若换了一个人。 就在乌石城内发起这段对话的时候,几千里外的养吉干城外。大群大群的土著百姓,被一支支骑兵驱赶到了养吉干城左近。 去岁,占克舎的决定让无数‘克普恰克人’感到愤怒,让百十名奔走于东钦察的羊倌儿们感到愤怒。当风雪和寒冬有所消褪,且还没有等到春风真的吹来,一支支联合起来的科普恰克骑兵就已经将占克舎的领地给彻底横扫。 占克舎也不是坐着等死的咸鱼,没有安保司的暗中通讯,他也有所警觉,早早的把忠诚于自己的丁壮和小贵族聚集到了养吉干。 而依旧还停留在城外的力量,不是情况有所不稳,就是主动与占克舎拉远了距离者。后者面对着杀气腾腾奔开的其他部落骑兵,甚至还会主动欢迎。 整个东钦察,除了奈曼人,再没有谁是占克舎的盟友了。而巴鲁克的城池在遥远的金山,距离养吉干足足两三千里远。 不过在这个时候动兵,‘克普恰克’骑兵也同样不好受。尤其是押送占克舎治下牧民的克普恰克人,也一个个都是风尘仆仆,疲倦异常。 马利克就是其中之一。 他事实上并不认为这场战争是正确的。就像那些十字架,所谓的上帝也没有在他们遭受苦难的时候,对他们有半点的帮助。 当初,齐军的马蹄踏遍东钦察草原左右翼,无数人丢掉了自己的性命,无数人丢掉了自己的尊严,那上帝也不是依旧没见吗? 是的。上帝只拯救能够自救的人。可我既然已经能够自救了,我还要你个‘上帝’做毛? 可是,他的意志只代表着他本人,他所在部族头人的意志才能代表整个部族。 哪怕马利克部本属于钦察人中的一支,而占克舎,那自然也是钦察人。整个克普恰克汗国就是钦察人在基马克人的草原帝国落败之后,而重新建立起的一个强大游牧国度么。 马利克是一个强壮勇敢的青年,所以他成为了他们头人的亲卫中的一员,在这次“大联盟”后,他的身份变成了东克普恰克汗国第一万人队第三千人队中的一名百户。 是的,克普恰克人的脑子还没糊涂透顶,他们还知道陆齐会对他们发起反扑。而凭靠着草原各部那松散的组织关系,他们的军队是根本抵挡不住中国人的。那么,组织起一支庞大的‘正规军’就成了他们必须的选择。 而这‘第一万人队’就是东克普恰克大军之中精锐里的精锐。 派出精锐去执行押解任务,这是为了防备意外诞生。 因为被押送的这些牧民都是男丁健妇,没有老弱病残,且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一非常残酷,非常让人绝望的事情。必须有一支精锐力量压阵,才能叫人放下心来。 当然,在此之前这些男丁健妇们且还是不知道因有的。 “可怜的家伙,他们为什么不逃走呢?”就算是被警哨用弯刀砍下头颅,就算是被马蹄踏破了身躯,也比死在养吉干城下来得好不是么? 只是,这种怜悯马利克不能有半点表露出来。不然,他也会变成下面那些青壮中的一员的。 在刀枪弓箭的胁迫下,被迫抓起装满土砂的袋子,冲向养吉干城。 想要打破这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城池,必须先填平城外的那些沟壕。那是一条条没有水的护城河。 “五次,只要五次。只要你能五次背负土袋填入城前的沟壕之中,你就能赎清自己身上的罪孽。” 一个穿着黑色神袍,手中握着一根银十字架的教士,大声的对着被驱赶到城下的青壮们诉说着。“我可怜的孩子,愿你们赎清身上的罪孽,愿你们重归天父的怀抱。” 正文 第九百六十六章 康居的意义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俘及青壮数千,驱之负土填壕! 这是史上的蒙古人惯用的伎俩,非常残暴,非常血腥。在蒙古人的刀下,驱民使之与柴薪土砂俱填堑才是他们更多时候的选择。 这能给敌人以极大的恐怖和精神压力,动摇他们的意志,撼动他们的决心。但这却不意味着这种法子就是人蒙古人首创的。他们只是将之发扬光大罢了。 无论东西,战争之中发生的世间惨事都是多的无可诉说的,区别只是影响的大小,有没有流传后世。 其实克普恰克人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攻城,譬如把养吉干城包围起来,慢慢干。就像昔日里克普恰克人打攻城战的模式一样。 但现在不是有时间限制么。眼看就要三月,陆齐军似乎还挺遥远,但康居国呢? 克普恰克人现在就面临着两个敌人,一个是叛徒占克舎,一个就是南面的康居。 他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拿下养吉干城。 而且,用人命填还有一个好处,就是震慑守军! 这几年里,一神教在整个东克普恰克都有着极大的复苏——不说去跟当年比,却也不能小觑。但唯独在两个地方吃了瘪,一个是奈曼人的地盘,巴鲁克是铁了心的要给中国人当走狗,自然对一神教不假眼色;第二就是在占克舎这里。甭管这里的人对于一神教是不是很怀念,从信仰上讲他们就都是‘叛徒’,满身的罪孽。而满身的罪孽,又岂能半点不去清洗? 五次机会,赎清身上的罪孽。这是对这里牧民的一次教训,疼痛会深深的印刻在他们的骨子里,让所有的东克普恰克人都铭记在心中。 而看到‘叛徒’的下场,那些重新跪倒在上帝面前的克普恰克人,心中一定会感到很幸运,很幸福。 他们的‘主啊’可不就是在庇护着他们的吗? 羊倌儿们和部族头人的相互作用,让眼前残酷的一幕最终发生在养吉干城下。 很残忍的一幕。当命令被传入那些青壮耳朵中后,无数惊叫声响了起来。就是再没见识的人,也能想得到这般做的危险。 还五次,箭如雨下,一次就够要他们小命儿的了。 被押送来的人可都是男丁健妇,岂会甘心就戮?前路就是死亡,他们可不甘心投入死亡的怀抱。 然而早有准备的联军,大批的精兵强将已经准备就位,马利克就骑在一匹黑色的良马背上,弯弓搭箭,箭矢直指他们,引弓以待。 被上千张乃至更多的弓箭直指的人群寂静了,被长枪马刀对着的人群无声了。 “嗖嗖嗖……”一蓬箭矢射了出去,迎面当即就倒下了数十人。根本不给他们迟疑的机会,这手段简直是冷酷! 血光飞溅,人群的惊呼声惊天动地。 前去填壕的确是有很大危险性,可再大的危险性也有机会能活下命来。而现在就反抗,他们就肯定是十死无生了。 那些男丁健妇只能怀着满肚子的愤怒和仇恨去抓起一袋袋的土砂,向着养吉干城扑去。生怕动作稍微慢了,就被那些蛮不讲理的魔鬼从后面射死! 然后这些人就哭嚎着涌向城墙,嘶哑的呼喊声连成一片。 “不要放箭,求求你们,不要放箭……” 马利克在后面听了都想笑。他不信占克舎收拢力量的时候,会把忠于自己的力量抛在城外。这些人既然当初都放弃了占克舎,现在又来祈求占克舎手下留情,不是很可笑么? 城上的守军自然不会理会,人群才一进入到射程距离,羽箭就如雨点一样落下来了…… …… 土著们负土填壕,哭喊着组成一道人浪,向着高大的养吉干城墙涌去。 在他们的两侧各有一个千骑,将人群包夹在中间,一块儿前进。而在后方的大阵中,还有一副副长梯被平方在地上,最后都是披着甲衣的’重步兵’,他们进攻养吉干城的主力。 联军骑兵是不少,但马儿不可能飞到城头上去。 马利克就在其中,看着如雨落下的箭矢把一个个男丁健妇射倒在地,而他们就永远在箭雨的射程距离外徘徊者,督促着人群上前送死。 “嘟嘟”的声音在马利克耳边响起,这是偶尔有箭簇打在盾牌上的声响。 天方人与欧洲人现在这个时候,盾牌是战士非常用得到的武器,不止限于步兵。骑兵配着小圆盾也是一种常态。当然,圆盾更多属于天方这边,欧洲人则多配挂鸢形盾,比传统的小圆盾提供更有效的防护,但是因为分量增加,所以用手持的时候时候还要在肩上斜跨一条背带。 “就这样的装备,面对中国人,怎么打得赢呀。”马利克一点也不为眼前的一幕兴奋,心中自有满满的晦暗。 占克舎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门槛,中国人才是大江大河。跨过小门槛有甚值得骄傲的?大江大河才更是致命。 他想到当初中国人的武器,那一门门大炮根本不是钦察草原上的城池可以抵挡的。而依照着上头贵族们的决意,将一个个部落向着西钦察转移,拉长彼此的空间,就真的能拖败中国人吗? 马利克就只是一百户,他都能想得到一个个部落西去,能给西钦察造成多大的困扰。 没人愿意看到自家的地盘被外来者占据的,他都能想得到届时西钦察地界会乱成什么样了。 别说东钦察各部只是‘暂住’,在与中国没彻底消平之前,哪个部族敢回到东钦察?不怕被中国人连根拔起么? 一个远方亲戚到了自家,短暂的住上三五日,没甚不可以的。而要是住上三五年,甚至还想反客为主……,那争斗和厮杀岂会少了去? 克普恰克人的未来,马利克真的看不到希望啊。 占克舎此刻也在看着城外的惨剧,脸上没有悲伤只有高兴,但眼睛里却闪着泪花。 …… 玉龙杰赤,康居国首府。 阿即思正头疼的看着手中的急报,塞尔柱人主动出击了,这将大大牵制他的力量。“这叫我还如何去救养吉干?” “国主,何须北上?大齐并没有叫我们立刻进援占克舎。”依布拉欣说道。反倒还立刻动员了耶律大石,后者已经在聚集兵马,眼见就要增援他们来了。 “是的,是没有。可我却要做出这种积极地姿态来,不是吗?” 陆齐要与塞尔柱人正式开打了,这让阿即思心中生出一股急迫感。 康居必须表现出自己的作用来! 这样才能在即将拉开的大幕中,确保他们的地位和利益不受到冲击。“我们必须显露出自己的意义,存在的意义。” “父亲,我们存在的意义不更应该对于塞尔柱吗?抵挡下塞尔柱人的攻势,才是我们更应该做的。”阿尔斯兰说。 自始至终,花刺子模人都没有想过陆齐会占领天方,当然,陆谦也的确没有一口吞吃了塞尔柱帝国的打算。可是要统治一个地方,却不见得一定要把对方给占领了。 正文 第九百六十七章 飞天虎的愤怒!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三月中旬,陆谦的一道圣旨抵到了乌石城。这是表扬整个西域行省的。 后者在大军行进途中做的一系列准备工作,效果明显,深受军方将帅的赞赏。连乌石城这行省首府且都因为军队,而一度使得新鲜肉类河鲜供应紧张,价格暴涨。军方都看在眼里的,陆谦也是看在眼里的。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后勤补给系三军将士之命脉。西域行省地处要害,为联系中原与河中之必经之道……”陆谦要他们再接再厉,再建新功。 这是对整个西域行省的夸奖,也同时是对他们的鞭策。陆齐与塞尔柱的战争,鬼知道能打多长时间?西域任重而道远。不是说朝廷在安西储备了大量军需物资,这场战争就可以跟中原毫无相干的。 皇帝的圣旨,立竿见影。西域巡抚衙门恍如打了一针鸡血,立刻出台了一政策——派出多名巡视员,去到地方上巡视准备工作。 比如各处的道路情况,各地政府下属的仓库内的物资储备——军方的军需储备仓库他们管不到;还有针对军队有可能随时抽调民壮,而让地方官府早就准备的‘丁壮花名册’。 乌石城一处高档酒楼,一场送别宴席正在进行中。在座的人等都是城内的中层官僚,当然没有太守、巡抚的位高权重,风光显赫,但一撮儿五六品官员联合一处,那能量也不能小觑不是? 从巡抚衙门下属的各类机关,到乌石的地方官府,都有他们中的人在任职。这好好的编织起来,也是好一张大网的! 赵似就是其中一员。这是一个官场上很平常的小团体! 因为家庭背景的原因吧,才是从六品的赵似被选入‘巡视官’中,可谓是爆了个大冷门,也是这几日乌石城官场中的一热门话题。更是他们这个小团体里第一等的大喜事。 陡然间获得了无数瞩目,让赵似一个‘平凡’的年轻官员,瞬间有一种小龙套登上了大舞台的赶脚。 这场送别宴,赵似便是其中的主角,没有之一。 俗话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赵似之前不显山漏水,他只是一平常官员,那平日里交往的自然也就是同一层次之人了。 今日前来“送行”的人虽不少,但真正有分量的,矮子里头拔高个,也就寥寥几个罢了。这些人对于赵似这个往日里的配角猛地变成主角的大转变,都已做好了足够的‘心里建设’。整个酒宴中,放下身段高捧赵似,对于任何一个官场中人都不在话下。 自己这小群体里,异军突起,出现一头大牛,这是所有人的福气啊。日后这都是官场上可遇而不可求的资源。 “赵兄,此番得以重用,可是羡煞兄弟们了,这可真是青云直上啊。” 大宴之后有小宴,这就只有赵似的几个亲近朋友到场了,地点也从酒楼转到了家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乌石文教局的王全有一边喷着酒气,一边说道。 他这人还是有着很强的功利心的,一直来都在为活动位置而努力,没办法,在西域这地方,文教虽然被提及的很重要,但盘子太小,只是作为宣政部门的补充。 王全有宁愿去统计办做个副手,也不愿在文教局做这一把手。 这人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官迷,因此对于赵似的这次机的羡慕端的是“真情流露”。 “这的确是一个好机会,只要把差事办好,自就会有功劳。”赵似这会也喝得满脸通红。 边上都是‘自己人’,地方还是在自己家,说话就免不了有些‘放肆’。 “只是有得就有失。巡察事宜关系重大,万一出了差池……”一切也就不言而喻了。 众人听了连连称是,然后又是一轮劝酒,直到喝得脸红脖子粗后才罢手。赵似点了颗烟,有些醉眼朦胧地说道:“我是甚个身世,几位兄弟都是知道的。这次洪福天降,实意想不到。然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万没有推脱的道理。唯一担忧的便是家中老母妻儿。” 几个人了然的点头,都知道他父亲和弟弟已经去了安西。 “今后家中若有事情生出,就都拜托诸位兄弟了。” 这事儿自然是好说。这也是交情到了一定程度了才会被人托以‘后事’,是他们与赵似情谊的鉴证。 而且没人真的放在心上。这事儿怎么可能发生?就算赵似巡查地方的途中挂掉了,也没人敢欺负赵家的孤儿寡母的啊。赵似的身份背景又不是甚个秘密。 先前福王殿下路经乌石的时候,可充分表现出了自己对赵家的重视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赵似离开乌石后,赵家风平浪静,半点也没不好的消息。反倒是乌石城这西域行省的首府之地乱了起来。 “啪!”时任西域巡抚的扈成额头青筋直冒,怒不可遏的叫道:“胆大妄为,胆大妄为。竟敢袭击我地方兵站,简直是岂有此理!” 刚刚接到这一通报的时候,扈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北疆靠近安西地界的伊犁州下属一县的一处兵站竟然被人袭击了。驻守的五十名士兵全部阵亡。这是开玩笑么? 继而就宛如祖坟被刨了一样愤怒。 伊犁州的奏报都没有看完,就火冒三丈,将桌上的笔墨纸砚通通扫落。 秘书连忙把地上的奏报捡起来。 扈成是甚人物?陆皇帝的大舅子之一。这些年里虽没有出入内阁,却也始终是位高权重。纵观人生,顺风顺水,何尝遇到过这种打脸的事儿? 伊犁州上报兵站遇袭,五十名守军阵亡,这已经是天大的事了。兵站遇袭就已经不可思议了,陆齐建立的兵站,最次那也是一个小堡垒啊。如遇袭的这个,内里足足有五十名守军,配备的有两门火炮加两门虎蹲炮,怎么可能就一下全完蛋了呢?更别说一同报来的还有兵站内的损失——两门三斤小炮和两门虎蹲炮,包括储备的药粉炮弹,全部失踪。这表示着什么啊? 这表示着这起事件并非是简单的‘反政府’时间,更是一起‘军械盗窃’事件! 最初的时候就有那么一拨人,历背景都很不俗的人。当然不俗了,一般人何以有那么多资金和人力,支撑着他们一次又一次的‘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从东南到扬州,从长江到南洋,那伙日本人可是策划了多起盗窃军械机密的勾当的。且手段利落的紧,一度让安保司和警察系统灰头土脸的。 最后还是在日本的谍报司先得到了些蛛丝马迹,最后拔出萝卜带出泥,方才彻底揪出那伙人。 面相与中国一般无二,言语流利顺畅,人还不止是单单一个,有男有女,那第一个值得怀疑的必须是日本啊。至于高丽和安南的反抗势力,还有契丹和西夏在暗中可能残存的力量,倒也很有可能,但日本的嫌疑无疑是更大。 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真的让谍报司摸到了线索。一举解开了谜底。 藤原吉野、近卫文忠等一干涉案之人,全部自我了断。就连平安京内都有些个大人物死的不明不白,以作为鸟羽对陆齐的交代。 鸟羽本身是半点没有差错的,因为那些措施都是底下人背着他所为,现在那些人也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了。 然而日本人覆灭之后,安西、西域还有北天竺境内却又出现了不少相似的影子。那背后是何人支持,是不言而喻的。 但他们的行动力且还比不得日本人,这些年里并没搞出大事情。 扈成心中根本不拿他们当回事,则没想到突如其来的一击正是来自他们! “抓住他们,挖地三尺也要抓住他们!” 正文 第九百六十八章 无所畏惧的陆谦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陆谦自不可能立刻接到西域官府递上的急报,而且这种事儿他即便是知道了,兀要等到西域的正式奏报送来,才能正式倾泻心中的怒火。 陆齐已经立国二十余年,政府军部与谍报司、安保司等情报系统已经形成了这一不成条的潜规则。 在一些影响恶劣的坏事儿上,是要等到地方官府正式上报中央之后,才能给予公开的处置。 不能陆皇帝拿到了安保司、谍报司的密报后,在地方官府的正式奏报且没送交到金陵的时候,就先挥起刀子砍人了。 故而,陆谦还是只能沉下气,继续在镇江视察。横竖也就是那么回事。咋说呢,现在已不是当年了,陆齐朝治下光火枪兵就已上十万,大炮更是天南地北都有,很多秘密已经到了不是秘密的地步。或者说,再要想防范的滴水不漏,那要付出的努力和精力,要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 这事儿他早有心理准备,可事情真的来临时,还是以这种形式出现在他的面前时候,就别怪他恼了。 当然,他也已立刻使人招呼天竺南北水陆驻军,让他们随时准备战争。 这件事背后极可能就是天方和天竺的手笔。大战就要开始了,二者狗急跳墙,也不是不可能。而如果真应了他这番猜测,那天方且不用去说,天竺的战事应该就在眼前了。 联系到近来北天竺传来的消息,一些个老鼠在奔跑,朱罗或是西遮娄其,二者中总是有一个已经下水了的。陆谦更倾向于前者! …… 作为长江下游的一座明星城市,镇江的大名陆谦前世就如雷贯耳,但那名声的来源却也只限于‘镇江米醋’。至于镇江的工商经济产业,他真的是没有了解。 但是在如今这个时代,镇江却是长江下游除沪港之外的第一大港口,金陵、扬州、芜湖等地,在货运总量和实质意义上根本无法与镇江相比。这里可是大运河与长江的交汇处。 同时这里也是金陵城市圈的核心成员,是长江经济带的重要组成部分。 造船业本身并非镇江的支柱产业,别管这儿在隋唐时期就已经船来如梭,为江南水陆要冲。但镇江的造船业发展更多是因为‘龙江造船厂’的设立而有了长足进步,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十余年里,镇江的造船业及一干配套工厂、设施突飞猛进,现如今这里已然是国内首屈一指的船舶制造中心了。 只因为那龙江造船厂就是船舶司直辖的一级造船厂之一。 在船舶司直辖的诸多造船厂内,一级造船厂虽足有五个之多,可龙江造船厂却因为自己的‘独特地理优势’——离金陵最近,而在技术上始终保持着对其他四家一级造船厂的碾压态势。 直白的说,就是船舶司每一项新技术的发明、实验和普及应用,都是从龙江造船厂发起,待到成熟后才一层层的向下转移。 而如此做,做大的因由就是两点,其一为了技术保密,其二是就近选择。 现如今的长江可不是21世纪的长江,江面远比后世开阔的多。且顺流直下进入东海也来的容易。更经济发达,资本繁多,还有悠久的造船史,很容易发展出一个造船中心来。 陆齐在技术保密方面所面临的难题可不止是‘火器’,它仅是陆齐所要面对的诸多难题之一,在纺织、冶金、锻造等许多方面,现在的陆齐对于周边各国都有着绝对的碾压优势。 那在原先的历史长河里,中国技术是如何扩散与保密的且不去说,因为原本的历史早就被陆谦一锤头打的稀巴烂了。现在的局面就是,天竺人、天方人不仅想要得到陆齐的火器,他们更希望在冶金和锻造、纺织等许多方面实现对陆齐的赶超。 科技的保密与反间,已经成为了陆齐安保司十多年来工作的一大重心。船舶司虽非重中之重,却也沾挂了些边。 而陆谦又是一个对船舶的设计和建造技术发展十分关注的人。他是知道飞剪船,但前世里他对这个并不关系,是只闻其名不知其实,细节处对之全无半分印象。然而随着陆齐疆域的逐渐扩大,尤其是随着对美洲和澳洲、非洲的‘开垦’,陆齐迫切需要一种高速快船往来各大洲之间,以保持消息的通便。 这一任务自然被他交给了船舶司。 但是,船舶制造技术的瓶颈岂是那么容易突破的? 那是要经过长时间的积累以及天才船舶设计师的灵机一动才能达成的。那飞剪船在历史上是19世纪时候欧洲的帆船技术已经达到极致了,才有出现,陆齐刚点亮了“风帆战舰”的天赋树不久,想要走到极致还差得远呢。 但是从沪港返回金陵的陆谦,走到镇江时候还是停下了龙舟,还是到了龙江厂。 他此次出行的目的地是沪港,因为要送一支前往天方的水陆大军,在大规模的陆地战争就要开启的时候,送一支万人规模的水陆军从海路去往天方世界,这没毛病。一同前往的还有一支移民船队,内里人口可不在少数,中原百姓足有四五千人,加上两千高丽人和一千日本人,若是再算上南洋的移民,总人数多达万五千人。 之所以那么多人,是因为这支水陆军所担负的任务,与先前的凌振部是全然不同。 前者只是要在天方世界建立起稳固的立足点,后者却是要横扫波斯湾。 等到他们行到天方,时间该就是年底了。那个时候陆地战场肯定会牵扯去塞尔柱人全部的精力,他们便就有的是机会去捅塞尔柱人的菊花了。 要知道,天方世界的精华可不再波斯高原上,也不再天方半岛上,而是在波斯湾向西的两河流域。 波斯湾西端的底部就是后世科威特,而科威特与后世的波斯相夹的一丁点土地就是两河的入海口。 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两条大河在临近海湾时合二为一,后世叫这段河流为天方河。 顺着河流向西,那就是富饶的两河流域,在整个天方文明两派对立——南尊埃及,北崇塞尔柱——的情况下,两河流域就是塞尔柱的‘中原’。 那哈里发都还在巴格达呢。 陆齐与塞尔柱人的这场战争,并非只会涉及到陆齐和塞尔柱两边,天竺人很可能也会杀进来,埃及与更西方的势力也可能的掺和进来,但陆谦不怕。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这场已经拉开帷幕的大战,凭借着陆齐军的超强战力,还有陆齐的雄厚国力。陆谦有着必胜的决心! 天竺出些乱子算甚?朱罗国反了,早定有措施针对,西遮娄其王朝跟着掺和来,他也早有准备。 先前的南北两场大战,整个天竺的心气都已经被打落。同样,陆齐对于婆罗门、刹帝利的态度也表露无疑,只要乖乖听话,基本盘且是能被保住。他就不信天竺的地方王公们真会铁了心的追随朱罗和西遮娄其来与陆齐为敌,连死都不怕。 历史上的天竺可一直很逆来顺受的。 而还有可能掺和进来的埃及法玛蒂王朝和西面的一神教,他全都不怕。横竖他是要与一神教开打的。 …… 镇江在赵宋时候名叫润州,就已经是江南有数的繁华之地。一条长江,一条运河,让这里成为了内河水陆交通的枢纽。 当年的战争给这座城市带来了极大的伤害,摩尼教与宋军的反复绞杀,在被陆齐拿下时候,整个城池都破败的很了。 当现在死,这座当初一片废墟的港口城市,已经发展得繁花似锦。就如同沪港这座港口城市的崛起一样,经济恢复的速度让人目瞪口呆。 与沪港城内到处都是水手、劳工、商人一样,镇江城内也是如此。他们活跃在码头区和商业区,一个个或等待东家的雇佣,或等待生意的到来。 工商市井的繁荣,航运造船的发达,给这些人提供了丰富的机会,也给整座城市带来了勃勃的生气,当然也有许多不安定因素。 就像沪港、广州、明州【宁波】等海上商贸繁荣的城市一样,镇江的大小官员官吏,包括警察,数目之多在周边城市中都是屈指可数的。 一座城市繁花似锦的同时,必然就要滋生出许多的不安定分子,如此,城市的管理人员数量自然就要随之增多。 如今陆皇帝亲临镇江,城内的大小文武官员们就都提起了一根弦,唯恐出了岔子。 也幸好陆皇帝没有真正的走访工人居住区或是市井乡村。只是在工业区内走了走! 与龙江厂间隔着的是一家马车制造厂,随着马匹在国内的直线增多,随着道路交通环境的改善,四轮马车越来越多的奔驰在了中国的城池乡野。但数量始终比不得双轮马车。 这是自然环境因素所决定的。 历史上的中国为什么没真正意义上发明/普及出西方的四轮马车?原因是多种多样的,而环境因素就是其中不能忽略的原因之一。 欧洲尤其是西欧,属于温带海洋性气候,一年四季降水均匀。而中国降水集中在夏季,古代的土路又很容易被雨水冲毁,二轮车比四轮车更容易通过。就算是眼下的中国,乡下的陆路交通也是个灾难。地方政府修筑的乡间小路对于雨水的抗性真的是很低很低。即便是官道,不经常修补,那也是一场灾难。 灵活性是两轮马车在现如今的中国依旧能有滋有味的生存下的最大原因。 而且增加了新的减震措施——弹簧。让其舒适度大大增加! 故而,单马拉拽,灵活性超强的双轮马车,在如今的中国依旧长盛不衰。 正文 第九百六十九章 借题发挥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出了马车厂再向前就是一座精炼蔗糖的小厂,隶属于糖业巨头——南洋糖业公司。 后者在南洋各国普遍设有榨糖厂,但十有八九是很初级的工艺。把从南洋糖厂产出的粗糖运回国内不同地点的工厂内进行精炼再加工,然后就近出售给周边地方,这才是南洋糖业公司的商业布局。 毕竟甘蔗这东西体量太大,价值又太低。别说是这个时代,就是运输发达的后世,也没听人说过大批量进口甘蔗的。 值得一提的是,随着糖业的发展,南洋各国的甘蔗种植是日益扩大,而甘蔗酒这一神奇的造物也被陆皇帝亲手点亮了天赋树。 ——只需要他的一句话。 皇帝么,这就是皇帝。要不怎说是九五至尊呢。 这些年的发展下来,甘蔗酒已然成为了南洋地区的一大特产。 现在北天竺也在大规模的种植甘蔗,毕竟后世的天竺和巴铁,都是世界上的甘蔗大国。 以当地土著作为主要劳动力,支出不多,收益却不小。哪怕之前他们都是用甘蔗制糖。 有着天竺土著王公的配合,那儿的低种姓生民真的是比奴隶且都好用。现在在北天竺,甘蔗种植与棉花种植,已经是其农业经济上的两大支柱产业了。 在镇江走访一遭,主要是龙江厂,再听取了使人太守的汇报,陆谦耗了两天时间后带着满意返回了金陵。这个时候西域的奏折也抵到了内阁了。 “庸碌之人,尸位素餐之辈,何其误事!”愤愤的把译好的奏折摔倒地上,陆谦对扈成是毫不客气。 年纪越大他的脾气也就越大。满朝上下,除了当年的老人还会得他的看重,对于新生辈的臣僚,陆皇帝发起火来那是半点不留情面的。 他可不学康麻子,到了老年就只想着一个好名声。陆谦是皇帝做的越久,身上那股独断专行的劲儿就越明显,身上的威严就越重。 他本就是一个拿定主意后不会轻易改变的人。看他从穿越到梁山发家,然后是天下革新,扫荡不平,他拿定的主意有一次被改变的吗? 在手段上他或许会显得很温和,使劲给人挖坑,也不管是不是在尴尬的强行设套。但实质却从无有改变。从恩养几十万逃到水泊边的流民,到不顾赵宋,转道来怼契丹,然后狂殴女真…… 那整个崛起过程中的战略布局,谁个敢说没有冒险?没有被人反对的? 而结果呢?陆谦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飞天虎照理说也是改被陆谦尊敬的那一波人里的,可谁让他是陆谦的便宜大舅子呢?陆皇帝要严于待人,就只能更加苛刻的律‘己’了。 更别说,陆谦现在心中对老三陆川的感觉很好。这孩子好武却并不莽撞,敢作敢为,不像老大陆豫持稳都持到了‘不敢为天下先’的地步,稳重到让陆谦很失望! 他的帝国不需要一个持稳之君吧?毕竟他退位时候,天下还没有被彻底扫平呢。 所以,借此机会压一压扈成也是……,随手么。 宣德阁内,一干大臣低头不语,连彼此递眼色的都没有。 ——这是咋啦?皇帝发的火,似乎大了些了。 军械盗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幕后主使人逃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没有必要发这么大火吧? 西域的奏折很是详细的,在事发之后,伊犁州地方官府半点时间不敢耽搁,立刻就进行了彻查。 足足五十人的队伍被全歼,还是一座堡垒内,若是没有猫腻,就怪了。 敌人在现场留下了不少的蛛丝马迹,跟着追查,在数十里外的一处山沟里发现了近百具烧焦的尸体。经过检查,这些人都是死在刀枪搏击下。 同时驻军也查出了当日出事之兵站正有民间慰问团体抵到。这才是重心,联系到那些被烧焦的尸体,痕迹不要太多。 伊犁州军政两方以最快的速度,突击了慰问团的两个组织者的庄园,只是抓到了些尾巴,但“主犯”早已经逃之夭夭。 据审问得知,他们背后的黑手分别来自天方和天竺。这次行动是多方筹谋,一次破釜沉舟样儿的拼死一搏。原因如何他们只是小喽啰,且是不知情的。但少不了陆齐与天方的大战,塞尔柱人、天竺人都已急不可耐了。 而虽然利用’慰问团’的名义安然进入了堡垒。但在全歼守军时候,他们还是遭受了重创。因为他们要在最短时间里完成这一击,故而,整个行动过程都是不惜命只求快的。 连两个抛头露面的‘手套’都在战斗中死了一个。 惨烈的战斗结束后,他们总人数都只剩下了不足五十人。扣除了他们这些已经成为弃子的小喽啰,怕是三十人都不到。 四门【含两门虎蹲炮】丢失的大炮也被找到,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显然幕后黑手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数据。 比如这些火炮的具体重量,它们的长度、倍径、炮管厚度等数据,还有一体似的炮弹的结构,其药粉的重要和炮弹重量的比值等等。 这些数据就是一个个加速器,可以叫幕后黑手在制炮层次上以最快的速度实现对陆齐火器的追赶。 当然,具体到火炮的质地、耐久及铸造速度和成本,那就是另外一说了。 横竖,扈成给陆谦送来的奏折中就只含这些个东西,至于对余孽的追击和捕获,只表了个坚定态度,但初步结果那显然是不理想的。 陆谦“发怒”不是没有缘由的。“大战已经开启,西域重地,却弄出这等匪夷所思之事,传扬出去不知道要惹多少人暗中笑话。”太败士气了。 暗地里行事的蛇鼠之流,竟然打起了兵站的主意,讲出去都是个笑话。而让这些牛鬼蛇神潜伏在伊犁许多,更混的风风光光的组织队伍去慰问兵站,这也是地方官的锅。自然也是扈成这个巡抚的锅。 “陛下息怒。这等戚戚鼠辈,行小人行径,安能成得大事?火器之事铸造容易,造好造多却难。我朝已先行百里,尔辈如今方才启程,岂能赶得上我朝?”谁都清楚,这火器是早晚皆要传扬开的。如今不过是稍早一些罢了,但于大事来言,无关紧要。 就是陆皇帝的口中,关注的也不是被窃取的军器秘密,而是这事儿所连到起的恶劣影响。他现在要好好的想一想,此事中的天竺之人,究竟“该”是西遮娄其,还是朱罗人……,之后则又要怎么做了。 正文 第九百七十章 皇子的野望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东钦察草原上,较之十年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的金山城。 此时正是钦察草原新的一年/轮回,春天的气息取代了酷寒的严冬,到处都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连天空中的蓝色也仿佛更胜以往时日了。绿色的草原上,一座座包帐,多如草原上盛开的野花,白云似的羊群,也在这肥美无比的草原上面流动。 为了接待抵到的陆齐军,奈曼人可说是拿出了全部的家底儿了。巴鲁克是东钦察大草原上众所公认的‘铁杆克普恰克奸’。当日他们就第一个投降陆齐,稍后又得到了陆齐厚待,成为了占克舎之外的唯一受爵之人。那占克舎投降了一神,他都不会投降的。 但巴鲁克虽然态度坚定如铁,可看着西面陡然转变的局势,整个奈曼部也在瑟瑟发抖。 整个滨海联盟竟然只剩了他们与占克舎,余下的尽数站到了叛乱的大旗下,虽然占克舎吸引了叛军的主力,为他们拉走了仇恨,可奈曼人上下人等恁地不担忧占克舎扑街之后,哗啦啦的叛军掉头就如海一样湮没了他们? 提心吊胆的三俩月,终于盼到了朝廷的大军,一种久旱逢甘霖的激动在每个奈曼人心中荡漾。 这种感觉真是太好太美妙了。有爸爸护着,就是幸福感爆炸。 这些帐篷和牛羊,都是奈曼部贡献的。巴鲁克本身更是纠集起了手中全部的丁壮健妇,倒不是要配合着陆齐军打仗,而是专职后勤。 大草原上行军打仗,将士们的吃食不是别个,就是那些牛羊。 历史上的中国,一些中原王朝每每去长城外放火烧边,那不是要饿死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而是在给他们南下进攻中原时候制造麻烦。 百十里长的间距里没了青草,那对游牧军队的影响力是很大的。 陆齐大军主力走的是西域入安西的路子,而偏师,就直接是横穿草原了。 而愿意前来这支队伍的皇子,还真的只有老八陆越一个。给杨志做副将,后者麾下三万铁骑,内中光御前司精骑便足足有一万骑。再配合着陆越的护军,兵力数量是不多,但也足以吊打克普恰克人了。 天气正是最晴朗的时候,太阳在空中散发着它的温暖。山川草原一片明亮。绿色的大草原上,数十骑呼啸着而过,惊的这片草原上的鸟兽冲天而起。这些马背上的人都穿着闪亮耀眼的简易板甲,头戴钢盔,钢盔之上还插着白色的羽毛,这是陆越护军的标志。 他举起马枪,砰的一声打响。枪声响过,一只野兔还依旧在飞快地奔跑着。 “哈哈哈……”陆越身边响起了厚重的笑声,就在笑声中,一支弓箭嗖的射出,一下就扎进了那只兔子的身体,兔子一头栽倒。 一个劲装大汉哈哈的大笑,得意地挥了挥手中的角弓,朝陆越大笑,用流利的汉化说道:“王爷,且是弓箭好用吧?老夫早就耳闻过您的神射,不如换上弓箭,咱们俩好好比试一番。” 作为一名‘降人’,萧合达因为说服嵬名屈怀,立有功劳,故而他的小日子过的还是很滋润的,陆齐甚至都不拘束他的自由。早些年就去了塞北了,一直落脚在河套北岸。 作为一个擅长弓马的将军,萧合达对于陆越手中的火枪是一百个看不顺眼。 陆越无奈地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滑膛枪,无论是精准还是射速,那真的没有弓箭好用。他的枪法可是相当准的。若是用线膛枪打,他能一枪命中百五十步的苹果。但现在他手中的是滑膛枪啊,是普及开来的滑膛枪,那精准和射程都远不如精心打制的线膛枪的。 但一条线膛枪的造价十倍于滑膛枪,且射速缓慢,这也是前者始终不能取代后者的关键因素。 陆齐火器已经发展一段时间了,虽然整个技术层次远不到升级换代的地步——那后膛枪首先需要在化学上实现质的突破,现在还早的很呢。 但二十年的发展也不是白费的,陆齐的火枪性能在这些年里,一点点的取得了进步。从威力到射程,再到枪管的寿命和整个枪支的重量,还有制造等等方面的速度提升,这都是用无数次实验一点点换来的。 陆越现下手中的火枪就是军器监新鲜出炉的马枪,这是一件不成熟的兵器,只因为陆越喜欢火器,手中这才弄来了一支。 事实上,军器监关于马枪【火】的命题,其最终目标乃是手枪。在肉搏还无法彻底丢去的时候,手枪才是骑兵们的绝配么。 不过虽然是一件不成熟作品,这把滑膛枪打造的却依旧非常精致,枪管的内部也用镗床——很原始的镗床,用坩埚钢做钻头,反复的镗削,内壁非常光滑。而且它的有效射程居然勉强达到了陆谦的要求,50步外可以击中马形标靶,破甲能力也不弱,30步距离上能击穿两毫米后的板甲。 在军器监,陆谦已经重新制定了一套他更为熟悉的度量衡,只是还没能覆盖民间。 马枪的威力虽然比不上滑膛枪,却也远超一般的强弓劲弩。 单论有效射程,以及这支枪的威力,陆谦觉得已经不输于历史上欧洲17世纪、18世纪的滑膛枪了。 但这是精心打制的火枪,是给皇子用的,质地和做工方才如此精细。若是普及开来,内壁的打磨上才没这般高的品质呢。 陆越也哈哈一笑,他可不准备就火枪与弓箭孰好孰坏的问题来与萧合达辩论。因为这毫无意义! 心中燃烧着蓬勃野望的他,目光从没有只盯在东欧的大草原上。温暖富饶的中西欧、南欧才是他追寻的目标! 做一个草原游牧帝国的君王如何有做一个农耕国度的君王来的更舒坦? 他可没有忘了喀喇人的下场,也没有忘了在北辽要亡国之际,他的那便宜外祖父是何等的悲催。还有东北的女真人,完颜氏早不知道已经被灭绝了多久。 作为陆齐皇家子嗣,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和亲眼目睹的一幕幕‘惨状’,都在向他诉说着“游牧帝国不如农耕文明安稳”这个道理。 所以,大批的塞北游牧部落即便跟随着他迁往欧洲,最终的生活方式也会向匈牙利那样,从游牧逐水草而居转为农耕城市文明。 如此的一个帝国,陆越脑子瓦特了才会去抱着弓马不撒手。 人这一辈子,一次次的打拼和奋斗,最终追求的除了自己的功成名就之外,不就是儿孙的荣华富贵?那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了子孙后代,他的意志是都不会有转变的! 正文 第九百七十一章 真的很蠢啊!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鲁北有些疲惫了,不过到底人年轻,比他老子鲁生可好上不少,这几日他们只是白天出阵,比起在康居国的时候可强多了。 鲁生鲁北父子都是契丹人,父亲鲁生本名阿骨鲁,当初女真还没GG的时候,他就和着妻子逃难进了燕京。无奈何,草原上遭了白灾,天祚帝自顾不暇,那时候的契丹人想要活命只能来燕京。但是与他们的祖先在没发活的时候就纵马南下劫掠不同,已经被打的生活不能自理的契丹人是以难民的身份被汉人收容进来的,他们夫妻就住进了收容所,虽然遭受了一连串‘惨无人道’的改变,可他和妻子两人好歹活了下。这就是最大的成功不是? 在延芳淀,阿骨鲁放马养羊,她妻子收集羊绒羊毛,外带做奶制品和纺纱。 几年的安稳生活过去,鲁生和妻子有了新的儿子,一家人已经存下了一笔不错的家底。若稳下心来,那真未尝不能像很多当时的朋友一样在燕京取得一席之地。 然而在延芳淀‘转业’的时候,心中犹豫再三,阿骨鲁还是选择了回到草原。 直到耶律大石‘立国’,阿骨鲁跟着不少契丹遗民选择继续追随耶律氏。挺出人意料的是不是?但那个姓氏那个人在草原上就是能有如此大的号召力。 天祚帝是很不是个玩意儿,可耶律大石却被草原上的生民推崇为英雄。 最初他们家也过了一段舒坦日子,虽然是远离故乡万里之外,虽然周遭的黄沙似乎过于多了些,但这儿的牧场真的比老家还要广阔。因为人少啊。 耶律大石的封国就在安西、康居相交之地以南,霍国【阿富汗】以北的地方,大致区域就是后世乌兹别克与土库曼之东部,塔吉克与吉尔吉斯西部,哈萨的东南部,阿富汗的北部。 当时北天竺已经开战,但却半点没有影响到鲁生一家。相反,战争还带来了商机,他们家还趁着北天竺之战而赚了个盆满钵满。 比如说鲁生家中就多出了漂亮儿媳妇,他两个儿子,长子鲁北,次子鲁中,都借着北天竺之战的秋风娶到了一个皮肤白嫩的天竺美女。 之后年月里,两个儿媳妇慢慢学会了汉话,也习惯了他们的生活,都生养下了儿女,眼看着鲁家就要开枝散叶,发展壮大,阿骨鲁就是死都是笑着的。哪想官府一纸征召打破了家庭的平静,阿骨鲁家三个成年男丁就有两个进入了军队。 作为先头部队开入康居,与花刺子模人并肩作战,抵抗塞尔柱人的抢攻。 那小一个月的日子过的是真苦,大冷天气里喝冷水啃干馍,可把鲁生给累坏了,鲁北更险些丢了自己的小命。虽然上头的军官都在说:想当人上人,就得先得吃苦中苦,等打下了天方,大家就都发大财!可鲁生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儿子都险些没了,就真不想着发财了。他只期望着自己爷俩能平平安安的回家,哪怕非要折一个,死的也是他而不是他的儿子。 惨叫声、哀嚎声或者还有诅咒叫骂的声音在未来的大财主,现在就已经坐拥几千亩牧场的鲁大老爷耳边响起来了。 法里曼城墙上射来的箭簇让城池前方已经扑到了大片的尸体。矢落如雨,一个个满面都是恐惧的塞尔柱土著,身上溅起无数点血花,重重的扑倒在城墙下方。 但是后面的人群却仍然滚滚而进,哭喊着、咒骂着,却依旧在向前。跌倒了又如何?爬起来再奔跑,哀嚎着,哭喊着,挣扎着向前,绝望的迎接着这一轮又一轮抛洒下来的箭雨——想要熬过这三次死亡之途活下来,还真是不容易啊! 可谁让这儿的人运气那么差,偏偏碰上了一支没有携带足够火炮的军队呢? 陆齐军在进入康居地界后,塞尔柱人就主动撤军了。桑贾尔才不会与陆齐大军硬碰硬的正面作战呢,那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陆齐的火器是再多的古拉姆铁骑和再坚固的城池都抵挡不住的。 波斯高原才是桑贾尔预定的战场。那里是他们所熟悉的地盘,广阔的面积,复杂的地形地貌,这才是他们与东方杀来的大军做真正对决的所在。 桑贾尔的策略得到了手下重臣们的支持,有了天竺人在前头做老师,还有恩泽海岸与胡摩斯港做亲身体验,中国火器的威力有多么厉害,所有人都明白的很。 所以,所有人都支持桑贾尔。毕竟要首先牺牲的吐火罗地区和呼罗珊地区,是塞尔柱人发家的老巢。桑贾尔作为继承了大塞尔柱的苏丹,他都不在乎,其他的塞尔柱系分支又有何不能同意的呢? 不过就是要诱敌深入,那也不能一仗不打。如果轻易的九将吐火罗和呼罗珊让给中国人,那就太败士气了。 眼下的这场战争,是整个塞尔柱人的战争,是整个天方的战争。被桑贾尔动员起来的可不止他们塞尔柱政权的力量,还有各地长老的力量。 伽色尼王朝血淋淋的例子就在眼前,还有花刺子模人,还有喀喇人,真神的威名正在受到玷污,长老们岂能坐视不理?他们也要动员起来,或是参军,或是在地方上坚决抵抗中国人的统治。这会为塞尔柱军拖住不少陆齐军的力量。 而其内不少长老们的表现就是号召信徒们坚决抵抗齐陆及其附属军队的统治。那后果自然就是很惨烈很惨烈的了。 一回生二回熟,岳飞探明白了土著们的意识之后,自然大军也做出了改变,他又不是甚食古不化的老顽固。由他本人亲自带领主力军队向着波斯高原挺进,派出偏师攻略地方。 鲁家父子这波人马就是偏师之中的偏师,以至于他们手中连足够轰开法里曼城的火炮都欠缺。那么怎么办?带兵的萧斡里刺才不会拿自家的宝贝军力用在攻城战中呢。一支在平地野战中他能很轻易的击溃敌人的力量,但放到守城战中就又不一样了。尤其是这些个疯子是那么的狂热。 萧斡里刺的办法就是很传统的办法。他先是在城外捕捉当地土著,驱使其中的男丁在法里曼城外负土堆山,利用土山与城头的守军对射。 他们手中有大批的劲弩,弓箭手们也披挂着坚固的甲衣,对比法里曼城的守军,这种对射绝对是他们占便宜。 萧斡里刺还有一个办法是消磨守军狂热的激情和斗志。后者很疯狂很狂热,但萧斡里刺相信,再狂热的激情和斗志在自己人的鲜血面前也会被消磨个精光,被打压到谷底。 在三座土山出现在法里曼城外后,萧斡里刺就转变了态度,打出佛教这张牌面来——升上半空里的莲台金光闪闪,上头的大和尚光头明亮。 ——如有人愿意皈依我佛的,立刻就能放回家中。否则,就要背负土砂柴薪,去法里曼城外填沟壕,往来三次,始可回归家中。 被迫负土填壕的土著在箭雨下大批的死去,鲁生却懒得看他们一眼。太笨了。 改信有何难得?先活下来再说么。顶着箭雨冲锋三次,那是会死人的。 身后的大批妇孺老弱就在刀枪的包围中,他们不老实听命,他们的家人就都会遭殃。 这样做虽然会与当地土著接下血仇,却也能给土著们来带最大的震慑,让他们感受到畏惧。鲁生不知道别的部队是作何选择的,横竖他觉得这样干挺合适的。 ——杀自己人的滋味,很是煎熬啊。 至于对死亡的畏惧,呵呵,在入伍后的这些日子里,他已经见过太多的人死去。他自己也杀过几个,早就习惯了。 他的血,他儿子的血,所有人的血,全都越来越冷了。 “呜呜呜……” 军号声突然响了起来,然后就是军官们声嘶力竭的大吼:“各部整队!准备交战!” 鲁生猛地打起一个激灵来,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城内的守军竟然要出战了。这是被激怒了吧?很有血性的,可真的很蠢啊! 正文 第九百七十二章 要相信皇帝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与法里曼城间隔一百余里的萨拉赫斯,是呼罗珊地区的一座富饶城市。它比邻捷詹河,后者虽然不是多么巨大的江河,却也让这片土地不再缺少水源。 这里盛产水果,谷物和油料作物,有着大量牲畜,还出产绿松石、盐矿、铜、铁、铅、锌和煤。 所以,就跟发生在法里曼城的战斗一样,进攻这座城市的偏师虽兀自是偏师,实力却强出萧斡里刺军不止一筹。 陆川望着已经被打破了城墙的萨拉赫斯,城内的厮杀声正值沸腾,守军抵抗依旧激烈,一阵阵的拼杀惨叫传入他耳中。虽然没有亲眼目睹里头的战况,他却已经能够想象的出里头战况的激烈。很不能理解那些信徒们的狂热究竟从何而来? “天方教,端的邪门!” 能让一群穿着布衣,手中拿着破烂刀枪的平民百姓,在城池破开后兀自死战不退,与大群涌入城中的铁皮罐头为敌,究竟是谁人给了他们勇气呢?陆川现在还不知道谁叫梁静茹。 再白痴之人也能分辨得出厉害啊。 对比他们自己的武器,再看看穿着板甲的铁皮罐头,那完全就是无望的反击。 陆川恍惚中都以为自己这是看到了一个王朝的末日。无数走投无路的百姓们,斩木为兵,揭竿为旗,舍得一身剐也敢把皇帝拉下马。 猛地打一个机灵。 “传我命令,破城之后三日不封刀!” 他历来就是一个果断的人,一个胆子大有担当的人。萨拉赫斯抵抗的如此顽固,在他眼中,这座城市和城内的全部居民就都没有再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陆齐又没打算把这片土地彻底的汉化,想要征服一个民心不在自己这一方的城池,就很有必要用上一些酷厉的手段,这能让土著们感受到恐惧。 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烧杀和那个啥,都是必须要经历的手段,五胡乱中原时候,以及历史上的女真、蒙古、满清就都是验证过它的可行性的。就是天方教在绿化这片土地的时候,不也是如此么。 只依靠仁义道德是不能这片狂热的土地上的愚民暴民们“平心静气”的。只有叫他们在恐怖的杀戮面前留下的无边的畏惧,这些人才知道什么叫怕,才明白什么叫听话和顺从。 就像红朝某位王姓的开国上将在西域做的一些事一样。 “大王千岁!大王千岁!” 城内城外都响起了嘹亮高亢的欢呼声,陆川的这个命令,直若给所有军兵都打了一针鸡血! “杀啊……”拼斗中的军兵士气简直是肉眼可见的高涨。 冲锋! “弟兄们跟我向前,建功立业,就在近时。” 手舞着一把狼牙棒,体型好像做小山一样的董先大吼一声如是雷霆,挥舞起狼牙棒就冲入了人群中。沉重的狼牙棒在他手中如是挥洒柳条一样轻便,可落到塞尔柱人身上却无不是要命。 而那些人手中的长枪长矛,亦或是挥舞着的弯刀,对于董先这种中层将领身上披挂的板甲来,则根本就是连破防都难做到。 鲜血挥洒,惨叫声中,发狠的董先就直若一辆压路机,直碾进了人群之中。 金钱的刺激就是那么大,尤其是对于董先这种前途无亮的中层军官。 出身河洛的他如果当初选择了正确的道路,比如跟着翟家兄弟投靠陆齐,那凭着他一身好武艺,还有机智的头脑,现如今必然会身居高位。 可事实是,他当初却选择了赵宋。 一步走错,天差地别。翟家兄弟早早就跃居高位不说,李彦仙这等人都已经是军中大将,而武艺一样超强的董先却只能埋没军中,至今也尽为团正。 人生都近于知天命之年的董先,现在对官宦仕途已经无有大的追求抱负,他更希望在财富上寻求突破,而将家族的未来更多寄托在子孙后代身上。 陆齐朝战将如云,可不是安史之乱时候的李唐,让年近花甲的郭子仪寻得到机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在陆齐,眼下这个尴尬时刻——开国老将还没有真正老去,中生代正值当打之年,新生代又已经有人崭露头角了,人才真不要太多啊。 城内的塞尔柱人依旧在抵抗,但就像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在抵抗强壮的匪徒一样,一波波的冲向杀入城中的齐军,一波波的倒地不起! 像极了飞蛾扑火。 他们是明知道必死,却也悍而无畏的涌上。这就是天方与天竺的不同! 战争方才拉开大幕。还没有被彻底践踏了尊严的塞尔柱人,还保持着一个大国、强国的骄傲。文艺一点的说法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但是这种绝对优势下的碾压,只要陆齐军一场场的保持下去,他们的骄傲,他们信仰的狂热,又能支撑多久呢? 随着夕阳的落下,萨拉赫斯的拼杀声已经消散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城内就没有了杀戮! 陆川可是下达了三天不封刀的命令的,这意味着烧杀抢掠都已经成为了合法的。纵观历史,这种命令下的城市还能得好吗? 几座星月寺先就被涌入的陆齐军掠夺一空,然后一把把大火为萨拉赫斯城增添了几支硕大的火炬。 熊熊烈火把黑下来的天空都照应成了一片赤红。 陆川看着头顶上火红的天空愣愣出神,没人知道这个时候他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是什么忽的引起了这位爷的发愣。 而就在陆齐军的偏师在吐火罗和呼罗珊的大片区域里大杀特杀的时候,率领主力进抵尼沙布尔的岳飞也正看着手中的信报挠头。 别看塞尔柱人在尼沙布尔布置了重兵,集结了据说足有十万人,还有三千张弩、三百台投石器以及大量火油【石油】,岳飞却根本不把眼前的城市放在眼中。 在火炮之下,旧式的城防已经不值一提。 他现在反倒更关心被他放在后头的那些皇子龙嗣们,这些个王爷年纪不大,可杀性真是不小啊。 后方传来的消息让他头疼。 屠戮和焚城的把戏若是放在一般军将身上,岳飞根本不会在意。但现在做出这些命令的却是那些个宝贝王爷,他也不知道传回中原了,是否会招惹上争议! 须知道皇帝的儿子们年纪已大了,争龙夺位真的已经开始了。 “大帅无须烦忧。此地是甚情况,陛下定会明了,对那些顽固不化之辈,谈论仁义无疑是对牛弹琴,唯以杀止杀方是上策。几位王爷的应对并无可褒贬的。陛下对此事定了如指掌,岂会容的谣言乱传?” 李若虚笑着说道,要相信皇帝么。 正文 第九百七十三章 无敌当世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这句话放到以‘文明’为单位载体的身上,就更加的不容易了。 简直是‘简单’级与‘地狱’级的差距。 在地球这个人类生活的家园上,从古到今,一个又一个文明从生长发芽到开花结果,最后再凋零谢幕在历史的长河中,数千年的岁月时光中不知道吞没了多少鲜血。 不管是那些璀璨一时辉煌一时的古文明,还是屹立东方几千年不倒的华夏,鲜血早就铺满了大地。 一如眼下这场陆齐看似占尽了优势的战争。一坛坛骨灰从前线运抵后方去,却也不是假的。 后世【这个时空】的华夏子民应该为自己的美好生活感谢现在流血牺牲的先辈们,他们在世界上的风光,他们引以为豪的骄傲,那都是先辈们辛苦拼搏来的。 但人们总是善忘的。想陆谦前世的时候,新中国才建国多少年啊,不肖子孙们就已经把当年的痛苦和牺牲忘得八九不离十了。如今这个时空,几百年后的子孙后代们,恁地长情才会念着老祖宗。 到时候那些个大爷们一摇三晃的在茶馆饭局里面侃大山、吹祖宗的时候,只会记得光彩和荣耀,肯定不会去想他们的老祖宗当年也苦的跟穷人家的狗一样惨! “站直,站直!手拿稳了,托着火枪,不要乱晃!” 刘永已经在抖了,累的,也是怕的。在投入军队当兵之前,他是光见兵吃肉,没见兵挨揍,只是以为当兵比作辅兵强多了,更比在工地上挑泥刨沙牛逼多了。而他因为视力和反应两相测试表现出众而被选入了火枪营。 只月薪就是翻倍。让刘永义无返顾的选择了参军,而刘峰则因为年龄的原因而只能是辅兵。 可入了兵营后他才知道上当! 当兵才是真的苦啊! 尤其是他们火枪兵,在驻地时候集训,到了前线,也是经常出操,经常作训。 刘永真的很羡慕那些闲得无聊晒太阳的刀枪兵,那都是大爷啊,还能赚到钱。 冷兵器肉搏兵是陆齐军每每破入城池的先锋军,不像他们火枪兵,战场永远在城外,城内的拼杀上头的军将根本不会使唤他们。 太不划算了!性价比太低。 刘永现在都没捞到几次上战场的机会,更多的时候是在作训,天天练,日日练,军官们个个还都贼他娘的凶!动不动就骂人打人,一点道理都不讲。走个路还得分左脚右脚,还不许走错,要整齐划一,不能快也不能慢,出错了就要挨打。脚错了打脚,手错了打手,一点不带商量的。 还有那射击训练,以及那刺杀训练,背上胳膊上都不知道被棍子抽了多少次。 刘永加入火枪兵以来,手脚肿的像猪蹄,睡觉后背不敢贴床都不知道已经多少次了,说起来都是一把泪。完全是没天理的,直他娘的欺负人! 刘永心里骂骂咧咧,一个没注意,火枪晃动了一下,枪杆底下吊着的饭缸立刻晃荡起,里头放着的小石子擦动饭缸铁皮,发出当啷当啷的声音,如是黑夜里的火炬立刻把队官的注意力给吸引了来。 “啪叽——” 毫不客气,队官一棍子抽在了刘永背上。刘永心里嗷嚎着,面上却只能忍耐,也必须忍耐。 火枪死沉死沉,长长的铁管加个木托子,总重量几乎超过十五斤。举着,还得端平了,还不能有丝毫的晃动,且一举就是一炷香,胳膊都快断了也不许放下来。 这谈何容易? 可放下来就挨揍! 敢反抗或是顶撞上峰,更会被直接扔进小黑屋关禁闭。 不用说,刘永肯定没少挨揍,他更进过小黑屋。 后者不只要扣除奖励、积分,要接受惩罚,光是那关小黑屋的滋味,就是他一生都无法遗忘的阴影。 现在,刘永就盼着打仗。对比在营地里出操作训,还是打仗好啊。他觉得自己晚上都不见得有力气去捧提笔。今儿练的有点狠了。 这个时候,刘永甚至都有点想念当初的河道工地了。早知道当兵恁般地苦,就该老老实实的去挖土挑泥巴。 不过想归想,刘永可不敢跑。这里是军营,不是当初的河道工地,想走就走的。擅离军营是要做逃兵论处的,而逃兵在战时的下场就是斩首! 军营当中,军纪最大,个人的意志最小,军官可不会跟小兵讲道理! 所以啊,教导们说的真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就像那识文断字一样,只要能通过初等考试,日后专业了,留在这儿他就能当官儿。 这是教导说的,皇帝下令了,愿意专业就地安置的——西方各属国,都有官儿做。 皇子们一个个属国老缺人了。 …… 王贵背着双手在手下的这个火枪团的队伍前面转来转去,看着火枪兵们端着死沉的火枪,全副披挂的作训。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 王贵十几年前就“转职”了,是军中最早的一批接触火枪的将领。虽然不是第一批火枪营的军官,但资历绝对不差。而且在转职前他已经跟随岳飞在东北唰足了军功,那一转职,也立刻就成为了火枪兵中的重要一员。 和他一切的还有徐庆、姚政,他们俩都是当初与王贵一起靠着岳飞‘发家’的主儿。但徐庆和姚政两人在转折扣却做出了不同于王贵的选择。 俩人一个选择了骑兵,另一个则走向了大兵团指挥路线,然后在许多后起之秀的不断冲击下,纵然有着岳飞的提携,如今也只能成为军中的高级军官。不像王贵,已然是军中火枪部队的头面人物之一。 在陆齐军中,火枪兵的规模不断的扩大,纵然陆谦在有意识的控制,现下陆齐的火枪兵也足足有了十万之多。基数的扩大让一些‘秘密’真的已经无法保障了。 但是火枪兵大规模的出现也反映出了陆齐军界思想的转变,要知道,火枪与火炮不同。 火炮只是抢了梁山砲的营生,火枪却是能把千千万万齐军给尽数淘汰的啊。它出现的时候,陆齐刚建立不久,女真且未能扫平。那个时候的陆齐军里,大批梁山时代的劲卒还依在军中,新一代将士也都是走的传统冷兵器肉搏路线。依靠着良好的物质保障,依靠着绝对的武备优势,再加上刻苦的作训,陆齐军的战斗力不说是古今第一,却也绝对是世界顶尖的战斗力。更不要说还有御前司这支bug力量,配合着庞大的军队数量,必须是无敌当世的。 可以说,远距离用大炮,中距离用弓弩,近距离上肉搏,这就已经足以打遍天下了。 这般情况下火枪忽的横空出世,那简直就是一把绝户断根的神器。 最初时候不知道多少军兵对之充满了恶意,也就是在演练场上,火枪的表现太牛了,排枪射击,两边正面硬怼,根本不是弓弩可以抵挡的。 那就如是清流之中的一股泥石流,以一股无可阻挡的势头,横插进来。最终成为了齐军中不可忽视的一份子—— 正文 第九百七十四章 谁是螳螂,谁又是黄雀?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尼沙布尔是呼罗珊地区最重要的城市之一,位于卡沙夫河谷中、比纳鲁德山脉和赫扎尔-马谢德山脉之间,还是天方教第二教派的圣城之一。所以,塞尔柱人必须在这里打一仗。而在此统帅塞尔柱大军作战的也不是别人,正是格尔沙普。 在胡摩斯港吃足了苦头的格尔沙普很明白中国火炮的威力,故而,他把手中的军队一分为二,一部分合着当地的狂热信徒固守尼沙布尔城池,另一部分以骑兵为主,被他放到城外,用以袭扰、突击陆齐军,意图能牵制陆齐军的精力。 整个塞尔柱帝国,没人期望着格尔沙普能在尼沙布尔抵挡住陆齐军的进攻,他唯一的任务就是表示塞尔柱坚持抗战的决心和斗志。 …… “命令各都、队,准备战斗!” “我军威武——” “有我无敌!” 高亢的吼声远远地传出。 这是在远离尼沙布尔数十里外的一处平野,属于陆齐军警戒圈之外的地方,平日里出现在这里的顶多是零星的斥候探马。 但今天之所以有一支数百人的火枪兵出现此处,还能如何,‘中计了’呗。 火枪兵前方是人数众多的塞尔柱骑兵,披着战甲的古拉姆骑兵带领着穿着简单布袍的部族骑兵,零散着队列,一样斗志高昂的吆喝着,在他们眼中这也是‘中国人中计了’。作为设计者,他们自士气高涨,而人多打人少,骑兵打步兵,就更是让他们充满自信,催促着战马慢慢的向着陆齐军战士所组成的那片刺刀丛林一样的方阵冲去。 陆齐军一片肃然,稍微有点经验的官兵都能看的出来——眼前的塞尔柱骑兵乃是个劲敌。他们人数怕是有三千人向上。 呈弓弧状,向陆齐军的空心方阵包裹来。 空心阵么,陆谦岂能不知道?那是被很多键盘侠们奉为纲目的火枪兵神器。 陆谦不敢苟同上的那些键盘侠们的态度,但他也要承认,空心阵在火枪兵对付骑兵的时候的确有属于它的优势。 看着正在接近的塞尔柱骑兵,陆世强抽出了军刀高高举起,咬咬牙:“全部都有……瞄准!” 一支支火枪全都上了刺刀指向前方,作为火枪兵,他们早在新兵营的时候就历经过战马冲锋的洗礼,现在来真的了,他们虽不可能半点不怕,却也不至于看到奔来的骑兵就吓得尿裤子。 更不要说他们的身份了! 虽然非是御前司出身,却是正宗的中原河洛子弟,他们可是陆家的乡亲父老子弟兵,是天下最最忠诚的部队之一! 眼下这个火枪营,从正副营官到教导参谋,再到底下的都头队官,一水儿的三姓子弟——河洛一带,陆氏、林氏、翟氏,是三个最是风光的姓氏与家族。 陆皇帝亲人早逝,就是那微不起眼的陆氏宗族都一个活人亦都见不到了。如此就惠及了河洛一带整个姓陆的人家了。 “150步!”一线的军官大声喊叫起来。 “100步!” “开火!” 噼里啪啦的枪声登时在阵前响起。 一排整齐白烟从陆齐军最前方的列兵阵线上腾起,数十枚椭圆形的铅弹迅速越过百步的距离,射入冲锋而来的塞尔柱骑兵当中。那正对着阵列冲来的塞尔柱骑兵阵列里立刻就溅起一道道血线,他们虽然排着松散的队列——传统游牧骑兵可排不出紧凑的冲锋队列来,但彼此间聚集的还是太过紧密。枪弹打不中第一列、第二列、第三列的骑兵,也能打中第四列、第五列的骑兵。 惨叫声响起,鲜血洒落田地。可塞尔柱骑兵依旧在冲锋!这点损失根本不被他们看在眼中。 陆齐军的空心阵已经让他们忍耐不住了。对真正的力量毫无认知的他们,根本不了解眼前这个空心阵的厉害,他们只看到了不堪一击。 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步兵对付骑兵,唯一的办法就是密集阵列。像空心阵这样的葩,在他们看来就是来给他们送分的。拿石头砸鸡蛋,还用得着鸟的担忧? 一枚枚铅弹不管是打中马了,还是打中人了,那都是致命的创伤。 陆齐军的阵列很窄的,横面就只有四十人。这已经不少了。 只外头的一圈就要一百六十人,内里的一圈少点也要有百五十人吧?空心阵的列队里,士兵们都是前后紧密贴在一起的,可不跟排列兵线一样那么松散。再加上第三圈,总人数四百五十人也少不了几个的。而方框内部的士兵再摆出个小‘品’字型来。 出击的一营火枪兵,是一个也不会多余。 排枪之后还是排枪,投弹的时候还没有到来。 抓紧时间二度装弹才是第一。 阵列中的士兵也会在前方军兵的人头之间射击,横竖就是尽可能的杀伤敌人。 还有两翼的士兵,只是稍微的拉开一个角度,他们也能对从来的塞尔柱骑兵扣动扳机。上千枚子弹的杀伤,塞尔柱骑兵的前凸部分几乎被打光了。 一匹匹背上空荡荡的战马或是受伤的战马发狂发疯中,斜着冲乱了塞尔柱骑兵的队伍。整个队伍的气势已经大打折扣,但为首的军官穆赛利迈依根本不顾手下人的死伤,旧在大叫着:冲锋,冲锋! 他可不愿意败回后方后受人侮辱,甚至是被曼苏尔砍掉脑袋来,以一个不名誉的身份死去。别看他也是身份显赫的人,是一个大部族的继承者。 在如今这个时候,这些根本没用。早早的拿下一场值得宣扬的胜利才是第一的。 全歼敌军一个营,更不要说这还是一个火枪营,那付出再大再多的牺牲都是值得的。再说这是冲阵,是冲击摆好阵列的步兵方阵,那本身就是要付出巨大牺牲的。 受火枪齐射杀伤的刺激,受杀伤最小的塞尔柱军冲锋横面左右两边的骑兵,反倒成了突入最深的队伍——中央部分已被打垮了么。 这些人全都发疯一样抽打着战马,一个个举着刀弓长枪,然后向着陆齐军两翼包抄过去。 陆齐军立刻恢复阵列,打开了一个角度的两翼火枪兵迅速回归原位。一个厚实的大方块出现在塞尔柱骑兵的眼中。 原来是一个中央前凸的冲击阵列,现在给打成了一个中间有些小凹陷,两边却突出的钳型! 而更远的位置,还有一支塞尔柱骑兵从后方向陆齐军阵列的背后包抄。 “该死的什尔克,这些火枪兵的火力太强了……”拉赫曼就在哥哥穆赛利迈的身边,看着损失惨重的队伍痛心疾首道。 这支队伍里古拉姆近卫骑兵只是少数,大多都是来自他们部族的战士,大量的死伤让他痛心不已。 塞尔柱骑兵的冲击之势骤然一滞。 二三百骑被打得打得炸得人仰马翻。剩下的塞尔柱马兵如何不胆寒心惊? 再有,他们冲锋的道路已被倒卧的人马尸体,或是失去主人的战马,或是失去了战马的骑兵所阻挡,他们冲击的速度无疑要放缓了一些。 不过塞尔柱骑兵依旧在冲锋,双边的距离迅速拉近,然后手榴弹就响亮了起来。 “轰轰轰……”一连串的手榴弹爆炸声响起。 “啪啪啪……”接着就是最后的枪声。也不再讲什么齐射不齐射,排枪不排枪了,有一枪就是一枪。 “举起刺刀,顶住!” “有我无敌!”阵列里响起了如此的叫喊声。 他们很清楚,自己就是一个诱饵。现在敌人已经上钩了,如何把眼前的塞尔柱骑兵彻底吃掉,这不碍他们的事儿。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护住自己。 而被大群的骑兵迫到近前,这也是他们所要面临的最严峻的考验! 正文 第九百七十五章 吃钩容易,脱钩却难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一匹匹高速冲刺中的战马,阳光下耀眼的枪尖和马刀,奔雷一样滚滚不绝的马蹄声,步兵刺刀方阵与骑兵的碰撞,历来都是战争中最残酷也最经典的一幕。 任何步兵方阵都不存在绝对的克制骑兵属性,空心阵也只是相对效果好一点。但空心方阵在前世的近代战争中能与骑兵的对抗里,屡屡成为对手的噩梦,靠的却绝不是刺刀明晃晃的叫马儿害怕,而首先是它们强大的火力。 这是最容易发挥出火枪兵杀伤力的阵列。 几个散列开的步兵方阵,相互交叉射击,再配合大炮的火力,那绝对会是冲阵骑兵的一场噩梦。 但如果没有大炮,没有了交叉射击的友军,单一的空心方阵面对骑兵就只能说是可以勉强自保罢了。 旧时空的空心方阵所持的是火枪+刺刀长过马刀,骑兵的马刀砍不着,可是眼下时代骑兵基本都是刀枪双配的骑兵为主,长矛远长于刺刀,空心方阵的步兵处以绝对的劣势。但空心方阵可以施放火枪,可以投掷手雷,枪骑兵杀伤敌人的同时也会承受很大的伤亡,而且当战场前方扑倒了一匹匹人马尸体后,对后续骑兵的冲刺也会有很大的影响,而当战马的速度缓慢下来后,他们的冲击力就很有限了,甚至会丧失冲击力。 但是塞尔柱人是东方游牧型的骑兵啊。他们手中可不止马刀长枪,更配有弓箭。突厥式的塞尔柱骑兵只需要用弓箭不停的骚扰敌人,待方阵发生动摇后,用长枪冲刺,方阵不难被正面攻破。 与冷兵器时代的步兵方阵相比,纯粹火枪兵所组成的方阵甚至还要更处于劣势——至少他们身上的棉甲是绝对不如铁甲坚固的。 塞尔柱人都是聪明的,除了极少数的狂热派不顾一切的冲向了步兵阵列,更多的则选择了减缓速度,然后偏转马头,绕圈。 别忘了,空心阵拢共才40人横列,人挨着人,单人所占空间还不到三尺,这般的一方阵,放在今日的战场中是何等的渺小。 队形散乱的塞尔柱骑兵横面本就宽大,如此来,他们再多的人,实则也只有极少量的一部分人方能与方阵做正面接触——战马拉开距离来三两米不是事,五六米也常见的很。如果他们真的冲到阵列前面了。 而面临着火枪手雷的夹击,显然更多的塞尔柱人希望能远远的放箭,而不是真的铁了头硬撞。 枪弹之下,无论你是身穿几重重甲,无论武艺多么高强,在火药驱动的铅弹面前,都是一堆不堪一击的碳水化合物! 铅弹造成的创口,天方人根本无法医治,只要中上一发,那就必死无疑!这是之前的战争中天方人吃到的教训。这和弓箭刀枪的杀伤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他们停留在三十步外,因为三十步外的距离就极少有手雷投到了,而且他们还有‘天方兄弟’在冲阵的么。距离必须拉近,只要陆齐阵营一乱,刚才还心有畏惧的他们立刻会如饿狼一样猛扑过来。 箭矢如雨点一样落下,一个个陆齐士兵低下头任凭箭矢摧打,前列士兵继续挺着刺刀,后排的士兵或是猛投手雷,或是抓紧每一秒钟的在装填弹药。 至于箭矢,就任凭他们落下吧。 身为诱饵的这支火枪兵,棉甲之下且还有一副锁子甲在。这虽然扛不住刀枪的劈砍捅刺,挡不住重兵器的砸扫,但却都是对弓箭有着不俗防御力的甲衣。 陆齐军上下将士的吼叫响起,意志的比拼到来了。 而外围的塞尔柱人,这一刻也发出了由衷的惊喜。在他们眼中,那些奔到陆齐军眼前的骑兵数量虽然很少,可却一定能轻易的打破中国人那可笑的阵列。为他们打开通往胜利的大门。 当火枪兵的阵列零散之后,他们就可以用马刀长枪,轻松的收割对手的头颅了。 骑兵跟人群猛然相撞在了一起,人马嘶喊的声响响彻云霄。 手持长枪的塞尔柱骑兵真就很犀利的切入火枪兵中,但是再强健的马儿面对密集如林的刺刀,以及意志坚定的士兵时候也会产生出惊惧。更不要说战场上手雷爆响,在方框内更有数十火枪兵在荷枪实弹。 破阵之时的雄心壮志还没有开出璀璨的花朵,便先一步凋零了去。 阵势零散的陆齐火枪兵可没有就此失魂丧胆,抱头鼠窜,而是相互的靠在一起,迅速的聚拢在一起,弥补了缺口,乍然看去,那依旧是一条直线。 冲进去了! 一个个塞尔柱军官像是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大声下令剩下的骑兵跟进! 塞尔柱骑兵的攻击就像一个大大的铁刷,无情的刷掉了陆齐军一层层血肉。如果这个时候两翼包抄来的塞尔柱骑兵能够立刻杀到,还真有可能冲垮面前的陆齐兵,然后将他们杀的片甲不留。 然而两列的火枪兵手中拿着的可不是烧火棍,噼里啪啦的枪声,轰鸣的手雷声,彻底掩盖了阵中被塞尔柱人冲破之后留下的凄凉惨叫。 穆赛利迈和拉赫曼的目光全被激烈的战斗所吸引去,奔腾的战马绕着战场跑了一圈又一圈,黄沙遮蔽了天空的太阳,亦遮住了不少塞尔柱的目光。以至于战场的后方,一支铁骑慢慢浮出地平线的时候,塞尔柱骑兵的哨骑发疯一样吹响号角示警,都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传入穆赛利迈的耳朵。 是的,好长一段时间。对于平常人言,可能吃份盒饭的时间都不够,但在战场上,这真的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枪声如爆豆一般的响着,弹雨如织,再加上手雷的轰鸣,打得塞尔柱人的骑兵至今没有触碰到胜利。 纵然不时的有一蓬蓬箭雨落到火枪兵的头顶,杀死杀伤了一个又一个人。 最前列的火枪兵身上,每一个人的甲衣上皆三三两两的插着七八支箭,甚至是十几二十支箭矢把人径直插成了刺猬。 但空心方阵依旧还在。 “杀啊……” 当警讯终于传到穆赛利迈和拉赫曼耳中的时候,隐隐的,不少人都能听到那从北方传来的喊杀声了。 “弟兄们,援兵到了。我们赢了!” 空心方阵中,营正陆世强的声音高叫着,很快所有人都听到了那迥异于土著的喊杀声。 毫无疑问,塞尔柱人选择了后退,穆赛利迈不是傻子,这场仗继续坚持下去,等待他们的只有更惨重的损失。所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会全军覆没…… 可是咬中了诱饵的鱼,想要摆脱吊钩,又谈何容易? 正文 第九百七十六章 玄机奥妙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是秋风扫落叶,又似狂风卷残云。 杀来的陆齐铁骑半点余地可不会给塞尔柱人留,铁马金戈,横冲直撞。 先已经厮杀一通的塞尔柱骑兵如何会是对手? 他们没开打之前到就是想跑,可那又如何跑的掉呢? 出击的齐军马军人手三马,可全都是这些年陆齐朝积攒下的一等良马。从东科普恰克,从花刺子模,从安西,从天竺,大批的上等军马聚集在西域,这些都是陆齐大兴马军的资本。 平日里,转运司就沿着贯穿东西方的道路,一批批的将战马送去中原,而这两年却停了下来,大批的优良战马聚集在西域、安西,都在为眼下的这场战争做着准备呢。 如此良马在手的陆齐铁骑,若还能让上钩的肥鱼跑了,才有鬼呢。 追击战要打很久,战斗很快就远离了火枪营。 后者中的战士们这才松下了一口气,一个个喘着气仰天躺在战场上,战斗结束了,任务完成了,战斗胜利了。他们活下来了。 此刻周遭的这片平野已经完全看不到昔日的模样了,鲜血和人马的尸体铺满了绿色的大地。 医护营还未赶到。 上百位伤势轻重不一的将士被平方在地上,另一边则是一具具阵亡将士的遗体。随军的军医正紧张地为前者包扎着。 一张张永远闭上了眼睛的脸庞,一具具被践踏的不成模样的尸首,士兵们看着战友的遗体,一股钻心的痛让所有人都咬紧了牙关。 直到一位掉了条胳膊的士兵痛苦的哀嚎才打破了气氛的宁静,旁边的大夫清楚的知道金创药是止不住血的,让人死死摁着士兵,径直把刚刚烧得炙红的烙铁按在了伤口上面。 “滋啦……“刺鼻的焦臭味道散发在空中。 伴随着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是伤兵凄厉上十倍的惨叫。巨大的疼痛让他随即昏死过去。军医却迅速在烫熟的伤口上洒上了白色的药粉,然后迅速缠上绷带,这就结束了。就是一会送回医护营里了,对于这种伤势也只能如此,而至于伤兵本人还能不能活下名来,就看他本人能不能熬过去了。 …… 尼沙布尔城下,战报在火枪营返回营地之前就先一步送了回来。岳飞看了战报上的伤亡数字,半点也不震惊,但身为大军右军师的朱武,却呵呵一笑。尤其是听到阿尔斯兰的心腹已经返回之后,便满脸带笑的离开了大军中枢,施施然的向着花刺子模人营地赶去了。 “果真战死者只五六十人,伤者不足百?”阿尔斯兰看着眼前的心腹,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五百火枪兵对战三千塞尔柱骑兵,竟然只付出了这么点微小的代价,还击毙了数倍的敌人,这是天方夜谭的《一千零一夜》么? 如果眼前之人不是他的亲信,阿尔斯兰能够确信他不会背叛自己,他都要抽刀子砍人了。 糊弄傻子的啊? “我尊敬的殿下,我怎敢欺骗您呢?中国人就战死了那么多,五六十人,甚至可能都不到五十人。而他们打死了至少有三百骑,不,四百骑。我能向佛祖发誓!” 亲信也知道自己所说的话有些匪夷所思了,但这真就是事实啊。 过不多久,那支火枪兵就会回营,到时候还剩多少人,又死了伤了多少人,一目了然。 “火枪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战斗力?”阿尔斯兰心中已经相信了这一事实,但他又真的不敢相信它。 朱武手中转着两个白玉球,整个人不像是大军的军师,而更像是来找阿尔斯兰唠嗑的老大爷。满身都洋溢着一股平和的气息。 “贤侄以为火枪如何?将士们以少敌多,死伤五十二人,毙敌四百余。火器之利岂是弓箭可比?” 阿尔斯兰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他也是聪明人。如何不明白朱武话中的深意——弓马的时代就将要结束了,一个自幼骑马射箭的草原勇士,上了战场未必能抵得上一个练了几个月滑膛枪的汉人农夫!而如此也将注定,天方永生永世也休想在陆齐手下翻过身来。 这个世界上能与中国在人口上一较高下的只有天竺。 阿尔斯兰干笑两声,“火枪威力之惊人小侄已经受教。只可惜其功效虽好,价钱却不便宜,火药也昂贵的紧,还是弓箭更和我康居国情。” 朱武竟然要跟康居做买卖,想替军器监把一批火器卖给康居国。这话传进阿尔斯兰的第一瞬间,真把他吓得有点魂飞魄散了。 花刺子模人跟着陆齐边上鞍前马后这么些年,如何不知道火器的犀利?又如何不知道中国人对火器机密防备的严格。朱武这是在试探他们吗?还是怀疑了他们花刺子模? 后来才知道中国人的火器泄密了。 西域行省忙活了好一阵,也只抓到了一些黑手故作迷障抛出的弃子,或者是死士,可以很确切的说,枪炮的机密数据已经‘飞’出去了。 飞天虎要怎么吃排头且不去说,横竖金陵突然转变的态度之大,是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前一刻还藏着掖着不让见人的宝贝,后一刻就要拿出来卖啦? 朱武也不明白这般大的转变是为甚,但任务总是要完成的不是? 花刺子模人是陆齐制衡天方的一枚重要棋子,把枪炮卖给阿即思,是为了加强花刺子模人的实力吧。且就这么想着,朱武现在的主攻对象是阿尔斯兰。 虽然他总觉得这事儿,另有奥妙。阿尔斯兰也不敢大包大揽,只对火炮表示出了自己的渴望,而对于火枪则还有推脱。 至于是真瞧不上火枪,还是其他原因,那只有阿尔斯兰自己知道。明面上他就是瞧不上火枪,认为后者太慢太不准了。 后者的单价是远不如大炮犀利,但再低的价格也挡不住一个数量多啊。且买了火枪就要有火药,还有枪支损耗等等,整体价格可不便宜。 “火枪可不贵,材料就是几斤好铁,几斤木头,费的是人工。人工其实也不贵,一支火枪能用几工人工?一工人工又能花几个钱?这火枪已经被朝廷做熟了,大量生产,最多就是三五十块一支罢了。稍微正规一点的军弓都不止这个数了,除非你用那猎弓……” “至少它们在守城的时候,可比弓弩厉害多了。这东西准性是不行,要聚起来用。” 大量生产,标准化、流水线工艺,这些年里已经与军器监紧密相连了,这实则已经有了点工业化的意思!陆齐还是梁山军的时候就引入了标准化和流水线生产这两个概念。后来军器监发展壮大,就更坚持这么个思路了。 各种水力、畜力带动的简易机械的大量采用,很大的提高了生产效率,降低了生产成本。 不止是枪炮如此,刀枪兵甲更是如此。整体军备价格,都在一年比一年低。 以简易板甲为例,一副30斤重的步兵板甲,单体成本已经从最开始的百五十两/贯跌倒了现在的一百元左右【66.67两】!大规模制造中,成品率较之初始时候更高了许多,整个价格下降很快。 “陛下对康居可是即以厚望的。你们的未来也不在咸海,天方才是你们驰骋的原野。” 正文 第九百七十七章 再活五百年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花刺子模人的未来不在咸海,也不在里海,而在波斯高原。 这话陆谦早就给西征军的一干高层言语了,但却没使人招呼阿即思。太早就给他们一个大大的许诺,一个美好的前景,并不是好事。“临时”施恩,不着痕迹,才能更打动人心。 而且这话的潜意思也很残酷,那意味着波斯高原以东以北的区域,就不再属于‘天方’了。 横竖花刺子模人已经皈依我佛,陆谦也能够肯定阿即思对于波斯的渴望。应该,不会/不敢介意吧。 花刺子模人与塞尔柱人可说是有着同样的一个老祖宗,都是突厥——乌古斯人的一支。 如今的塞尔柱人也百多年前在酋长塞尔柱的带领下,先干翻了击败加兹尼人,而后大举南下杀入波斯高原,将整个波斯突厥化后,才出现的一个民族。 如果没有信仰上的不同,现在的花刺子模人与塞尔柱人简直是可以无缝连接的。就像历史上出现的那一幕一样,衰败的塞尔柱人就是被花刺子模人轻易所取代了。 只是阿即思的子孙运气不好,帝国还没有进入巅峰,就遭遇到了有着‘不可抵挡’bug的蒙古人。自己又做了个大死,被浩荡的蒙古铁骑踏过后,第一个打出了GG。 也是从花刺子模人挨刀开始,第三次‘黄祸’正是席卷了大陆。在陆谦前世的古代史中,‘黄祸’这个词始终给他一种爽与痛的混杂感觉。 蒙古人的西征给世界带来了无法忘记的伤痛,同时也是三次黄祸中,最与华夏文明关系浅薄的一次。 陆谦对这个词汇的不爽,那就是来自蒙古人。 人家是主动西征的,与匈奴人和突厥人不同,那两位是被中原王朝吊打,无可奈何的被逼西迁的! 东汉初年,匈奴分裂为北匈奴和南匈奴,南匈奴附汉称臣,东汉联合南匈奴击败北匈奴,迫使部分北匈奴西迁。这些迁至欧洲的匈人就是现今匈牙利的祖先,他们对日耳曼人和东罗马帝国不断的征伐,迫使日耳曼人南迁,南迁的日耳曼人最终灭亡了西罗马帝国。 而在隋代,突厥分裂为东突厥和西突厥,两者相继被唐朝灭亡,部分西突厥部落西迁。旋即突厥化的游牧部落就席卷了中亚、西亚,迁至西亚的突厥人更是对东罗马帝国连连征伐,最终引发了十字军东征,而突厥人建立的奥斯曼帝国还灭亡了东罗马帝国。 连同蒙古人,三次‘黄祸’都可说是影响到了整个世界历史进程。 现如今,蒙古人的辉煌自然不复存在了,奥斯曼土耳其也肯定会被灰灰。可塞北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依旧会大举的西进,塞尔柱人也依旧会被覆灭,用花刺子模人代替塞尔柱人,看住波斯高原,再安排个儿子在两河流域落脚,扫荡地中海东岸地区,攻略小亚细亚…… 陆谦现在的计划大致就是如此。 当然,很多塞北部族的头人们,如忽察儿等人是不知道陆皇帝的打算的,否则心中定要生出不情愿。 游牧民族一样念家,那乡土之情固然不如中原的汉人百姓,可他们现如今的小日子过的舒舒服服,周边环境也不要太安全了,可以悠悠然的过日子,又如何愿意迁移到万里之外呢? 历史上曾经称雄一时的匈奴人与突厥人的西迁命运,乃是他们在汉人身上遭遇到了绝对的惨败之后,无奈向西而去的。至于在西方找到了第二次机会,不是说他们早就心中有谱,而是民族之幸运。 现在,就轮到蒙古人了。 跟历史上的蒙古人不同,后者完全在陆皇帝的指挥棒下跳舞,那待遇比之匈奴人、突厥人还要凄惨,但他们的形势比当年的匈奴人、突厥人也更加有利! 有着陆齐做后盾的蒙古人,比匈奴和突厥他们更强大,拥有更多的先进武器,拥有天方和西方诸国完全不能想象的火药兵器。更重要的是,他们拥有华夏文明作为思想后盾,让他们在文化上也挺直了腰板。不至于挥舞着刀枪弓箭征服了地方才不久,便在天方文明和一神文明前,轻易的跪了下。 在陆谦的眼中,这事儿实则就与满清入主中原一样,野蛮击败了文明,而后野蛮人又用文明统治了它原先的主人。甭管满清在‘文明’上头又做了怎样修改,从本质讲,‘文明’还是那个‘文明’! 再考虑到‘胡无百年之运’和女真、五胡,以及蒙古人的前车之鉴,野蛮的征服者主动的融入被征服文明的文化规则之中,这对于野蛮人来说,许还是一种延长自己统治秩序的灵丹妙药。 匈奴人、突厥人和蒙古人似乎在主动与被动之中,做出了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来。 可眼下被华夏文明和汉传佛教先一步占领了思想阵地的蒙古人,他们闯进了天方和一神的领地之后,合着已经皈依我佛的花刺子模人,以及也会向西去的回鹘人,又会与天方和一神世界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呢?特别是这当中还会有一个个的陆齐藩国存在…… 如果可以,陆谦是真想活个三五百年,看看数百年后的世界又是什么模样。 天方和一神两大信仰还被打压成何种模样,白色人种又是被怎么给欺负的?可以肯定的是二者绝对不会如前世那么牛13,这真是想想就让陆谦心胸为之一宽。 …… 金陵皇城当中,一席家宴正在进行中。 虽然年长的儿子一个个都出征了,但家宴还是要继续的。 陆谦他现在也很喜欢看一看孙儿辈的小家伙,儿孙满堂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此刻天气已经放暖,这场家宴并非有放在乾清宫里,而是摆在御花园中的凉亭里面。 并没有什么吃不尽的山珍海味,数不尽的美味佳肴。而都是些家常风味,菜蔬新绿,果子甘甜,几个凉菜小炒,还有几壶葡萄果酒。看着天空中星星点点的星光,感受夜间习习的凉风,仿佛整个人都被从樱岛飘来的清新风雅给包裹住了,叫人觉得胸怀大畅。 家宴的规矩不大,没什么食不言的说法,酒宴之上不住谈笑风生乃是很常见的一幕。上到陆谦本人,下到还未娶妻成婚的皇子公主,乃是的带着奶气的三代萝卜头,聊得都是些奇闻异事,比如天方的,一伙关于一神的,还有那新大陆的。 黑蜀黎已经不值得叫人惊奇,但鸵鸟、袋鼠、树懒、羊驼、狮子、长颈鹿、斑马等生物的到来,让美洲、非洲、澳洲的热度持续坚挺,始终浮现着大家眼前。 特别是美洲,随着黄金白银持续不断的运回金陵来,还有许多消息杂乱的在民间传播,美洲的话题热度是不断升温,其‘个人’形象也渐渐的要与‘真金白银’划上等号了。 金银的吸引力真的不可小视。 正文 第九百七十八章 冠冕堂皇——救民于水火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时间在流逝,世界在发展。一年又一年的光阴渡过,陆齐对黑蜀黎和美洲的了解,对澳洲的了解,自也越来越深。 以美洲为例,黄金的光芒闪瞎了无数双眼睛。越来越多的淘金客和商人往来于大洋两岸,关于新大陆的话题在社会上也就变得更加热门起来,彻底压倒了黑蜀黎和澳洲。特别是不久之前,美洲传来了发现超级大银矿的消息,《新闻报》进行了‘追踪’报道——连续十天连载银矿的具体信息和随后的一系列开发措施,一时间是洛阳纸贵,关于美洲新大陆的种种,径直成了大江南北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 当然,最近一段时间,在社会上引起巨大热议的可不只是战争与海外新大陆,陆皇帝要正式着手简化汉字及推广‘普通话’,这决定也是很叫人热议的。 事实上若不是现下的中原雅音与后世的普通话差距太大,陆谦都想搞出一套字母拼音来。 也亏得他的穿越是接受了记忆的,不然光是这语言就足叫人头大三圈。 此时的中原雅音与后世的中原官话虽有不少相近,但还是有很大不同,当然也不是说就像粤语。后世网上曾一度流传一个说法——今天的粤语(广府话)就是昔年的中原雅音,而普通话是“胡化”了的汉语。一时间还引得无数人信以为真。因为他们摆出的‘证据’很充分么——岭南敝塞,故而能保持传统。 这智商,真的很让人着急啊。 明代徐霖所著《绣襦记》中有:“中原雅韵何消记,南蛮鴃舌且休题”之句。 孔贞运《明兵部尚书节寰袁公墓志铭》也有:“巡抚檄公(袁可立)查验,而二夷已毙杖下,其十八人皆鴃舌不可辩。” 意思是甚,不问自明。 在现在这个时候,中原雅音,也或者说是河洛雅音,得到了整个社会的认同,乃是无可动摇的官话。就如是后世学普通话,各地方的读书人、武人、富贵商人等中上层人等,一口流利的官话雅音乃是标配。但就跟燕京城里的大爷大娘们一口地道的京片儿一样,就是中原地区的老百姓们,说的也只是中原方言而不是纯粹的官话雅音。 这种‘官话’一直来都是中上层社会的标配,与广大的普通民族甚是疏远。现在陆皇帝忽的叫官府大力推广官话,针对对象还是全民的,这可是给礼部出了个大难题。也让社会上好一阵热议。 而与这个话题永远牵扯在一起的简化汉字,那也是在社会各界引起了广大讨论,就是朝中都有人对此持反对意见。 很是有几个脑筋僵硬不知趣的家伙,认为此事有违圣道,不敬先贤文圣,一个个跟看不见秦汉时候的简化字一样,只说万不可为。 哪怕那简化字在陆齐从已经存在了很久,在中国历史上存在更悠久。 早在很多年前,陆谦就已经指示在学堂、官府等尝试着推行简体字,但先前加起来不足三百字,还是分出几批放出去的,现在却是要全面铺展开,这个增长幅度可就太大了。 民间的诽议同样被儿孙们带到了皇室家宴中来。 叽叽喳喳的声音让整个宴席不得清净,可陆谦却觉得这很家庭。 一二十个嫔妃凑在一块儿,那是相当养眼的。陆皇帝喝酒吃菜,目光除了看看小辈儿们,自然也不会冷落了自己的女人。一个个都是艳色,哪怕上了些年纪,都有着自己的风韵,瞧着真狠养眼。在这个时代当皇帝,开个后宫,收点儿艳色,享受一番女子的温存,那是天经地义的好福利。 夜已经深了,御花园的家宴早就已经结束。陆皇帝带着皇后方金芝去了宫外樱洲上的小楼,看着方金芝在那里对着镜子梳头,陆谦无声的笑了笑。 刚刚沐浴完毕,当然是和陆皇帝一块儿洗鸳鸯浴。已经侍奉过陆皇帝一次的方金芝,就坐在梳妆台前等着头发阴干。光可鉴人的秀发向一侧垂下,散散地盖在规模愈发宏伟的凶器上。已经是三个孩子母亲的方金芝,一子二女,为陆齐皇室的开枝散叶是立下过赫赫功勋的。 但年纪四旬的她却没有丝毫想要计划生育的意思。如果可以,她更愿意再多生养一个儿子来,好让未来时候她的儿子能有真正靠得住的帮手,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完全能承受。而且世界又那么大,她就是再生十个八个也不愁陆皇帝没封地不是? 黑蜀黎不去说,只澳洲探得的面积之广大就不弱于中原,更不要说美洲了。所以啊,别给陆皇帝省心省力,生出来就都是赚了! 方金芝抚摸了一下自己有些不争气的肚皮,然后一双春水般的眸子向懒洋洋的陆皇帝望过去,看的陆皇帝忍不住一乐:“有甚好瞧的?莫非还没有尽兴?” 二十多年的情谊,彼此之间的感情与昔日浓情蜜意时候已经截然不同,可却另有一番滋味不是。 …… 翻云覆雨的陆皇帝无暇去想正在进行的战争,但陆齐朝现今几块厮杀中的战场上,一个个士兵,一个个中低层军官们,却无时无刻不再感谢着远在万里之外的陆皇帝。 因为一个很确切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军——他们有机会把自己端的铁饭碗换成金的了。 刘峰利用一次押送弹药补给的机会找到刘永所在营,撩开军帐进去,就看见刘永正坐在床上,手里握着一支炭笔在一本书上写写画画。 刘峰笑的眼睛都要眯成线了。“好,好,知道用功就好。俺是年纪大了,不然定与你一齐用功!” 刘峰为刘永带来了一斤烟丝,还有一袋炒油茶,他是辅兵么,现在辅兵做的事情就是物质运输和看守地方。 猛然间看到‘自己人’,刘永心中大快,至于刘峰所说的话,他听了也是哈哈一笑。谁人不想富贵? 营中的教导大声宣讲过:西方地界幅员辽阔,人口众多,较之中原亦相差仿佛,大军镇平此地后岂能随随便便抽身而退?陆齐大军可是仁义之师,杀入天方不是来抢钱抢粮抢娘们的,而是来救天方之民于水火的。 很直白的指出一个‘道理’,陆齐对西方和对天竺的处理方式完全不同。 天竺是割韭菜,那一个个婆罗门、刹帝利就是韭菜根,想要收割韭菜,那根苗可就动不得;而在西方——包括中亚、西亚和欧洲,却是深挖重犁,用最直接的手段将外表的一切通通都给毁灭! 当然,陆谦不是要彻底毁灭天方,他的原本打算并没改变。在天方世界里真正下手的时候,地点也只局限于“少量”地区。 如此就已经需要大量的‘地方官吏’存在了,且这些个地方官吏要一手拿笔,另一手就要拿枪! 吃公家饭就要认得字,就要懂得朝廷的规矩。 就地安置退伍兵,那是各藩国皆求之不得的大好事。标准放的是相当低,哪怕只认得半箩筐的大字,只要愿意留下,最不济也有个警官的位置。刘永显然是动心了。 “好好干,老哥就等着来日投奔兄弟了。” 刘永眼睛一亮,“哥哥决定移民了?” “那孽障做下恶事,官府处置了他倒不当紧,却碍到俺那乖孙。思来想后,还是移民安稳。” “再说,移民局那些贼鸟厮,安会放的过俺家?” 他刘峰只是个辅兵,而不像刘永这样是上过战场流过血的火枪兵。早晚要走,早走胜过晚走。 正文 第九百七十九章 在战争中学习战争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轰——” 一枚硕大的药粉包落在格尔沙普身旁,‘滋滋’的火花恰时燃烧到尽头。剧烈的爆炎仿佛是平地里盛开了一朵耀眼的橘色火花,绽放在尼沙布尔的街头,强大的冲击波横扫了周遭方圆三五十丈范围,披着重甲的亲兵,骑着高头大马的古拉姆、随从,都被吹成了般地乱滚的葫芦,连两座投石机都被掀翻。 副将之一的马哈茂德被气浪直接卷起撞到一边残迹上,脑袋轰的一声,眼前一黑就再也没了意思。 格尔沙普的右臂也被蹦飞的石头打中,鲜血汩汩流出,骨头更似乎断了。稍微一动都是剧烈至极的疼痛,他额头上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擦开了个口子,有小儿巴掌那么长,鲜血满面。此外,这次爆炸还引燃了一旁的一车火油,熊熊烈火燃烧,直烫的他们仿佛被火焰包裹了一样。 “灭火,快灭火。小心黑油……”清醒过来的格尔沙普肝胆俱裂,生怕自己迟喊了一秒钟,其他两车黑油就也都被引燃了! 这可是他们抗拒陆齐步军的一大利器啊。 他大吼的指挥水兵去抢油车,“泼沙,快泼沙……”到底是本地土著,知道怎么对付黑油。 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说,格尔沙普大呼叫喊人马去抢救黑油的时候,尼沙布尔的守军也已经崩溃了。 太残暴了。 在这个时代搞出药粉包来,那巨大的杀伤力和震慑力,是能让人迅速从‘人’蜕化成惊恐的动物的。 当火炮轰塌了尼沙布尔的城墙后,格尔沙普就将肉搏兵调到缺口处等待,双方已数日厮杀,陆齐军自然大占优势,但天方人也打的很英勇。可是今日他以为的肉搏战并没有爆发,来的而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药粉包。被城外的梁山砲大量的送入城里来。 可怜格尔沙普已调集了大量兵力,乃至是手中的精锐兵力布置于缺口,只等着跟陆齐军肉搏厮杀呢。 结果,全被一团团橘红色的烈焰包裹其中,霎时间就支离破碎,血肉横飞,场面是惨不忍睹。 主战力量一遭崩溃,就在格尔沙普大声叫喊着让人抢救黑油的时候。尼沙布尔就跟倒塌了顶梁柱的宏伟大殿一样,已经完了。 被恐惧控制了心神的守军,那就是一群撒了手的惊马,或是一块摆在了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由陆齐军来宰割。 “轰轰轰……” 最后的爆炸声消失了。 “将军,将军……” 大批的陆齐军涌入了城中,震天的喊杀声传进了格尔沙普的耳中。身边的随从慌忙叫道。 …… 太阳终于落山了,天空由血红色转向无边的黑暗。 尼沙布尔城内绝大部分的火势都已经被扑灭,所剩不多的几堆火光——为什么用堆呢?那是因为它们烧的就只剩下一个火堆了。 就比如城内最大的星月寺,在守军战败的时候,被乱军一把火给烧了。到现在还是这片天空下最明亮的一支火炬。 格尔沙普走了,但留下的人也不少,与尼沙布尔共存亡。虽然是敌对方,但攻城的李彦仙、牛皋等将也要说一声:求仁得仁。 尼沙布尔这一战前后已经进行了不少次厮杀。塞尔柱人损失很大,但他们抵抗的很英勇,当然,这也有岳飞不愿意伤亡太多的缘故在。 前后大半月时间的战斗,陆齐军在城内城外阵亡一两千之多,可对比这点伤亡,他们的战果就巨大的不可思议了。 然李彦仙也好,史进、牛皋等将也罢,此时此刻却都内心十分复杂。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场大捷的主角是一包包药粉,而不是他们。 看着重归平静的尼沙布尔城,阿尔斯兰脸上的神情冷硬冷硬。药粉包+梁山砲,这种威力奇大的武器陆齐军之前竟然一直藏着掖着,一丝儿风声都没有向外露出去。 他可想不到这只是虞允文的灵机一动,他看到城墙被轰破之后城内守军抵抗兀自顽强,就想出的这一法子。随军的师傅们只用两天时间就实验出了火绳应该保留的长度,以及药粉包的重量。 单纯的药粉包杀伤力“有限”,里头装点些碎石碎铁,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阿尔斯兰不知道这一切,只以为这是陆齐的军事机密呢。他心中全是后怕。如果当初他老爹选择的是另外一条路,那是不是尼沙布尔的厄运也会落到花刺子模人的头上呢? 阿尔斯兰不能不这样想。梁山砲+药粉包的威力太巨大了,出现的亦太突兀了。 外界人等真心一丁点的消息都没有听到。如今一经使出,那就是大杀四方! 一包包药粉爆炸开来,直让人想到了雷霆!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场战斗的消息会飞快的传到塞尔柱苏丹桑贾尔的手中。格尔沙普等不少人都逃出了尼沙布尔城,消息也隐瞒不下去的。 这同样也是在教了天方人一手,因为他们手里也有投石机,他们手中也有药粉。虽然在单位威力上是不如陆齐,却仍然不是为一杀招。 塞尔柱人不是愚昧的白痴,在战争之中学习战争。像刚刚结束的战斗力,他们就也玩起了手雷。组织了大量的投弹兵,在最后的肉搏阶段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 在这场塞尔柱人血拼一搏的战斗中,陆齐军俘获的塞尔柱士兵多达三万人。内里一部分是在城中被抓带的,更多的则是被城外等着喝汤的骑军捕获。 连同城内城外战死的士兵,塞尔柱人集结的十万大军,却是一半都回不去的。 尼沙布尔以北五十里外的一座小城,这里已经被陆齐军及附属军队和数量众多的辅兵给彻底占据了,你都看不到塞尔柱土著的影子。 一处天方式的宅院里,吴用与宋江两个大忙人此刻都坐在里面埋首书案。作为西征大军的副帅和左军师,二人负责统领后路事。手边书案上摞的文书已经堆了好大一撂了,但俩人这么忙,办公的同时似乎总有分心,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看门口。 茶壶内的水是加了一道又一道,叶子都泡得有些味淡了,他俩谁也没介意。 这个宅院就是西征大军的后勤核心所在地。日常事务之繁多,足以把他们二人径直埋葬。 不说那大军的物资军需转运调配,也不去说伤员的安置,就说吐火罗与呼罗珊各地官府的组建工作,包括政宣,就足以压得二人喘不过气来。 别看他们两个人埋首公务,整个房间内是十分简单、清静的,那是你没去下属的统略局,大大小小的分支就如是一个小朝廷一样儿,人不要太多。 这座无名小城与军前自建立有密切联系,飞鸽传信,今日尼布沙尔的战斗颇有意义。若进展顺利的话就能结束这场战斗了。 如此就也意味着,塞尔柱人丢掉了他们在呼罗珊最后一座核心城市,就意味着西征军已经彻底占据了吐火罗与呼罗珊,他们就可以去招呼玉龙赤杰的阿即思,带人大规模南下了…… 陆皇帝要让花刺子模人去到波斯高原,那也是需要一过程的。先让他品尝到甜头,主动的转进套子里去,比生拉硬拽可好看多了。 正文 第九百八十章 哈里发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陆齐军于尼沙布尔之战告捷的消息被他们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四方。 玉龙赤杰城里,阿即思的表情有些复杂,尼沙布尔城的宏伟和巨大绝对不弱于玉龙赤杰,塞尔柱人集结了十万重兵镇守,那是个让花刺子模人全力以赴才能抽调出的丁壮数量啊。 这一战里,他行动上自是陆齐这边的忠犬,可心里呢?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不是瞎话。阿即思的心中阴暗处也在暗自祈祷,希望陆齐大军能够撞得一头血包,即便是拿下了尼沙布尔,也是经过一场损失不小的血战后才得以拿下。而不是像现在这么轻轻松松的取得胜利。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啊。花刺子模人终究不是中原人,阿即思很害怕陆齐大军轻轻松松征服了天方后,顺手把他们也给敲掉。 作为一个叛徒,如果他所背叛的‘势力’太过弱小了,他本身的价值也就没有了。 三万人被俘…… 尼沙布尔城的十万大军是何等的凄惨,阿即思都能想得到了。 哪怕战争中,中国人真的似占据了绝对优势,但双方的实力对比绝对不是尼布沙尔之战的战果反应出的那么悬殊。阿即思都不知道格尔沙普是怎么打这一仗的了。如果不是他得到消息说格尔沙普伤势垂危,险些’一命呜呼’,他都以为格尔沙普是陆齐军的内应了。 陆齐军的实力阿即思当然是清楚的,塞尔柱人的力量他也通过渠道明了的很,把他放到格尔沙普的位置上,就是闭着眼打也不至于落得如此惨败之局啊?难道是格尔沙普自己昏了头,出了昏招了?或是大齐真的得天之佑? 阿即思内心如此想着,心头很是对塞尔柱人生起了一股‘怒其不争’的怒气来。看人家陆齐,不远万里的前来打仗,塞尔柱人且都顶不住,真的是羞死真神。 阿即思这般想着,回过头来却又觉得自己实在不该这样想,这太危险了,如此心思万不能放纵了去,心慌意乱下竟是心跳不止。 “塞尔柱,天方……,真的有难喽。”战斗力上绝对占优的陆齐军,将会让塞尔柱人的疆域变得无一日安宁,处处是烽烟,处处是战场。 他是亲眼见过陆齐马军的威武的。尼沙布尔一破,陆齐军杀入波斯高原的阻碍就再也没有了,依靠着他们马军战力的优势,在步军攻城掠地的同时,恐怕就已经能横扫高原了。 是的,波斯高原山川密布,沟壑遍地,地形甚是复杂。很多个城市,或者说是当地土著的聚集区并不容易找到。陆齐要征服波斯高原注定不会一帆风顺的。可如此地形同样对塞尔柱来说,也有一个巨大弊端——他们自身的力量一样不容易聚集来。尤其是陆齐马军出动之后,那就更难了。 可以说,桑贾尔今后能够大肆调动的力量,波斯高原上的只会越来越少,倒是新月沃土——两河流域会成为重心。不过这个时候没人知道陆谦已经打主意捅塞尔柱人的后门了。 花刺子模人的命运已经绑在了陆齐军这条大船上。阿尔斯兰手下的上万马军是他们的精锐力量,木已成舟,阿即思再见异思迁,也不敢玩火的。 期望看到陆齐军翻船的一幕,只能被他永远镇压在心底的最黑暗最不为人知处。 整个吐火罗与呼罗珊,百姓工商千千百百,阿即思相信如自己这般的聪明人,肯定不会少的。 这场大捷的消息就很快传遍了整个天方,后者并没有报纸存在,但这一消息一出,那当即就刮起了一阵超猛烈的选锋,就是远在巴格达的哈里发穆克塔菲都在十日不到的时间内得到了消息。 无数人哀叹,同样也有许多人高兴得把桌子椅子拍得震天响。 穆克塔菲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是阿拔斯王朝的第三十一位君主,却又始终是生活在塞尔柱阴影下的傀儡。 早在他之前时候,阿拔斯王朝的哈里发就成为了一个受人摆置的木头人。早在二百年前,哈里发自己都和全城一起沦为布韦希王朝的囊中之物。后者由坚持波斯传统的北伊朗人建立,不仅信奉天方教的第二派系——与哈里发尿不到一个壶里去,更是险些恢复了萨珊帝国时的拜火教信仰。 一直到新崛起的塞尔柱突厥人南下,将北伊朗人的布韦希王朝驱逐。巴格达这座城市才重新迎来了新的主人。也是在突厥人的阴影笼罩之下,哈里发与巴格达的苦日子才真正的到来。 尽管塞尔柱人早期在波斯的哈马丹建都,但塞尔柱人显然不会给哈里发真正的权利,向巴格达城派遣了自己的长官。哈里发送走了波斯人的软禁,又迎来了突厥人的监视。之后,塞尔柱人索性将宫廷和首都也搬到了巴格达,并在很多公众场合下让哈里发屈居于自己的苏丹之下,这可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但只要哈里发没被废除,其本身的精神影响力还在,早已微弱不堪的阿巴斯王朝就还有一丝尚存的希望。 而也恰是塞尔柱王朝的内部分化,让哈里发与巴格达都看到了复兴机遇。 正如所有的洲际大帝国一样,各地方长官在塞尔柱中央无法维持强势后,不可避免的出现强烈的自主倾向。原本是傀儡的哈里发,倒也因祸得福地也成为了一方势力。手中建立起了一支小小的军队。哪怕桑贾尔在稳定了局势之后,很快就重新统治了巴格达,但考量到哈里发的影响力,不愿意多生事故的他对此就选择了默认。 与一般的地方领主不同,哈里发本身就是天方世界的最高精神威权。在自身穷困潦倒之时,他们会通过点头与钦定,向任何强大的势力去兜售自己的认可。反过来,任何其他占据至高地位的军阀,也要想方设法地要挟哈里发为自己背书。直接出兵控制巴格达,就是最行之有效的手段。 这就像中国历史上的东周天子与各地诸侯,或是小鬼子的天皇与幕府。 如今在位的阿里-穆克塔菲是一位颇有野心的政客,他希望能够重建昔日辉煌的阿拔斯帝国。而塞尔柱人就是他头一个要踢掉的绊脚石。 历史上,穆克塔菲在自己的统治后期,见到塞尔柱帝国四分五裂之后,就发起了一场螳臂挡车式的战斗。手中只有三五千战力低弱的宫廷宿卫和民兵的他,高声的对桑贾尔的继承人之一穆罕默德二世发出了反对声。 通过一场奇迹般的巴格达保卫战【巴格达之围】的胜利,让阿拔斯王朝摆脱了突厥后裔的控制。虽然当时的阿拔斯王朝已经进入了暮年,可这样一场胜利也堪称伟大,弥足珍贵。 已是暮年的阿拔斯王朝,正是依靠这次胜利,迎来了自己最后的回光返照。哈里发终于摆脱了来自波斯高原的控制,让阿拔斯重新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国家。 而现在他也同样要进行一场豪赌,哪怕塞尔柱人还远没有穷途末路。但后者在巴格达城内的军队被尽数调去苏摩尔,这也是事实。这是一个大好机会,下手要趁早。否则大势已成的中国人又如何会考量他的利益? “亲爱的卡伊姆,我能真正的信任你吗?”穆克塔菲招来了哈里发宫廷的一名学者。 卡伊姆惊讶的张大嘴,他是穆克塔菲最亲睐的人之一。立刻跪在地上说:“真神鉴证,我对陛下的忠诚没有半点欺骗!” “那么我做出的决定,你会坚定的去执行吗?” “众牧民的领袖,我最崇仰的陛下,您就代表着真理!” 穆克塔菲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那么你就去胡摩斯吧。” “我要你记下中国人的每一个反应,返回后细细的告诉我。” “我最尊崇的陛下,愿真神保佑您。我一定把真实的情况一字不漏地全告诉您。”卡伊姆脸上闪过愕然,还有那么一丝挣扎,最后却是选择了尊崇。“只希望这一切都是正确的。” 正文 第九百八十一章 不为人知的秘密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卡伊姆是天方世界的学者,知识量很是丰富。但天方文明与华夏文明的交织真的不多,不然,他此刻的脑海里一定会浮现出一个成语来:驱虎吞狼! 这样做,真的好吗? 不会弄巧成拙吗?不会玩火自焚吗? 这是一个好晴天。 因为‘圣祭节’就要到来,巴格达城内总会比平时还要热闹几分,虽然这座庞大的城池早已经不负昔日的辉煌,可围绕着巴格达生存的人口兀自有三五十万人,在天方世界仍旧是屈指可数的大城。 各路人等都踏足到了街边,巴格达城内熙熙攘攘,街头人头攒动,到处都是热闹的气息,很是有一番太平气象在。街头巷尾弹着乌德琴,摇着纳卡拉【单面鼓】的卖艺人笑声飞扬,商铺酒楼鳞次栉比,一些客人,看着远处的街面,时不时的跟着节奏摇头晃脑。 好吧。圣祭节实则是纪念某人的GG的日子,与一神教的圣诞节可截然不同,气息是很严肃的。 但巴格达是真的很欢快繁华,随着陆齐大军的逼近,塞尔柱人的精力完全集中到了战争中,军队和总督阿卜杜勒-迈吉德全都去了北部的摩苏尔,哈里发的自主性在慢慢增高,整个巴格达城所遭受的【塞尔柱】控制在一点点松懈。 千万别以为塞尔柱人也信奉天方教,他们与巴格达的居民就是真正的一体了。波斯人永远是天方世界的另类,而绿化的突厥人更是异类中的异类。 卡伊姆本也是相当高兴的,可现在他却浑然无法感受到城内欢乐的气息。 “陛下真的没发疯吗?”带着不住咕哝出来的自言自语,卡伊姆大踏步地从街面上穿行而过。他的脚步踏得很快很急,身子里有一股使不完的劲,让他所有后面的随从即使使尽了气力也只能不失仪态的勉强跟在后面。 万幸卡伊姆的家距离巴格达团城的中心圆也没有多远。 他出身迁士家族——所谓的迁士,就是“迁徙者”的意思。与“辅士”对称。指天方教早期为逃避麦加多神【拜火教】教徒的迫害而迁居到麦加以外的人,主要指622年与某先知一同迁徙到麦地那的人家。世代效忠于阿拔斯王室,在阿拔斯王朝鼎盛时期,其家族也一度兴旺过。 巴格达团城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座圆形的宏伟城市,由内到外共有三个圆圈,分别是王城——中心圆,而后是贵族街区和平民街区。卡伊姆自然是在贵族区。 即便是现在卡伊姆只是一个宫廷学者,在哈里发王宫内的地位也不是凡俗。他也期望着穆克塔菲的愿望能够达成,因为那样的话,肯定能成为王朝大臣的他,以及他所在的家族,就能一跃成为阿拔斯王朝的第一流权贵。 可是哈里发现在做出的选择……,会不会太冒险了? 中国人可是比塞尔柱人更加强大的力量,他们对天方教更充满了不友好,无论是最初时候不能在其国内传教,还是伽色尼人的灭亡,亦或是喀喇人与花刺子模人的该信一事,无不说明了他们的态度。 巴格达如果落到了他们的手中,那将是整个天方文明的灾难。 现在穆克塔菲要与中国人合作,怎么品,都有种不安全感。兔子与老虎的合作么?那真的是合作么? 但不管怎样他都要赶去胡摩斯一趟,与中国人真正接触后,才能做出一更清晰的判断。 哪怕中国人在欺骗呢?最终最初决定的是哈里发啊,而不是他卡伊姆。 说做就做,行动力强是卡伊姆得到穆克塔菲赏识的关键因素。他只在家中带了两日,做好了准备后,立刻就出了巴格达。悄悄地,不为人知的。 宫廷中少了一个哈里发的亲信学者,这自然会引起一些有心人的注意,可留守巴格达的塞尔柱官员,却已经无力去留心这不起眼的小事了。 筹备一批批的军需物资送去摩苏尔,组织一波波的士兵送到摩苏尔,再由阿卜杜勒-迈吉德把这些送去哈马丹。这件事已经占据了他们全部的生活。区区一个卡伊姆算甚? 后者通过海路来到了苏哈尔港。战争并没有让这座海港变得萧条起来,相反,大量走私商人的存在让这处海港充满了繁荣。 卡伊姆从这里轻易的就找到了前往胡摩斯港的船只,合着一船骆驼。中国人现在从食物到牲畜,再到食物、铜铁铅锡等,都有在收购。 而抵到胡摩斯港后,在于港口的陆齐军方联系后,卡伊姆一行立刻就被转移到了内城安置。 次日就被人带去见新到的特使了,一个鬓角花白、身材比较富态的中年官员——宋清。他结束了自己在天竺的行程后,乘船前来胡摩斯港。 也是够拼命的了。 “外邦使节,见过阁下!”一进门,卡伊姆就深深一揖,显得毕恭毕敬。 两边都配着翻译。 “免礼,贵使请坐。”宋清十分和善,并没有摆架子。他前来天方的目标有三,一就是巴格达的哈里发,二是远在埃及的法蒂玛王朝,三则是埃塞俄比亚。 没曾想到他还没使人去巴格达,哈里发反倒先派了人前来这儿,这真是正瞌睡呢飞来一枕头。 招了招手就让卡伊姆坐下。“胡摩斯杂事繁多,让贵使久等了,实感抱歉。” 两边都是聪明人,对于这次会谈也是心知肚明,客套的话不多说,余音未落就已经转入了正题。 哈里发的地位,天方教的地位,陆齐的真实目的,卡伊姆有太多的未解了。而宋清呢,他也希望能够探明巴格达的意图,摸清楚穆克塔菲的底线。双方都明白这是一个需要时间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会谈就能轻易地做出决定的。 现在,彼此的第一次接触,只是要确立一个大致方向。 “我大齐陛下对天方文明始终报以友好的态度。无论是作为一个信仰,还是作为一个文明,天方世界都应该在这个世界上占得一席之地。” “哈里发陛下权益,同样如此。” 这是陆齐与巴格达谈判的大前途么。不然,你中国都打定主意要把巴格达gg了,两边还有的谈吗? 汪精卫与溥仪在鬼子那里,可是截然不同的待遇。 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卡伊姆脸上都露出了真挚的笑容。于是在接下针对塞尔柱人的问题上,他毫无遮掩的表达了哈里发对塞尔柱人的敌视。 陆齐对天方文明和哈里发本人的承诺,与哈里发对塞尔柱的敌视全都亮在了明面上,如此大前提就有了。双方的谈判就可以围绕着这个大前途细细展开了。 正文 第九百八十二章 都是狠人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贼他娘,敬酒不吃吃罚酒!”刘峰一脚踹翻了一名塞尔柱男人,然后将枪尖直逼那人胸前,周围几名同样持着刀枪的齐军辅兵则冷笑地看着这个塞尔柱中年男人。 为首的队官是个十年前的退伍兵痞,人凶悍的很,上去都是一阵踢打,那塞尔柱人抱着头嗷嗷乱叫。 “他娘的!真是贱皮子。”不就是把你的羊牵走杀肉吃了么,又不是杀你老子女干你媳妇,至于这么要死要活的吗?“爷爷们这已经是客气的了,想当年爷爷跟着大军扫荡女真的时候,谁敢拦在面前?” 也就是现在上头抓得严,不然早一枪戳死了。队官朝塞尔柱人脸上吐了口唾沫,然后一群人提着刀枪牵着两头肥羊,大摇大摆的就走了。一个个像极了土匪。 军纪堪忧啊! 不远处,刚刚路过的一支御前司铁骑看到这一幕,不知道多少人不自觉的摇了摇头。身边的军法官要去记录那撮人的性命和编号,却被为首的军官摇手拒绝了。辅兵的军饷比正军低了一半,战利品分润也要少上一截,大家都不容易,还是算了吧! 何况这等事儿,哪儿没有啊? 看看那些个龙子大爷们。一个个可着劲的把金银奴隶往自己口袋里划拉……,吃相如何且不去提及,横竖一个个都是狠人! 眼下只是抢去两头羊,一没杀人,二没女干,已经不错了。 刘峰所在的城市不是别个,正是尼沙布尔。这座城市在先前的厮杀中已经被鲜血所淹没了,无数人在战争中被杀,无数人又在接下的日子里被掳。 别以为“三日不封刀”就真是血屠了这座城市,首先城内的工匠是齐军所要保留的第一类人,而后是女人,年轻体壮的女人。 最后是孩子。 毕竟齐军不是禽兽,就算是三日不封刀里,活下来的尼沙布尔男丁也是有不少的。 只要不抗拒抢劫的,身上没有刀枪伤痕的,或者很能忍气吞声的,老婆闺女再生的丑的,都可以安安稳稳的活下来么。【还是避一避河蟹吧】 大批的女人和孩子成为了战利品,可她们更多却取自尼沙布尔城内的失去了男人的家庭。而至于那些个人家为什么没了顶梁柱,答案就不言而喻了。 整个尼沙布尔都被清洗了一遍,而不是全都杀干净,内里还幸存的土著,现如今看到齐军就如是老鼠见到了猫,根本不敢有半点反抗。但是在城外,就又是另一副摸样了。 先前城外的游兵散勇和当地土著曾经组织起了一支超过一千五百人的队伍,疯狂围攻一处边缘据点,后者只有一个都的辅兵在。结果塞尔柱人被牢牢挡在城外,最后在驰援来的百十名马军发自侧翼的袭击下全军崩溃,成就了辅兵队伍在接手这座城市后镇压土著反抗事件中最大的一次胜利。 …… 厄尔布尔士山脉,波斯高原中一处绵延两千里的大山。图兰城就位于这座山脉的南麓。 不同于北麓的湿润多雨,南麓区域的降水量只有北麓的三分之一,甚是更少。 但无论是北麓还是南麓,都有大量土著聚集。 重要的山隘通道有两处︰其一为卡拉季河和恰卢斯河之间形成的坎代万山隘;另一为哈布利阿河和塔拉河之间形成的加杜克山隘。纵向的谷地中有很多重要城镇,毕竟波斯几乎所有的有影响的大城市都是依山而建,这为城市抵抗外敌入侵提供了良好的掩护。 图兰就是这样一座城市。 作为桑贾尔在波斯高原东北区布下的卫星城之一,这里迎来的是一场惨烈的厮杀。 图兰城居高临下的地势让陆齐军的火炮效用大减,可即便如此,在多日的炮击之后,图兰城也受创惨重。而依靠着绝对的实力,身披重甲的陆齐军更是把塞尔柱人布置在城外的多座营垒给拿了下。梁山砲在这一战中发挥出了较之尼沙布尔一战更大的作用。用事实证明了一句话,没有最好的武器,只有最合适的武器。 夜幕很快就降了下来,阵地上依旧杀声震天。数日前还雄伟耸峙的城关现在已经变得残破不堪,高大的城墙在陆齐军炮群的猛轰下坍塌了数处缺口。一队队陆齐军战士还没有杀入城中,只因城外阵地上的塞尔柱人依旧在抵抗着。 守卫图兰城的主将正是从尼布沙尔逃出的曼苏尔,他也是格尔沙普的诸多副将之一,后者已经被送回了哈马丹。然坎代万山隘与加杜克山隘不能白白放弃。节节抵抗是桑贾尔早就拟定好的大战略。图兰城是其中之一。 曼苏尔用出了手中三分之二的兵力布置在城外险要之处。只守卫的图兰城,那是在找死。不把城外的险要之地牢牢把持住,坐等着中国人把大炮拉到城下么? 大批的军队被布置在不同的山头与山隘,还有一些高地和半山腰平台。用古拉姆压着部族骑兵,部族骑兵压着民兵的法子,不停的向各处阵地填兵加油,你甭管他们死了多少人,却好歹坚持到了今晚。 大批的肉搏部队披着重甲在大炮的掩护下对着塞尔柱人阵地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冲锋,塞尔柱人的弓箭砲弩也在全力还击,他们还学会了陆齐的燃烧弹,一枚枚火红的‘炮弹’在漆黑的夜空中划出道道红色的痕迹,在双方间来回穿梭不断。 鲁北压低着脑袋,深一脚浅一脚踩着碎石堆般的“小道”从图兰城城墙缺开的豁口跑去,身后跟着一队数十人的生力军,人数不多却已经是他聚集来的全部兵力了。 当然,这些人都是附庸军或是仆从军。 在如今的齐军序列里,辅兵是齐军的自己人,附庸军就是藩兵,也是自己人,而仆从军则是被陆齐征服的如喀喇人、花刺子模人这样的军队。 作为一名藩兵,以“战功”而得了五十长职位的人,前不久才收到家里人的来信,得知家人已经受到了他和父亲使人送回的战利品的鲁北,此刻对陆齐的忠诚正值顶峰。 就比如现在,身为藩兵,他本可以留在城外阵地打扫战场的,就像他父亲现在做的事情一样。然渴望着更高位置,获得更高奖励的鲁北,却召集了一拨怀着同样心思的人出现在了这儿。 一出城去,一路上残肢断臂就随处可见,整个城关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瓦砾,在城外的阵地相继失守之后,图兰城的命运就已经被决定了。 只是让曼苏尔,和城内的上下人等都没有想到的是,齐军打仗会这么的凶,一出手就这么的狠! 炮弹不要钱似的砸来,才短短两天时间不到,城外最后的营垒就被打破,城关也被轰塌。 城门楼也好,城墙也罢,两天不到的时间里已经被成百上千发炮弹打的面目全非。 曼苏尔已经指挥调度的很得当了,塞尔柱人也很拼命很英勇,可战争还是不可逆转的向着他们不愿看到的一面倾斜了。 就像原时空百年耻辱中的华夏,经历的那一场场失败。关天培、陈化成,八里桥、大东沟、刘公岛,乃至八年抗战…… 原因拼死一战者何其之多?可最终呢? 武器不如人,财力不如人,士兵战力不如人,说到底就都是实力不如人。一如之前的北天竺与陆齐,朱罗与陆齐,三佛齐、南越、占城、日本等一连串的国家名字与陆齐…… 这也与眼下的这场战争有着神一样的映照。 不愿意束手就擒的塞尔柱人,用尽了一切法子,一如这场战争中的曼苏尔,可最终他们的努力也没有得到回报,他们还是不能逆转整个战势向着陆齐的倾倒。 正文 第九百八十三章 当年老臣,物是人非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秋高气爽时分,金陵城内桂花飘香,眨眼又到了一年中秋时节。整个中原大地都弥漫着欢乐的气息。就算是那些亲人在外的军属家庭,面对着朝廷与社会相继送来的真诚‘问候’,一个个也心甜如蜜。 官府先是送来慰问,然后又是社会各界的捐赠,最后是陆皇帝亲自在八月十五日刊登的发言,无不在表明对他们的关心关怀。 配合着天竺、天方战事进展顺利的喜讯——朱罗国是跳反了,然而西遮娄其王朝却还依旧没有起兵。武二郎合着栾君实坐镇天竺,再有水师配合作战,天竺之战局还尽握在陆皇帝的手心之中。朝野上下都一片欢喜。 可就在这个举国欢乐的时候,一些不好的消息也在私下里暗暗流传。 某王性情暴虐,凶残狠厉,动辄屠城,杀伤不计其数,大伤天和…… 某王视人命为草芥,纵火焚城,惨不忍睹…… 几个儿子的传言有多有少,但就没一个没有的。 以安保司对金陵城的掌控,陆谦都探不到是谁人在散播谣言。从天方送来的奏折战报,他可始终是明发一部分而又留下一部分的。 这显然不是‘无意’而生出的变故。 他心里当然明白是怎生回事,而至于是不是所有人都在出手,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个时候显露自己的‘纯良’只会显得很女表。 …… 也是这个时候,张孝纯回京了。他当初因为过失被贬去了日本,之后又在朝鲜和南洋打转,后又去了天竺,现在被调回中原,也是应当的事。 他从天竺坐船回来,自然对天方和几个皇子大爷们的事儿不知道了。他只知道自己许多年的夙愿终于实现了。 人到了老年,能‘生入玉门关’亦是一大乐事啊。 没有常年漂泊在外的经历,没有步入老年的危机感,班定远“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的心情,一般人是体会不到的。 张孝纯直到停船沪港时候,才从在沪港任职的儿子张灏口中隐隐得知了一些消息。张灏就是一中庸之人,便是早年有他父亲在后盾,在军中也混的一般般。后来索性转行做警察去了。这人身上很有赵宋时期的味道,又因为出身缘故,武将做的不像武将,更似一文人。 在转行之后,凭着身上的‘温文尔雅’,虽然无法迅速冒出头角,但在警察系统中也甚有发展。多少明白些暗中的事。 从沪港行船到金陵,登陆后乘坐一辆马车就向着城池奔来。到了城门外,远远的就见有个青布小车等候着,更挂着一绘着云纹的‘李’字字牌。车内坐着的不正是多年不见的李光么! 许多年不见,当年风华正茂的李泰定,如今也是两鬓斑白了。 远远的,就疾步过来:“永锡兄!别来无恙啊!” 李光与张孝纯并无太深的交情,当初李光给张孝纯站台,让其能压过郭永接任齐鲁巡抚,可不是出自私情私交。郭永为人过于苛厉,在乱世时候自能镇平一方,但彼时的齐鲁较之郭永却更需要一个性格圆滑一些的张孝纯。 但因为彼时移民局的苛刻,溺婴之事再度于齐鲁爆出,只为能减少家庭人口,好保持人均收入不落到五十元这条红线之下。事情爆出后引得陆皇帝震怒,齐鲁官场上下皆为之震动。 张孝纯也好,李光也好,都为之吃了挂劳。 而二人真正的交情也就始于这场共患难。张孝纯且还是有自己的底线的,在责任之上主动揽去了很大过错,这些年他始终飘在外头,而李光却在爪洼转悠了一圈后又回到了中原,那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然,李光在江浙巡抚任上又跌了一跤,那也怪不得别人。陆皇帝虽罢免了李光的巡抚之职,却是把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不然,他怎么就稍微蛰伏,便又在宣政司坐上一把手? 张孝纯年龄本就比李光大,现在看着就更是见老。李光脑子里且还是昔日张孝纯的模样,现在一看他那模样眼睛都要湿润了。 “贤弟,别来无恙!” “当年一别,眨眼就是十几岁光阴,弟常常做梦都是永锡兄啊!”李光含泪道。 “是啊,当年一别,谁知就是这么多年不见。你可还好?看你模样,也比当初苍老许多了。”说着两人就上了马车。 “是啊,不一样了。孙儿辈皆已娶妻,光阴一去不复返也。”俩人全都老了,没有了当年的干劲,也没了当年的功名利禄/雄心壮志之心了。 “兄长此番入京,不若就在京中谋个一官半职吧。何苦再去受那奔波劳累?”李光笑道。 “为兄可没那般雄心壮志!能生入中原,此生足矣。”张孝纯笑道。 说笑间,马车停了下。却是已经到了张府。 张孝纯虽然仕途不如意,可他品级却不低,头顶的爵位更没被罢黜。陆皇帝迁都金陵之后,张灏一样在金陵置买了宅院。 次日张孝纯递牌子请见,本以为是见不着的。 不料,当天下午陆谦就宣了他觐见。 宣德阁里,陆谦在小书房见了张孝纯。没让他拜下去,手一挥,边上的内侍已经搀住了张孝纯。 十多年没见,陆谦对张孝纯的面貌早就模糊了。可张孝纯记陆皇帝却记得很清晰。时间过了这么久,他已经双鬓雪白,头发花白,已经真正的步入了老年。可陆谦看着兀自如是一壮年壮汉,可他的年龄,张孝纯若是没记错,那也小六十了。 “坐吧。”陆谦说道:“这些年你也辛苦了。”虽然是贬罚出去的,但张孝纯辗转数地,尽职尽责,都做的很好! 以淡马锡为例,军港的色彩已经渐渐消褪去,虽然众所皆知那里是南洋水师的母港,但往来的商船来回如今已经形成规模了。 张孝纯就是出了大力的,把淡马锡从军港定位转为转口港与军港两分,就始于张孝纯啊。 “海外多年任职,张卿劳苦功高,此番回京便于京师安置。朕的儿子们皆已长成,朕想叫你给皇子做个老师,学一学这治理民生之能,以卿提领军士学堂,不知意下如何?”陆谦也是够宽和的了。给张孝纯找到了这么一个适合的位置。 张孝纯很激动,皇帝话中的潜意思他自然明白,那些还在军士学堂上学的皇子们是都没希望了,可这也是给他寻个颐养天年的好位置啊,当下感激肺腑,连连称是。 “老臣……愿为我大齐,为陛下,尽忠效死。”张孝纯跪下。 正文 第九百八十四章 万万没想到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当天晚上,张府小花厅里。 再无外人,张孝纯与李光说起私密话来,言语到那些还在军士学堂的皇子们,言语里颇是唏嘘。 “陛下龙精虎猛,如春秋正盛时候,何以显得焦急些?试看十年之后,如今的少年亦未曾不能有大作为也。”好不容易做到了皇子的老师了,结果一个个却都已经先出局了。张孝纯说道。 李光哈哈一笑。“陛下虽是明君英主,然龙子龙嗣,个个皆有不凡。若是再放些人物入场,则怕是陛下亦要觉得头疼啊。” “此时没有外人,小弟就与兄长说实话。陛下的诸位皇子当中,我是最推崇三皇子。非是因为我那侄女入了三皇子府上,而是,当日之事,是非曲直明了的很。三皇子果毅有为,仁慈爱民,更有担当。此事兄长也当清楚,他那日所承受之压力,不比小弟的差。”李光话说的很是露骨。陆谦的几位皇子虽皆文武全才,更无甚劣迹流露,但他是陆川是实打实的接触过的,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兄长不在中土,与几位皇子皆无亲密接触,但多少也会听得一二传言。你看三皇子如何?” 这个问题让张孝纯愣了一下,但李光的如此倾向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李光的事儿能轻描淡写的就被陆皇帝放过去,中间未尝没有三皇子在出力啊。 现在也就是因为他远离京城,才会这么问吧? “那实话实说。三皇子的性子……”怎么说呢?照张孝纯看来,那是有些冲动的。 “兄长能说出三皇子性格冲动的具体事因啊?” “那里能讲的出来。相隔万里的海外之地,偶尔听说几句罢了,好坏参半。但贤弟既然如此看重那三皇子,必然是他有过人之处。” “兄长离开金陵实太久了,小弟就准备了些礼物,可叫兄长闲来无事时候打发一二时间。”李光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来,上头密密麻麻的尽是蝇头小字。这也是知道世间有眼睛可带,否则张孝纯拿来也是无用。 “这是……” “这是一些小事儿。有心人都能搜集得到,从小到大。其上的一些事如今看来,未免幼稚,但三岁看老不是。”李光笑的很开怀。 三皇子做事从不会装模作样,恼了的时候还敢跟陆皇帝瞪眼,可从来做事又都挺有谱的。他是越来越觉得他合适了。 …… 再把视线转向天方。 陆齐与巴格达双方间已经秘密接触多次了。彼此都有一种感觉,距离最初协约的达成已经越发近了。 但到底是干柴遇烈火,还是饿狼遇奸狈,那就不好说了。 横竖近些日子里,从新月沃土流入苏哈尔港的硫磺和铜铁是越发多了。 硫磺是第一大交易物,新月沃土可是储藏着丰富的硫磺矿的。陆齐现在不能知道新月沃土的硫磺储量足以排入世界前十。但这里出品的硫磺量大,且价格低廉,简直是陆齐军所梦寐以求的。 在硝石矿可以从天竺解决的情况下,硫磺矿又能在天方就地解决,这简直是老天在保佑,将会大大减轻陆齐水师的运输压力。为日后陆齐统领整个天方世界,更是提供了极大地便利。 但是,留守新月沃土的塞尔柱人也不全是瞎子。他们可以忽略掉卡伊姆这么个小小的哈里发宫廷学者的行踪,却不会新月沃土对日渐增高的走私视而不见。 硫磺这东西在塞尔柱人这里,也是受管制物品。 “尊敬的特使阁下,我们又见面了!”一进门,卡伊姆就深深地向宋清一揖,显得毕恭毕敬。 他很清楚,随着巴格达与陆齐友谊的加深,宋清这位中国人在哈里发心中的份量,可超出他太多了。现在的卡伊姆只有苟,想要扬眉吐气,甚时候等阿拔斯王朝立起来后再说。 “我的朋友,欢迎你的到来,快请坐。”宋清表现的倒是十分和善,并没有摆架子,招了招手就让他坐下。但卡伊姆心里却很是嘀咕,今天他之所以来就是为了先前的事儿道歉来的啊。宋清这么一副友好的态度,只让他想到了笑面虎。“刚才我们有个会议,让你久等,真是很抱歉啊。” “哪里话。阁下辛劳国事,我敬仰都来不及,怎么会有怨言。”卡伊姆连忙说。 宋清脸上笑眯眯的,看的卡伊姆心里直跳。“那你知道我们在会议上都商议了什么吗?” “你知道硫磺被禁运之后给我军造成了多大的困扰吗?” “因为你们的硫磺,我们近来已经停止了硫磺运输,现在计划全被打乱了……” 从一头笑面虎进化做一头真正的猛虎,宋清只在三两句话间。 当然,昔年旧时光阴给他了留下的痕迹还残留许多,他就是一个小扇子,对人态度十分好,从不端架子,富态的脸上就算凶猛如虎也隐约有着一副“和气生财”的喜气。 会议厅里一阵寂静,宋清收敛起面上的凶色,慢慢悠悠地用端起茶盏,轻轻地吹了几口。 “贵使此番来是为了硫磺出口的事情吧?不知哈里发陛下有什么说?” 穆克塔菲所急需的兵甲弓弩,可都在陆齐手中的啊。用硫磺、铜铁来交易陆齐手中的兵甲弓弩,这是一典型的‘工业剪刀差’。 “是的,阁下。”卡伊姆连忙点了点头,“我国的情况,之前我已经写过陈情书,哈里发陛下也同样深感抱歉,还请大人体谅一下我国的苦衷……” 他们在塞尔柱人的监视下蝇营狗苟,也不容易的。 “哎,但你们惹下的这个大麻烦也太大了……”宋清脸上的苦笑不是作假的。硫磺来源被切断,让恩泽海岸与胡摩斯港近来的药粉制造直接陷入了停顿之中。但事实又是,恩泽海岸与胡摩斯港的仓库中早就堆满了足够多的药粉。毕竟在三种所需物品里,硫磺的比例是最低的。“这事情来的太突然了,突然间我们的硫磺来源就被卡断了,这给我们造成的影响是难以诉说的……” 虽然宋清的语气十分和缓,只是抱怨了一下,但卡伊姆却听得有些心惊胆战,后背都有些发凉了。 谁让巴格达现在全指望着陆齐呢。 而且靠着走私交易,哈里发手中已经多出了上千套甲衣,中国式的甲衣,这大大增强了他的力量。 现在这种情况若不能及时解决,很难说会不会对两边合作协议的签订产生影响。毕竟,巴格达连这点“小事”都不能解决,陆齐如何‘看’到哈里发的实力啊?那协议书的一些条件和数字肯定会有更改的。 “我国之事,让陆齐受累,实是抱歉!”卡伊姆站起来,再度朝宋清深深一揖,“只是如今之局势实惊动不得塞尔柱人,哈里发已经在设法疏通,短期内万望阁下海涵。”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宋清还是满面笑容,摆了摆手示意卡伊姆重新坐下。“我方充分理解贵国的难处!以双边大局为重,如今之局势,哈里发陛下实不能轻举妄动。” “我方秉着真诚的态度,愿意依照先前的约定,继续对哈里发陛下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和支持。……” 转折到来的如此突然。 正文 第九百八十五章 万万没想到【二】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抱着沉重心态前来胡摩斯的卡伊姆,万万没想到自己等来的不是中国人的趁火打劫,落井下石,而是雪中送炭,是如同志般春天的温暖。 这太让他意外了,也太让他感动了。 一瞬间里甚至生出了“中国人是好人”的荒谬感触来。 是的,荒谬,这感觉是何等的荒谬。 人世间单纯的个体自是有好人圣母,可是国家、文明之中,还能有单纯的好人吗?脑袋生出这般不着调的念想的人,该是多么的不着调啊。 万幸卡伊姆很快就清醒了来。对面的中国人是一头此人的饿狼,可不是好人。 “在我们中国,有一句话是要以大局为重。而何为大局呢?大局就是整个局面和整个形势以及由此带来的长远利益的走势。” “我等使臣,身系家国之利弊,脑袋里岂可缺少了大局意识? 把握现在、透视未来,做到不因局势纷繁复杂而迷向,不以局部小胜小负而动心该意,不为损失眼前蝇头小利而纠结难释,要跳出一时一事、一地一己之局限,正确处理局部与全局、个人与整体、当前与长远的利益关系。 此,方可为真使臣也。” 宋清这摆明了就是告诉卡伊姆,他为什么不落井下石?那就是意图长远,而不知拘束于眼下。 这种直给卡伊姆一种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的新鲜感。 因为对于巴格达来说,如此‘奢侈’的投资未来,是与他们绝缘的。他们根本没有这般做的资本! 想到这里,卡伊姆摇头一笑。明白了来。中国人能把姿态摆的如此之高,是因为他们有足够多挥霍的资本。即便巴格达之谋失败了,对他们的损失而言,也是微不足道的。 用一根毫毛来换取一个好的名声,一个高的姿态,一个巨大的人情,谁都会去考虑的。但要是用自己的小命去换取这些呢? “在下明白了,谢谢阁下的宽宏。”卡伊姆不再考虑,已经弄明白了宋清的意思,他是一刻钟都不想在胡摩斯待下去了。 再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宋清以还有公事要办为由,将卡伊姆客气地请了出去,后者拒绝了留宿的招待,直接领人去港口乘船到苏哈尔。 今日的会面真的是意想不到的美妙,可怜巴格达的许多人还忧心忡忡。卡伊姆现在就恨不得一步迈回巴格达去,好让哈里发安下心来。也让那些参与进事情里来的贵族长老们安下心来。 同样的一天,在离胡摩斯千里之外的巴格达城,少见的迎来了阴雨天气。 天空阴沉沉的,云很厚,空气当中湿气很重,还下了淋淋细雨,雨滴夹杂着冷风,那感觉仿佛陡然变换了一个天地。 很多人都低着头,缩着身子裹在衣服里前行,就连哈里发皇宫内的侍卫也不例外,在阴沉的天空下,就连宫墙都好像染上了一层灰色,让人心情郁郁。 这种感觉,在穆克塔菲的妻弟哈基姆身上尤其厉害,他穿着一身传统的天方白袍,脸色很有些发青,十分难看。 心情是抑郁极了,可不是因为这场忽然到来的寒冷。 国势艰难,作为哈里发的铁杆亲信,又怎能不忧心如焚? 但他好歹能端着住,即使满腹的心事,在侍卫奴仆面前还是保持住了应有的风度。 “尊敬的陛下,愿全能真神使您的统治和权力垂之永久!” 听到了哈基姆铿锵有力的呼喝声,穆克塔菲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这是巴格达城内少有的强硬派,虽然穆克塔菲知道哈基姆之所以如此强硬,也是因为他与自己已经是秤不离砣,死死地绑在一起了。 塞尔柱人重新控制巴格达后,他身为主谋,肯定是一个病死的命,而哈基姆一族也有死无生的。 这般时候,哈基姆又怎可能干坐等死呢? 就像他暗中做下的准备一样。性命是自己的,谁也不会视死如归的。 “今天把你叫过来,是要告诉你一个消息。赛利姆已经苏摩尔传来消息,塞尔柱人就要来了。” 当塞尔柱人沉下心来调查的时候,很多蛛丝马迹是遮掩不住的。 “阿卜杜勒-迈吉德打算如何?” 后者是桑贾尔留在新月沃土的总督,是桑贾尔的一条绝对的忠犬。 “他已经在筹集军队了。你应该知道他的恶名,一切敌视桑贾尔的人都会被他撕咬的粉碎。你认为他会对我们施以怀柔吗?” 哈基姆的脸色憋得涨红,“我的陛下,我们不能束手待毙,我们必须反抗!” “当然,我们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我已经让努尔丁去了南部的希拉,而你,就要去东面的瓦西特。”这是哈里发的影响力还能有些人响应的地方。 “城内的力量也要发动起来。”巴格达虽已经不如鼎盛时候,但总也有三五十万人。 “尊敬的陛下,城内的力量并不完全属于我们。尤其是巴格达城,它太大了。”鼎盛时期内外人口多大百万人的巴格达,是天方世界最大的城市,也是世界上除了东方的长安、洛阳、东京以外,人口最多的城市。 从建城开始,巴格达的规模就一直在扩大。巨大的城市面积,给守军的兵力分配带来巨大困扰。进攻者却可以集中力量,选择对某些地方进行强攻。还可以出动几路部队,进行带有欺骗性质的佯攻。一旦城市的某处城墙失守,城里的增援部队还需要从很远的地方赶来。 即便是守军顽强抵抗,进攻方还可以通过围困的手段,让大城市陷入粮荒。已过巅峰的巴格达城好歹也有三五十万居民,除去城外的农民,城内居民不说有二十万也不差多少,非常容易被饥饿所击垮。 “塞尔柱人野蛮粗鄙,崛起虽不足百年,却已经国势疲敝。最近因为战争,大肆搜刮地方钱粮,手段极其粗暴,已经使得民间多生怨言,百姓怨声载道,新月沃土地方已经多有不宁……” “而且他们是虎狼之性,大军直奔巴格达杀来,沿途更不知道会有多少生民遭殃……” “陛下如振臂高呼,必会有无数天方勇士响应!”哈基姆的话很铿锵有力。 穆克塔菲脸上露出笑容来,是的,哈基姆说的没有错。 正文 第九百八十六章 我回来晚了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天方人与波斯人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纵然两者现今都皈依在同一信仰之下,然波斯人在整个天方世界中兀自是十分独特的存在。 哪怕是陆谦穿越的21世纪时候,波斯湾在天方人面前也最好是称呼为天方湾,哪怕全世界都以‘波斯湾’来称呼它。而换在波斯人面前,则自然是被称作波斯湾。 二者间的矛盾由此就可见一番。 发源于波斯高原的波斯人,自古就算是中亚、西亚世界的一强,从早期的波斯帝国开始,到稍后的安息帝国,以及萨珊王朝,波斯人强大了一千多年。纵然期间有被亚历山大一世征服的衰败,但波斯帝国灭亡后不足百年,一个庞大的安息帝国就崛起了。 他们的骨子里是有一种隐约的骄傲的!就像后世的国人,没几个中国人甘愿做一辈子的老二,任由灯塔国牛气哄哄! 无论是在久远的古波斯帝国,还是在波斯被天方化之前的萨珊帝国,那些帝国的发源地皆在高原上,“新月沃土”在波斯人眼中从来都只是属于他们的一块肥肉,却不见得就是他们中的一部分,其与波斯高原间隐隐透漏着一条裂痕。尤其是突厥化后的波斯人,他们很清楚自己的来源,源于部落的他们把同族的其他部落都看作是‘外人’,更不要说是南方的天方人了。 而黄沙漫天的天方半岛更只是鸟不拉屎的贫瘠之地。无论是波斯帝国,还是安息帝国,亦或是萨珊帝国,三大帝国对半岛都只是占据了其北部边缘——波斯湾沿岸,而从没心情去深入半岛过。 即便是现如今天方化的突厥后裔塞尔柱人,也从没有想去征服过汉志地区【半岛西部沿海地带】与内志地区【半岛中央高原,遍地黄沙】。 事实上整个天方世界最‘根源’的地盘就是天方半岛的内志,而纵观整个天方世界的历史,除了最初的二百年里,始发于半岛的天方帝国还拥有着称雄世界的武力外,之后的岁月里,无论是天方化的埃及,还是天方化的波斯,亦或是最后的奥斯曼帝国,天方世界真正的力量从来不在天方半岛。但波斯人却从来都是天方世界【中亚、西亚】的一个重要角色! 真正伟大的民族,永远不屑于在人类当中扮演一个次要角色,甚至也不屑于扮演头等角色,而是一定要扮演独一无二的角色。一个民族若是丧失了这种信念,它就不再是一个民族了——陀思妥耶夫斯基。 对比巴比伦文明灭亡后就直接萎靡了的新月人,倒下后又重新站起的波斯人应该说是更加伟大。 巴格达城内的哈里发在塞尔柱人手中,虽然屡屡在公开场合中被苏丹处于自身之下,但塞尔柱人信奉的是天方第一大教,这点与哈里发是相一致的,其地位还是不需要担忧。而只要哈里发本人的精神影响力还在,早已微弱不堪的阿拔斯王朝就还保有一丝尚存的希望。 就如穆克塔菲所说的南部的希拉与东部的瓦西特,从这两个地方召集依旧忠诚于哈里发的勇士,再从巴格达城内召集属于他的力量…… 当卡伊姆一路焦急如火的乘船抵到瓦西特的时候,他惊愕的听到了这么个令他大为吃惊的消息。 这真是万万没想到。 中国人那里顺顺利利的疏通了关系,且还得到了一个更加优渥的保证,反倒是巴格达老巢出了问题。 哈里发陛下与塞尔柱人已经明晃晃的要摆开阵仗,刀兵相见了。 是自己离开的太久了,还是太久了呢? 哈基姆看到忽的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卡伊姆也是万万没想到。是自己眼花了吧?卡伊姆明明比他离开巴格达没早几天时间,怎的这么快就又回来了呢? 肯定是没得好! 心中不敢想的太美妙的哈基姆,立刻就认定是结果。然后他又一次万万没想到了。 “中国人不但没有怪罪,反而加大了对陛下的支持?”哈基姆觉得自己做美梦时候都不敢这般发梦。 “我带回了一百套兵甲,这是最好不过的证据!”卡伊姆不是空着手回来的,宋清要表现己方的大度宽容,要邀买人心,岂能让他只带着一消息就归来? 一百套兵甲就是证明。 “中国人目光长远,看重的是长远的未来。这些军备对他们言只是骆驼身上的一根毫毛,无足轻重,他们当然敢下本钱来du。” “可惜……”卡伊姆脸上全是黯然之色,“我还是回来晚了。” 巴格达如此快的就与塞尔柱人爆发了冲突,他的喜讯又没有及时传回,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很定会有不少软弱的人在这个档口选择了塞尔柱。 阿卜杜勒-迈吉德的名声足以让那些胆小鬼吓破胆! 哈基姆脸上也没有了离开巴格达之后的壮烈,之前时候,穆克塔菲是前有巨险,后有深坑。中国人很可能因为硫磺交易的断绝而对巴格达生出怒气来,为了尽可能的取得更大利益,逼迫哈里发在书面上做出更大的让步,并且肯定会在短时间内断绝哈里发的支持,以显露他们的威胁;塞尔柱人更不会轻易的放过他,波斯高原上大战连连,后方再起火岂能行?不安定因素肯定要彻底捻灭。 穆克塔菲及他的支持者面临着十死无生的绝境,那真是太悲催了。 那些不坚定的人,肯定会见机行事,站到哈里发的对立面! 哈基姆在那种情况下只有奋起一搏,即便身死,他也要咬下塞尔柱人一口肉。这是无奈之下的选择,是绝境之中的死也不放过你。 他能称得上是一真勇士! 哈里发穆克塔菲也称得上一名勇士…… 但这是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的无奈选择啊。如果有选择谁会走一条绝路呢?如果知道中国人不仅不会怪罪巴格达,反而还加大对哈里发的支持力度,那穆克塔菲与塞尔柱人的关系绝不会这般快破裂。 要知道哈里发到底是哈里发,是天方世界的精神领袖,实权是没有了,可影响力还在。塞尔柱人就算要换一个新的哈里发,也肯定要慎重行事,不会简单粗暴的一刀砍了穆克塔菲,那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桑贾尔只会用‘柔和’的手段,尽可能的不激起恶劣影响,不触发彼此的矛盾。 也就是说,巴格达实际上是有‘手段’暂且稳住阿卜杜勒-迈吉德的。弃车保帅,断臂求生的事情,在天方世界也是有的。 虽然是治标不治本,但短期内真的可以‘稳住’阿卜杜勒-迈吉德。别看他气势汹汹的召集起兵马,一副要武力行事的模样。 如果穆克塔菲真的抛出几个巴格达的重要角色出去,那时间定是能多争取一些的。 阿卜杜勒-迈吉德到底只是将领,而不是塞尔柱苏丹!他需要向哈马丹请示。 那样,巴格达就能得到一段缓和的时间,从而依靠中国人的支援而更大的补充自己的实力。 可现在…… 巴格达城,哈里发皇宫内的穆克塔菲,看着哈基姆使人火速传来的信纸,他真的是想哭了。万万没想到啊…… 正文 第九百八十七章 援军还没来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尊敬的陛下,北方传来消息,阿卜杜勒-迈吉德已经筹集起了一支由30000名突厥人、波斯人、库尔德人和天方人拼凑的军队。他们预计会在十天后抵到城下。”伊萨姆·沙拉夫长老恭敬的向穆克塔菲禀告道。他是巴格达城内少有的站在哈里发这边的长老。 之前的时候,如他这样的长老,穆克塔菲手下似乎并不少。然而现在,这般危急关头,还那么坚定的支持他的长老却就寥寥无几了。 日久见人心,板荡识忠臣。穆克塔菲内心的感触不外如此! “城内已有上千名勇士响应了陛下的号召,加上旧有的宿卫军和支持陛下的民军,再有努尔丁将军自希拉招募来的勇士,以及哈基姆将军在瓦西特招揽的人手,我们一共有六千人……” 说到这里,伊萨姆·沙拉夫的神色也不由得暗淡来,敌我比例悬殊太大了。尤其是巨大的巴格达城内还有不少塞尔柱人的‘走狗’的情况下,这场战争的最终结果几乎是可以预料的。 阿卜杜勒-迈吉德的三万军队,主力是骑兵部队,但也不缺乏各类步兵团体。而穆克塔菲的军队却几乎都是步兵。 而且巴格达城实在是太大了。从建城开始,巴格达的规模就一直在扩大。而巨大的城市面积,会给守军的兵力分配带来多么巨大困扰,前文里也已经说过了。 穆克塔菲无所谓的一笑,伊萨姆·沙拉夫的担忧他岂能不懂?早在他决心高居反抗大旗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甩锅。 将半径两公里的巴格达团城和城区面积巨大的西城区,统统甩给阿卜杜勒-迈吉德。老子不要了! 再将全部的防御力量都集中到窄小又易于防守的东城。 这样一来,无法防守的城墙和不能参加战斗的城市人口,都被穆克塔菲丢给了塞尔柱人,流经城市中央的底格里斯河,则成为了拱卫守军的一道屏障。再将河上的全部桥梁被拆除,巴格达东城区完全可以成为他的堡垒。如果不是时间不够,他甚至还要发动人手去加固那里的城墙。因为时间的原因,穆克塔菲只能够召集工匠制造弩炮等技术武器! 依旧是一个让无数人意想不到的决定! 当穆克塔菲在宿卫军的拱护下,带着自己的妻儿老小,走出哈里发皇宫——兴建于三百八十年前的室内面积达3344平方米。有着高40米、在方圆数公里内都清晰可见的绿色穹顶,又称绿圆顶宫的金门宫。 通过底格里斯河上的桥梁进入到东城区的时候,西城区内一个个已经与塞尔柱人暗通曲款的贵族及长老们惊慌了。 就是哈里发自己人都没有想到这一招,就更勿囵其他人了。 随后,努尔丁与哈基姆二人带领军队大肆在西城区内搜刮粮草和一些军用物资,征集各类工匠,在严格控制的东城区内,大肆打造器械。 穆克塔菲毫不遮掩的撕开了那层温和的面具,同时一条条流言也在巴格达城内传播。 只是很可惜,巴格达城早就不是阿拔斯王朝的巴格达城了。哈里发的权威近两年里有所回升,却也不足以让无数人拼掉自己的小命去投奔他。 阿卜杜勒-迈吉德得到消息后迅速命令骑兵赶到巴格达,塞尔柱军队抵到的时间为之提前了两日。 他们非常顺利的占领了西城区,直接在城里建立营地——可怜啊,当年不可一世的阿拔斯王朝,这座城市的建立者,有“胜利者”之誉的曼苏尔,特意在巴格达市中心留下了一个巨大的中心围场,哈里发的皇宫就坐落在围场的中心地带。除皇宫之外,围场中还建有哈里发子嗣的官邸,其他皇室成员和仆人们的住所,哈里发的厨房,骑兵卫队的营房和其他政府机构的办事处。围场正中心的一大片区域仅有两座建筑:大天方寺和哈里发的金门宫,它们是全城最为精心修缮的两座建筑物,是天方世界的典型标志,象征着世俗权力和精神权威的结合。除了哈里发之外,任何人不允许在这块中心区域骑马,即便是他的叔叔因痛风而腿脚不便,也不得以身体不适为由享受特殊待遇。 塞尔柱人与其之前的布韦希人,虽然践踏了这一规定,可到底那是直属于高等贵族才有的资格。但是现在,一个个‘低贱’的下等人都能骑着马儿,奔驰在中心园内,掠夺可以找到的财产或物资,并搜集材料制造工程器械。 一水之隔的巴格达东城,穆克塔菲看着直咬牙切齿。 他将武器库里的存货全部拿出来武装军队,还利用自己的信仰情节,感召麾下为其努力战斗。最后再郑重承诺,凡是在战斗中受伤的士兵,都会得到5个第纳尔金币的补贴。而三个第纳尔金币大概等于两个拜占庭金币。也就是说,一个第纳尔金币只能换一个半且不到的中国银币。由此可见穆克塔菲是多么的穷困潦倒。 不提巴格达城下的战斗,就说远在胡摩斯港的宋清等人,在听闻了巴格达的变故之后,人人面面相觑之余,心中剩下的就全是mmp! 万万想不到,万万想不到,巴格达这就要唱凉凉了。 心中很有种吃食的赶脚,却还要杨幺立刻带领舰队逼近阿曼角,逼近霍尔木兹海峡,以牵制塞尔柱人的水军船队。 不然,任由这支水军杀到西瓦特,甚至是顺着两河向上,那对穆克塔菲来说,简直是坟头上添把土,是唯恐他死的不彻底。 “你说说看,那来援的大部队若是能此刻就抵到,该有多好。” 宋清心中叹息着,他们这儿早就接到了信报,下一批援军水陆人马可达万人之多。这支军队的用意是甚,就不问可知了。 而现在看,皇帝的思量也真半点不错,有了穆克塔菲,他们这支军队就大有可为。 如果援军抵到之后,穆克塔菲再悍然举起反抗大旗,那动摇塞尔柱人在新月沃土的统治力,简直是轻而易举的。 可惜啊,那援军他们还没来。 正文 第九百八十八章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人生的旅途中总是有无数的惊喜和意外。比如自信满满的失败,比如始料未及的胜利! …… 阿卜杜勒-迈吉德的攻势到来的很快。只是五天的准备时间,塞尔柱军队就开始了进攻。他们一面从东部的城墙下手,另一方面也尝试从西城区直接渡过底格里斯河。但这些努力都没有收到什么成效。 攻城战是考验双方工程技术水平的战斗。经历过天方黄金时代的巴格达,依然拥有较多的科技遗产。工程师和工兵们,用加固的城墙和城门,抵抗着塞尔柱军的攻城锤的袭击。安放在城头的弩炮,也可以发射带有石油等燃烧物的砲石,亦或者是一包包威力有所减少的药粉。 药粉的配方早就在天方世界流传,大批的硫磺更是从穆克塔菲手中转去胡摩斯,巴格达没有隐藏着的药粉加工厂才是怪事。 相比之下,塞尔柱军队在这方面的准备就不够充分。他们也有药粉包,但却很难送上城头。一是因为大批的技术人才都被桑贾尔抽去了波斯高原,短短几日时间并不足以让他们制造出多么杰出的器具。二是因为守军一方占据着地势。同样是弩炮,同样是投石车,守军的射程比他们更远。 他们仅仅制造了并不复杂的攻城锤、云梯和少量远射武器,根本无法在技术和数量上碾压守军,获得优势。 巴格达的战争并没有快速展开,再迅速结束。出人豫料的,人数远少于塞尔柱军队的守军在危机中爆发出了强大的韧性,死死地抵挡住了阿卜杜勒-迈吉德的猛攻。 在最初的几日过后,战争出人豫料的进入到了僵持状态。 在战争中学习并熟悉战争的守军,甚至在战争开始的第六天里,当塞尔柱人修补好了底格里斯河上的一条浮桥后,血战底格里斯河畔,死死地抵挡住了对方的进攻。 塞尔柱人的工兵在己方的火力压制帮助下,终于修复了底格里斯河上的一座桥梁。大队蓄势待发的重步兵蜂拥而上,用人力投掷的小型油罐或是手雷开路,企图迅速击垮守军的防御。 因为巴格达的城防工事设计的非常巧妙,东城墙高大坚固,绝非一时半会儿就可以拿下的。倒是底格里斯河,那只是一条河,只要塞尔柱人的大军成功的登上对岸,阿卜杜勒-迈吉德有绝对的把握扫平河东的抵抗。 但仅仅一座桥的空间,并不能让塞尔柱人数量占优的部队尽请施展。守军一样调集重兵来堵住这个缺口。身披重甲的持盾步兵,用密集的方阵来迎接加速冲锋的对手。双方在漫天飞舞的油罐、手雷和箭矢的笼罩下,进行了一场真勇士的较量。战斗持续了整整一日。 突厥人固然英勇,但天方人同样打出了血性。 穆克塔菲甚至都亲临前线督战,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战的重要性,他们必须坚持住。 穆克塔菲还调来了弩炮,朝着河对岸的塞尔柱人射击。塞尔柱派出勇士,一度杀到了对岸,用手里的油罐和手雷摧毁了多门弩炮。可最终,士气高昂的守军还是将塞尔柱军队赶回了西城。 同一天里,围困东城的塞尔柱军队也发起了猛攻,这是为了牵制守军。但他们新造好的攻城锤,还没有行到城门下,就被守军用弩炮发射的燃烧物焚毁了。 血战一日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还没能夺下西城,塞尔柱军士气大落,守军的士气却越发高昂,攻城战就此陷入僵局。偏偏凶残如阿卜杜勒-迈吉德也不敢用筑坝的方式,截断底格里斯河。因为那样会对下游的农业造成毁灭性打击,将让整个西瓦特的城市和村庄都加入到哈里发一边。 …… 农历九月份,一支庞大的舰队终于看到了恩泽海岸。 接风洗尘中,呼延庆就已经进入到了工作状态。中国人虽然自古就有‘食不语’的讯条,可实则酒桌文化更是根深蒂固的。听到凌振转来的消息,呼延庆是懊恼的直拍大腿。他如果能提前半月光景,则如今必大不相同。 “现下也是不晚。”凌振一捋下巴的胡须,说道:“塞尔柱人对巴格达优势太大,战事爆发至今已有半月光景,穆克塔菲恐已入迈吉德之手。”但现在是还无确切消息传回。塞尔柱人把霍尔木兹海峡堵的死死地。 “然无论彼处厮杀是否已经结束,穆克塔菲身为哈里发,一如先秦时期的周天子,岂能无有影响?” “是杀是囚,是死是活,皆会引得民心动荡,民意不安也。” “塞尔柱人定不愿看到我军此刻登陆西瓦特,此乃我军之良机。” “以老夫之见,将军且莫在恩泽多停留,迅速出兵霍尔木兹海峡,与杨将军汇合一处,趁着塞尔柱水军云集于霍尔木兹海峡之机,以雷霆万钧之势尽数扫灭。”登陆西瓦特是越早越好啊。 呼延庆连连点头,“老哥此番话有见底,实说进了小弟的心底里。正所谓兵贵神速,小弟明日就提船向北去。” 所以,当呼延庆引带着一艘艘战船行到霍尔木兹海峡东侧时候,停船于此的杨幺真是吃惊极了。 如今这个时间,他估摸着呼延庆军也确实该抵到了,但他万万没想到呼延庆来的如此快捷! “将军来的忒快,小子万没有想到。” 杨幺兴奋极了。塞尔柱人的水军主力就在他的面前,之前困于实力不足,不敢轻易的杀入海峡去,可现在有了呼延庆军,他不仅要杀去海峡的西侧去,还要趁势多了阿巴斯港。在登陆西瓦特之前,先就狠捅塞尔柱人一刀。 “你都想不到,塞尔柱人就更想不到了。”呼延庆在知道对面兀自有大批的塞尔柱水军战船集结后,心中也是大松了一口气。这证明他没有错失了这个良好机会。 “这是天助我也!”刚一到场就能立下一大功劳。 “眼前海峡的风向水情地理如何?”感叹都放过,呼延庆话语直转入正题。 海战,最重要的就是水情地理风向。风向的突然转变足以改变一场战争的走势,哪怕陆齐军有着塞尔柱人根本没有的火器助阵。 先前杨幺为什么不敢闯入霍尔木兹海峡?不就是寡不敌众么。 要知道,塞尔柱人除了布置了大量的木排暗桩,为了尽可能的发挥出自己人多势众的优势,更特意设计了一种两截船。 前面装载着燃料,后方由人力划桨。船体细长,速度很快。 以火船来硬怼炮舰,这真是塞尔柱人无奈之下的选择。 霍尔木兹海峡中多岛屿、礁石和浅滩,地形复杂,鬼知道塞尔柱人有多少这般的火船在埋伏着。没有足够的力量,杨幺根本不敢擅入。 正文 第九百八十九章 大火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此海峡,东西长约三百里,最宽处达二百里,最狭处则只有百里且不足。海峡中多岛屿、礁石和浅滩。地形颇为复杂!” “然我朝对此已早有布置。多年前就开始着手调查此地水情地理风向潮流等。” 杨幺摊开了一张呼延庆很熟悉的地图,这张图他手中也有,来天方的路上早被他烂熟于心,是谍报司多年辛苦的结果。不止表示出了这儿的岛屿、礁石和浅滩,更用箭头标出了霍尔木兹海峡的潮流。那是自东向西的! 原因是甚,谍报司是不明白的。就像波斯湾里经常吹东风是甚原因,他们也完全不明白,只是把结果整理了一下传回国内事了。 你要让他们理解什么是副热带,什么是热带沙漠气候,什么叫终年炎热干旱,降雨量小于蒸发量,故而,海水从天方海流入波斯湾,而不是从波斯湾流去天方海。他们能懂才有鬼呢! 谍报司只知道波斯湾的风向、潮流都十分适合陆齐水师从东向西进攻塞尔柱! “我担忧的是他们新增的东西!”中国水战,江面布置手段花样繁多,但总的说来除去海上没法用的铁索拦截外,就是木排暗桩了。 用重物——石头、铁锭都可以,锚定木排,根据彼此的浮力和重力,还可以控制木排的深度。多个木排联系在一块,再用铁锚固定,那将会是一个个看不见的敌人。只要被进攻船只碰上,就是一场灾难。 因为木排的前端多会被削尖,甚至加装铁枪,进攻战船快速趁着海风海流快速驶来,彼此一碰,不在船艏吃水线下被捣出一个大窟窿才有怪。 更别说那些木排钉在船艏后,其总量和连带的其他木排,会像是一张大网,重重的缠住那艘闯进网中的‘鱼儿’。战船的速度会立刻清零都有可能!战船的挣扎更有可能会造成船体的二度破坏…… 而暗桩就是在浅滩河口附近打下木桩,让本来可以通行的航道变得无法顺利通行。 如今时代可不同于后世,在21世纪,霍尔木兹海峡的航道只有狭窄的几公里宽幅,对比霍尔木兹海峡的宽度来,这个航道真的很狭窄。原因就是21世纪的现代军舰和货轮吃水更深,远远超过眼下时代的水军战船。 霍尔木兹海峡除去那些真正的浅滩外,还有很多地方的水深只有十米上下,这个深度对于眼下的船只来完全不成问题,可对于21世纪的军舰与货轮来却显然是无法通行的。 但如此的水深的‘浅滩’若加了一根根暗桩之后,却就能让陆齐水师的战船徒呼奈何了。呼延庆他现在迫切了解到的就是塞尔柱人新增加的布置。 那木排暗桩的手段,天方世界本来是没有的。然而近些年里,陆齐对天方世界的影响力在迅速增大,北天竺和伽色尼王朝的地盘都被陆齐拿下后,其与塞尔柱人已经有陆地接壤了。只是道路崎岖难行,过于艰难! 塞尔柱人迫切的需要了解陆齐,需要认知中国,木排暗桩的手段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天方人学了去。 “塞尔柱人在霍尔木兹海峡内布下了许多木排暗桩,已经确定的地方就有十七处。但没有确定的地方只会更多——”杨幺无奈的说。 这些木排暗桩将会是海峡内仅次于火船的威胁。然而这些都是塞尔柱人的机密,谈何容易被刺探到? 呼延庆并不觉得失望,杨幺这是很正常的回答。 如果轻轻松松的就能闯进海峡去,那还用得着他来此么?杨幺手下的战船就是再少,也能在交战中从塞尔柱人身上占到便宜,积少成多甚至都可能不需要他过来。这儿显然是需要付出一定牺牲的。 “我们没时间浪费,为今之计只能硬打了。”就像要硬生生啃下一座城池,即便进攻方的优势再大,付出的代价也不会下了去。 但杨幺听了却也只能无奈的叹一口气。陆齐水师拖不得啊。眼下的机会是千载难逢,因为巴格达之战的缘故,塞尔柱水军必须死死的堵在海峡。如果换个其他时间,后者见势不妙,怕是立刻就会作鸟兽散。偌大的波斯湾,大大小小的岛屿可是很有一些的,曲折波诡的海岸线也是隐藏战船的好地方。 到时候,塞尔柱水军完全分散开,那就意味着整个波斯湾都将会化作战场。塞尔柱人的战船可以分散成一股股的小部队,带着一艘艘的火船来不断的扰袭、袭击陆齐水面战船。骚扰,或者说是严重威胁到登陆部队的后勤补给线…… 可能那不会产生大的影响,但也很可能会产生出很大的影响。 风险是很高的! 谁让陆齐的战船数量少呢!前后相加也才三二十艘。 …… 就在霍尔木兹海峡被战云整个笼罩的时候,陆齐军也越过了纳马克盐湖,看到了哈马丹的影子。 这可真的是不容易。 大军沿着厄尔布尔士山脉,沿着起起伏伏的山地与谷地,一座城市一座城市,用炮火和刀枪生生砸开了一处处塞尔柱人的拦截。 大军终于抵到了卡维尔盐漠的最西端——纳马克盐湖。 看到了波斯核心重地哈马丹的城墙! 数以百万的塞尔柱人在死亡的威逼下选择了驯服,陆齐军狠辣的手段让他们闻之胆寒。一座座城池被夷为平地,一座座城市被大火吞没,死亡逼迫着他们不得不低下头来。 但是反抗依旧存在。 谁让这地方到处都是山头山岭,游击队的干活可不是在20世纪才出现的。 一桶桶黑油被浇泼到房门屋角处。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杀入小城的陆齐军就开始了退军,重新退到了小城外,随着他们的退军,一个个火苗被点燃,整个小城迅速地开始燃烧了起来。 风助火势,熊熊大火很快的就弥漫了整个小城。 对于泼韩五来说,这个时代没甚日内瓦协定,更没甚人道主义精神,战争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他对塞尔柱人没有什么怜悯之心,为了最大限度的保存自己的实力,保存士兵的生命,他根本不在乎将那些无辜的百姓也牵连在内。 何况一支百多人的运输队在这座小城附近遇袭,死伤三分之一多,城内的塞尔柱人还胆大妄为的攻击入城搜捕的陆齐军士兵,他们死有余辜! 波斯高原的城市建筑并不像中原那样用到大量的木头,这里大部分房子都是土砖垒砌的。以圆木作为房梁和支架,用的是木质门窗。有些人家是两层楼房,二楼阳台全是土砖搭建。 但这样的一座城市依旧能燃烧出熊熊烈火。 城内的居民都被烧了出来。他们都顾不得城外四周荷枪实弹的陆齐军,拼命向着城外飞奔。 虽然有人会觉得有伤天和,但是这个时候,军中却没有一人质疑泼韩五的决定。 对于任何一个合格的军人来说,哪怕他们心怀怜悯,但是也更珍惜自己战友的生命。 正文 第九百九十章 人海战术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轰轰轰……” 辽阔的波斯湾海面上,双方数百艘大小战船交织在一起,完全是以小型桨帆船为主力的塞尔柱水军,面对陆齐水师战船轰出的铁弹、霰弹、燃烧弹等,根本没有抵抗之力,也没有反手之力。 而塞尔柱人也并没仗着船多势众,仗着自己熟悉地理,就要吃掉陆齐水师的野心。只看他们的大船还没有露面便可知道——他们只想逼退陆齐水军的进攻! 但这些并不妨碍他们打的很硬气,数百艘小型桨帆船和着一艘艘的火船,疯了一样向陆齐水军冲到。一个个塞尔柱水兵斗志昂扬,人人似都带着拼死一搏的炙热信念。 进入到霍尔木兹海峡后,陆齐水师的战船只沿着中心航道行驶,他们不敢把范围扩散开来,因为周遭难保就没存在着肉眼看不到的木排暗桩。 要知道,一艘艘战船在顺风顺水的情况下,很轻易的速度便可达到六节。如果把风帆张满,这个速度还会更快。而风帆战舰的速度飙到十节都没甚稀罕的。如此快的速度,一瞬间里根本停不下来。 过往与塞尔柱人交锋时候,陆齐军的水师战船就有追击败退逃窜的塞尔柱战船,结果却落入了人家陷阱的事情发生。 那一艘艘小型的桨帆船能够安然通过的水面,实则却暗中隐藏着木排。桨帆船可以通过,陆齐的水军战船却是不行。 也亏得杨幺行事例来稳重,从来不单独派出战船追击,是以倒没有造成大的损失。 但如此事情也是如冷水浇头,让他们骄横的内心登时化作佛系。 非是这般腌臜陷阱着实叫陆齐水军头疼,杨幺怎可能半年光景都这般安分守己呢? 如今大部队杀入了霍尔木兹海峡,整个陆齐水师都落下了半帆,把航速放缓。很多途径的大小岛屿,都一掠而过,或只是放出小船来,根本无法确切的予以检查。 就跟船队前方的一排探查船一样,船身不大,只能承载七八人,帆桨两用,船只吃水极浅,可拖着一张没在水下两丈五尺深的拦网后,船只的速度也就与大部队相差无几了。 随机应变么。这就是杨幺无奈中想出的法子,用小船在前试探,来为战船趟雷。 一旦发现不对后就立刻打出照明弹或烟雾弹,提醒后方主力战船。自身也可以砍断拖网的绳索,轻松掉头转航。 但这一手段放到今天就不当用了,塞尔柱水军直接出现在了水道的正前方。而当战争打响后,一批的小型桨帆船和一艘艘火船还出现在了陆齐水军的背后。 他们就是很标准的‘人海战术’,字面上的意思,别胡乱带入PLA。后者的人海战术与字面意思可大有不同的。 塞尔柱人就是仗着人多船多,大搞拼命战术。 也就是波斯湾表面水层是从东向西流的,不然他们早顺水向东释放木排了。 现在只能蚂蚁咬象,贴近了跟陆齐军水师营打肉搏战,以求能用火球、火油烧船,但是陆齐水师的火炮让他们的想法化作了虚妄。当然,这也不是说他们就真一点收获也没。 塞尔柱人射出的箭,放出的弩炮——无论是裹着火油还是包着药粉,还有丢出的火弹,都不能给齐军水师造成严重的伤害。真正能伤到陆齐战船的只有他们的火船,一艘艘火船就仿佛一颗颗大号鱼雷,四面八方的射来,简直就是360°无死角的饱和式攻击。 陆齐战船放出的火炮,每一炮都能很轻松的给对手创伤,乃至一样被陆齐搬上船头的弩炮,放出的爆炸箭也能给塞尔柱人一重创,谁叫他们的船太小呢。那些小型战船还好,到底是战船,火船就很可笑了,船板薄弱,休说是被炮弹打,只要被霰弹命中,都能打出一马蜂窝。 “打,狠狠的打!”呼延庆高声大呼着。这场战争就是一个耐力的比拼,看塞尔柱与陆齐,到底谁先支撑不住。 陆齐水军虽然有所损失,可对比已经给塞尔柱人造成的损害,那显然是占着优势的。 如今的局面就逼迫着塞尔柱人只能正面迎击/阻挡陆齐军水师,这可比他们把陆齐军放入海峡后,再想方设法的骚扰陆齐水师可舒逸的多了。 呼延庆与杨幺先前就都害怕,水师战船主力深入霍尔木兹海峡后,大批隐匿着的塞尔柱船只绕到他们背后去放木排,那可就惨了。 不说会断绝水师主力与胡摩斯的联系,却也等于在后路上放下了一块巨石。 而现在,塞尔柱人更希望陆齐水师能知难而退,才不会用这般法子来两败俱伤呢。 …… 波斯湾上的交战对于整个天方战局都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然而偏偏此处被与陆上主战场联系不通,浩瀚的沙漠和重重高山阻断了彼此的联系。西又与巴格达战场消息隔绝,无论是此时的哈里发穆克塔菲,还是城下的塞尔柱主将阿卜杜勒-迈吉德,全都不知道这场影响重大的海战! 至于万里之外的陆皇帝就更不知情了,他现在正为陆川新得一子而乐得开怀。虽然是庶子,但庶子也是儿子。陆川的子嗣并不丰厚,庶子也弥足珍贵,眼下这孩子的老爹虽去了先前,但他老娘安安稳稳的把他生了出来,又已过了满月,很值得高兴啊。 他这次放出去了九个儿子,并非只有老三后院里有孕妇,但除了老三家的这个孕妇成功的诞下一龙孙来,还给养到满月,身体健康。其他两家后宅,到是没人敢玩太过火的游戏,孩子都生了下,一儿一女。可全都体弱,尤其是那男婴。 这般比来,陆川后宅就尤其的让他满意了。 他们的老子甭管在天方吃相有多么难看,那也是在为他来效力的。结果自己的儿子闺女都要保不住,陆谦这个做老子的脸上很没面子。 所以,他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态度——重重赏赐了三皇子妃。 嗯,是的。不赏孙子的亲娘,陆谦只能赏孙子的嫡母。倒是后宫诸人赏赐时能捎带上那个悲催的孩子亲娘。 谁叫她是小妾呢。 后宫的皇后皇妃们重赏的也是三皇子妃,小妾就只能是捎带的。 正文 第九百九十一章 好运气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金陵,蜀王府。 蜀王,这是陆川的封号。陆谦有些红果果啊!半点不对自己儿子名号与封号的关系进行遮掩。 府内的热闹还在继续着,从小王子诞生之日起,整个蜀王府就开始装点了起来。院子内外张灯结彩,深秋天气,纵然做不到鲜花似锦,那也披红挂彩,看着就洗净。 因为男主人不在家,从各地汇聚府前的车马都只是礼物送到,人退走。能真正到后院上房热闹的只有王公贵族的女眷和达官要员的家属。而蜀王府里有资格来接见这些上门客的人,也只有蜀王妃。 其他的人如何够格?非是蜀王妃叫来帮忙,那些人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小院院门都不能出。不然冲撞了人怎办? “瞧把她高兴的。可是在父皇跟前卖了个大好!”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罢了。父皇明着嘉奖了她,却也把小王子的安危绑在了她身上。这王府里的阴私可不少,暗地里的手段多着呢,万一小王子有个好歹,看她日后还能得好?” 民间的妯娌之间常就有拌嘴吵架的,实则皇家也不例外。只是不明着来罢了。 李氏软软的躺在床上,大早上给王妃请安到现在都一个上午过去了,可她一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的还是王妃那身上的大红盛装。更清晰的是打扮的如同年画上的福娃一样的小王子。刚满月的娃娃,养的白白胖胖,一双黑珍珠一样明亮的大眼睛,一笑露出的一双小酒窝,真的爱煞人了。 李氏突然觉得自己也好想好想要一个孩子。 李家也算是官宦豪门,她父亲李宽不能跟他伯父【李光】相比,但好歹也是一州太守,生来就从没想过要于人做小。虽然进了王府给蜀王做侧妃,也并没辱没了她的家世。甚至能有如此机会,都未尝没有她伯父的关系…… 可…… 李氏红豆初发时候,不止一次做过那绯红色的梦,嫁给一个英俊温柔又才华横溢的相公,夫妻间举案齐眉,如漆似胶,再生下一双、两双可爱的儿女,自己上侍奉公婆,下抚养儿女,一生也就别无所求了。可现实却是这般的残酷…… “给我拿领披风来,我要去张姐姐那儿坐一坐。” 李氏始终静不下心来,正院里传来宫中皇帝重赏王妃的消息,她中午饭都恹恹的只吃了几口,还是让身边的大丫鬟代吃了一些。否则的话被别人多传一句口舌:府上大喜的日子,李侧妃却神情郁郁不乐的。话要传进王妃的耳朵里,李氏可不敢奢望王妃就一点都不在意。 黄色云锦皮袄和百褶棉裙,腰间紧紧束了一条五色宫绦蝴蝶长穗儿,又套上了粉红色百蝶穿花贡缎面儿白狐狸皮里子的立领儿褂子,外头又披了一件羊绒斗篷,李氏的手中还握着一个暖炉。没办法,今岁的金陵冷的太早。 这一出门,虽然只有几步路远,却也真给裹的严严实实。 李氏房外左手种着一颗梅花,一出门便能闻见一股细细的香气,和着扑鼻而来的寒凉,极是醒脑。这个时节梅花开的正好看,红如胭脂,…… …… 霍尔木兹海峡的炮声持续了整整三日。白昼厮杀,夜晚歇战。最终没能坚持下去的是塞尔柱人。 起家在呼罗珊的塞尔柱人,本身就不是甚海洋民族。而残酷的战争却又是打压士气的最好利器。塞尔柱人开始时候也是万众一心的,可是三日的血战下来,不断的伤亡,一艘艘战船的被摧毁,还是如冰寒的冷水彻底浇灭了他们的‘激情’! 陆齐水师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多艘战船被焚烧,所有的战船都近乎有损伤。 如此大的牺牲换来的就是,陆齐水师再缀着一支塞尔柱水面残军直到阿巴斯港之后,这场本就被杨幺预定了的战争,进行的那是相当粗暴。 大小数百门大炮使着劲的猛轰,像是要把自己的愤怒全部发泄出去。 连连的炮声映红了阿巴斯港的半边天空,爆炸声从不远处的码头区传出来,哈米德·伊斯迈尔是心痛如绞。作为塞尔柱水军主将,阿巴斯港就是他的老巢,就是他的家。可现在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暴徒在他的家中乱砸乱烧,更要把整个家都丢掉…… 靠着大炮助阵,陆齐军的登陆部队在陆地上的战斗有如神助,轻松的打破了塞尔柱水军的港口防线,战火已经在慢慢向着阿巴斯港的城区烧去。 塞尔柱人的抵抗力度不大,海战的失利已经让他们丢掉了胜利的信心。若是他们此刻还有着开战第一天时候的高昂斗志,呼延庆在南下港口区后,绝对不会急不可耐的就挥兵杀入城区去。 “轰轰轰……” “轰轰轰……” 炮弹加药粉包,陆齐军的火器像不要钱一样,雨点样儿打下,砰砰飞上半空的炮弹密密麻麻,两刻钟都还不到,塞尔柱在城区南部的抵抗就宣告失败,战场全成了一片废墟。再坚固的房屋也挡不住炮弹的猛轰,再多的士兵也挡不住炮弹的洗礼。塞尔柱军或死或伤,还活着的就全放了羊,彻底崩溃! 呼延庆一点也不在乎天色将黑,立刻指引部队继续向北面的城区进发,显露出近乎鲁莽的自信。痛打落水狗,在他看来或许自己的进军只是毫无威胁的趁胜追击。 塞尔柱水军白日里连连败仗,阿巴斯港城区内零零散散流落着到处是塞尔柱残兵,夜间陆齐军继续攻杀,这些败兵就没有一丝的斗志,一个个向着北面逃去。 而也就是陆齐军对阿巴斯港的攻占,呼延庆才接到了一个叫他极其意想不到的消息——巴格达并没有沦陷,哈里发穆克塔菲依旧在抵抗。 这简直就是一场神迹。 就穆克塔菲那点战斗力虚弱的兵力,竟然能抵挡的住人数绝对占优的塞尔柱军。这太不可思议,太不科学了。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呼延庆连连大呼,兴奋地不能自已。 在恩泽海岸,他还以为自己没能赶上好时候,而暗自懊悔。 可谁能想到,他是好运到爆炸,从头到尾竟然一点都没有缺席。无论是与塞尔柱水军在霍尔木兹海峡的战斗,还是前去救援巴格达,他都没有赶晚。 “将军果真好运气,此天方之战定也。”杨幺服气了,这运气忒好了。 正文 第九百九十二章 结盟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时间已经进入到了冬季,北方大草原上早冰寒透骨,雪飘千里。但是在新月沃土,在巴格达,这里的天气却还如是春秋。 天高气爽,冷暖适宜,如是中原,这气候简直是贵人们游玩耍乐的好光阴。 穆克塔菲立在大天方寺高出,已经撤退的塞尔柱人把金门宫糟蹋的不成样,想要重新入住,定是要好生休整一番的。 如是,他们一家人就都进入了大天方寺。 塞尔柱人会破坏金门宫,却绝不会对大天方寺有丝毫不敬的。 “世间真是充满了意外和惊喜!” 巴格达城下的战争前后持续了一个月,就在穆克塔菲觉得这场战争还远没有结束的时候,陆齐军在西瓦特的登陆,叫阿卜杜勒-迈吉德深感措手不及,塞尔柱大军无奈退回了北方。 陆齐大军也没有继续向着巴格达挺进,水陆军都停留在了天方河河口。中国人的确表现出了足够高的善意,也让经历了先前一战而元气大伤的穆克塔菲从心底里松了一口气。 就凭他现在的力量,与塞尔柱军的激战后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不堪陆齐大军一击。 “局势真的很艰难啊。” 中国人的善意并不是他自身弱小的理由不是? “陛下自继位以来,一直为国操劳,勉力支撑国家,与民休养生息,既不大兴土木,也不奢华奢靡,种种作为臣等看在眼里,百姓也是看在眼里。”努尔丁严肃地站了起来,“陛下身系我国之盛衰,切不可灰心丧气,以至于贻误了国家大计!” 穆克塔菲那不可能实现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大半,接下就看中国人的成色了。他们现在兵马武力都停留在河口,这就是对巴格达释放出的最大善意。也即是说,穆克塔菲复兴阿拔斯王朝的计划完全可以实现。 ——当然,恢复王朝鼎盛时期的力量和版图,自然是不可能的了,但只要保持着一独立姿态,却是完全可以实现。 不可能实现的计划如今已经要实现了。这是真神的庇护!是神迹! 这个时候,穆克塔菲千万不能气馁啊。 因为照着穆克塔菲的‘雄心壮志’,现在还仅仅是迈出的第一步,他之前可是把恢复阿拔斯荣光挂在嘴边的。 穆克塔菲苦笑一声,“今非昔比,今非昔比!”天方世界有了中国人这头恶龙,阿拔斯的荣光是再也不能恢复了。 “但是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我们却一定要把握在手中。” 对陆谦的打算毫无所知的穆克塔菲如此的说道。 “我尊敬的哈里发,眼前的胜利不过是真神对您的赏赐之一,从今以后,福泽还会源源不断地降临,我要恭喜您。像您这样受世人敬仰、爱戴的人,神是不会薄待的。在真神的关怀、赏赐下,您的臣民也一定会对您无比敬重、热爱,您是全体天方人的支柱,眼下的胜利对陛下和臣民无疑都是一种幸运,所有的人都会感谢。赞美真神,好让真神再次重赏陛下,同时也赏赐臣民们。 陛下一定知道:人生在世,除了干好真神吩咐的事情之外,其余的事都干不成。真神根据自己的判断标准来赏赐奴婢,所以尽管人类是他创造的,但有的人得到的是一生享之不尽的财富;有的人却必须四处奔波,才能生存;有的人注定是君主、国王,在现世享福;有的人则只能寄希望于来世。 陛下已经得到了真神的恩赐与祝福,就说明了陛下的愿望已经得到了真神的认可,我想今后还会有更大的胜利与喜讯降临。您,将会成为一名伟大的哈里发,让自己的名字永远响彻世界。” 努尔丁别看是一员武将,可这种拍马屁的话说出来还是很叫人受用的。 “你能够如此说,确实让我感动。你说得很对,如今国势颓废,局势危险,王朝实已经到了命悬一线之境地。可我们有真神的祝福,只要我朝上下一心,军心民气可用,那就一定有办法重塑我阿拔斯王朝的威严。” 穆克塔菲可不是个轻易会放弃的主儿。不然,塞尔柱大军还没抵达巴格达的时候,他就已经跪了。 适才只是一时感慨。 现在回首看着努尔丁,脑子里不由得就想到了哈基姆,作为一个存在了数百年的势力,内中岂能无有山头?哪怕它已经奄奄一息了。 但“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的事儿,历史上从不少见。赵宋就是一活生生的例子,契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宋清就要来到了。中国人已经杀到了哈马丹,塞尔柱人的抵抗很英勇,但却一败再败。他们是不会坐视我们与中国人结盟而无动于衷。”虽然这只是明面上的结盟。 “他们会用尽手段来破坏这次谈判。不管是煽动民意,还是派出刺客刺杀。” “我不担忧宋清的安全,也不担心宫廷的大臣。我只担心民间,民间一定要保持安定。更重要的是哪些个长老。”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愚蠢的笨蛋不是疾言厉色就能制止的住的。那些个家伙曾经在塞尔柱人面前低下了头,现在看到穆克塔菲成了最终的赢家,又纷纷来到他跟前献媚。真就以为他耳根子就那么软么? 眼下不动他们只是权宜之计。等到他真的成为巴格达之王了后,再看那些个叛徒的下场? 所以,他也不确定内里是否就依旧有塞尔柱人的人。 可不要把自己的敌人想的太过愚蠢,那些叛徒中也是有聪明的明眼人的。 “所以,控制好巴格达,势在必行。”沉默了片刻之后,穆克塔菲断然挥了挥手,“宋清身上关系着阿拔斯能否复兴的希望,万不能轻忽。我们承受不起这失败,更承受不起中国人的愤怒。” “陛下说得对,臣也是如此想的。”努尔丁很同意他的看法,“所以,臣请亲自负责巴格达的警卫工作,相信我一定能保持巴格达的平稳安定的。” “嗯,我亲爱的努尔丁,你行事素来缜密周详,有你来亲自办理,我就放心多了。你一定要认真办事,只要保证巴格达的平静,那就是最大的功劳。” “请陛下放心,臣等一定会半岛,决不让宵小趁隙生乱。”努尔丁再度给出了保证。“而且听卡伊姆说,那位阁下的性子极好。以他先前所表露出的态度,这次谈判……” 无论是努尔丁还是穆克塔菲,对于宋清前来巴格达所带的诚意,从来都是有信心的。当初在他们最艰难的时候选择雪中送炭,现在的巴格达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他们又怎么可能会落井下石呢? 正文 第九百九十三章 挑剔的陆皖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儿皖跪禀,父母亲母妃大人万福金安。 恭庆父母双寿,儿曾路经木鹿【今土库曼的马累,又作谋夫,哈里麦蒙在此登基】,得沉香木数根,作寿屏三架,又请人画椿重荫,观者无不叹羡! 儿身体如常,一路所经事繁多,几至日不暇给,然所得亦多也。 若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陆谦笑眯眯的看着老五陆皖寄来的家书,这小子身上流的虽然有方家的血脉,可耍起文笔来,确是不比老九差的。 只是笑眯眯的陆谦万没有想到的是,刚刚被自己夸奖的老五,下面竟然变味儿了。 “不要新月沃土?” “气候干旱,降雨稀少,水资源不足……” “老子能不知道新月沃土是甚个鸟德行吗?”在他穿越的那个年代,以伊拉克的库尔德区为例,后者本是伊拉克最重要的农业区,气候温和,土壤肥沃,曾被誉为伊拉克的粮仓。供应着伊拉克全国大约一半的小麦、大麦和各种蔬菜。 但在陆谦穿越的时候,那个地区休要说是供给全国了。该地区约有三分之二的洋葱、西红柿和三分之一以上的土豆都来自进口。大量的水果,如橙子、香蕉和苹果等,也来自国外。 新月沃土早就名不符其实了。 在后世,无论是东端的伊拉克,还是西端的叙利亚,那农业发展可都不怎好。而现在时候,新月沃土的农业发展虽比之后世要强出很多,可陆皖仍旧看不起它的东半段。 对比伊拉克地区,他对后世的土耳其地区更感兴趣。从小亚细亚攻伐巴尔干半岛,让陆皖斗志昂扬! 至于他的封国与东方陆路断绝的事儿,那明明就还有里海的么。加上厄尔布尔士山脉的北麓,也就是里海的南端沿海平原,那里有着后世波斯境内少有的平原和湿润气候区域,非常适合发展农业。 再说了,高加索山脉虽高险,隔断了东欧平原与天方世界的联系,却也不是不可以穿行。 穿越高加索山脉,那可是丝绸之路北段的必经之路,传统上,北方的商人们会选择通过达吉斯坦滨海的杰尔宾特古城到达阿塞拜疆,或是选择通过奥塞梯地区众多的山口直达第比利斯,抑或沿着狭长的黑海海岸线到达阿布哈兹。 横竖,把未来的‘事业’中心放在小亚细亚地区与巴尔干半岛上的陆皖,是不担忧自己的封国真的与母国隔绝的,也是真的看不上伊拉克。 他对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没有大的追求,眼睛里看到的更多是地中海东端的滨海地区。那些地方被一座座山脉与东部的大片区域——伊拉克、叙利亚等隔绝开来。从北向南,先是阿曼山脉,再是阿拉维山脉,然后是黎巴嫩山脉,最后是约旦河。 至于这条分割线以东的大片土地,他都是懒得理会的。只认为会是封国的拖累! 陆谦心中好气又好笑,气的是这小子眼界真高,这个时候的伊拉克都已看不上了;笑的也是这小子的眼光真好,那天方地区的精华地段是被他一口吞吃了。 后世的以色列与巴勒斯坦听了会痛哭失声的。可怜他们打生打死,还不如陆五一声吆喝的。 不过现如今的地中海东段沿海地区,已经被一连串的袖珍十字军王国给占据,历史上,绿绿会与一神教围绕着这些地盘大打出手二百年。直到蒙古人冲了进来,直接掀桌,砸烂一切,强行叫停了两边。 “陛下……”方金芝来的飞快,如果不是要保持仪态,她都恨不得一溜小跑。 陆谦把事情原委告知于她,方金芝脸上也是有着意外,但却根本不把这点意外当一回事。“天下恁地广大,五郎舍了也就舍了。东面的不要了,西边拿到手不就行了。” “说的倒是轻巧,凭你这张嘴去拿么?” “小女子这张嘴可没的厉害,五郎能依靠的当然是大王!” …… 巴格达城,战争的痕迹还没有消去,但消散的硝烟却已经让这里重新恢复了繁荣。 陆齐军打灭了塞尔柱人的水军主力,扫荡了波斯湾,也就等于是打开了胡摩斯港、恩泽海岸、苏哈尔港等地与巴格达的联系。 一匹匹城市所需的物质被船只运送到这里。 从粮食到美酒,从平常的麻逸棉衣到华丽的丝绸珠宝,还有那一船船的香料,以及一船船硫磺。 后者的开采还没有完全恢复,但穆克塔菲宁愿掏空自己库存的所有硫磺,也要全力以赴的向中国释放出自己的善意。 宋清看着眼前的哈里发,心中一种很复杂的感情在激荡着。 眼前的穆克塔菲绝对是一个人物,在了解到整个巴格达之战的经过后,就是他也要对穆克塔菲说一声“佩服”! 能在那个情况下,舍弃自己的皇宫,带着支持者缩到更利于防御的东城。而且只凭着一支战斗力很不堪的军队,他真的在塞尔柱人优势兵力的猛攻下守住了城池。 宋清自认是不如的。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物也要舔着脸来奉承他,这一切不是因为他宋清本人的才智,而是因为他背后强大的陆齐啊。 正是因为有陆齐的支持,他才能与穆克塔菲正面交谈,被奉为贵宾。自己也才能以一种‘神’的目光来俯视着穆克塔菲。因为他知道对方的努力注定是要打水漂的。 海滩上再漂亮的沙堡也挡不住海浪的一次冲刷。 早就接到陆皇帝旨意的宋清,看着眼前的穆克塔菲,可不就是在看沙堡么。他再大的努力也比不上陆皇帝的一个念头…… 这种感觉和感知让他自觉的就把自己‘高看’了一等。用一种看‘瓮中之鳖’的眼神看待穆克塔菲。 “我方可以承诺向陛下借款一百万金币,用于采购军械及各类所需物资……”但必须是从中国采购。 积小河方以成江海。任何事都要一步步来做的! 在宋清的脑子里,他很清楚陆皇帝要新月沃土,但一切都要慢慢的渗透,这样才能不伤彼此间的友好“感情”不是? 先用借款的手段为陆齐商货的大规模涌入打开通道,然后一些事情才能接着进行。 这手段虽与陆齐用到高丽、日本的法子不同,却也不是没有相同之处的。宋清他熟悉的很! 正文 第九百九十四章 新对手与西迁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乌石城一处在院内,马栋快速的将几块冰镇的西瓜扫进肚里,一股透心的清凉冰爽敢油然而发,满身的燥热感都被一扫而光。 转眼又是半年多的光景,塞尔柱帝国已经被彻底打崩。 巴格达的变局,哈里发联合陆齐的发难,让桑贾尔的设想落了空。 须知道,在桑贾尔的设想中,波斯高原就是一个巨大的血肉磨坊,塞尔柱人和陆齐军会在地形复杂的高原上反复争斗绞杀。双方都会大肆的挥洒着血浆。 人没有血是活不了的。所以那新月沃土则就是塞尔柱的补给新鲜血液的源泉,不仅是兵力,还有钱粮物资等等所需。 整个新月沃土,甚至还有南方的法蒂玛王朝与西面的拜占庭帝国的暗中支持,桑贾尔就有信心击退/耗退陆齐军的进攻。 后者的战斗力固然强大,可到底与其本土间隔万里之遥,两边拼起消耗,怎么看都是塞尔柱占优! 可谁能想得到穆克塔菲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在他的后腰上狠狠捅出一刀? 这一刀真的要了桑贾尔的小命了。 穆克塔菲在取得了巴格达保卫战的胜利之后,又与陆齐军达成了‘和平协议’,然后就高举着阿拔斯王朝的大旗,号召新月沃土的天方人反抗野蛮的塞尔柱人的压榨与剥削。 桑贾尔气的只想吐血,就是哈马丹失守带来的打击也比不得哈里发的反戈一击。 这可是哈里发啊,还举起了阿拔斯的大旗,中国人也真的变成了不偷腥的猫儿,没有趁虚杀入新月沃土。如此,一切的因果交织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中国人是好朋友’以及‘阿拔斯复兴,天方复兴’的大潮流。 穆克塔菲倒没有逆天到自己带领乌合之众们反攻摩苏尔,阿卜杜勒-迈吉德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但是桑贾尔从新月沃土抽骨吸髓的想法也彻底落空了。 连去岁的冬天都没能熬下去,就无奈的向西退入了小亚细亚地区。 然后一个新的对手出现在了战场上,来自欧洲的拜占庭人! …… 乌石城的夏季真的很冰火两重天。只要是在阴凉之地,那就一点也不会觉得热,晚上甚至还要盖一层薄被。但太阳之下却又能叫人浑身汗流浃背,晒的头顶能生出烟儿来。 舒服的呼出一口气,马植整个人埋进了凉椅内。两眼无神的望着屋顶,半响后突的哈哈大笑起来。 自己那靠山说得对啊,要钱就要走正道,跟着朝廷来钱才是最快。果是至理名言! 早前朝廷大力发展工商,他就把钱投到实业上,那不比在股市里兴风作浪更有价值吗? 说实话,那时,不,包括现在,这陆齐国做生意的环境都是极不错,堪称中国历朝历代之最。 朝廷、官府对开厂办作坊的投资者关爱呵护有加。银行但凡资格满足的,都会不吝贷款,实在不行,可以去去马会向私人募集资金么,也总能搂回来个仨瓜俩枣的,经商环境空前得好。 马栋不是没见识的人,他商场上行走这么多年,聊得来的外国商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从他们嘴里叙述的各国经商环境就能了解一二了。在这个年代里,如陆齐朝这般的环境,那时独一无二的。 或许只有大西方那些以工商而立国的热那亚、威尼斯,才能媲美。 前番赵宋时候,中原的商业也很发达,以至于铜钱根本不够用,金银流通也不能完全弥补漏洞。交子的出现是个好事情,但它的使用却有着一连串的限制。 可陆齐朝呢?金银币与纸钞的出现,完全弥补了市场上的‘钱荒’之事。 马栋长期在商场上行走,背靠着马植做后盾,很清楚顺应时代潮流的重要性。这些年里,中原的一切都太符合工商的生存及发展壮大了,让他顺风顺水的赚取了大笔的利润。 可是他前二十年的努力,辛辛苦苦赚到的家产,总数额自然比现在做随军商人赚取的利润多,但二十年积累了一桶水和一笔买卖就赚了大半桶的感觉可是天差地别。 当艰难的前期工作完成后,当随军商人整个体系都开始运转来后,那巨大的利润就像一条奔流的大江大河,让马栋前期“劳动”所积攒下来的疲惫不翼而飞。 只可惜他们能够设计的区域只限于天方,如果天竺也能被连上,那才是真金山银河财源广进呢。 坐镇乌石城的马栋现如今就有‘天上掉金钱’的感觉,哗啦啦的如是下雨一样的黄金,都要把他整个人给埋住了。 所以,‘再苦再累’,大热天的奔走各处货场,奔走西域各地,他也甘之如饴。 …… 一场不期而至的小雨给金湖城这座繁荣的边贸城市带来了一丝喜庆的气氛,一些勤劳的商人早早打开了自己的店内,正式开始做起了生意,这让很多前来贸易的外来者松了一口气。这些汉人要是再不开门营业的话,他们中的某些人可能就只能杀羊吃肉了。那就太浪费了! 大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虽然放羊牧马,却绝不是以肉食为主食的。奶制品才是下层牧民的主要食物来源,中国北方几千年的游牧史,看哪个朝代的游牧民族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 别把兔子时代的蒙古人代入进现在的社会。 羊奶、牛奶、马奶,这才是他们的食物。 随着陆齐在波斯高原上干翻了塞尔柱人,大批的花刺子模人向南迁移去了。同时,八皇子陆越也与主将杨志一起,带领大军‘和平’了钦察草原。 大片的牧场被空了出来,一波波的叛乱分子被打成奴隶——西钦察就是战俘了。这也是拜占庭人介入战争的一个原因,后者与之是一样的信仰么。陆齐军扫荡东西钦察草原,收割的人头里不止有上帝的羔羊的头颅,更有一些羊倌儿们的头颅,消息传出后让整个一神世界大怒。 罗马教皇也必须表示出愤怒! 约翰二世只能参战,也必须参战。因为这涉及到了羊倌儿,拜占庭只有参战才符合了一神世界的‘政治正确’! 本来人口就不多的钦察草原,现如今人口是更加稀少了。加之大批的花刺子模人的南下,也腾出了大量的地盘,陆齐就用这些来诱惑塞北的游牧民族。 果然是有不少上钩的,很多部族头人都主动参与了进来,因为他们虽面对中原跪了下来,却也依旧在担忧草原未来与中原的关系。 就看陆齐王朝这些年在草原上的举措,现在部族的情况许是还没脱离他们的控制,但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后呢? 这些部族头人没有反抗陆齐的信心,他们也知道自己向西迁移了,也仅仅是拖延了些时间,而没有彻底的解决这一问题。可这已经足够了! 大量的塞北游牧部落在向西迁移。 他们不会进入西域内部,多是沿着额尔齐斯河向西,所以回路过金湖城。 这些日子里,金湖城外都不知道有多少羊群、马群、牛群路过,还有那一辆辆包车。 在部族的迁移过程中,牲畜是很宝贵很宝贵的财富。只有上层贵族才能尽情的享用肉食,普通的牧民们可没这般奢侈。一头活羊可以从汉人手中换来两石还多的脱壳麦子,足够一个十人之家大半月的吃食。可是一头羊呢?两天就只剩下白白的骨头了! 正文 第九百九十五章 拜占庭人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图兰城已经恢复了几分昔日的热闹。战争的痕迹依旧存在,但伤口却正在愈合。 塞尔柱人无奈的接受了现实,大批的花刺子模人的到来,让佛教时隔数百年又一次出现在了呼罗珊、吐罗火,甚至是波斯高原上。 但那是意识形态的交锋,对比信仰,生存才是更与人类贴近的事儿。 现在山上的塞尔柱土著已经习惯与入侵者进行这种贸易了——当然地点严格限制在一座座城池外——他们需要粮食,需要布匹,需要各类的基本生活用品。战争让波斯高原上的社会形态受到了巨大冲击。 很多花刺子模人甚至都做起了‘掮客’,在把大批生活必需品输入到土著人群中的同时,也带入了陆齐军的意志。 满满的,塞尔柱人中的手工业者,乃至工匠们,也开始了新的生活。 他们生产梳子、纽扣、皮具、别针、马鞭、铁器、木桶、陶器、木制构件等各种日常生活中要用到的小玩意,然后与陆齐军展开交易。 陆齐大军那么多人,对于这些小器物当然有需要。 然这些个东西却又不是人生存的所必需品,不远万里的从后方转运来,就太扯了。不值得! 就近采买才是最方便省力的。 可是之前的塞尔柱人根本不与陆齐军合作,被抓来的那些工匠之类的人,也是作为人力商行的货物给运回中原的,这些明明很简单就能补给到的物品始终处在一紧张状态。 也就是现在,土著手工业者们态度的转变,他们用自己辛勤的劳动竭力供应着陆齐军的日常所需——只为了从陆齐军手中换取更多的粮食、盐巴、砂糖等。战争对波斯高原的破坏是极大地,但更大的问题在于对波斯‘交通往来’的破坏。 作为一片巨大的高原山地,这里的交通到了21世纪都称不上一个好。更勿囵是眼下了!大军厮杀、绞杀,已经阻碍了交通,断绝了往来。 再说,本地恶劣的地理环境本就让交通变得不顺畅,几条交通主干道的被隔断,让波斯高原上的一片片区域仿佛变成了‘与世隔绝’的孤岛。 就像是人体内流通的血脉被阻断,那人也就只能变成一个死人。 各地无法畅通交流,不能互通有无,很多地方就都暴起了‘粮食危机’。 生存的需要,现实的问题,逼迫着他们只能妥协。 当然他们也从这个过程中获得了大量的收益,这从图兰城外市集里那一个接一个的摊位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有利可图的。 早在去年冬季里,图兰城五日一聚的‘集会’,两边交易额就已经突破了一千块,后来又一路增长。现如今这儿的月贸额已经爬到了一万五千块银元犹多。 当然了,随着更多花刺子模人的涌入,对图兰城塞尔柱人的生意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但大批花刺子模人和回鹘人的涌入,随着“市场”需求的扩大及转变,这种双边交易的额度仍然维持在万元以上。 ——先前纯粹是供给军队,陆齐军、附庸军、辅兵、民壮等等使用,后来就要供给花刺子模人和回鹘人了,还有不远万里到来的中原商人。 真正的商人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能够赚取利润的机会。 波斯高原的风险大不大?但它吓不住两眼放金光的商人。 塞尔柱人除了出售各种手工制品外,时不时地还会携带一些牲畜【骆驼、马匹】、地毯、藏红花和开心果之类的当地特产。波斯高原可是全球少有能大规模种植藏红花的地方,独到的加工工艺也让本地产的藏红花品质保持在一很高的水准线上,波斯人也很早就使用藏红花。 只是对比陆齐方面从他们手中购买的轻便商品相比,塞尔柱土著们要从陆齐手中购入的商品就价值和技术含量更高了。粮食不说,棉布和五金工具,以及肥皂及铁块铁锭等,价格都不便宜。 在里海南岸,也就是厄尔布尔士山脉北麓,甚至一些高加索地区的商人都跑了来。他们自然不是来买塞尔柱人的地毯的,他们追求的是东方来的茶砖、丝绸、瓷器、大黄…… 没有了塞尔柱人的关卡,他们能以更低廉的价格从中国人手中拿到更多的货物。 陆齐的马蹄只是踏入了黑海的东北部,远没有进入一神教的核心区域,但它对整个一神教的影响却已经很深很深。 强大的塞尔柱帝国被他们的远征军,摧枯拉朽一样的横扫。昔日不可一世的塞尔柱苏丹狼狈的逃往了小亚细亚,还有他们对羊倌儿们的痛下辣手,甚至拜占庭帝国已经‘英勇’的介入了战争。 这一切都让整个一神世界为之震动。 是的,罗马的教皇【公教】与君士但丁堡的普世牧首【正教】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但他们都是‘一家人’啊。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的道理不止中国有,西方也有。要不然十字军是怎生发起的? 它的主力军可都来自公教的地盘,两边若真的没有半点调和性,首先与十字军交战的就不是天方塞尔柱军队,而是拜占庭人了。 当然,后世的十字军在拜占庭帝国衰败后,直接打破了君士坦丁堡,将之洗劫一空,几乎从根子上砍断了拜占庭帝国的国运,那也很顺理成章。 布兰科梅是一名拜占庭人,这么多年来他是第一次越过厄尔布尔士山脉,进入到波斯高原的内陆。 这里已经换了一个新的主人,一个对他而言十分陌生的对象。 中国人,一个他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却始终都停留在‘传说’中的词汇。毕竟两者间的距离太过遥远了不是吗? 但现在这个传说中的存在却就要来到他们的面前了,这太叫人震惊! 君士坦丁堡歌舞奏起,无数人笑颜灿烂,他们都相信塞尔柱人这个可恶的敌人,在经历过这一次打击后,就再也不会成为帝国的威胁。 帝国大臣们宣说:十字军再也不需要了。 他们毕竟来自公教,而且拜占庭帝国也会为其提供不小的军需和帮助。再也不需要十字军了,这对于帝国来说是一个大大的喜讯。 然而,高兴的时刻还没有过上多久,噩耗就传来了。强大的塞尔柱人被他们轻易的就打的落花流水,桑贾尔派出了一波波的使臣来都君士坦丁堡。仿佛一个乞丐跪在富翁面前一样,祈求着陛下的怜悯。 布兰科梅有幸参加了一次会见,那场景,他会永远铭记在心中。 焦急的塞尔柱人已经丢掉了自己的尊严,而看着昔日的强敌沦落到今日的地步,布兰科梅心中升起的却不是喜悦,而是重重的忧虑。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他不明白这个典故,但却不耽搁他生出同样的忧愁。 他害怕,害怕有一朝拜占庭帝国的使臣也会用同样的姿态向英诺森二世发出祈求……,他同时承认,十字军,拜占庭还是很需要的! 正文 第九百九十六章 中国的‘味道’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拜占庭主动的参与进战争的原因有二,第一是事前与桑贾尔的约定,第二就是钦察草原上回归主的怀抱的羊倌儿们。在此时的一神世界,信仰的力量正值巅峰时期,约翰二世必须做出相应的反应。 否则消息传回到西欧,会引发公教各国对拜占庭的敌视的! 哪怕最近几十年内,因为对立教皇的出现,公教的力量被大打折扣,神圣罗马帝国国力和影响力的持续壮大,也大大影响到了公教的权威。 但这却不是拜占庭人忽略公教的理由。 这个国家已经无奈的趟进了这潭浑水,唯一还能叫人觉得幸运的是,陆齐大军还没有向小亚细亚地区发起进攻,当然他们更没有去进攻耶路撒冷等地中海东海岸的十字军国度。 因为真正的对战还没有爆发,拜占庭人的军团更多是作为一支接应力量存在于小亚细亚,作为一个盟友让实力遭受重创的桑贾尔,还能继续保持对内的尊严。 但中国人肯定不会放过桑贾尔,或是说塞尔柱的。没人会坐视一个奄奄一息的死敌在身边安稳的恢复实力,斩草除根是唯一的选择。 所以,中国人在稳定住了波斯高原的统治后,一定会向小亚细亚发起战争。 这个过往时间里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国度,就这样的出现在了拜占庭帝国的眼前。威胁已经来临,约翰二世就是为了保护自身,也必须支持塞尔柱人。 只是塞尔柱人的身份已经从盟友,变成“隔离带”了。 布兰科梅梅经厄尔布尔士山脉进入到波斯高原内,见到的便是一副既在情理之中,又出乎情理之外的景象。情理之中的是塞尔柱土著对中国人的抗拒,这是肉眼都能看得到的;情理之外的则是,感情上明明是抗拒着中国人的塞尔柱人,偏偏又非常热衷与中国人做交易。 就那图兰来说,眼前这么一副热闹的贸易场景:城外宽阔的市场上,到处是一块块被道路分割开来的区域,有卖食物的,有卖铁器的,有卖牲畜的,一个个不同的区域上都挂着一面旗帜,上面用简易的线条勾勒出了简单的图画,让人一看就能明白。 其内也有一些固定的房屋店铺,明显比一边的摊位高级,再配上一个个方块字招牌,后者在布兰科梅梅眼中是相当的神奇的,让人颇有一种眼花缭乱的感觉。 “去年这里就有丝绸和茶叶、大黄贩卖,今年更是多了大量的布匹。中国人在西域种植了很多棉花,你是知道的,棉花的采摘需要大量的人力劳动,但西回鹘人的叛乱,以及天竺人和伽色尼人,让中国人拥有了充足的劳动力。 有了棉花也就有了棉布,中国人的纺织技艺很发达,就是天竺人都比不上。只是因为成本的原因它们才没有大规模的出现在天方。 海运的成本远比陆路运输方便,也快捷。而商人们也更愿意运输价值和利润更高的丝绸。 但现在整个钦察草原都被中国人所征服,中国人的棉布已经出现在了黑海,还有花刺子模人做帮凶,南面的情况我不知道,但是呼罗珊与吐罗火,还有高原的北部,秩序已经在恢复中。大量的中国布经过河中地区运输到了这儿,我们的麻布和棉布是越来越没有市场了。” “不得不说,中国布正在侵占着我们的市场。如果单纯的从经济利益出发,我们应该送来一些中上等的布匹,而不是这些低劣的棉布和麻布。对比中国人的棉布,它们实在是太差劲了。”走在交易市场的街道上,布兰科梅听着身边‘仆人’瓦里斯特向他说道。 这人实质是他的下属,但在表面上却是布兰科梅所属家族的仆人。二者的关系是前来视察的大少爷与外派管事的关系。 布兰科梅没有说话,只是走遍了整个市场,用肉眼观察着中国人与塞尔柱土著的关系。 “该死的,这些顽固的异教徒真就低头了吗?他们不是很忠诚的吗?上帝知道我看见了什么。食品区里我竟然看到了中国人的火腿和咸猪肉。” 回到住处,布兰科梅直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这里到处都弥漫着一种中国的味道,不同于拜占庭,不同于天方。 路边小吃摊上颇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食品,大部分都来自东方的中国,小部分来自本地。一些商人或小贩在路边与顾客争执着,他们操着很难互相听懂的语言,比划着手势,连蒙带猜地进行着交流。 骄傲的塞尔柱人低下了自己的头!他们很明显在适应着这种变化,布兰科梅一路走来就不止一次听到塞尔柱人操着怪异的语气在讲着与中国人一样的语言。 布兰科梅很清楚这一切为什么出现,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 整个天方的战事还远没有结束,拜占庭帝国向陆齐军发来了战书。但明面上的原因绝不是约翰二世与桑贾尔的协定,而是陆齐军迫害了很多为上帝放牧的羊倌儿们。 这是拜占庭人绝对不能容忍的。 巴格达短时间里并不能对中国形成武力上的助益,穆克塔菲能够做的只是在精神上的支持。他现在有了陆齐的支持后,在塞尔柱人败退向小亚细亚后,正全力‘收割’自己的成果——尽可能的抢占新月沃土东半段的地盘,也就是后世的伊拉克地区。 在这种环境下,陆齐军主力虽然在尽可能的‘巩固’波斯高原,但宋清却没有立刻启程前往埃塞俄比亚。阿曼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已经有十年不曾回过阿曼老家的费萨尔·本·阿卜杜勒-阿齐兹,以宋清助手的身份先一步前往了苏哈尔港,开启了两边的正式交流。 费萨尔·本·阿卜杜勒-阿齐兹的汉名姓齐,单名一个海。他是第一批主动归化中国的天方人。现如今几十年过去,他的行为举止早就跟一个中国人没什么两样了。 正文 第九百九十七章 没火炮,老子的大军就不能打了?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弥漫在天方世界的‘中国味道’越来越浓烈了,一神教也正是进入到了陆齐的眼帘。战争进行到这一地步,‘世界大战’已经算爆发了。 华夏、天方、一神、天竺,如此的地球上最具有实力和影响力的四大文明,全都进场。 有着穿越者陆皇帝当家做主的华夏,以一打三,吊打四方! 只以已经出现的历史国度而言,此时的陆齐那就是当之无愧的史上第一强国。 超强的战斗力和远程投放能力,那是历史上的任何一个国度都不曾拥有过的。从亚洲的最东方打到了万里之外的亚欧交界处,无论是扩张时期的天方帝国,还是昙花一现的亚历山大帝国,或是鼎盛时期的罗马帝国,还是东方的汉唐帝国,都是远不能媲美的。 也所以,这个bug一样存在的陆齐帝国让整个一神世界都为之震动。 北方的黑海地区且还远离一神世界的精华地带,但近在咫尺的地中海和小亚细亚,那就触到了一神世界的神经了。 如今的拜占庭帝国还是一神世界的重要一份子,而地中海东端的十字军国度更是公教诸国的心尖尖,陆齐已经夺取了波斯高原,对小亚细亚也虎视眈眈,其对拜占庭与地中海东端地区的威胁就有目共睹。 这几乎都等于是在说,公教诸国也肯定会掺入到战争中来的。因为法兰西也好、神罗也好,意大利地区的各国也包裹在内,都不可能坐视十字军国家一一破灭。权利和影响力巨大的公教教皇更是不能坐视! 当拜占庭帝国的反应被不远万里的送到陆谦手中时候,陆谦很开心,开战的借口都不需要去寻了,对手已经‘先发制人’。然大笑之余,却也觉得心中有些虚。不是因为他不想怼欧洲,更不是他担忧怼不过欧洲。 而是陆齐朝现下的财力问题! “陛下,大军远征天方,已经是将安西囤积多年之军需损耗一空。再征伐欧洲,是不是……,过于急迫了些?”萧嘉穗脸色有些吃惊。陆皇帝这也太急了些吧? 大军远飙,损失的可不只是钱粮,更有许多的军需物资,那是有钱都难立刻买到的。 “是啊陛下,西夷虽狂妄,妄自尊大,胆敢挑衅我大齐,实极是可笑。来日不灭其家国,执其君长问罪庭前,乃我大齐文武之耻也。然那西夷较之天方更见遥远,我朝经营天方日短,于钦察草原亦无根基立下。如此大军讨伐,一兵足费十倍之耗……”这样的仗打下来,不说得不偿失,就是陆齐之财政,?实不能负担其重啊。 “臣且以为,如今之际,诸位皇子多已经成年,可就国者,当分封地方,镇守远域,以固国本,是为紧要。而藩国新立,百姓迁移,化胡夷为皇汉,事多如黑夜繁星,损耗更是不小。” “当有五年生聚,五年教训,十年之后,我朝于天方根基已固,各藩国亦已经巩固,届时大军西向,一举扫荡西夷,混元宇内,四海归一……”宗颖的话还没有说完,但他的意思陆谦已是明白。 他脸上闪过一抹苦涩,如果他的年龄只有三四十岁,甚至是只有五十岁,他都能等上这十年。“诸卿之言皆有道理,待朕细思!” 宣德阁内一干朝堂大佬们退了出来,一路无言,直到紫禁城宫门外,萧嘉穗看着始终沉没不开一言的许贯忠,不解的问道:“首辅何以不置一词?莫不成陛下之意……” “非也,非也。”许贯忠直到萧嘉穗言语里的意思,这是问他是不是得了皇帝的‘提点’。许贯忠当然是没有的。“诸公言语自然是有道理的,只是欠了些考量。莫要忘了,陛下已是花甲之年也。” 别看陆谦还是一副龙精虎猛的模样,身体壮硕,仿佛仍是中年。但年龄是最骗不了人的。 许贯忠最后一句话声音特别小,小到自有并行的萧嘉穗听了见,再远几步的其他人等全都白张了一双耳朵。萧嘉穗脸色猛地一变! 陆谦的神色没甚个变化,在与众臣商议之前,他已经想到了现下的这种可能。就陆齐已经存在的一个个事例而言,如今的陆齐朝实在没有‘力量’继续去征服欧洲。 看南洋,看天竺,看河中,陆齐的‘征服’与蒙古人的征服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道路。 后者虽然摧毁了大片土地上的统治阶层,但也吸纳了残存的‘他们’,色目人以极快的速度在蒙古帝国的权利金字塔内上位。蒙古人吸纳了他们,却从没有真正的改变/同化他们。成吉思汗与他的子孙,在文化产业上毫无创造力,蒙古人的铁蹄踏遍了欧亚大陆,却也只是铁蹄。 可陆齐的封国、藩国,显然是涉及到了‘文化意识’层次,这种层面的交锋比之单纯的武力更费人精神与时间。 当然,有一样不能否认的是,陆齐军的武力较之历史上的蒙古骑兵更依赖后勤。 “难道没有火炮,老子的大军就不能打了?” 内书房里,几个梁山泊旧人面前,陆谦少见的暴起了粗口。 就算没有火器,陆齐军的战斗力也该是整个冷兵器时代的巅峰,他们的组织作训、待遇抚恤、武器装备以及军心斗志,都是世界最顶尖的。 “陛下息怒。近些年间火器普及,将士攻坚克险,多赖火炮犀利,百姓民间亦多闻火器威名,以至天下间很是有些厚火器而薄刀弓之声音。就是朝中大臣亦是如此。”毕竟火器着实犀利,不是刀枪弓马等冷兵器可比。 “火器强而刀枪弓马弱,几成定性!”这当中可少不了陆皇帝的主张,因为他要压服塞北。大肆的宣扬枪炮药包的威力,那是陆谦的一贯主张。 “然此事与我军将士又有何干?刀枪弓马也好,枪炮药粉也罢,皆为我将士所持之兵器也。如梁山砲于多梢炮,如板甲于札甲。陛下先前箴言,军伍以人为根本,臣等万不敢忘。” 正文 第九百九十八章 福从天上来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你说什么?”陆越仿佛白天里见了鬼一样惊叫着。 他老爹竟然要派出一支接近于冷兵器的军队来攻打东欧?虽然基辅罗斯的确差了些,但基辅罗斯向南可是有强大的波兰王国与匈牙利王国。 在中世纪的欧洲,这两个国家的实力可绝对是排的上号的强国。真的厮杀打拼,也就神罗能力压它们一头,还处在卡佩王朝时期,未曾真正崛起的法兰西,以及恢复中的拜占庭人,还有各过个的英格兰、苏格兰,可都不见得是它们的敌手! 在陆齐军上下都已经渐渐染上了‘火器’依赖症的情况下,陆谦忽的决定派出一支仅仅携带少量大口径抬枪和轻型火炮,整体技术水准也就比八旗兵强出一筹的大军来对付基辅罗斯…… 如此的马不停蹄,如此的急迫,这是为了什么? “你们说,老头子是怎个想的?天竺还没镇平,塞尔柱人也没打平,这就要要对付罗斯人了?” 非常不理解的陆越,绞尽脑汁也没能给自己的老爹想出一个说的过去的台阶下。 这种全世界开打的事儿是能有瘾头的吗? 战争,战争,还是战争! 陆越不是讨厌战争,他所处的位置就已经决定了他日后的发展路线——战争,只有利用战争,只能依靠战争,才能用自己手中的刀剑去为自己的子孙争夺更多的土地。 但他还是觉得自己老爹的步子迈得太大! “殿下叵耐去理会这个。陛下要动用大军对付罗斯人,于殿下而言,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 陆越凭什么能吸引了塞北的游牧部落?只能凭借他名下的地盘。然而他现在手中的地盘并不比塞北的条件优越,虽然地盘是开阔不少,但气候也更是寒冷。都能赶得上斡难河了。 想要让塞北的部族大规模的投奔来,陆越还需要做更多的努力。但是凭他手中的实力——五千骑且是不到,就是零散的罗斯各大公们,内讧中的罗斯各大公们,都能让他裹足多年! 是的,对比其他兄弟,陆越的资本绝对是首屈一指的雄厚。但这些力量也要看是和谁比了。跟他的兄弟们比是很强大的,可若拿到了距离中原万里之外的黑海北岸,去跟地头蛇罗斯诸王公们比,那力量可就差多了。 要明白,后者早就信仰了正教,只谈信仰是跟公教诸国尿不到一个壶里,但真到了关键时刻,公教诸国还能真看罗斯扑街不曾?匈牙利与之的关系就挺好么。 而且罗斯人与克普恰克人也有着化解不开的联系。 据说克普恰克人最早接触到正教的时候,就是源于强盛时期的他们对罗斯王公们的征讨掳掠。虽然克普恰克人的巅峰来的快,去的也快。到陆谦崛起的时候,在任的罗斯大公亚罗波尔克二世·弗拉基米罗维奇甚至已经筹谋着反击了。 只是没有成功罢了! 但随着东克普恰克汗国的倒霉,西克普恰克汗国对待罗斯王公们的态度就已经有所变化——从先前口舌之争的邻居,到现如今背腹相依的“准战友”。 迅速变幻的局势让他们不得不与罗斯地区的各王公们苟合。而等到他们在陆齐军凌厉的攻势下无奈的打出GG时,大批的克普恰克人就纷纷逃往罗斯。 之前已经说了,克普恰克是一个多民族‘组合’的大家庭,有名有姓的族群就有十好几。内里既有黑眼黄肤的东方人种,也少不了血统较纯的白种人。 这不稀罕啊。翻看中国的历史,白种人的记载可是很不少的。比如说羯族这个畜生民族,还有就是在眼下的黄头回鹘,乃至是黄头室韦。 克普恰克这个大联盟在东西分家之后,又自我二度分家,也会是一分二,二分四。那西克普恰克汗国的部族,地盘越是向西,相貌面容也就越是与罗斯人相吻合。 战争和抢劫真的是促进民族大融合的好法子! 现在这些人流入基辅罗斯,真的不会给罗斯王公们造成太大的影响。甚至还可以说是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基辅罗斯的实力,也在这儿埋下了罗斯人敌视陆齐的种子。 历史上蒙古人与罗斯人的战争起因是甚?那就是罗斯人在‘未雨绸缪’! 当时蒙古军长驱西进,钦察人纷纷逃走,钦察一部首领忽滩投奔其女婿密赤思老公爵,请求其出兵援助,于是密赤思老公爵主动出面,召集罗斯南部各公爵于乞瓦(今基辅),共商抵抗蒙古大事。 诸王公对此争论不休,密赤思老大公就说:钦察人虽与我们是世敌,但是大敌当前,救钦察就是救我们自己。如果把钦察人推向蒙古人,壮大了他们的力量,早晚我们将在罗斯的土地上迎接蒙古大军。不如先发制人,主动进攻,将蒙古人挡在国门之外。 于是诸王公同意出兵,商定在钦察人的土地上与蒙古军作战,并派使者请弗拉基米尔大公出兵相助。 所以,敌人都不是木头的,不是傻逼,不会呆呆的等着你来各个击破。 当然,现任的罗斯大公弗谢沃洛德二世·奥利戈维奇是一个真正的搅屎棍,为了能坐上大公的位置,这些年里他挑拨是非,发起内讧,更对大公领的百姓极是压榨,已然惹得天怒人怨了。 对比前任的亚罗波尔克二世·弗拉基米罗维奇,他可是差劲的太多了。 亚罗波尔克二世·弗拉基米罗维奇在陆齐发动天方战争的前一年就病逝了,罗斯大公的位置被他留给了自己的弟弟维亚切斯拉夫·弗拉基米罗维奇。然而这位维亚切斯拉夫·弗拉基米罗维奇只是一空壳子,手中根本无有靠得住的实力。因为他的侄子伊贾斯拉夫·姆斯季斯拉维奇已经斩断了他的根基,将弗拉基米尔大公国夺到了手中。 所以,登基不到一个月的维亚切斯拉夫·弗拉基米罗维奇被弗谢沃洛德二世·奥利戈维奇推翻了。 没有实力的大公是得不到大公领的各界人等的支持和忠诚的。 弗谢沃洛德二世·奥利戈维奇可是切尔尼戈夫的王公。 他在亚罗波尔克二世·弗拉基米罗维奇在位末年,他就曾进攻大公领地,结果引起后者的盟友、匈牙利国王贝拉二世的一场讨伐。在亚罗波尔克二世大公去世后,弗谢沃洛德·奥利戈维奇赶走了维亚切斯拉夫·弗拉基米罗维奇,终于夺取了大公的公位。 然后他就把大公领当成了自己发财的宝地,对境内的市民大肆搜刮。手下的宠臣更是胡作非为,惹得大公领内民怨四起。尤其是为了争夺沃伦公国,弗谢沃洛德两次与加利奇公爵弗拉基米尔科·沃洛达列维奇开战。 罗斯人现在已经被这位大公阁下弄的四分五裂,虽然有可能在强敌面前抛弃前嫌,展开合作。就像历史上的罗斯人一样,但他们真的可以精诚合作,齐心协力吗? 历史上的蒙古二次西征,大军都打穿波兰和匈牙利了,神罗与教皇不还依旧在搞内讧,打的头破血流吗?也就是窝阔台死讯传来,让拔都率军东还。不然,更加富饶的西欧也少不了被蒙古铁蹄践踏。 早早的把威胁扼杀于襁褓之中,这很重要!但也真的不是对每一个势力都那么重要! 看看神罗和教皇,看看赵宋,再想想历史上的明末…… 真的很有可能‘视若不见’的啊。 所以,只要中原能派出一支三两万人的大军,陆越真就有把握扫荡整个罗斯! 正文 第九百九十九章 皇子做将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陆越在跟随杨志扫平了西克普恰克汗国后,目光就一直停留在里海北岸和高加索地区,如果有可能他真的就想把封国立在这里,而不是更西面要直面罗斯人的黑海东北岸。 或者说黑海东北岸也可以,甚至黑海北岸也没的说,克里米亚半岛可是一块难得的宝地。然而那地方在拜占庭人手中,亚速海沿岸更是还有一个存在感十分渺小的保加尔汗国。 他们是保加利亚人的同宗兄弟! 只是因为思维认知上的差异限制,包括陆越在内,所有藩国君主在确定下地盘的第一时间,肯定不是率师远征,掠夺敌人之资而补我不足。而是夯实自我根基,做好内部经营为先。 这就是华夏文明的惯性——稳扎稳打。而不是像亚历山大一世那样,仿佛整个人活着就是为了征服。 中国人可是很会种田的,也善于种田,扎稳根基这问题是许多中国人的第一选择。似李自成、张献忠那种‘英雄’,几千年来也只这俩‘成事’了么。所以别怪陆越脑子‘不灵活’。 生于斯长于斯的陆越,打开始时就没准备将自己的国度建成一个‘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草原帝国。 如此情况下忽的听到这么个消息,陆越在最初时候的不可置信消散后,心中就只有满满的幸福! 这是老爹在给自己派福利啊。 但是,“什么时候老头子也亚历山大一把了?” 在陆越二十年的生涯当中,亚历山大可一直是陆皇帝教导他们的反面教材。 陆谦不是看不起亚历山大,应该说理念真的有不同吧? 后者在十年之中的成就值得人钦佩,毕竟在当时的时代局限下,能跨出‘自我认知’的界线的人——扩张也是一种积极向上的精神,可以说是一真英雄。 但一个并非是暴君的人,却又是一个抑制不住自己情感的疯子;一个有着雄心壮志的君王,却一生都屈服在母亲的阴影之下;他明明在战场上英勇无比、杀敌无数,对待朋友和下属却比任何君主都要仁慈软弱。这样的亚历山大,陆皇帝实在不能理解! 再看看他死之后的结果,他所信任的将领们在他征服的土地上,建立起了一个个国家。他们夺走了亚历山大所有的遗产,然后他的儿子在价值被压榨完后就只能悲催的死去了。 所以,简单地认为亚历山大只是军事天才,行政管理很辣鸡是不负责任的,但也真的有的放矢。 至少在传承上,陆谦是很不赞同亚历山大的。 中国人每一个都十分重视祖业的,如皇帝重视自己的江山,百姓重视自己的祖屋祖田。 可看亚历山大的行为,那端的是不在乎家里的基业的…… 反面例子,必须是反面例子。 在陆越这些年里所接受的教育中,亚历山大式的征服模式,那就是不可取的! 而在陆齐朝中,所有的对外‘征服’,也真的只分为汉化和天竺两种的。 后者不需提,前者就是变夷为夏。如南洋,如高丽、东北,如塞北、西域。而皇子们的一个个藩国,也自在其列。 既然要汉化,要真正的扎下根儿来,那陆越又怎么可能去期望着马上就“天高地阔,任我驰骋”呢? 陆齐曾经在很短的时间里扫平了整个北天竺,这是因为他们对北天竺的本身统治阶级进行了妥协。 战争虽然摧毁了一批统治阶层,但陆齐转过身来又把剩余的阶层纳入了自我体系中,就像满清入关之后迅速与中原的官僚地主阶层达成了合作协议,如是一切的‘顺平’就也顺理成章了。 但是在西方不一样。陆齐的这种汉化模式,注定了他们一段时间内是无法像当初在北天竺那样,狂飙突进地迅速占领大片的土地的。因为陆越这些人是不可能在意识形态上同当地的土著想妥协的。 某种意义上,陆齐的这种“殖民”方式会比较令邻居“安心”,因为这意味着他们是无法短时间内快速鲸吞邻居的‘肉体’的。土地上原住民太多了,那就严重的羁绊住了他们的脚步。 陆越和他手下的‘大臣’们,本已经接受了这种规则。可是万没想到:人在家中坐,福从天上来。老头子也疯了一把。 什么是‘幸福’?这就是幸福! 有了中原派来的大军,多的不说,哪怕只有一两万人,也是足够了。 罗斯王公若是统一的整合起来,甚个弗拉基米尔大公国、加里奇公国、斯摩棱斯克大公国、加利西亚大公国、切尔尼戈夫公国等等,通通联合起来,那实力也是很不弱的。十万人也是拿得出手的! 他们若准备的充分,甚至还能向波兰人和匈牙利人请求援兵。 那么想要夺取整个罗斯,就有的仗打了。 可现在罗斯人是分裂的,即便是强大的弗拉基米尔大公国,也只是罗斯人的代表,是其中的一份子。 罗斯大公的头衔也更多是一种名誉称号,而不是实际权力。比之神罗的皇帝是远远不如。任何一个对罗斯大公的位置有野望的人,都能去堂而皇之的拉起兵马盟友挑战之。 以基辅为核心的大公领,整体力量更不会让人夺目。对于‘大公’,只有锦上添花的作用,而不是雪中送炭。几年前刚被赶下台的维亚切斯拉夫·弗拉基米罗维奇,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迅速去杨侯处打探,问一下朝中定的是何人为帅。然后召集兵马,联系河中!” 陆越手下的人才不是假的,很快就总结出了要点来。 这消息从金陵传到黑海来,不知道过了几多时间,保不准现下的金陵都已经定好了一切。也就是说,在他们接到这一消息的时候,杨志也已经接到了消息。 至于那西征罗斯的大军统帅是否会是杨志,陆越他们也看不准,但青面兽绝对知情却是一定的。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身为“钦察草原之主”,杨志怎可能对金陵的决意一无所知呢。 “没想到,没想到啊。”青面兽看着手中的文书是直摇头。陆皇帝端的下本钱啊! “叔父勿忧。陛下虽然以几位皇子为将帅,然那几位爷手下藏龙卧虎,可是不能小觑。有那些人把关坐镇,还能真翻了船不能?” 杨再兴也没想到,自己被一封文书调来了杨志麾下,结果却是要给皇子们打下手。 而且不仅是自己,还有史进、李彦仙、牛皋、李世辅几将。 包裹那还远在中原的史文恭! 后者就是一个压阵的,带着一万骑军还在赶赴战场的路上…… 正文 第一千章 父皇这是甚意思?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史文恭已经在家“闲赋”多年,在御前司挂着一个闲差,整个人骨头都要松散了。 近日里忽的喜从天降,竟然被陆皇帝付以重任。那一瞬间人都要欢喜傻了。 金陵城内多的是梁山泊里的老兄弟,史文恭以‘勇’闻名当世,但综合素()质可真的算不上顶尖,陆皇帝舍弃了诸多老人,而选了他做这个二路元帅,史文恭惊讶之余就只剩满满的感激了。 甭管啥原因,这就是隆恩。 史文恭手下还领有两员大将,其一是老将解元,当年与王德齐名之人,但因不善钻营,无人提携,更是时运不济,如今混的可不如王夜叉。再有一个则是小将岳云了。 岳飞的第一个孩子,名字是陆谦亲自起的。虽然老娘不再是那个有眼无珠的刘氏! 岳云年纪不大,但武艺是真的很强,也该说是岳飞基因强悍了。毕业于武略院,军机谋略自也是不弱。如今年龄的岳云,或许比不得历史上同龄时的他老于军旅,毕竟后者是十二岁就随着岳飞进了军营的。但他的前途,虽然敢不高看? 岳飞现下俨然就是‘天下第一名将外加帝国大元帅’,陆皇帝对之信任有加,二十年恩宠不变。但岳飞却无一丝的嚣张跋扈之意,就是他的儿子,也皆是言行谨慎,严于律己之人。 岳云就是这样。 与陆谦‘记忆’中的他,形象是全然两样的。 毕竟岳飞父子的史料被删除、遗失甚多,陆谦‘记忆’里的岳云更多是个‘片面’的他。比如他十二岁从军入伍,十六上战场。在收复随州、邓州等地一战中,十六岁的岳云手持铁锥枪,冲锋在前,勇不可挡,第一个登上久攻不克的随州城头。后又随军北征,收复邓州,屡屡陷阵先登,无不胜。以至军中皆称他为“赢官人”(官人为宋代对男子的尊称,“赢”此指常胜不败之意)。 郾城大战。岳云再身先士卒,率背嵬军骑兵冲撞金军敌阵,挫敌锐气,又反复冲杀,为这场重要的主力决战获胜立下大功。 颍昌之战,还是岳云,22岁的他率领800背嵬军首先驰击金军。双方激战几十个回合,杀得“人为血人,马为血马”,仍无一人肯回顾。 这样的岳云直给人一个锐不可当的盖世猛将兄之形象。可实际上岳云之职位却是机宜文字——主要负责机密文字记录,为军中之要职。 很是有一种吕温侯当主簿的感觉在! 但无论如何,看看现在的岳云,谨言慎行,严肃守纪的都有些刻板的青年,陆谦心中都是有种深深的违和感的。 但同时他也清楚,岳飞如此约束家人,虽不乏性格使然,但也更是一种自我保护,也是为了全他与自己的这段“君臣相得”的佳话。 现在陆谦的’回馈’也是大的惊人,一出手,岳云就以‘参赞’的身份进到了军中。位仅在史文恭、解元之下。 名义上是文职,可实际上呢?谁不知道岳云的底细? 别说是史文恭了,就是陆谦的那几个儿子,都不会有人会故意摆脸色难为岳云。谁会没事找事的与岳家人过不去啊? 这不是身份高低的问题,而是脑壳有没坑的问题。 陆谦对岳飞是怎样的信重,陆豫、陆云他们会心中没谱吗? 不过啊,远水解不了近渴。史文恭他们从中原到黑海,那可要好一段距离奔波的。比他们快出许多被的飞鸽传书,快马急报,早就将消息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 “嘶……”陆豫、陆云等皇子,有一个算一个,看到传来的文书,那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抽调他们手下的全部马军,汇合老八陆越部,加上杨志麾下部分精兵猛将,当然还有远在中原的史文恭所部,合而攻伐罗斯! “你们说,父皇这是甚意思?” 几位皇子,愿去不去,全凭己心。陆谦把话说得很明白,但几个皇子心思各异,有的是压根都不愿意凑过去,比如陆豫。他在宋江、吴用手下忙得团团转,可自我感觉很充实,觉得见识能力都有不俗的提高。然也有如老三陆川的,那就是很愿意去见识一番不同的风情。 他并不是挂心自己可能遭受的威胁,反而对异域风光更是好奇! 在天竺在天方,他已经见过不少金发碧眼的人了,那是个与中原全然不同的人种,就像黑蜀黎一样神奇。他真的很想去那些人的老家逛一逛。 罗斯人虽然只是一神世界的边缘,但也很有吸引力的。 只是陆川想的更深! 老头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真就只是要讨伐罗斯吗? 以他对自己老子的了解,讨伐罗斯只是开胃小菜,就像当初大军进入西域,杀入东喀喇汗国一样。后者也是天方世界的边缘! “陛下是何等人物?说是胸怀日月,吞吐四海也不为过。岂会只看中了区区一罗斯?”那看中的肯定是整个欧洲。 “这欧洲的拜占庭人已经介入了小亚细亚,欲把塞尔柱人做肉盾,以护卫己身。今后天方厮杀,定是少不了他们的一份。这般主动与我大齐为敌者,以陛下之威严岂能放任之?” 陆川手下最信得过的人就是跟随多年的胡闳休了。这人是赵宋宣和初年的太学生,比不上赵不试、陈东等人名头响亮,但才能也是不俗的。 早年被扈成引入陆川的麾下,很得看重。 “胡先生所言极是。这般陛下抽调兵马攻打罗斯,明着说是打击拜占庭,盖因为两者皆属正教,关联密切。然独木不成林也,一神世界若没有正教,只剩下公教,又如何支撑得起我朝之压力?况乎两者虽然分裂,却未尝就没有联系,十字军不就是两教合作之例子么?就如天竺之地的西遮娄其国,我朝并未对之动兵,但阇迦得卡摩罗一世还是参与了进来,原因可不就是如此?” 黄纵接着说道。这人是主动投到陆川麾下的。这些个皇子日后的地位都会不凡,很值得人投资的。 “无论是兔死狐悲,还是担忧被各个击破,最终,欧洲诸国的选择只会与西遮娄其一般无二。” 西南欧的公教各国就如天竺大陆上,看到朱罗国局势日渐危机而担忧重重下最终参战的西遮娄其国一样,担心‘盟友’被强敌干掉后,自己孤零零的小身板,挡不住敌人的攻势,所以他们会参入战争的。 这样一来,陆齐与一神世界的战争就会继续持续下去,战争范围的扩大化,也显得会很顺理成章,很水到渠成。 最终,“陆皇帝对欧洲有心思!”成为了陆川一拨人的公认! 那么,“殿下,小可以为,这东欧罗斯之地,殿下非但要亲自走上一趟方为上,更不能拉下其他几位王爷。” 积极掺入进皇帝的意志当中,那总不会有错的。而拉上其他几位皇子,更会显露出了老三高人一筹的气度和对兄弟的友爱! 正文 第一千零一章 一切都要靠自己啊!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锡兰岛,即是后世的斯里兰卡。 现任锡兰总管的驸马爷林震,看着眼前的水库工地,对着身边的宝郡太守王承感慨的说着:“朝堂上的政策变化,恁地比翻书还要快。本官上任时分,这锡兰兀还是朝廷于天竺之地的经营之重心。曾几何时,一切就都变了! 朝廷在这儿的第一发展重点变成了北天竺,第二重点是南天竺,我们锡兰都只能算是第三梯队,真是……好生憋屈啊。” 林震心中很不爽,朝廷喜新厌旧也忒快了。五年前他来这儿履新时候,锡兰还是陆齐于天竺地区的一颗明珠,而宝郡就是锡兰这颗明珠上最耀眼的一抹光辉。锡兰的总管府就设立在宝郡州城宝港,也就是后世的科伦坡内。但现在,物是人非也,整个锡兰的重要性都比不得北天竺的一根尾指。 王承脸上除了苦涩还是苦涩。他是第一批抵入锡兰的官员,从一县官混到现如今的锡兰首府长官,付出了极大的努力,也亲眼目睹了这片地区从‘辉煌’走入‘没落’。他心中又何尝是个滋味? 这三年里,朝廷在天竺的目光就再有涉及到锡兰,这就是一处被遗忘的角落。虽然很无奈,却不能长着眼睛说瞎话,锡兰比之天竺,的确不值一提。 还好,宝港这座始建于四百年前的天方人之手的港口城市,至今也还能凭借着自己良好地理优势保持繁荣,至今仍旧不失为南天竺很重要的一港口。 所以,整个宝郡的经济发展虽然进入了缓慢发展阶段,但到底还是有所进步的。不像锡兰总管府,其经济指标已然连续两年处在停滞状态,非是如此,林震如何会‘拼死一搏’,不惜自掏腰包,筹集了大量款项,砸进以距宝港港口二百里的宝石谷为核心的大开发中? 在陆谦的前世,斯里兰卡“宝石谷”的名头可是大名鼎鼎。 其中央山区卡鲁河谷,经过十二到三十亿年的长期风化,剥蚀变为砂砾,又经过雨水、河流搬运的自然重力,富集形成了含宝石的砾石层。而且品种多、分布广、埋藏浅,容易开采。就比如宝石谷,位于锡兰中南部,小城为群山环抱,从地形上看很酷似一聚宝盆。这里有错综复杂的地下坑道,还有一个个挖掘工圆形的畚箕在大水池里顺时钟转一转,逆时钟转一转,渐渐的一堆黄土便溶入水中,沙石被筛走,剩下密度较大的小石头就蕴含着数量不一的宝石原石。整个斯里兰卡的宝石砂矿资源,大部分都分布在从中部至南部的1.5万平方公里范围内。 当然,这并不是说锡兰的宝石资源大部分就都在这里。锡兰可是一个真正的宝石岛,稻田里、山坡上到处都能寻到宝石。据说锡兰九成的土地中含有各类宝石及半宝石类的石头,其种类占到全世界200种宝石和半宝石的一半。在古老的梵语中,锡兰就是“珠宝之岛”的意思。一千多年前这里出产的宝石就已经名动天竺大陆。 只是宝石谷的资源更集中! 然而,夺取锡兰后的陆齐朝,其发展重心是这里的冶金业、农业、伐木业、造船业和其他的一些手工业,陆谦对锡兰的定义是大军攻略天竺的桥头堡,是陆齐军的前线基地+军工点。 战争才是锡兰早期快速发展的最大推动力。对于本地的宝石开采却完全是置于脑后的。直到现在,无可奈何的驸马爷只能走‘邪门歪道’,来力求推动锡兰的经济体量有好的发展。 为此,他使人在广州马会挂出的锡兰发展基金,两百万的总数额,他自身足足吃下了一半! 林震有的是钱,林家不去提,只说他媳妇——当今皇帝的长公主,那就是从来不把钱当钱。 当然,两百万的投资基金也不全是用到召集劳工在宝石谷开挖矿坑上面,还有一部分被用在了修筑水库,积蓄水利。 锡兰发展基金不等于锡兰宝石基金不是?整个基金应该会‘分布’在整个锡兰! 而水库就是重中之重。毕竟在如今的时代里,水力就好比后世的发动机,很多工坊作坊的进一步发展都离不开水力的。一座需水量巨大的水库,那就是一座永不干涸的能源库。尤其是在这个四季如夏,气候温暖多雨的锡兰。 再有就是,使人招揽当地打磨切割宝石的老师傅,建立相应的培养学校,以及专门的鉴定机构,还有未来的宝石交易市场,这些就都在宝港。 今天就是其中之一——宝南水库的开工之日。 不然,林震这话也不会对王承感慨。两人身份背景相差太远了。别看王承已经是一郡之太守,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与林震的差距就只剩下一级! 王承只是区区一平常百姓出身之人,宣政司小吏起家,能走到今日更多是依赖自己的奋斗。 可林震呢?那是郑国公林都督的嫡子,林家唯一的儿子,从出生就含着有金汤匙。成年后更娶了当今皇帝的宝贝长公主,人就是一纨绔子弟废柴,都能平趟金陵城。 而王承却是全副武装的去金陵,也依旧会被人轻松拍死。 这锡兰的经济休说只是一个停滞,那就是倒退上十年,也动摇不了林震的根脚。但却很轻易就能湮灭了王承今后的仕途。 林震之所以努力非常,绞尽脑汁,未尝没有展现能力的企图,但也肯定有丢不得颜面的缘故。 这与王承的出发点本就有先天的不同! 王承看着眼前的水库,耗资十万块修起的水库,主要就是给日后宝港陆续兴建起来的一些工厂作坊提供动力来源——最大的一家企业就是宝港水泥厂了,用于破碎附近大量盛产的石灰石。这可是全锡兰唯一的一座水泥厂。副作用才是蓄洪防洪。 他做上宝郡太守的那一日起,就有打算在宝南修筑一处水库。锡兰这地方四季如夏,无有冰雪,又降雨充沛,一座水库那就是一处不枯竭的动力源泉。然而宝郡的财政上没钱啊。 十万块的投资,这对于中原的许多州县都不算什么,可对于锡兰,对于宝郡,那可真是了不得的大项目了。相信若不是王承工作做得扎实,又因为宝港属于锡兰首府,地盘就在总管府的眼皮底下,本身就寄托着林震极大地希望,他都未必能拉得来这笔投资! 不过也因为这件事儿,王承是明白了过来,林震的想法与他是真有不同。 同时呢,以林震的根脚都不能从内阁要到国家财政的支持,锡兰是甚个鸟地位,王承也看的明白了。 “一切都要靠自己啊!” 朝廷宁愿大把的银子扔到征战上,天竺未平就战天方,天方未平又打罗斯,也不拔一根毫毛投在锡兰身上,那他们除了自力更生又能如何? 王承想到半月前送到的《新闻报》上的专栏,心中,心中,好生不是个滋味。 正文 第一千零二章 皇子王爷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黑海的七月,一场中雨给绿色的草原上增添了一股凉意。 披着一件帆布雨衣的明布尔努一跃跳下马背,背后的一干亲兵也通通下马。作为名义上的“地主”,陆越手下的大将耶律宗雷脸上露出欢喜的迎上前,寒暄了两句。 耶律宗雷也已经是年过四旬之人了,早前在陆齐军中效力多年,他是耶律淳这一支里第一个被松开了枷锁的人。可是现在,在留在陆齐军和追随老八陆越之间,他毅然选择了后者。 只有的滋味是弥足珍贵的。 真以为陆谦让耶律宗雷进入了军队,他身上就全无负担和限制了吗?怎么可能! 有形的枷锁让人很无奈,无形的枷锁也让人很疲惫。耶律宗雷到底不是耶律马五啊。所以,他已经尝够了那种滋味,再也不想去品味了。 毅然退出军伍,在陆越的护军中谋到了一职。现如今他与他老子耶律得重,还有兄弟耶律宗电,那都是陆越极其倚重的角色。 明布尔努是占克舎的长子。经过了陆齐军雷霆犁穴一样荡平东西钦察草原的一幕后,被滚滚人头和哗啦啦的血河吓傻了的明布尔努彻底摆正了心态,化身为陆齐朝的忠犬一枚,对于陆齐再不敢有半点的觊觎之心。相反,他还每战争先,立争能立功赎罪,将当初的荒唐之事给彻底揭过去! 要知道,随着钦察草原被陆齐军二度荡平,获益最大的是奈曼人巴鲁克,占克舎身为滨海联盟盟主,却不能洞察叛乱之先兆,纵然在事变之中坚贞不屈,誓不从贼,固守养吉干城,也只能说一个功过相抵。 他老子可是早就知会过明布尔努的,想要安安稳稳的继承爵位与家业,不拼命是不可能的。甚至就是这个拼命的机会之所以能落到他的头上,也是因为朝廷方面不想把事做的太绝。 在杨志率军征讨西克普恰克汗国的时候,占克舎称病留在养吉干,明布尔努就带着手下的兵马,做了陆齐军的马前卒!死心塌地的为陆齐扛枪卖命。 叫往东不敢往西,叫去打狗不敢捉鸡。战功多寡且不说,苦劳还是有的。 也所以,近日里前来迎接的人会是耶律宗雷。 可就是如此,明布尔努还知道,陆齐军中对于占克舎一族的‘削藩’之议从没有真正结束过。 屡次有风声传出,建议将占克舎一家内迁中原,将其部择优补入仆从军。这事,就好比一口悬在头顶的铡刀,让明布尔努不敢不努力,不敢不小心谨慎。 他们一家若是被内迁去了中原,那还能有个鸟好? 人生地不熟,没有后台,没有帮扶,纵然是个爵爷,那也只能做小透明。哪怕他们是子爵,也只能在中原低调低调再低调。不熬上几十年,过上两三辈人,彻底的融入陆齐社会,那都发不出声音。 明布尔努自然更愿意在老家做土皇帝了。他们这一族,先前时候,俨然就是一个小号的封国么。是做土皇帝舒服,还是当笼中雀好呢?不问也知。 当然了,这事儿若真被下了定论,就算明布尔努不乐意,也已经由不得他了。 陆齐朝现如今可是积威很重,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的,谁还敢用胳膊去扭大腿? 但也未尝不是有人在故意伸着占克舎一族,使功不如使过么。眼下的明布尔努就是最好的例子。 明布尔努抵到不久,巴鲁克的儿子阿剌黑就带着队伍赶了过来,如今的巴鲁克已经正儿八经的混上了爵位,哪怕只是一个男爵! 但是在陆越面前,阿剌黑这个男爵的儿子却比明布尔努这个子爵的儿子更轻松自在,也更被陆齐的军官们高看一眼。 明布尔努内心里当然有些许的不满和愤怒,但也不会形诸于色,这点城府他还是有的。甚至他还主动放下身段来奉承阿刺黑,只是为了在陆越面前显示自己的可怜。 在阿刺黑领兵抵到之后,赶来的就是陆川了。 此次在天方的这些个皇子王爷里,除了陆皖、陆鄂没有赶来,就是最初时根本没打算北上的陆豫且都被陆川拉了来。这消息传回到金陵后,且不说陆谦会是如何反应,可其他几位却都知道,自己被老三套路了。可是他说的也是有理啊,老头子对欧洲明显有野心,当儿子的必须服其劳啊。 他们又不是没追求的老五和老九,不去,想要自绝于皇位的吗? 北上并没有让他们抗拒,这些人心里不爽的是让老三露了个大脸。 七位皇子的马军合在一起却不是个小数字,再有明布尔努和阿刺黑两部,以及杨志派来的精兵强将。大军在黑海东北岸汇聚,立刻让西面的罗斯人紧张了起来! 但是,内斗频频的罗斯诸公国,便是面临着莫大危险,也无法做到瞬间的整合统一。正教的都主教彼得大声呼喊着‘停止内斗,一致对外’,也似乎没得到甚个人的热烈响应。 作为大军的总指挥,史文恭还远在万里之外。大军集结于黑海东北岸,长久不动,只会给敌人更多更充裕的准备时间。 “三弟休做胡言,主帅未至,我辈何谈用兵?”陆豫听说陆川的出兵提议后吓了一跳,连出声阻止。“罗斯一战系军国大事也,可容不得你荒唐。” 他素来知道老三陆川的胆子大,却没想到陆川的胆子大到这等程度。主帅还未到位,他就要先用兵,这把史文恭置于何地? “哪里荒唐了?父皇让远在中原的史将军为帅,摆明了就是给我们兄弟历练的机会,让我们单独活动一二。要不然,何以让史将军做这二路元帅?” 陆川对陆豫这个做大哥的话不以为然。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的‘猜想’是对的,但他绝对无法忍受坐等史文恭率军前来,半年乃至大半年的时间无所事事。 “叵耐大哥愿是不愿,老三我是耐不住心思的。这就要打那保加尔。在座的兄弟,还有几位将军们,如是愿意的,就跟着同去。不愿意的,俺陆川也不强求!” “三哥言之有理。小弟愿附骥尾。”陆越第一个站出来表态支持的。与陆川一样,半年乃至大半年的时间白白浪费,白白看着敌人整军备武,恕他做不到。 保加尔人,也是来自东方,起源在阿尔泰山南隅,有五个主要部落,极可能就是史书所记载的乌揭,也就是匈奴的呼揭部,但也有可能是白狄之后(即白色皮肤的外族人)。他们与匈奴人一同迁徙到这儿,只是留在了里海一带。 但因为先后受到了崛起的可萨人和克普恰克人的攻击,部族便就更向西去,并且一分为二,一部分向南去,接受了拜占庭传来的正教和南斯拉夫语,整个部族已经被斯拉夫人所同化。那就是后世人所熟知的保加利亚;另一部分则抵到了亚速海一带,成立了一个立国时间很长但也很没存在感的保加尔汗国。 他们也已经全盘的斯拉夫化了。但保加尔这个立国时间不短,实力却很弱小的汗国并不属于罗斯诸公国的一份子,只能算是罗斯人的一外围力量。 陆川是一个行动力爆表的人,说到做到,很快就与陆越纠集起了一支兵马向着保加尔人杀去。 寒风已经席卷了黑海,很快冬季就会来临。他俩都要希望在此之前,就能消灭保加尔人!然后顺利逼近克里米亚半岛。 正文 第一千零三章 中国人的傲慢将杀死他自己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区区保加尔人,根本不被陆川、陆越放在眼里。 他们早就不复当年之勇了。 何况就是当年的呼揭部,不也是被汉军打的跟狗一样狼狈西窜了么?也就是他们背后的罗斯人值得二人留意一下。但他们所部都是骑兵,对保加尔人的进攻也都是马军作战,来的突然,罗斯人数量不少的步军可排不上用场。 这一战就是个开胃小菜,对保加尔人自然是晴天霹雳,但二人从没有遗忘了克里木半岛。那里才是二人的真正目的地。 只有在冰天雪地里渡过了一个寒冬之后,才能明白温暖的南方的意义是多么叫人追忆。虽然他们去岁抵到西域的时候,北疆真正的寒冬已经过去了。但二人只是被寒冬的尾巴扫了一下脸,就已经体会到了北疆寒冬的厉害了。 而现在距离他们现下最近的一块‘温暖的有阳光的地方’,那就是克里木半岛。 这里北、中部为平原,南部为山地森林,东南部的刻赤半岛为低矮丘陵,富铁矿藏。整体上属地中海气候,冬季温和多雨,降雨量充沛,半岛上山地丘陵加滨海,风景壮丽优美,曾是后世红俄最著名的旅游疗养胜地。 虽然半岛上的河流多是短小少水,也就是没有长河,没有大河,地表水源少,但降雨不缺啊。 平原地区主产小麦、玉米、向日葵等。山区养羊业较盛。南部山脉南麓的滨海地带更是属于亚热带气候,广种葡萄、柑橘等亚热带水果,香精油料作物是它特产。 人类在此活动的痕迹也可以追溯到很久很久之前。从西历的前7世纪,活跃在中、西亚等地的斯基泰人取代原先的凯尔特人成为此地主要居民,到百十年后这里又为希腊人所征服,他们还曾建立了与雅典关系良好的博斯普鲁斯王国,向雅典提供谷物等商品。西元前后臣服于扩张中的罗马帝国,随后的千年时间里,这儿又相继被哥特人、匈奴人、可萨人和拜占庭人占领。 是的,现在克里木半岛属于拜占庭,如此的,陆川、陆越想要拿下这块宝地,还不应该吗? 小亚细亚处,与陆齐军对峙的兵马里,可就有一支来自拜占庭的军队啊。 大军扫入保加尔人领地,那就是风卷残云一样顺利。势单力薄的保加尔人只能一边派人向基辅求救,一边集中力量固守城池。 同时他们也有派人向陆川、陆越祈求,“中国实力强大,国土亦如天空一样辽阔,保加尔人深深希望能够和中国建立起良好的关系。这点上帝鉴证我的诚恳。”祈求陆齐军能放他们一马。但这又怎么可能? 整个保加尔就只有一座较大的城池,那就是他们的都城——保加尔城。当初他们强盛时候,凭靠着奴隶贸易和对罗斯人的掠夺,以及所掌控的商道,在自己的都城保加尔城内聚集齐了海量的财富。但现在他们的风流已经被时光风吹雨打去了。 除了保加尔城外,其他一些城池全都是很小的地方,放到中原,便是连一小县城且不如。 陆川、陆越二人带着部队从南北方向进军,一路上横扫任何敢胆出城应战或是没有及时躲避的敌人,非常顺利的于保加尔城下汇合。 保加尔汗阿斯科尔德登上城头,从那里举目向远处望去,城外的景象让他浑身颤栗。 ——只见城池的郊外并没有变成一片无数雄师劲旅的汹涌海洋,保加尔城的四周也并没有被无数甲马的嘶叫,披铠雄狮的怒吼,鼎沸充塞。 中国人的数量出乎他意料的稀少! “外面有多少人?”阿斯科尔德浑身颤栗,发出尖叫。 “尊敬的大汗,我敢保证,城外的中国人连一万人都没有!”将军格里夫纳脸上露出凶残的笑容。 这一刻城头的所有保加尔人都松了一口气。 因为陆齐军的这个数量真的是太少太少了,不止让阿斯科尔德尖叫,就是格里夫纳的胸膛也有一股滚烫的激流在澎湃。而且这支军队还没有火炮,中国人并没有带上那可怕的攻城利器!那么,不认为就凭外头的那些军力就能攻下保加尔城的保加尔人,都认为他们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再去基辅禀报大公殿下,一个良好的机会就摆在他的面前!他会成为整个一神世界的英雄的。” 面对着这个陆川与陆越故意露出的破绽,阿斯科尔德如预料中那样吃钩了。 只因为陆齐军的数量太少了。不说其他王公贵族,就只说现今的罗斯大公弗谢沃洛德二世·奥利戈维奇,凭自己的力量都能轻易的聚集起一支两万人的军队。若是算上盟友,五万人不敢说,三四万人却绝不会少的。就是只算骑兵,那数量也不会小了的。 “上帝拯救自救者。中国人的傲慢将杀死他自己。没有火炮,只是数千骑兵就敢直杀到我们的都城下,他们太狂妄了。一场一场的胜利中,叫他们的心灵受到了蒙蔽,一颗对战争敬畏的心已经在迷失。” 阿斯科尔德以‘胜利者’的姿态来讽刺着陆齐军。就城下的这些马军,中国人凭什么威胁到保加尔城的安危?他觉得自己已经看到胜利女神的大光腿了。 基辅城内,弗谢沃洛德二世·奥利戈维奇得到消息后立刻派出手下最得力的将军——因戈瓦尔,率军出击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可不愿意放弃这个成为英雄的大好机会。连同盟友库尔科斯大公与平斯克公爵派出增援基辅的队伍中的骑兵,一共有五六千骑军。内里光是骑士就有四百多人! 而此刻,保加尔城外的陆齐军在做什么呢?他们并没有攻打城池,除了驱使城外俘获的青壮负土堆山外,安排一些弓弩手压制城头外,他们更多就是在准备木材。 骑兵挺进迅速,却无法带上足够的大炮,便是药粉的携带量都非常有限。那么,面对坚城他们又要如何克服呢?可不能只凭蚁俯攻城,那样的招数玩上几次,进攻部队就完蛋了。 这时候,梁山砲就成为了陆齐军的最佳选择! 在弗谢沃洛德二世·奥利戈维奇派遣的援军抵到保加尔城外的在时候,陆齐军就仿佛在‘坐以待毙’,直直的在城外等候着罗斯人援军的抵到。 阿斯科尔德也派出了城中的部队,近三千人的保加尔骑兵,还有两千步军在准备,连同来援的五六千骑兵,这个数字在此时的欧洲可已经不小了,更重要的是他们超出了陆齐军很多。如此,两军的贵族们、骑士们,乃至最底层的士兵们,一个个都信心十足! 陆越手下有不少归附的塞北部落,故而,他的兵马足有四五千骑,且一个个都是壮硕精强之辈。而陆川手下的兵力虽只是两千护军,但他的背后有扈成、李光等一干人的支持。尤其是他的亲舅舅扈成,转运司的第一任长官,在水泊老兄弟中根基深厚,关系网四通八达。有他的鼎力支持,陆川的两千护军,无论是单体素质,还是所配的兵甲,亦或是胯下的战马,都是西征大军中首屈一指的雄狮劲旅。 两人明着才七千不到的马军,数量上还要少于敌人一筹,但在他们的心里,无论是急匆匆奔来的基辅援军,还是保加尔城里的守军,敢出来野战,那就是在自寻死路。二人根本就没将来敌放在眼中。 正文 第一千零四章 碾压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三哥!” 望着前后奔驰而来的两股军队,陆越向陆川叫说道:“你看……,是要选哪个?” “我看?那当然是打援军了!”陆川一点不客气道。 陆越也不意外,更没有对陆川的决定有所疑议。似乎陆川只凭手下的两千护军就吃掉对面近乎三倍的敌军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您是哥哥,您说了算!”这是第一波儿,陆越径直听从了。 陆川哈哈笑着回到了自家军中,以两千护军对战五千余敌军,可没让他感觉到半点压力! 护军统领成闵也自是信心十足,指点着远处的援军说道:“罗斯人不通骑射,又军备简陋,厮杀皆仗肉搏冲刺。与我军相差甚远,人数虽众却实不堪一击!” 作为一名半百年纪的老将,成闵有充分的理由来蔑视罗斯人。这个众公国的集合体,其军制对比中原真是原始的让人可笑。无论是动员能力,还是整体实力,都不是一般的差劲。 而且罗斯人的敌人主要来自东南方的克普恰克汗国,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回时不时来劫掠一番,而在文化文明上却又被拜占庭人深深的影响着。所以他们骑兵的装备囊括了东方和拜占庭两方面的特征:带头巾的锁子甲,外披打泡钉的硬皮鳞甲,东方式的马刀,以及拜占庭样式的头盔和骑盾。 如此的装备对比欧洲任何一个国家的骑兵力量都是不差的,历史上楚德湖战役的结果就已经表明了一切。惨遭蒙古人蹂躏后的罗斯人,依旧有力量修理神罗的北方十字军,但这样的力量对比陆齐精锐铁骑却就差的远了。 身披超时代的简易板甲,胯下中西亚骏马,作训又严格刻苦的陆川护军,肉搏能力完全可碾压对手。更不要说他们马鞍下还挂着骑弓! 作为自己儿子的护卫队,也是他们成年后镇压封地的支柱力量,陆谦可是下了血本的。 每人两千名的护军中至少有五百人来自童子军,那些人从小就被陆齐朝收留,是陆皇帝给了他们新的生活,每一个人就都是陆齐王朝的铁杆拥趸。并且自幼生活在军事管制下,至少十年的军营生涯让他们对‘纪律’两个字铭刻进了骨子中。 而在军事技能方面,刀枪弓马火器,步战马战,就无不带精熟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人就是当今世界上最可怕、最精锐的战士。无论是体能精力,还是战斗技能,都处在人生的最巅峰期。把他们放到陆齐正军中都能成为一合格的基层军官。 这种情况下,陆谦的儿子的护军,其强大的战斗力有多么可怕就可见一番了。 身为这支军队的主人,身为这支军队的统领,陆川与成闵两个,若是还会惧怕当面的敌人才是有鬼! “王胜!”后者是护军左副统领。陆川手举着马鞭向前遥遥一指:“你带左营上前。先用弓弩让罗斯人知道我们的厉害!然后绕过正前,” 在保加尔城外静候多日的陆川护军,马力充沛的很。直接冲击过去,想来也能顺利的把敌人碾压了。但如此做,伤亡定不会少了。陆川可舍不得拿自己的精锐去白白牺牲! 当面的罗斯骑兵好歹大多数都配着甲衣,又不是保加尔人的那些无甲轻骑兵! “末将领命!”王胜抱拳大喝。引着一营铁骑打马而出。 对面的基辅援军见了,并不把王胜军放在眼里,一名贵族军官大声吆喝着,引着七八百甲骑迎了上。 在看到陆齐军的应对之后,他们很想当然的认为陆川与陆越是在交叉作战。用少量兵力抵挡住他们,用优势兵力抢先击溃保加尔人,然后再合围他们…… 这种打算很合理,战斗局势也很公平,因为对他们而言,这也是一样的机会。只看是谁能抢先一步击败自己的对手了。 “放箭——” 阳光照撒在王胜的身上,板甲外趁着的一层丝绸罩衣在阳光下闪过一道流水样儿的光泽。四十多岁的年龄,却早已两鬓飞霜,瘦削蜡黄的脸上皱纹密布,只是青筋暴露的双手很是刚健有力,长满了硬生生的茧皮。眉毛浓黑而整齐,一双眼睛精精有神,手指粗大,尤其明显的是右手拇指上绕着的一个铁环扳指。他可是护军中赫赫有名的神射手,百步范围内指哪打哪! 得胜钩上挂着一杆虎头大刀,这是他在战场上最好的伙伴。 一蓬又一蓬的箭矢从陆齐军上空飞起,仿佛是一群群飞蝗,箭簇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向着基辅来的罗斯骑兵直扑下去。 七八十步外的罗斯骑兵,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推了一把,最前一排的骑兵冲锋势头瞬间一顿。 死亡、受伤,人亦或是战马,纵然后者都已经举起了盾牌,可盾牌能够遮蔽的也仅仅是上半身。 左营官兵以最快的速度射出去了三拨箭,自然对罗斯骑兵有一定的杀伤,更别说被射出去的箭矢中还有这些炸裂箭——也就是用小袋的药粉绑在箭头下的杆子上。 这种箭矢的杀伤力不大,更多就是听一个响。但对动物的作用却是不小!尤其是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战马。 而罗斯人这里,虽然早就听说了火炮火枪手雷的名头,却还真没有亲眼见过。 再说了,罗斯人这些年内斗的正欢快,对外界的敏感度着实不高。在武器和战争方面的与时共进上,更是差了好大一步。 这般一来可就遭了罪。一匹匹战马受惊样狂奔乱冲起来,整个队列立刻变得一塌糊涂。 “冲——” 王胜没有想到对面的马军会这般不济,可敌人倒霉,那就是他占便宜了。立刻就寻到了战机! 当下把本来定下的主意全抛之脑后,只把大刀一扬,向着前方狠狠一劈。 没甚慷慨激昂的战前鼓舞,他这里只是一个单单的“冲”字。因为他身后的将士已经不需要去用振奋人心的言语来鼓舞士气了! 只需要一个单单的“冲”字,就凝聚了所有人的战意! “轰轰轰……” 无数的马蹄在疾踏奔驰。王胜亲自带领左营前都百骑冲锋在最前,来不及再整合队列,排出如墙一样的队形,就是简单的把队列往内收拢一些。如此就已经足够! 快马疾驰中,陆齐铁骑在罗斯骑兵惊恐的眼神中迅速接近。王胜大刀疾落,将迎面撞来的一骑士一击砍飞马背。 前都百骑毫不费力地就将混乱的罗斯骑兵一捅洞穿,斯拉夫人到不是不勇敢。然而丢了先机,队列大乱,速度大缓的他们,已经丢掉了正面抗衡左营的资本。 王胜轻易的就杀出了阵列,回头看,七八百人的罗斯骑兵已经跟落地的大西瓜一样,被砸的稀巴烂。 正文 第一千零五章 人心惶惶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保加尔城之战很快就结束了。 当基辅赶来的援军被人数远少于他们的陆齐军给干净利索的击败,统帅因戈瓦尔战死,余者非死即降;当三千保加尔骑兵合着他们的统帅格里夫纳被人数多于他们的陆齐军给一口吞吃了…… 阿斯科尔德吓尿了。 城外可怕的景象让他颤颤发抖,然而没法子,自己的屁股自己擦,硬着头皮拼了吧。 他可不愿意把生命的选择权教给城外的异教徒手里,卑微的跪在他们的脚下,任凭自己的生死被他人掌控。 只是保加尔城的主力骑军且都已经完蛋,就城内剩余的那些步兵又何谈守得住? 无论是自我的传统,还是受罗斯人的影响,在保加尔,骑兵的地位和重要性都远高于步兵。 通过简单组合成的梁山砲,陆川陆越兄弟把纵火弹、燃烧弹、药粉包等保加尔人做梦都没见过的火药武器统统抛上了城墙,城头上顿时浓烟四起,烈焰燃烧,响声震天,血肉横飞。 这种如同炸雷般声响的武器,带给保加尔人的震惊和恐惧,简直是无法形容! 难道是上帝发怒了? 本来城外一战大败就已经叫城内人心惶惶,军民士气低落,现在被火器二度蹂躏,气氛就变得更是绝望起来。 人心思变,阿斯科尔德手下的大将巴扎耶夫首先扛不住了。格里夫纳在城外的战斗中一去不返,巴扎耶夫之前没能争过格里夫纳,反而逃过一劫。那心中本就后怕,现在就更怕了,心中一个劲的只想投降。 巴扎耶夫劝阿斯科尔德投降,讲了好一番的大道理,怂恿他把城池献给陆齐军,让陆齐军饶了他们的性命。 阿斯科尔德当然心里比谁都清楚巴扎耶夫的心思,后者只是一个贵族,而阿斯科尔德却是首领。投降的时候有个首领在前面顶着,那是所有人的幸运。 但那也是阿斯科尔德的大不幸,他不敢赌啊。或者说投降之后他的地位会有太大的下降,大到他都有些无法接受。 与其如此,不如早走一步。他对巴扎耶夫示以怀柔,暂且安抚住了他。 然后在当天夜里,他就率领自己的亲卫打开城门准备冲出陆齐军的包围圈,找一条活路。 可惜,羊入虎口,从此一去不返也。 阿斯科尔德的首级在第二天天亮后就被摆在了保加尔城下,后者本就因为阿斯科尔德的奔逃而乱的一笔,现在就啥也甭说了,巴扎耶夫带头,大开城门,所有人干脆利落的投降了。 陆齐军顺利地占领了保加尔城,然后就是大肆的清算,也就是在大肆的掠夺财物。 但这点小事对比整个保加尔之战的影响来,可说是不值一提的。当五千多基辅援军和四百多名骑士在保加尔城下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基辅后,弗谢沃洛德二世·奥利戈维奇整个人都傻了。 这可是五千多骑兵和四百多骑士啊,内里大多数都是披甲骑兵,是他手中的一张王牌。现在竟然全军覆没了? 在他都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库尔科斯大公与平斯克公爵派来的援军首领,已经一脸焦急的找上了弗谢沃洛德二世·奥利戈维奇。 他们愿意付出足够多的赎金,只要能把被俘的骑兵赎回来,尤其是内里的骑士和贵族军官。 可这些是弗谢沃洛德二世·奥利戈维奇需要考虑的吗?他现在更头疼的是陆齐军的下一步动作。 没有了精锐能战的骑兵,只靠着手中少量的披甲步兵和大量的无甲步兵,这根本不可能对陆齐军形成威胁。也就是说,从此战争的主动与被动关系就彻底被确定了——在弗谢沃洛德二世·奥利戈维奇得到新的大量的骑兵支援之前,战争的主动权将完全掌握在陆齐军的手中。 而且,传说中以不足一半兵力就正面击溃了基辅援军的陆齐军,战斗力该是何等的强大啊。 以强劲得实力,用刀剑夺取了罗斯大公宝座的弗谢沃洛德二世·奥利戈维奇,本就是罗斯诸公国中的强者。而它的军队也自然是罗斯人中的强军。可如此的强军还被中国人这般轻易的打碎全歼了,基辅大公领和保加尔汗国北部的佩列亚斯拉达尔公国,北诺夫歌罗德公国,全都在瑟瑟发抖! 陆川和陆越这个时候若能趁势向着基辅大公领攻去,保不准弗谢沃洛德二世·奥利戈维奇都要考虑丢弃大公领,返回北罗斯切尔尼戈夫自己的老巢去了。 但二人根本没有这么做,而是派出一支军队押送财富和战利品回归黑海东北岸去,好歹要给背后的大部队一个准信不是?自己却‘出人豫料’的引着大军直直向南杀入克里木半岛了。 克里木半岛并不是一个地理多么艰险的地方,它的北、中部为平原(约占总面积75%),东南部刻赤半岛为低海拔丘陵,南部的森林山地也是北坡平缓,南坡陡峭,山脉南麓则是狭长的滨海地带。 想要攻略这座半岛,从南向北打是一场是一场噩梦——比如克里木战争,又称第九次俄土战争。半岛上毛熊与英法土联军就杀得尸山血海。可要是从北向南进攻,却是好不顺畅。 拜占庭人根本没想到陆齐军会突然杀到,他们也没有彻底掌控整个半岛。拜占庭人主要掌控的是克里木半岛中南部沿海的几座城市,都是港口城。复兴中的拜占庭——科穆宁王朝可没多大的精力关注此地。保加尔人的牧场都已经探入半岛的中部平原了。 当陆川、陆越带领着队伍,穿透了保加尔人的领地,出现在半岛的中南部时候,全无防备的拜占庭人有的就只是惊慌失措了。 浩浩荡荡的陆齐大军,在寒风之中,沿着广阔草原上一路南进,直到这座半岛的最南端,看到那一眼望不到边的黑海。 不同于亚速海以北那寒冷的气候,如今这个时候,来自北方的冷空气正在改变着整个罗斯。要不半个月,白茫茫的大雪就会覆盖人肉眼所能观察到的一切! 只论维度,克里木半岛与中国的黑省是处在同一条线上的,如此可知道亚速海周边地区的位置了。 想想农历八九月的黑省,下雪还不是说来就来么? 可是当他们进到克里木草原时,却觉得这里依旧是那么美丽,蓝天白云,秋高气爽,令人心旷神怡。 这就是海洋湖泊的作用。地中海气候就是那么的神奇。 保加尔人没有为拜占庭人通风报信的义务,陆越带领部队直入半岛南部,而陆川则领着队伍向中部的西端滨海地区突入。一支轻装的侦查骑兵抵到伊利亚城【大致位置在后世的叶夫帕托里亚】的时候,拜占庭人都还没有嗅到战争的味道,他们的城门且在敞开着。这座城市依旧是一副和平模式。 也亏得那支侦查骑兵的数量不多,不然,一个冲锋,陆齐军就能拿下这座有着一千五百年历史的港口城市。 是的,一千五百年。 早在西历前五世纪时候,希腊人就已经来到了这儿。 现在一千五百年过去了,这座城市的名字改了又改,主人也换了好几茬,但它始终是半岛西海岸最重要的港口城市。 正文 第一千零六章 宝贵的阳光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整个克里木半岛就没有几座像样的城市。在希腊人之后,无论是哥特人、匈奴人,还是可萨人,那都是没有创造力的民族,千百年光阴流逝,整个克里木半岛上依旧耸立的城市还是当初希腊人的杰作! 克森尼索【也就是后世毛熊黑海舰队司令部所在地塞瓦斯托波尔】、刻赤、伊利亚及雅尔塔! 这当中,刻赤城远在刻赤半岛。那是克里木半岛东部突出的一个小型半岛,北濒亚速海、南临黑海,东隔刻赤海峡同塔曼半岛相对,刻赤港是那儿最重要的一座城市。 伊利亚在半岛中部平原的西端,克森尼索与雅尔塔则在半岛南端的克里木山南麓滨海地带。 拜占庭人并没有真正意义上控制整个半岛,至少现在的拜占庭人没有做到。复兴中的科穆宁王朝更多的精力被用在东部的塞尔柱人身上,还有与匈牙利人和罗马教皇【十字军骑士国】的纠缠上。对于克里木半岛,完全是一种“和平”的姿态,这些年里保加尔人的牧场都已经探入半岛的中部了。 所以,全然没个防备的拜占庭人,面对着忽然到来的陆齐军,克森尼索、雅尔塔、伊利亚三座城池在稍微的犹疑之后,城内的市民和士兵就选择了投降。 之所以要有‘稍微的迟疑’,是因为这些个地方都是港口,至少也要给城内的富人一个是走是留的选择机会不是? 在总人口也才强强超过一千万的拜占庭,他们于克里木半岛的人口,十万都不足。这里更大的作用就是在于联系拜占庭与罗斯人。要知道,地处东欧冰天雪地里的毛毛熊们,其在一神教精华区域的西欧诸国眼中,民族形象自中世纪起便与野蛮、粗俗是紧密相联系的。 眼下的罗斯人之所以能‘进化’做后世的毛熊,其最大的原因就在于拜占庭。 后世人都清楚,正教的根基在于毛熊。但也要明白,毛熊之所以能挂上双头鹰却是继承自拜占庭的。拜占庭如果能始终以一个强国的姿态屹立在巴尔干半岛,而不是被绿绿给灭掉,那么,毛熊们至少是不会以罗马帝国的继承者而自居了。 事实上在罗斯人受洗之后,他们与拜占庭帝国之间的经济文化交流就丰富了起来。甚至于罗斯人的王公们在拜占庭衰落的时候还能遥遥的插手一二。这克里木半岛显然就是双边一个非常好的沟通点。 所以,拜占庭人在克里木半岛上会放置几多力量就不问可知了。 保加尔人是罗斯人的圈外小弟,罗斯人与拜占庭人又关系极其密切,那么,拜占庭人脑门上有多大的坑,下雨天里又淋了多久的雨,灌进去了多少的水,才能把宝贵的力量用在克里木半岛? 约翰二世也好,他老爹阿历克塞一世也好,全都做出了一样的选择——忽视克里木半岛。于是,陆川和陆越兄弟就赚到了。 在时间进入到九月后,北地已经是冰天雪地的时候,兄弟俩人却在克森尼索和雅尔塔享受着如中秋一样美好的休闲假日。 直把冰天雪地里的其他一干人给羡慕坏了。半点考虑都没,一群人带着兵将是蜂拥而入。而后一个实打实的难题就摆在了他们兄弟们面前,克里木半岛只有一个,这日后可叫其他兄弟都怎么办? 先前有人还在心里暗暗发笑,陆越在北面折腾的有成果,大成果,自己先就被老头子扔到最前面了。但现在看,这是有意在给老八发福利吧。 因为陆越的地盘是最先有个大概位置的,所以,现在老八老三联手杀入克里木半岛,这般他起码就是这里的半个主人了。 这种情况下,克里木半岛的主人少不了要从老三老八之中选择。而老三又是要回去争龙椅的。那克里木的主人就只能是老八。不然,陆越他就是要被老头子有多看不上眼啊?才能叫嘴边煮熟的鸭子给飞了? “想要阳光就只有向南。那里是摩尔多瓦人和瓦拉几亚人的地盘【后世的罗马尼亚】。”陆越半点没有吝惜自己手中握着的消息,一些情况是谍报司都没能掌控到的。 “摩尔多瓦人与瓦拉几亚人都是早前达契亚人的后代,现在他们被罗斯的加利西亚大公和匈牙利人分别控制。摩尔多瓦人在北,瓦拉几亚人在南,而从瓦拉几亚再向南就是保加利亚人,他们与保加尔人是同宗同种。现在属于拜占庭人势力。” 也就是说,他们想要进入瓦拉几亚人的地盘,就会触动东欧强国匈牙利人的利益。可是他们若真的占据了瓦拉几亚,大军下一步就能杀入拜占庭的北部! 这会对拜占庭人造成重大的威胁,从小亚细亚的单方面战争,到之后的两线作战,内中的区分是不需要言表的。甚至到来年的黑海造船厂有了的产出之后,随着水军将士的到位,从亚速海出发的陆齐水军,还能经过黑海叩击整个拜占庭帝国的北线! 而至于摩尔多瓦人和罗斯的加利西亚大公,就完全的被他们遗忘在脑后了。 罗斯人,呵呵,史文恭率军抵达后,日后的天下还会有冠以这个名字的国家势力吗? 前来黑海的皇子中,除了老八陆越命已注定,其他人等都有希望回到中原君临天下,但他们却也清楚那拢共就只有一把椅子!他们中的人,注定只有一个人会回到中原的金陵,而余下人等的余生岁月,就注定要与欧洲分扯不开的啦。 这种情况下,在他们历经了冰天雪地的寒冷后,还会有人对‘向南晒太阳’无动于衷吗? 但是…… 皇子们双目不断的对视着,一个个都闪过了心动的光芒。趁着这场战争把蛋糕做大,他们兄弟的利益才会更大。 从小陆谦就培养着他们一个思想,不要吃独食,你们都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当父亲的一定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子孙后代自相残杀的。那么就把蛋糕做大做强吧,只有这样才能让每个人都吃饱肚子,才能不相互争抢争夺! 现在,被亚速海以北的酷冷气候给亲切问候了一声的皇子王爷们,全都不约而同的做出同一个选择! ——他们的目标已经不再只是罗斯人了,而是要趁着机会,在打平罗斯人的同时,尽可能的夺取更多的地盘,攻灭更多的势力! 毕竟,俄罗斯的冬季对于中国人而言,太过冷酷了一些。 正文 第一千零七章 空放马后炮,有个鸟用?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远在金陵的陆谦收到天方发来的战报时候,时间距离保加尔之战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又二十三天。 “损失三百余人,击败敌步骑军万多人。”陆谦目光看着战报,脸上绽放起笑容:“战死官兵一百六十七人……” 这战果可以啊。 军队所说的损失,是泛指所有失去战斗力的人员,包括战死、伤残、重伤和失踪人员。其中唯一有不确定性的就是重伤人员,但他们真很少有痊愈后顺利回归部队的,基本上能活下来就是命大。伤情对身体的摧残也达到了一定程度,无论是体力、速度,还是力量和灵活,都与伤前有着很大差距,根本不会被再次接纳回部队。 这点从后世那些大伤之后就竞技状态大幅度下滑的运动员身上就可见一番。 这些人的最好归宿就是留在封国做个中基层官员,或是回归中土,靠着朝廷的恩赐——比如抚恤金和减税减赋,来过活一辈子。 略过伤亡情况,陆谦细细览过,说道:“击毙罗斯骑士和中高级军官二百零五人,骑兵两千人,俘虏三千余人。击毙保加尔人八百人,俘虏四千三百人……” 这样的战果是陆川与陆越带领七千不到的部队打出来的,纵然他们所部多有精锐,却也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了。 “成闵、王胜、萧合达、庞荣、李兴……”二子帐下诸将多有战功,其中出众者如成闵、王胜、萧合达等,看这战报,前两者以有勇有谋,似也不比老早就已经成名的萧合达弱了去。 “似乎这天下间真埋没了不少人啊……”大军激战天方、天竺,亦是有不少人物从中出人头地,比如董先、梁兴、傅选、王权、魏胜等,陆谦对董先、梁兴还有些印象,是历史上的岳家军中的骁将,但陆皇帝手下名将如云,如吴玠吴麟兄弟且都要泯然众人矣,他何至于去寻董先、梁兴这等人物? 现在倒是落入了他的眼中,然而,年过半百,英雄已白发也。 “确是二员良将,多年踌躇,倒是可惜了!”陆谦对成闵、王胜不吝赞赏地说:“我军将校中,此二人当是中上人物。” 然而空放马后炮,又有个鸟用? 时间是最无情的,十几年光阴的流逝,一个人才就已经废掉了。 …… 而同时间冰天雪地里的罗斯诸公国呢,不管是占据大公之位的弗谢沃洛德二世·奥利戈维,还是近距离感受到陆齐军兵锋威胁的佩列亚斯拉大尔、北诺夫歌罗德,或是较为袖珍的库尔斯克、车尔尼科克,一个接一个的信使早不知道在彼此间来往了多少回。 就是更北方的梁赞、斯摩棱斯克、波洛茨克、诺夫哥罗德共和国,以及平斯克、沃伦等地的贵族们,都纷纷派出使臣前往基辅。 呃,别为一群罗斯公国中混入一个共和国而感到怪异,须知道,那里可是留里克王朝的起源地。当初打的一团糟的斯拉夫人秉着外来的和尚会念经的理念,从日德兰半岛请来了一叫留里克的维京人当老大,这就是留里克王朝的由来,也是罗斯公国的由来。而留里克进入罗斯的落脚点就在诺夫哥罗德。 只是很快留里克王朝的政治中心就从诺夫哥罗德城迁移到了基辅,之后长久来的演化,诺夫哥罗德的公爵们只管负责防务,诺夫哥罗德的内政则由大主教管区和选举出来的市长共同执政。贵族共和不仅在南方温暖的意呆利地区诞生来,在极北寒冷的诺夫哥罗德也一样开花结果。 保加尔之战的惨败震动了整个罗斯,虽然各个王公之间还很难一时间就放下旧日的恩怨一同面对这个巨大的威胁,可他们却能打着一个漂亮的大旗来彼此接触,探听对方的态度。 弗谢沃洛德二世·奥利戈维高声呼吁各王公派兵前来保卫基辅,因为这里肯定会是明年中国人进攻的重点,同时,基辅特殊的地理位置——很靠东——也决定了它肯定会遭受攻击。 弗谢沃洛德二世·奥利戈维宣称自己有得到东方的消息,说中国人集结的兵马都是骑兵,如果他们过各公国的城市而不取,快速穿插,大军是可以直抵基辅城的。那么,佩列亚斯拉大尔和北诺夫歌罗德,亦或是库尔斯克和车尔尼科克,就根本无力阻挡他们。 “守卫城池不需要高贵的骑士,把你们的骑兵都派来基辅,让我们团结起来,保卫罗斯,共同战胜那可怕的敌人。我发誓自己所说的都是我最衷心的渴望,上帝鉴证我赤诚的心灵。” 他的呐喊似乎很动情,但是鸟用都没有。除了平斯克和库尔科斯两个老兄弟,没人相信他。 弗谢沃洛德二世·奥利戈维还派人联系了拜占庭人。后者在北方的冬季真正来临前就已经得知了克里木半岛的消息,但是让约翰二世派出军队收复克里木半岛,那就是笑话了。 寒冷的冬季让北疆变成了冰雪的世界,但小亚细亚的冬季却不见得能把水冻成冰。这般情况下,陆齐的主力部队已经开始重启战争了。 整个波斯高原并没有彻底的被镇平,但大致上已经能保持个平静了,也就是几条主要的交通线路已经被打通。对于陆齐军来说,这就可以了。同时,巴格达的穆克塔菲也对陆齐军敞开了通道。 虽然二者间接触的时间还很短暂,从本心来讲,穆克塔菲实在不相信中国人。假道伐虢的把戏在天方世界有没有过上演,这个不知道,但金门宫内虞国大臣宫之同样的担忧却一定会有的。只是,巴格达有的是聪明人,他们很清楚底格里斯河水运对于陆齐意味着什么! 陆齐军进入两河流域,只要攻下摩苏尔。一旦拿下那里,大批的军需物资就可以通过底格里斯河直运到北方陆齐军主力的手中,同时后者手中的大量财货也能通过水路抵到恩泽海岸,然后越过天方海抵到天竺西岸,最后再被运输回中土去,这会大大减轻陆齐的运输消耗。 如此利益相关的大事,巴格达如果拒绝了,那等于是主动在他们与陆齐的友谊之情上浇下一桶冰水。 穆克塔菲他们更要考虑清楚一个事情,那就是一旦陆齐军恶从心起,真的对巴格达挥舞起了刀子来,就他们手里的力量如何可以抵挡? 在胳膊扭不过大腿的情况下,妥协似乎也成为了巴格达必须的选择! 现在,大批的陆齐军已经开赴摩苏尔战场,水陆齐发,精兵猛将尽出。这座有名的双春之城(因为春秋两季温度相近),已经陷入了战火之中。 约翰二世都可以预见,摩苏尔在被攻克之后,大批的陆齐军肯定会对着小亚细亚半岛中东部的塞尔柱力量发起最后的进攻!拜占庭的兵力和精力关注小亚细亚半岛还有不足,如何会去收复克里木半岛,为罗斯人火中取栗? 正文 第一千零八章 救世主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作为一个千年帝国,拜占庭人的军事制度已经改了几改。鼎盛时期的军区制度,更是已经荒废。原因是各大军区的军事将领多次插手皇族内部斗争,皇权的威严和力量受到了极大威胁,故而,在百年前巴西尔二世这位罗马及拜占庭史上在位最久的皇帝之后的历任拜占庭皇帝,皆以解散军区和世袭部队,遏制军事贵族的发展为第一要务。 这让拜占庭内部产生了巨大的混乱,整个帝国在短短百年不到的时间里,更换了四个王朝。帝国的军事实力更是陷入了底谷。 如今的科穆宁王朝,先后两任皇帝就皆以恢复军区制为己任,可都没有成功。现如今的拜占庭帝国,其军事力量中依旧广泛的活跃着大量雇佣军的身影。 面对着如今的严峻态势,约翰二世并没手足无措。早在陆齐军停下进攻步伐,专心镇平后方的时候,他就使人联系了十字军各国,还有从热那亚、威尼斯、米兰请来了一支规模不小的水军力量,更让使臣前往罗马拜见现任教皇英诺森二世。约翰二世迫切的希望有一支强大的十字军来到拜占庭! 然而英诺森二世是一个长期‘流亡’在外的教皇。虽然他早早继承了教皇职位,却在外头漂泊了接近十年,熬死了敌对教皇阿纳克莱图斯二世后才坐稳罗马教廷的宝座。法国人和神罗的康拉德三世是他的主要支持者,但意呆利本区的贵族更支持他的敌人——敌对教皇阿纳克莱图斯二世。 英诺森二世靠着北方力量的支持,最终压倒了阿纳克莱图斯二世和他的支持者,可是他却没办法让支持他的康拉德三世顺利的战胜自己的敌人——前任神罗皇帝洛泰尔二世的女婿及他所指定的继承人,巴伐利亚和萨克森公爵“傲慢”的亨利! 这事情涉及到了神罗的南北诸侯之争,南方的诸侯王公们不愿意再看到一个强势的皇帝出现,他们选择了实力相对弱小的康拉德三世。如是以,两派人的战争一直持续了五年,至今也没见结束! 这般情况下,英诺森二世又如何能再度拉起一支强大的十字军?靠他的想象力么? 意呆利地区的贵族不支持他,他的两大支持者,一个正与自己的敌人打的不可开交,另一个,年轻的法国卡佩王朝国王路易七世,却根本没有这个实力。 前文里说了,此时的法国实力还并不出众。卡佩王朝初期,王室直接控制的领地只限于塞纳河和卢瓦尔河之间,各大公国、伯国恃势割据,俨如独立王国。路易七世的老爹路易六世,在自己的统治末期才彻底摆平了王室领地内的大小封建贵族,对城市颁发公社特许状,把卡佩王朝和城市的利益结合起来。但是外在的一个个公国、伯国,依旧俨如独立王国。 英诺森二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能做的就只有联系十字军骑士国,让他们抛弃对塞尔柱和拜占庭方面的敌意,竭尽自己的所能来帮助拜占庭,战胜东方人这个比塞尔柱人还可怕十倍、百倍的敌人! 在中国人身上他看到了毁灭,主的荣光在沉寂…… 但这并不容易。 大家要知道,十字军之所以能被促成,并且能够顺利的通过拜占庭,一大原因就是他们在之前承诺,收复的东方失地都会在战后转交给拜占庭人。 然而这件事在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一开始就遭受到了破坏。 先是鲍德温建立埃德萨伯国,自称是鲍德温一世。然后塔兰托公爵博希蒙德,在经过八个月的残酷厮杀和围城之后【十字军吃光了所有的马匹,并据说发生了吃尸体的事件】,终于拿下了叙利亚的安条克。并且筋疲力竭的他们还迹般的战胜了从摩苏尔赶来的一支塞尔柱援军,在安条克站稳了脚跟。随后博希蒙德就宣布安条克独立,成立安条克公国。 这简直是拿拜占庭的脸面当地毯来踩。 博希蒙德在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领地的独立性,他不是公爵称号,而自称大公。再加上更南方的的黎波里伯国和耶路撒冷王国,十字军的意图已经非常之明显,他们要在地中海的东岸建立起公教的世界,而不是把土地教给拜占庭人。如此他们与拜占庭的矛盾就一目了然了。 无论是约翰二世,还是他死去的父亲阿历克塞一世,无不为收复安条克及叙利亚领土,与安条克公国在外交、军事等方面展开了长期角力,从而形成了双方很尖锐的矛盾。 一个想恢复帝国往日的故土,一个则不甘心丢失自己已经拿到手的利益。这是一个神也无法调和的矛盾。甚至于这一矛盾还与拜占庭帝国的最终灭亡有着密切关联。 ——十字军运动的强盗性本质,暴露出了拜占庭人与之在利益上和文化上的巨大冲突,两者矛盾不断累积,可不就为后来第四次十字军忽的转道洗劫君士坦丁堡埋下了伏笔么? 但是现在,影响安条克问题走向的原因,除了拜占庭帝国与安条克公国各自的内因变化外,也与小亚细亚与叙利亚地区的天方势力变化这一外因有着密切联系。 要知道,局势变化从来不是单方面的,在国际交往中,牵一发而动全身才是正解。 历史上引发十字军第二次东征的导火索是埃德萨伯国为塞尔柱人所攻灭,可现在塞尔柱人自顾不暇,埃德萨伯国却稳如泰山。 天方局势的剧烈变动引动的不止是拜占庭局势的好转,十字军诸国也一样得到了极大好处,他们来自天方世界的外在压力几乎消散一空,只剩下拜占庭人的压力,这让他们的生存环境得到了一极大地巩固。 所以,现在的安条克公国还得到了埃德萨伯国、黎波里伯国和耶路撒冷王国的支持。 要清楚,拜占庭人的‘故土’可不只是安条克与叙利亚,鼎盛时期的拜占庭帝国,连埃及都是他们的领土。埃德萨伯国、黎波里伯国和耶路撒冷王国自也属于拜占庭! 英诺森二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调节十字军骑士国与拜占庭人的尖锐矛盾,让他们搁置矛盾后,合力对外! 至于其他的事儿,他真的无能为力。只能祈祷上帝的保佑,一切唯凭上帝。 “权力至高无上的上帝,我们的救世主啊!今天请你以怜悯和祝福的心对待你卑微的下民,请宽大为怀,听取我们的祈祷,宽恕并可怜我们吧!敌人在骚扰你的土地,并企图毁灭世界,敌人在与我们作战;彼等无法无天,纠集在一起,图谋推翻你的王国,毁灭你圣洁的耶路撒冷和你爱的欧罗巴;玷污你的庙堂,倾倒你的祭坛,亵渎你的圣龛。主啊,歹徒们要横行到几时?逞凶列何时? 请您听听我们对您的请求吧,请倾听我们:伸张你的神威,帮助您忠诚的信徒,赐予我们胜利,保护你所选定的以色列。请你用全能的手加强您的子民,支持他们战胜敌人,就像你使摩西战胜亚玛力,基甸战胜米甸,大卫战胜歌利亚一样。请保佑他的军队和那些武装起来,并以你的名义全力准备战斗的人们,请赐予他们铜弓,用你的利矛和坚盾来助战吧,让那些加害于我们的人遭到诅咒与羞辱;愿他们在你忠诚的武士面前,如风中尘埃,愿你强有力的天使使他们溃散而逃,愿他们在毫无察觉中陷入圈套,愿他们因暗施诡计而自食其果;让他们跪倒在你的臣仆脚下,被我们的军队一扫而光。主啊!你能拯救强者和弱者;你是上帝,世人不能胜过你……” 正文 第一千零九章 光阴似箭催人老,日月如梭赶少年!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冬去春又来,似水如年华。一转眼,新的一年已经来临了。 陆谦又老了一岁,看着头上生出的几根白发,他心中也不由得为之一紧,很是有一种“一日难再晨,岁月不待人”的伤感。 老喽,老喽,都要六十了。 别的不讲,只说他此时的武力值已经降到了90的零界点,就能真切的知道何为岁月催人老。 如果说,十年前的陆齐是一个不为人知的扫地僧,再猛的盖世猛将兄也不是他的对手,但现在,他已经从扫地僧蜕变成了萧远山了,年纪的增大导致武力的下降,从吕布变成关二张三了。 这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真的老了。 拳怕少壮是谁也迈不过的一道坎儿。人年纪一大,筋骨松软,体力精力下降,实力锐减也是应该。 光阴似箭催人老,日月如梭赶少年! 但陆谦他也没甚恐惧的。 重活一世,他已经做到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 借保尔柯察金的一句名言:一个人的生命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致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致因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华夏的伟大而斗争。” 作为一个骨子里就带着愤怒的‘青年’,看着契丹、党项、女真一一臣服脚下,看着高丽、日本、南越等国家都为汉土,看着天竺跪下唱征服,天方哭哭戚戚的被打的半身不遂,接下欧洲人也要用脖子来亲吻他的刀锋了,那就是老了又如何? 这老的有意义,老的值得啊! 他又不想做那乌龟王八一样长生不老之帝王,所以,当发现时间已经像打狗的肉包子一去不回的时候,他心境也是十分平静的。 时光的步伐这就该这么无情,不然,无声无息的走过了一轮冬夏春秋才是更大的悲哀。 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听潮涨潮落,花谢花开! 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眼睛一闭不睁一生就这么完了! 这可不是他要过的日子。 如是,忙碌也是一种幸福,疲惫也是一种享受!看着一个古今未有的辉煌大帝国一点点在自己的手中诞生,这种心灵上的满足才是人生最高的追求! …… 中原大地上满是雀跃的欢喜,过去的一年里,陆齐捷报频传,更休说这年节刚过,天竺战场就又传来捷报——徐徽言率军两万人击败了朱罗国一主力大军团,光是活捉的战象就有近千头,外加数千匹良马,歼敌总数不少于三万! 据说朱罗国的皇帝俱卢同伽·朱罗二世都在战场上受了伤。 这真的是锦上添花啊。 随着塞尔柱人的弱势,随着天竺战场的局面愈发向陆齐军倾斜,所有人都认为胜利已经不再遥远了。胜利女神的大腿已经向中国人叉开了,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妙! …… 英诺森二世想要调节拜占庭与十字军骑士国之间的矛盾,约翰二世当然认同,如今的条件下,拜占庭既然已经无法用强硬姿态收复安条克,那么,退让一步又有何妨呢? 就是要收复故土,也至少要等到击退中国人了后吧?就好比当年的常校长想剿共,也只能在抗战胜利之后才能大打出手,平日里也就玩些小手段,搞些小摩擦! 但就像前文里诉说的一样,中东的局势真的很牵一发而动全身。 四个骑士国中,最南端的耶路撒冷王国,名头虽然最是响亮,但实力却绝对称不上一个出众。它只是所处位置最是安全罢了。 别看耶路撒冷王国的南端就是西奈半岛,就是埃及,然而法蒂玛王朝历经了四十年前的一场大败后,这个腐朽的帝国招架南方的埃塞俄比亚人都有困难,已经无力对耶路撒冷再发起强大的攻势了。反倒是耶路撒冷王国始终有一颗征服埃及的心。 只是其脆弱的国力也让先后三任国王心有余而力不足。这点从耶路撒冷王国与法蒂玛王朝每年只保持着小规模的低烈度冲突,就能可见一番! 然而,在埃及以南的陌生区域里,那里还有一支属于一神世界的力量正在散发着勃勃生机。 埃塞尔比亚人的札格维王朝正处在上升阶段,以一种耀眼的姿态跃入了约翰二世的眼中。 虽然这是一群黑蜀黎,但只有对战争有帮助,约翰二世就可以毫不犹豫的承认埃塞俄比亚的那些肤色稍微白一点的黑蜀黎们是白人,上帝忠诚的子民。 但是众人皆知,埃塞尔比亚人与中国人的关系更好。 他们顾忌陆齐的反应,不想要派出军队去刺激陆齐朝廷的神经。 要知道,埃塞俄比亚的札格维王朝之所以能迅速的发展壮大,陆齐这些年中对他们的支持可是至关重要的。又因为向西的道路完全被埃及的法玛蒂王朝给封锁,埃塞尔比亚人年年从陆齐方面进入的丝绸、瓷器等货物,全都发向了非洲的更深处。 后世的南苏丹、刚果、中非、乌干达等地,那里的部族都还处在一个相当原始的程度,札格维王朝从他们手中可赚取到了很丰厚的利润。 为了让自己与中国的商贸来的更方便迅捷,他们还对法玛蒂王朝的小弟贝贾人发起了反攻,成功的在红海西岸建立了立足点。 为了保卫贸易,几乎从札格维王朝在红海西岸取得立足点伊始,他们就成立了海军,而且在王朝皇帝的亲自监督扶持下,发展的还速度十分快,舰队实力一直在膨胀,让法蒂玛王朝都已经感受到了压力。 他们虽然信奉正教(属于正教中的科普特派),但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阿克苏姆国时候了,他们与西方的一切利益关联都已经断绝了。甚至就是双边【拜占庭】的联系也是近期才有附属。 这种情况下让他们去与陆齐进行极可能的战争行为,埃塞俄比亚人的命脉——与华贸易必将陷入最为绝望的境地。 他们现今的小日子过的十分舒逸,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陆齐拥有着十分庞大的资源,和无数超出他们自身水准的商品。这让他们手中的黄金和犀角、象牙等等,都有了用武之地。 “十分抱歉,我尊敬的陛下。埃塞俄比亚人拒绝向中国人发起战争!”尼基弗鲁斯是约翰二世的妹夫,是早前约翰二世的母亲伊琳娜所认可的皇位继承人。 虽然中国人很不能理解是什么让一个母亲宁愿让自己的女婿继承皇位,也要坚决的反对自己的儿子。 但尼基弗鲁斯在关键时刻的退让,让约翰二世顺利继承了皇位。并且也赢得了约翰二世的信任。 这次出使埃塞俄比亚,约翰二世选择了他作为使臣,可以说是寄托着厚望的。可惜,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 “这些该死的黑鬼,就应该把他们送上绞刑架,然后统统下地狱。但愿仁慈的上帝会保佑那些孩子们平安。然后重重惩罚那些伤害他们的异教徒!” 摩苏尔已经被攻克,陆齐军杀入了小亚细亚,拜占庭人已经在流血。 正文 第一千零一十章 兵锋所向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没有任何一员将领乐意面对一支无法战胜的敌军。 弗谢沃洛德二世·奥利戈维没有在东欧漫长的冬季里争取到更多的盟友,佩列亚斯拉大尔、北诺夫歌罗德,或是较为袖珍的木尔尼科克,甚至是属于北罗斯的梁赞、斯摩棱斯克等公国,也不愿意与他站在同一个战壕。 无奈何,弗谢沃洛德二世·奥利戈维,只能继续加剧搜刮大公领内的粮食等物资,征召领地内的平民,甚至是招揽雇佣兵,再从自己的老巢切尔尼戈夫抽调兵马,死守基辅。他倒是真的很想跑回老家去,然而基辅大公领的背后就是平斯克,这是他最重要的一个盟友。对比实力弱小的库尔科斯,平斯克的友谊对弗谢沃洛德二世·奥利戈维至关重要。所以,他必须坚持在基辅,至少要打一仗,不然就会被人看做是卖队友了。 当时间进入到二月,东欧的冰寒还并没有消散去。早就迫不及待的陆豫、陆云他们纷纷扬起马鞭,将战争施加到罗斯诸公国的身上。 经过了一个冬天的洗礼,他们已经深刻认识到了把‘蛋糕’做大最好后对自己的益处了。二月里的东欧还很寒冷,河面上依旧有不薄冰层都没有融化,但已经足够让战马奔驰了。 最先遭受进攻的就是佩列亚斯拉大尔、北诺夫歌罗德和袖珍的库尔斯克。 陆川陆越起兵攻击佩列亚斯拉大尔,其余人马则兵分两路进攻北诺夫歌罗德和库尔斯克。 三万骑军杀入,罗斯领地内的小城和村镇在如此众多的军兵攻击下,就如阳光下的冰雪一样融化了。 除了有限的几座大的被罗斯人重兵防御的城市之外,其余的一切都被陆齐军横扫光光。 三万铁骑仿佛不是去杀人的,而是在集体旅游。 走在队伍前面的是,是轻装的侦察兵,他们飞驰在大军的前面,不断地探听并及时传来前方的军情。在后面的是按都、营、团组成的一支支军队,每支部队都有自己的行进路线,杂而不乱。 三支队伍的目的地就是各自目标的首府。 因为欧洲特殊的人文社会环境决定着,打掉区域统治者的根基,其影响和作用将是无比重要的。 如果碰到几个软骨头,那就更好了。 三个公国的首领全都缩在自家的城堡之中,佩列亚斯拉大尔和库尔斯克的公爵根本没有派出军队发起一次反击,也就是北诺夫歌罗德的公爵在看到城外的齐军先头部队数量并不是很多时候,派出了一支军队展开攻击。 然后被齐军的先头部队放了风筝! 维谢斯拉夫带领着上千骑兵冲出了厚重的堡垒,然后他们的速度根本赶不上陆齐军! 如今这个时代的欧洲大爷们,胯下的本土马在还没有经历过优良的中东战马的混血,也没有历经过自我系统的培育的情况下,那战马的质量可远不能与历史上的同类媲美。 陆齐军胯下那些来自中亚和西亚的优良战马,能轻松的甩开他们三条街。 两军相聚着大约二十丈左右的距离,一支支箭矢飞向了齐军先头部队的身后。 李世辅连发劲矢,点杀一样射落了五个罗斯骑士。双方彼此的距离也从六七十米慢慢拉近到了四五十米,他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这些罗斯人追赶的这么急,除了送死还能咬去他们一根毫毛吗?如此想着就伸手从马夹子里取出一手雷,导火索一拽,能明确的看到手雷开始冒烟了,这才顺手往地上一抛。 冒烟的手雷在滚滚的马蹄声中就落在了罗斯骑兵阵中,发出“呲呲”的声音,进行着生命的倒计时。 有一就有二。手雷的爆炸威力并不大,可对付罗斯人的战马却已经够了。不断的爆炸直接瓦解了他们的队伍,受惊的战马乱跑乱冲,把整个追击骑兵群的势头彻底搅乱。 而先前还跑在前面的齐军先头部队就纷纷兜转回码头,先是一轮狂风暴雨的攒射,然后把弓箭一丢,李世辅一马当先,挥舞着大枪冲进敌阵,那是挡者披靡。 长枪所向,无有三合之敌! 李世辅就是这样牛逼,一个陕北之地走出的汉子,靠着一身出众的武艺,靠着自己的敢打敢杀,成功的进入了陆皇帝的眼。 相比那成闵、王胜等人,身为赵宋降官之后的李世辅,个人成就显然是更成功。 陆谦钦点的这些个将领,论真本事,倒是资历最老的九纹龙排在最末了。余下的杨再兴、李彦仙、牛皋、李世辅四将,任何一个都是当世一流的猛将勇将。不只是武艺超群,从军厮杀的经验也丰富得很。 维谢斯拉夫的双手在不断地发抖。 从他的视野看去,他所带领的队伍已经跟那些粗鄙的农夫们没什么两样了,全都是一团糟糕。没有了班排,也不会再有连队——军队的编制采用十进制,十人为班,百人为排,千人为连。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了组织和团队。 要知道,随着罗斯公国的四分五裂,随着罗斯公国内贵族势力的增长,同等数量下的罗斯骑兵的战斗力反而更强大了。 在早期的罗斯公国,他们的骑兵部队被称为公国卫队,其成员根据年龄和资历的不同分成两种:年长的老兵大多是贵族和军官;年幼的新兵学徒尚待积累经验,到一定年龄由领主升级。 然而时间走到了眼下,由于土地私有的情况已经非常严重,贵族们根本不去部队报道,学徒兵反成了主力。这些人可没有贵族的骄傲和蛮横的资本,成为一名士兵的意义对他们至关重要,如是罗斯骑兵的战斗力反而有了一定增幅。 他们更像一支军队,作战也很勇敢。 维谢斯拉夫身为高级军官,如何不知道队列零散,全军速度大降对战斗力的影响? 敌人已凶猛如虎狼的扑来,他都可以想象得到自己那悲惨的下场。按照眼下的趋势,估计,不用半个小时这里的士兵就要全部报销。 “放弃阵型吧!”维谢斯拉夫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各自为战,拼死一战。用我们的血来捍卫罗斯的尊严!” 眼下的场面很混乱,直让维谢斯拉夫失去了胜利的信心,他此时脑子里翻腾的就只有一个念头,“拼死一战!” 在战斗已经无法挽回的情况下,如此选择,很骑士! “为了罗斯!”维谢斯拉夫撤开手中的盾牌,举起一把大剑,怒声吼叫着,就带着身边的人向着李世辅直冲过去。 “向我靠近!”维谢斯拉夫看着李世辅那华丽的甲衣,断定出这个人的身份肯定不同一般。“那边有一个中国人的贵族,抓到他,我们就能安全的离开战场!” 所有听到维谢斯拉夫喊话的人皆精神一震。没有人想是不是? 李世辅当然发现了那一股罗斯骑兵,就如维谢斯拉夫的判断一样,他也对维谢斯拉夫很感兴趣,后者一身‘华丽’的甲衣,身上还披着丝绸斗篷,这可不是一般人物。 一处规模不大却十分激烈的撞击后,维谢斯拉夫胸膛多出了一杯口大的血洞在汩汩冒出鲜血,整个人仰面躺在地上,看着蔚蓝色的天空嘴角满是苦涩。 没有想到那人的力量那么大,只是一击就让他臂膀发麻,第二次撞击,他手中的大剑就被挑飞了,维谢斯拉夫没有放弃,他整个人向李世辅飞扑过去,手中握着一把刚拔出的匕首……,然后他就被一枪挑飞去了。 正文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一群可怜的笨蛋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从去岁九月里到现在,足足四个月的时间,自然够罗斯人的地方王公们组织起各自的防线,时间上一点都不见的仓促。可是冰天雪地里,一不能加固城池,二不能修筑城堡,能做的就只有筹集兵力和打造兵甲武器。 或者是顶风冒雪的在冬季里比生铁都硬的地面上刨出一条或几条深沟。 虽然有很长的缓冲时间,却未必真的能让罗斯人做好充分的准备。 他们面对着威名赫赫的齐军时候,光是在心灵上就产生了巨大无匹的压力。 天竺人、克普恰克人,还有可怕的塞尔柱人,一个又一个响亮的名字都已经倒在了陆齐大军的脚下。他们自己人都不能团结起来的罗斯人,真的能击退中国人的进攻吗? 要知道,如今这个时候的罗斯地域里可还存在着大量的木制城堡的。 在10世纪末罗斯人接受正教后,受到了拜占庭影响的罗斯诸公国才开始出现石造建筑,但这个地方寒带森林弥补,木结构建筑仍在迅速的发展。不少城市的围墙都是木头的,只内里最中心的堡垒是石头的,城中的民房更就是像现在儿童的乐高积木一样:所有的房子都好似用木头拼接搭建而成的。木制城墙内里还有夯实的泥土和石块,要是面对完全冷兵器的进攻方自然是能发挥不俗的防御效果,可是面对拥有火器的陆齐军来就显得不够看了。 所以,罗斯的一个个大公、公爵们都十分关注于一点——中国人究竟带没带大炮。 如果像之前碾压保加尔人的那支军队那样,就好过的多了。虽然他们的投石机也很厉害的,可与传说中几炮就能轰垮一面城墙的火炮相比,就差远了呀。 然后战争开始了,陆齐军的战斗力吊打罗斯人没压力,可是让整个罗斯王公都松了一口气的是,中国人虽然携带了一些药粉武器,可显然他们没有成规模的携带火炮。 但陆齐军就是不带火炮罗斯人也依然不是对手啊。两军肉眼可见的差距不是一个城防就可以弥补的! 这一点罗斯人就像一个被人欺负的小姑娘,再是愤恨和恐惧,也是无奈。被陆齐军光顾的几家公国的上下各阶层,心中都充满了恐惧和发怵。 “中国人就是一群不可战胜的恶魔!”格列布·斯维亚托斯拉维拍着桌面大吼,“我们必须得到援军的救助。不然,只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是永远也不可能战胜那些恶魔的。” 格列布·斯维亚托斯拉维是佩列亚斯拉大尔的公爵,这是一个与弗谢沃洛德二世·奥利戈维并不怎么对付的人。之前弗谢沃洛德二世曾经不止一次使人去给他送信,期望彼此能结为同盟。可格列布决绝了他的提议。 然而现在,格列布·斯维亚托斯拉维却不得不逃到基辅大公领来落脚,因为他的佩列亚斯拉大尔已经完全笼罩在中国人的邪恶之下了。 “在佩列亚斯拉大尔的战争,格列布至少丢掉了五千人,算上地方的民兵,佩列亚斯拉大尔的损失超过六千人。”北诺夫哥罗德公爵安德烈·弗拉基米罗维很是苦涩地说:“在我的领地,北诺夫歌罗德的损失也只会更大,可是我如此之大的牺牲所取得的战果却不知道有没有杀死杀伤对方五百人。” “中国人太强大了!” “我现在终于相信了泰尔艾勒的话。中国人还没有抵到,他的酋长图儿罕就吓的惶恐不知终日,最终做出了举部向西逃窜的决定,结果被中国人的轻骑在半道给追上,轻易的丢掉了自己的脑袋。” “毫无疑问,图儿罕是很强大的,他们是亚速海东北方向土地上的主人。”安德烈·弗拉基米罗维说着,“我曾经好几次派出勇士去他们的土地传播主的光辉,克普恰克人虽然主动归附了上帝,但他们并不虔诚。然而北诺夫歌罗德的军队遭遇了图儿罕的草原骑兵,我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还遭遇到了一次痛苦的惨败。” 评估某个势力有多强,最靠谱的就是要有和那个势力交战的经历,这般才能做到更加准确的估量。要不然光是去看那个势力有多少的地盘,拥有多少人口,掌握多少财富之类的一些情报,评估起来真的不是那么靠谱。 拜占庭和埃及的法玛蒂都是两个再现实不过的例子。先前的赵宋也是一个红果果的例子。区别在于赵宋已经完蛋大吉,而拜占庭已经从一团烂泥里挣扎出了半个身子,法玛蒂却还始终待在烂泥中。 错不是塞尔柱人还没有摆平,陆谦已经叫人提一支兵马直入红海深处了。 横竖这里是陆齐日后不能或缺的要地。 法玛蒂王朝已经烂到了家里了,连区区耶路撒冷王国都干不过,不趁机赚上一笔,那是血亏啊。 弗谢沃洛德二世·奥利戈维则一句话都没有说,想要援军,脸可真大。波兰人的胃口有多么的好他早就有了领教,而至于匈牙利人,他们的前国王贝拉二世可是弗谢沃洛德二世·奥利戈维的仇人。 早在亚罗波尔克二世·弗拉基米罗维末年时候,弗谢沃洛德二世·奥利戈维就成向之发起挑战,结果前者召唤了他的盟友贝拉二世,三万匈牙利军队让弗谢沃洛德无功而返。直到亚罗波尔克二世死后,弗谢沃洛德才是真正占据了基辅大公领。 从一开始弗谢沃洛德二世就没把匈牙利人当做可以引借的奥援。波兰人才是他的主要目标,然而波兰东北部的“卷发”博莱斯瓦夫却是一个过分贪婪的人。 他竟然想要吞吃了沃伦公国。 弗谢沃洛德二世还能如何呢? 这话若是能传扬开来,沃伦大公伊贾斯拉夫·姆斯季斯拉维怕是立刻会举旗投降中国人吧。 基辅城中,一个个罗斯王公们围坐在一张长桌前,当初弗谢沃洛德二世是怎么都不能把他们召集在一起,可现在呢,一个个被陆齐军打的惨不忍睹,满头是包且带着满身的鲜血而不得不坐在一起。 除了最北方的诺夫哥罗德共和国和弗拉基米尔公国没有抵到,所有的罗斯王公现在全都汇聚一堂。 残酷的现实逼迫着他们不得不这般做。 佩列亚斯拉大尔、北诺夫歌罗德,库尔斯克、车尔尼科克,还有梁赞,一个个公国惨遭陆齐军的无情蹂躏,他们的残兵败将就都一窝哄的逃到了基辅大公领来。除了倒霉的梁赞大公惨遭阵斩,其他的四个大公都顺利的逃脱生天,靠着手下骑士和近卫骑兵的拼死力战冲出了一条血路。 这点上就是骑兵围城的缺陷了,没有步兵围城来的牢靠。 “真是一群可怜的笨蛋。他们就看不懂为什么中国人就停在基辅大公领的边缘,坐视残兵败将在这里汇聚,坐视平斯克、波洛茨克和斯摩棱斯克的援军源源抵到基辅,中国人要干什么?是为了尽可能的给罗斯充裕的时间让我们来准备战争的吗?” “不。他们只是为了更方便的击败我们,屠杀我们的士兵,重创罗斯的军事力量。”弗谢沃洛德二世冷笑着说。 “殿下,据说三路中国的军队数量都在万人上下。而基辅现在已经汇聚了五万人……” “五万乌合之众不是吗?”基辅城内的军队是何种成色,他还会不知道吗?“塞尔柱人的军队更多,苏丹的士兵远比中国军队的战士多的多。但结果呢?” “悄悄的向主祈祷吧。但愿上帝能够显圣,挽救我们的生命,也挽救罗斯。”弗谢沃洛德二世对身边的一个心腹说道。 正文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三哥记下了!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弗谢沃洛德二世根本不靠近城墙,其他的几位王公,乃至他们手下的高等贵族,也都不靠近城墙。 保加尔城的教训,其他王公领主城的教训,可是触目惊心的。 中国人虽没有了火炮,可他们的石砲却也完胜罗斯人的投石机。即便是不加料,只是简单的纵火弹和实打实的石/泥弹,轰击在城墙上亦也是‘山崩地裂’。 他们才不会去找死呢。 离开“城墙”足足有两百米左右才觉得安全,那里还有一道之前被紧急修筑起的城墙。 站在第二道城墙上,王公贵族一个个目光炯炯的看着城头,看着城上的守军被城外打来的砲弹砸得哇哇直叫。 然后,才只是三天,崩塌就发生了,基辅这座在整个罗斯地盘里都数一数二的坚城,只扛了三天的时间,就轰然倒塌了。 弗谢沃洛德二世看着城内早已经垒起的第二道防线,不知道该是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利用之前中国人故意留出的时间修起了眼下的城墙,还是应该沮丧! 外城墙那么坚固且都不当事,内里的第二道防线虽也是费时费力建造起来的——他让人找来了最粗的圆木,两排圆木中塞满了泥土和石头,背后更堆满了土袋——可与前者真的不能比啊。自然也就更不当事了。 “城墙”开花只是一个时间长短的问题,就像它的前辈一样。也所以,这场战争最终还是要靠刀枪来决定的。 在罗斯军队退出外城墙向内退缩的档口,陆齐军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足足两千精锐甲士,举着大盾,舞着刀枪,抬着长梯,向城池冲来。 惊慌失措的守军面对这猛烈的进攻,一触即溃。万幸他们的背后还有弗谢沃洛德二世他们早就准备好的重甲步兵。 “大齐威武”的咆哮声出现在了基辅城前沿,两军的喊杀声震天响亮。 披挂着简易板甲的陆齐军一路平推。罗斯人的抵抗不是不用心,但军备上的差距真的需要太多太多的鲜血来弥补了。罗斯王公们准备的重装步兵说来也是他们手中的精锐力量了,可与突入的陆齐军一比,却又是那样的不堪入目。 整个战斗都没有超过两个小时,罗斯人事前布置好的重装步兵就被彻底粉碎。陆齐军的甲兵缀着败兵直杀到了二道城墙之下。这才止住了脚步! 基辅城并没有陷落,然而整个基辅都已经一派惶恐不安。 从上到下,随着外城的陷落,每个人都感受到了肃杀的气息。 城外的皇子王爷和杨再兴、李彦仙等将都不是白痴,纵然他们并没有做到一个战区的统帅位置,可看待眼下的战争却已足够了,自然清楚这一战已经稳了。 别看罗斯人集结了那么多人马,可只看他们连出城迎战都不敢,就能知道他们的心里是多么怯懦了。而且士兵来源复杂,军兵的单体素质参差不齐。还有来自佩列亚斯拉达尔、北诺夫歌罗德的败兵,他们早就被齐军给打怕了。 纵然有都主教的声嘶力竭的大吼大叫,有一个个王公贵族们许下的丰厚报酬,这整体士气也是不高。 现在丢了外城,精锐步兵惨遭重创,那士气就更是低落了。 而人心一乱,再多的人也不当用。 陆豫、陆云他们和李彦仙、杨再兴等,虽然名义上没有一个确切的首领,但幸运的是,大家都不是笨蛋大白痴,很清楚现在的基辅之敌已然是惊弓之鸟。 陆齐军踏遍天竺、天方的赫赫威名,攻入罗斯势若破竹的不可抵挡,已经成功的将恐惧传播到敌人的心中。 一句话,这些罗斯人在开战之初就已经把自己定位在‘弱者’上了,那战争能打赢才有鬼。 陆皇帝最喜欢打堂堂正正之战,他的儿子们也给养出了一差不多的性格,没人偏好剑走偏锋。 但再倾向于堂堂正正,他们也不会忘记了何为战争!提前对局势进行估量和判断,猜测最可能出现的局面,进行针对性的布置,这是一个将领的必要素质。 因为罗斯人信心不足,因为罗斯人士气不高,他们就从没想过全歼这座城市。围三缺一是必然的。 也同样是因为基辅特殊的政治意义,现在陆豫等皇子王爷和李彦仙一波将军之中还存在着一个争议! ——要不要一把火将整个基辅烧个精光。 这样不但可以快速解决掉眼下的战争,还能让罗斯人损失惨重。 他们每个人都很清楚,局面上自己处在绝对优势的一方。因为陆齐军的纵火弹和燃烧弹,因为基辅城内一座连着一座的木头民居。 现在罗斯人之所以还有的打,那只是因为他们没有“丧心病狂”。 可若是这一杀手锏一旦使出,罗斯人根本就没还手之力的。 陆越是这一观点的支持者,先前第一个提出了这般建议,但老大陆豫坚决不认同。“帝国的威严早已经在战争中建立,我们不需要再来拿基辅城做筏子。” 其他人有支持有反对,还有人暂时保持沉默。 陆川内心里也是不赞同的,“就如大哥说的一样,我朝之威严早已经在战争中建立了,实没必要再拿罗斯人立威。为日后留下隐患来。但像现在这样去慢慢攻略,也不是本王想要的。 诸位可千万别忘了东面。国内传回的消息,史文恭史将军率军已经要出西域了。过了西域就是河中,康居也眨眼就到,而咸海到了里海还会远吗?里海到了黑海又能剩下几天的路? 时间紧迫,时不我待也。 本王不欲在基辅耗费太长的时间。偌大的罗斯,还有西北的诺夫哥罗德共和国和东北的弗拉基米尔公国完全没有介入战争,乃至斯摩棱斯克和波洛茨克,以及平斯克和沃伦公国也都保持着不错的实力。 就算基辅这儿的五万余军队全部完蛋,罗斯人至少还留有一半的力量。 就是弗谢沃洛德二世这个在位的罗斯大公,在自己的老巢切尔尼戈夫都还留有不俗的力量。” 故而,他马上就提议说道: “以我之见,不若向城内放回几个俘虏,通过他们的嘴告诉里头的所有人,赶快离开这座城市,我们就要放火烧城了。” “就罗斯人那群而无首的权力结构,还有低靡的士气和城内数不清的木头房子,他们不害怕不自己乱起来才有鬼!” 水火无情,陆川甚至都能想到整个基辅骚乱起来后的模样是甚样的了。那对于他们而言,却将是一顿丰厚无比的大餐。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夺取这座块头和人口都不小,在罗斯又具有特殊的政治象征意义的城市。 对比单纯的焚城,或是老实本分的攻城,陆川的提议让与会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不管这些笑容里头是不是带着生硬。 …… “八弟,大恩不言谢,三哥记下了!” 策略已经定下,众人分散去。私下里两个人影走到了他人看不到的黑暗角落里,片刻有声音传出。 正文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落幕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一只鲶鱼被放进装满了沙丁鱼的船舱后,懒惰的沙丁鱼是甚个样的反应? 再或者说,一颗手雷弹被丢进了粪坑后爆炸的场景,那厕所又是如何的香气一发而不可收拾? 基辅城内的罗斯人就是如此。 宛如看到了天敌一样,他们一个个都疯了样的想要向外逃去。 无论是最高处的王公贵族,还是昔日里不被他们看上一眼的卑贱平民,每一个人都从那些被放回的俘虏口中感受到了中国人的深深恶意。 哪怕是都主教彼得也只能闭上了嘴巴,生死面前,上帝可不是最大! 中国人的威胁有理有据,有着实实在在的威力,而不是全凭虚假的言论来恐吓的。 基辅城内一座接着一座的木头房屋就是罗斯人的阿喀琉斯之踵。 这是个昔日里在罗斯人看来很正常的一环,但现在面对着中国人的时候,它却是如此的糟糕。 陆齐的石砲已经能抵到外城下了,二百米的距离可不在安全距离之外。更不要说,陆齐军只要需要,就完全可以把石砲拉近城内。可罗斯人却不可能把城中的木头房屋彻底拆除…… 先天上已经陷入了绝境,罗斯人若还不惊慌才怪。 为了证实自己说话算话,城外的齐军集中了十几座石砲,对城内一点进行了饱和打击。一颗颗燃烧着火焰的木球和一枚枚燃烧弹,让罗斯人亲眼目睹了他们纵火的能力。 这样一来,基辅城内的罗斯军民就再也按耐不住了。 几个王公明显感觉到局势的危急,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轻易出城,甚至都不能放纵市民外逃。 要知道,城外可是有三万战斗力强悍的中国骑兵在虎视眈眈,他们虽然也有不少人,但大部分都是步兵,骑兵只占不大的一部分。一旦出城,军心激荡,中国人趁机杀来,他们是很难脱身的。 没人敢说自己有把握在那种情况下保持着实力的完整,一场大溃败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基辅城内的军队本就士气低迷,人人恐惧横生,这骤然跳出了‘牢笼’,脱开了‘死地’,心情骤然放松之下,纪律和组织本就一般般的他们要还能保持镇定,还能有与中国人拼死力战的勇气,才有鬼呢。 自杀过一次而被救起的人,很少还有第二次自杀的勇气不是? 陷入过一次绝境的人,在逃脱生天之后,他们的第一想法永远是远离危险。 再自信的人也明白,此刻出城的罗斯军队,面对中国人的进攻时候,会变的不堪一击。 至于不放纵市民外逃,原因也在于此。 人都是群体动物,当看到大批的基辅市民外逃之后,罗斯军队的士气会雪上加霜的。 而且弗谢沃洛德二世的军队中本就有不少征召自基辅大公领的士兵,市民们一旦允许外逃,很难说不会带动那些士兵的骚动。而一旦军队乱了起来,他们就更完蛋了。 现在罗斯的王公们真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焦头烂额。 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好,继续留在城内是坐以待毙,可出去吧,也是无个活路。 谁都无法轻易做出决断,时间一点点过去。城外的陆齐军再次开始了炮击,弗谢沃洛德二世外出巡视街区,结果他不仅没有安抚下沸腾的民众,还让百姓们的情绪更加激动。 前文里已经说了,这家伙进入了基辅大公领后,肆意妄为,鱼肉百姓,本就是臭名昭著。现如今又引来战争,让整个基辅城陷入了灭顶之灾,本地的百姓市民都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这个时候的基辅市民可已经忘记了他们当日在信阳的蛊惑下,是多么狂热的要武装保卫神圣不可侵犯的的罗斯的。也忘了这场战争根本就不是弗谢沃洛德二世给招惹来的! 横竖他们是只记得是弗谢沃洛德二世先派兵进攻的中国人,然后中国人就反杀来了。 有些狼狈的回到宫殿,弗谢沃洛德二世进去之后看到的就是一片慌张中的忙碌景象。 却是他外出的这么一段时间,城外已经有了新的变化,一台台石砲被推到了城东南,配合着现下吹刮着的风向,让人不寒而栗啊。同时一些个汉军骑兵在基辅城的四面都有出现。 这些情况让每一个不想死的人都膀胱发紧。 “中国人很快就会发动攻势了。”北诺夫哥罗德公爵安德烈·弗拉基米罗维见到弗谢沃洛德二世,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的领地已经被中国人夺取了,基辅之战又要以如此一个惨烈的下场结束,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夺回自己的土地啊。但是现在保住性命才是第一的,他已经没时间来纠结了。 立刻整顿手中的军队,准备出城才是最要紧的。 城内的局势已经到了极点,上下各阶层人等都一个个神经绷紧到极致,中国人很可能只需一发呐喊,就让城内的军民自己大乱成一锅粥,然后男女老少市民百姓与军兵都混合在一起,如一股飞蛾直奔城外的熊熊大火而去。 弗谢沃洛德二世倒是明白民间的情绪已经到了何种地步,但军队…… “我们自然尝试着去制止混乱,但一点效果都没有!”安德烈·弗拉基米罗维用悲凉的语气说着:“我们必须要承认这一次的失败。虽然我们都知道出城会遭遇到很可怕的打击,但那是我们唯一的生路。除非你愿意投靠异教徒。” …… 城池外,一座高高的望台上。陆豫放下千里镜,大股的罗斯军队已经从西面开出了基辅城,这一战,尘埃落定也。 “老三确是厉害,想的妙法。不伤人和,不战而下坚城。甚好,甚好!” 陆豫这话里的语气有些拿大,但陆川他们做弟弟的却早就听习惯了。人家‘少年老成’已经不是三年五年的了。 “要我看,父皇就不须再派甚个援军。就我等兵马,扫荡罗斯不在话下。”陆越看着罗斯军队连连的冷笑。这基辅一战之后,罗斯人不足为据也。 剩下的各公国虽还有些实力,却也只是待宰猪羊罢了。 如果只说征服罗斯,陆越军队现在的大军就已经够了。而若是把波兰和匈牙利都给算上,那就是再多了史文恭领的一万援军,也不济事啊。 正文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只有失去后才懂得的珍惜!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军队溃败就代表着失去次序,极度慌乱的溃兵才不管前方是哪里,又有没有危险,他们只会在恐惧的驱使之下疯狂的乱跑乱窜。 就像是无头的苍蝇一样,在被碾死或是累得筋疲力尽之前,他们是停不下来的。 事实上陆齐军对他们根本就不是围杀,而是追赶,让恐惧自始至终都笼罩着他们的内心,让他们发疯一样往前跑。 而陆齐铁骑就只像是人手中的剪刀,专门来‘剪除’一些枝干两边胡乱生出的小枝小杈。 驱赶着大股的人流向前奔跑,一刻不停的狂奔。 如是,那些平民百姓最先就掉下了队伍。弗谢沃洛德二世他们倒是希望顺利的把队伍先开出基辅城,但如何可能?当基辅市民发现罗斯军队要开出城去的时候,立刻就乱了起来。 到最后,弗谢沃洛德二世所能掌控的只有手中最核心的一些部队,比如身边的近卫队,还有一些骑士扈从和部分高级军官,这些人都很清楚,这个时候不紧紧地团结起来,那就真一点生机都没了。 三万骑兵不可能全部用于追击。事实上缀着基辅军民不离不弃的只有其中的三分之一,甚至都不到。 太多的平民和普通的步兵在出城十里之后就掉队了,人的体能是有限的,拼命地奔跑,谁也坚持不了太久。然后,这些筋疲力尽的人就成为了陆齐军的战利品了。 他们所携带的财产,甚至于他们自己,都成为了战利品。 不过厮杀还是会出现的,特别是大股大股的敌军溃兵在一块的时候,这些人中总是有些莽汉或勇士,在这个时候也不愿意乖乖投降,他们的反抗甚至还会带动起周边的基辅市民来。故而陆齐军需要花费不少的人力应用到这一点上。 再加上罗斯军的‘断尾求生’。 那些个王公会派出一些人来主动攻击两翼的陆齐铁骑,为他们的逃亡营造更多的时间,这也会拉下一些人马来。 而且,整个基辅涌出的军民,人数近十万计。这是一股巨大的潮流,即便是等到它的动力全部消失,那也是一个巨大的‘沼泽’,想要把之彻底清理,可是需要很大的人力和时间的。 弗谢沃洛德二世已经脱掉了自己的衣甲,甚至连旗帜都收了起来,身边的近卫骑兵和骑士,都在外头套上了灰色的麻布罩衣。一眼看过去,没有人会把他与弗谢沃洛德二世联系在一起。 眼前到处是无头苍蝇一样的军民,就像是泛滥的洪水,已经不可收拾。弗谢沃洛德二世看到前方已经出现零星的陆齐马军,可以预料的到,不久后有组织的大队骑兵就会赶来,拦截那些神经都已发疯的人,然后他们不是乖乖的跪在中国人的马下,就是去见上帝。 “我们绕开!”他部以目前的状态可不适合交战。 但他心头并没有太大的恐惧,当自己身边有着无数同类的时候,即使知道他们已经成为了可怕的狼群的目标,但心里也终究会有几分安全感的。 不过之前出现的溃兵和市民基本上都是失去组织的,弗谢沃洛德二世带着这一支还有组织的队伍行动其实还是很显眼的,现在又不是晚上?立刻是被陆齐军给发现。 “调一支队伍。”史进能够明确的看出那支队伍的不同,那是一只还保持着一定建制的军队:“灭了他们。” 很快就有号手吹响号角,原本在分散围杀溃兵的陆齐骑兵,小队与小队会合组建变成大队,然后在杨再兴的带领下,如一支利箭,直冲向弗谢沃洛德二世。 弗谢沃洛德二世当然发现有陆齐骑兵在笔直向自己这支部队追上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填满了他的心胸。他不断心里破骂,自己都要不管不顾逃跑了,中国人不去杀那些好杀的溃兵,竟是盯着自己不放。 而愤怒之后,他心中还剩下的就只有无尽的惊骇了,想要脱离部队吧,又舍不得,没有了这些亲信的扈从,他凭什么逃出生天? 但是不逃走的下场,那就是永远也走不了了。 杨再兴那就是一头猛虎,引着上千陆齐铁骑,一次冲锋,就彻底碾碎了弗谢沃洛德二世的抵抗。 这是弗谢沃洛德二世的落幕,也是半个罗斯王公贵族的落幕。就像历史上蒙古西征的迦勒迦河之战,六个王公被处死,70位贵族阵亡,十万罗斯军队全都完蛋。 然后蒙古军乘胜长驱直入,蹂躏了南罗斯的广大地区,而丢掉了主力的南罗思,在区区三万人的蒙古军队面前,仿佛一个柔弱的小姑娘落到了一暴徒手中一样可怜。 临近傍晚时分,围猎终于结束了。近十万罗斯军民不是死了,就是成为了陆齐军的俘虏。 各类财货被丢弃在战场上,其中一些已经被收集了起来,堆积的仿佛一座座小山。而与这些变得一样的还有死去的人的尸体。 人要是被逃命的念头占据,脑子真的是会变傻的,没有了平时的理智,忽视掉原本应该一眼看到就避免的一些愚蠢举动。 他们自相践踏的杀伤力就已经很惊人。 陆齐军已经顺利接受了整个基辅,在西面的城门处收拢了男女老少足有上百具尸体。可悲啊,他们实际上是可以活命的,投降不就好了么? 就像此刻出现在陆豫等人面前的尤里耶维。 这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基辅人,也是城市卫队的一名高级军官,是基辅城东的守卫军官之一。他就很聪明么,直接了当的带人投降了陆齐军。 性命不但保住了,还很是在陆豫他们跟前刷了脸。 想要真正的统治罗斯,‘罗斯奸’是必须要收纳吸纳的。 尤里耶维就是一个很好地例子,完全可以做一回千里马的马骨,成为陆齐竖立起的一个榜样。 到夜幕降临时候,尤里耶维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见到了让他牵挂多时的亲人。 “上帝保佑。让我们还能再见!” 作为一个投降者,尤里耶维被提溜去安抚俘虏去了,一路上可见到了太多死亡。甚至还见到了一些个大人物的尸体,以及被俘虏的贵族,他是被陆齐军安排的辨认者之一。 看到往昔的大人物们如今的下场,再看看自己的妻子、孩子,一种衷心的幸福感在他心中沸腾。 只有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这句话真一点都不假。 正文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万王之王,世界之王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上帝啊,这里真富裕,人真多。这一定是中国仅次于金陵的城市。君士坦丁堡似也不比它更大!” 罗马城早已经陨落几百年了,继承了罗马文明的君士但丁堡,才是这个时期欧洲最大最文明的城市。当然,这也是罗斯贵族最能够‘准确’认知到的城市。 “我亲爱的普列米斯拉娃,眼前的长安城只是中国本土西部的重镇,这里可不是中国人的经济中心。它不仅比中国人的首都要差的很远,在中国本土甚至都进不了前十。你一定没有认真看我交给你的那些资料,不然你就不会认为长安城是中国仅次于金陵的城市了!” “母亲饶了我吧,上帝知道我有多么认真努力,我都已经可以用中国话跟老师对话了。但是那些可恶的方块字,我实在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弄明白它们。” 一个金发碧眼的小美女,一脸哀求的看着面前的贵妇人。后者一样有着一头金灿灿的头发,五官深刻又皮肤白皙,胸前规模宏伟,哪怕是穿着汉服也不能遮掩了去。 但更难得是她的身材,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女儿的她,竟然还能保持一个凹凸有致的身材,这是九成九的罗斯女人所做不到的。 “我也希望你能够轻松快乐,在这个异的国都,来一场愉快的旅行。可是,我的孩子,你知道自己身上担负的使命。所以,你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掌握好汉语听写,然后到了金陵,你才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对东方宫廷礼仪的学习中。那是非常非常复杂的礼仪,它与你往日里接触的贵族礼仪完全不同,更不是你现在只停留在语言上的那些学习可比的。” 贵妇人的态度非常诚恳。自己的女儿竟然要成为大齐帝国皇子的王妃了,虽然不可能是正妃,但这真的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现在,不只是她的女儿在学习汉语,就是她也在跟着学习。因为作为一失去了丈夫的寡妇,她要伴随着自己的女儿一同抵来金陵。 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在大齐的皇帝陛下那里得到更好的印象,那位可是真正的万王之王,世界之王。 他所统治的疆域是传说中的亚历山大和凯撒都远不能媲美的。天知道自己看到当初那副地图时候的心情是多么震撼…… 那是一位真正要统治整个世界的王!主的荣光在他面前都要逊色。 比一万万还要多的本族人口,国土无比辽阔,浩瀚的大洋都是它的内湖!只要想一想,不久后就要看到这位世界的征服者,她整个人都要湿了。 一位活在人世间的神灵…… 而被这位尊贵的神祗统治的中国,真就是世界的中心啊! “唔,中国人真疯狂,他们竟然把城墙都扒开了!基辅都好歹有堵完整的城墙。” “普列米斯拉娃,难道这点你都还不明白吗?这里都不需要城墙,大齐帝国的城市根本不需要城墙。因为中国人有全世界最强大的军队,永远不会有敌人到达他们的国土核心之地,除非是俘虏。” “就像我们一样么,我们不就是中国人的俘虏吗?只是因为我身上流着留里克的血,有他们所需要的东西,所以才没有像其他贵族一样成为他们的奴隶。而摇身一变成为了大齐皇子的王妃……”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之所以能被一路上舒舒服服的送来金陵,那就是因为她身上流着留里克家族的血。 而陆齐的皇子最次也是要分封藩国的,现在他忽的多出一个有着留里克家族血脉的后妃,原因是何,不问可知。中国人只是要用她来安抚罗斯人罢了。 小美女年龄是不大,却不是真的懵懂无知。就像她母亲说的那样,她的身上真寄托了很多人的期望。没人有不怕死,在刀剑面前,信仰真的很脆弱。 何况,历史上十字军东征时期,被天方人关进了监狱里的欧洲贵族可不要太多。那俨然就是一种可以去炫耀的资历和光环,萨拉丁的监狱一度是人满为患。 这种情况下,罗斯人为什么不可能臣服?历史上他们既能臣服于蒙古,现在就自也能臣服于陆齐。 姆斯季斯拉娃·弗拉基米罗芙娜看着漂亮的女儿叹了口气,“我的普列米斯拉娃……”那究竟是可怜还是幸运呢? 如果上帝还不亲自显圣来拯救他的子民,她相信如自己女儿这般的存在,今后还会更多。 随着与身边老师相处的增多,她就更加的认知中国。——老师是来自皇家第一女校,一样是欧洲人,她们当初以女奴的身份被卖到中国,却因为自己出色的语言天赋而被选为老师,成为女校的外语教员,教授拉丁语,同时介绍欧洲的历史和风土人情。 现在她们又不远万里的远赴罗斯,然后在回归中土的路上,担任姆斯季斯拉娃·弗拉基米罗芙娜和普列米斯拉娃·弗拉基米罗芙娜这对母女的老师,为她们教授汉语和简单的介绍东方的风土人情,以及相应的贵族礼仪。 她们从长安入洛阳,再从开封乘船到梁山泊,转而走运河一路南下,沿途的风光是很美丽的,一种全然不同于罗斯的风情对于弗拉基米罗芙娜母女都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毕竟她们心情虽然忐忑不安,但最基础的底线却是有的。毕竟等待她们的可是凡人所窥视不到的荣华富贵,而不是一顿断头餐,这种情况下她们就是被学习逼的再紧,那也是有闲心来看风景赏风情的。 那真的是大开眼界啊。 一座又一座城市,一处又一处的乡村,平坦的一望望不到头的大平原,到处都是农田,到处都是人。更重要的是,这么多的人口却就看不到一个脸带菜色,衣衫褴褛,瘦弱枯丁的。更是没看到一个乞丐…… 这完全是一个超出了她们想象之外的世界。一个没有饥饿,没有贫穷,没有困苦的世界,与这儿的生民相比,罗斯人所过的日子真就不是人过的。 在母女俩的世界观中,唯一如此的就只有天堂。然而天堂是不属于人间的,可眼下呢? “人间天堂,这是真的人间天堂……” 姆斯季斯拉娃脸上的震撼慢慢收敛,随着距离金陵越来越近,她就越发紧张起来。“我的宝贝女儿,中国的美好的确只有用‘天堂’来描述它。而您即将面对的中国皇帝,就是这整个天堂里至高无上的主。他能赐予你幸福,也能赐予你苦难,他能给与你平坦,也能让你遭受磨砺……” 正文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洪武二十五年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此时的时间已经洪武二十五年。 陆齐军扫荡了罗斯,还顺便收拾了往北伸出爪子来的波兰和匈牙利一顿,二者都对罗斯有些念想,现下看到罗斯人倒了血霉,就要来趁火打劫。却不曾想那片土地上的新主人是那般的护食! 不止他们伸进来抢食的爪子被狠狠砍断了去,陆齐军甚至还顺着他们来的方向狠狠的捅去了一刀。 当然,那与蒙古人二次西征时候的动作还不能相比。 但以陆齐军为核心,罗斯人做附庸的大军,却也给波兰人和匈牙利人狠狠上了一课。 大批的财货物质流入了罗斯,乃至还有大群的俘虏,如是久旱之中的一场甘霖让陷入谷底的罗斯人滋生出了一丝生机了。 更是给了那些在刀剑下,苟且的选择了投降的罗斯贵族们一丝希望! 很多时候,处在谷底的人最需要的不是救济的粮食和水,而就是那一抹希望啊。 现在罗斯人就看到了自己新的契机,哪怕那是跟在中国人身边为虎作伥。 姆斯季斯拉娃母女被很郑重的送回了金陵,可远在数万里之外的罗斯,打陆豫开始,那些个皇子王爷们,乃至陆齐军的大小军将们的身边,却谁个没有几个生的出众的罗斯小娘子? 就像跪倒在陆齐脚下的天方、天竺贵族一样,送闺女送美女,这是联系双边关系的最直接手段。 但所有人都明白,实实在在的利益才是第一位的。送女人就是最实在的表现,它代表着一种态度。而且双方加深联系,最直接的反应就是送女之人有了靠山不是吗? 姆斯季斯拉娃母女则就是这一行为发展到巅峰的表现。 只是操作方从罗斯人变成了陆皇帝。 陆谦用皇权的威严,给她披带了一圈最是亮眼的光环,这一是为了能让百姓们对罗斯有更多更直接的认知,二就是在安抚罗斯人,满足他们最后的一丝尊严,弥补他们早就粉碎的颜面。 看那对母女在历经了这么一趟大陆东西游之后,那逼格是不是立马就升上去了?这会大大安抚罗斯人民受伤严重的自尊心。 所以,姆斯季斯拉娃母女的地位是可有可无的。在陆谦眼中,她们就是一个棋子,亮出来给众人看,而当所有人都看过之后,她们的意义就已经达到了。而作为回报,陆谦会给那个小女孩一个体面的结果,她会先成为皇子的王妃,然后再成为大齐皇帝的后妃。 也就是说,谁能娶了她,谁就是陆谦心目中的继承人了。 也所以,等待着普列米斯拉娃母女的荣华富贵只会比她们想象中的更巨大。 而至于罗斯,因为是陆谦的重点关注之地,后者的所有情报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匈牙利和波兰就也出现在他的面前,两个被陆齐军狠狠痛殴过的国家,就像是两只白斩鸡一样,似乎抓起来就能吃! 但内阁却告诉陆谦,他的大齐帝国真的已经到了极限了。 罗斯战争已经开始了两年有余,除了史文恭带去的那支军队,陆齐再没有向之投送任何物质补给。 就算他们从罗斯处获得了不少的好处,转运使也照样心有余而力不足。 因为“运转周期”太过漫长。 武器兵甲在安西境内生产完毕,送入武备库,然后转运司依靠单纯的陆路运输送到天方和罗斯,这太难了。 道路是否好走的问题且不说,就是那动辄几千里上万里的道路,马车那脆弱的负载能力,就是一硕大的悲剧。 一件盔甲就是几十斤,一柄大刀长枪就是十几斤,一辆两轮马车能装多少? 不用四轮马车是因为它比两轮马车更依赖平坦的地势和道路,在耐久耐操上远不如两轮。虽然它的负重远比两轮马车来的强大,但转运司在长途陆路运输上却也只能使用两轮。 想想那巨大的两轮马车数量,以及整个后勤运输,就是以陆齐的国力,支撑到现在,也是筋疲力尽了。 而且别看天竺和天方的敌人很杯具,就是在小亚细亚地区,算上十字军国度和拜占庭帝国的支持,塞尔柱人也没能抵挡住陆齐军的攻击。可他们把这场战争拖延到了现在,一场持续了三年的‘世界大战’,真榨干了陆齐的所有家底。 倒不是说财政上一毛钱都没有了。就现如今国内的气氛,陆谦若是缺钱了,直接在银行发行战争债券就可以,多的不敢说,三两个亿半点问题都没。甚至皇室手中本就握着大量的财富,真到节骨眼上,陆谦怎可能不舍得去投? 但在如今的环境之下,再多的财富也不能让国内的生产力翻倍的爆发出无穷的力量。现在还不是工业时代! 持续的战争,让陆齐朝廷在后勤上的压力越发巨大不说,各兵库内的刀枪兵甲和各类火器的储备量也纷纷见底,而天竺天方地区对火器的应用也干净利索的征服战争渐渐有点变味。 万幸天竺、天方他们‘醒悟’的都太晚了。桑贾尔一门心思的窃取陆齐的火枪火炮,却不知道后者的限制是多么大。倒不是多弄些简单粗暴的震天雷和火箭弹呢。 以至于白白给欧洲人做了嫁衣裳。 用屁股想都能明白,桑贾尔不惜代价的从陆齐这边弄到的一些资料,随着塞尔柱人的彻底战败,定然会统统归入拜占庭的。 而现在,伴随着拜占庭人的赤膊上阵,甚至是一神世界的彻底介入,天方世界的战局远比陆谦之前设想的复杂。 开战之前他可从没想过拜占庭人会把战争进行到这个份上,随着塞尔柱人的败亡,陆齐军就开始直面拜占庭帝国。后者因为塞尔柱的战争,已经与陆齐摆开了阵仗,而十字军骑士国在死亡面前也爆发了全部力量。一个个再全力以赴的来‘保卫’自己的领土的同时,还纷纷开启召唤大法。 比如安条克公国与意呆利和阿基坦公国。 博希蒙德一世可是西西里王国罗杰二世的堂兄弟,虽然彼此间并无深情厚谊,但在博希蒙德远走中东之后,彼此的矛盾就不复存在了,二者间的亲情渊源总还是有的。 而现任安条克大公的雷蒙德是博希蒙德二世的女婿,博希蒙德一脉没男丁了。而雷蒙德则是法兰西第一富婆,现任法兰西王后的阿基坦女公爵与普瓦捷女伯爵的埃莉诺的亲叔叔。 而耶路撒冷王国召唤的也是法兰西,区别是内里的对象不同,不是法兰西的王室,而是其最大的封国之一的安茹伯爵。后者还能支配着附近的伯爵:南特、旺多姆、曼恩等,真实实力绝不是一个伯爵头衔可以形容的。 鲍德温二世【耶路撒冷国王】在世的时候,由于没有儿子,所以决定把王位传给女婿来自法国的富尔克和女儿梅丽森德。当时富尔克虽已年有四十,儿子都已经成了亲,可为了为子孙得到了王位,还是很乐意再给自己找一顶耶路撒冷国王的王冠。鲍德温二世死后,夫妻二人正式加冕为王。耶路撒冷进入国王富尔克(耶路撒冷)与梅丽森德女王联合执政时期。 现在自身的利益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富尔克自然会去信给老家的儿子,请求支援。不止如此,他还去信给英格兰。因为他的儿媳妇是英王亨利一世的次女。亨利一世长女尤菲米亚、长子威廉,事故死,次子理查,早夭,无封号。只有次女玛蒂尔达,她先嫁给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五世,亨利五世死后被其父亲立为英格兰王位继承人,但因英格兰贵族的反对而失败,后再嫁法国的安茹伯爵戈德弗鲁瓦五世【富尔克的儿子】。 亨利一世死后,玛蒂尔达谋求英格兰王位没能成功,但也与他的表兄——斯蒂芬达成协议。斯蒂芬时候,王位由玛蒂尔达的儿子继承。 这种情况下,富尔克觉得斯蒂芬是很有必要表示表示的。 在欧洲人保卫圣地的呐喊声中,在天方人时不时的反抗之中,西亚的战事是越发的不能短暂停歇了。 这种情况下,陆谦真的没心思再开启第二战场——征伐中欧、西欧了。 哪怕天竺的战争已经大体结束,朱罗国和西遮娄其王朝,一个成为了历史,分裂成了一个个土著王公当家做主的芝麻小国,一个则降服于陆齐。而转运使还能通过海运向天方输送军需。 可如今时候不是千年以后,哪怕是可以海路运输,从中土到天竺,再从天竺到天方,就真的很轻松吗? 这就是陆谦对罗斯人示之安抚的最主要原因! 陆齐真的已经到了极致了。 正文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出局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想要完成对整个欧洲的征服,以中国本土为出发点已经不能够了。除非是一个个封国确立来,然后以大西端的封国为起点,再对欧洲进行征伐才行。 这样无论是从后勤压力,还是从将士‘背井离乡’的心理上,都会好上许多。 要知道,当年的李唐要助波斯王子俾路斯复国,结果吏部侍郎裴行俭将兵行到安西碎叶就以军心动荡而自行返回。 毕竟陆齐不是蒙古! “故乡”的份量在汉人心中是很重要很重要的。 而就是当初不可一世的蒙古骑兵,带领上数目不详的附庸兵后,战斗力也会大受影响。就像现在的陆齐军,大量部队用以镇压后方,机动力量当然就变得薄弱。就像当年光头党对解放区发起重点进攻时遇到的难题一样。陆齐为了尽可能的维持战斗力,就只能征召一部分当地土著作为附庸兵。整体战斗力自然有不小的减弱。 而且蒙古骑兵作为一支纯粹的冷兵器军队,其武器档次和军备的制造,在天方和一神世界,就全都能得到满足。蒙古骑兵的甲衣虽然要强于欧洲的骑士老爷们,但并不具备划时代的绝对优势。不像陆齐军的简易板甲,无论是从制造技艺上还是从性能上,对欧洲的锁子甲都具有碾压姿态。 就算是手中的刀枪,那锻造工艺也不是这个时代的欧洲铁匠们能媲美的。 如此就导致了一个问题,随着战争的持续,陆齐军在武器军备上的碾压优势在一点点变小。 因为打仗就是在打损耗,兵器战甲皆在其中,如是在国内,受损的刀枪战甲立刻就会得到修补,可是在天竺、天方和罗斯,当地的铁匠们能够补充的武器与陆齐军的兵甲却是有着肉眼可见的代差的。 毕竟国内的军器锻造上,大江南北都已经普遍使用了水力锻锤和畜力锻锤,但在战场上呢? 陆齐多少年慢慢积蓄的兵甲,就仿佛连接上了一无底洞,哗啦啦的尽被吞噬了去。 再进行下去,陆皇帝就只能让自己的将士穿上那些锁子甲和札甲、鳞甲了。而当陆齐军与手下的附庸军的兵甲处在同一档次时候,很难说那些个附庸军们是否还会把陆齐敬若神明。 并且随着战争的进行,陆谦发现他现在对战争全军的掌控也越发削弱了。罗斯是因为被他重点关注,所以一清二楚。可在天竺和天方的战场上,陆谦现在所能‘看到’的似乎都是领兵将领们愿意让他看到的…… 这叫他很是不适应。从先前的高清模式,瞬间进入了普通模式,能习惯才怪。但谍报司、安保司这种阴暗系力量也不可能无限制的任由发展不是? 纵览历朝历代,陆谦现今的掌控力已经很强了,因为军队都是短期里放出去的。短短三两年的时间,自是抹消不掉他深重的影响力的。 但陆谦还是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对军队掌控力的衰落,尤其是大批被征服之地的附庸兵的掺入。 还有塞北各部的西迁,本来就部族林立,乱的如一锅粥的安西都护府【中亚】,现在就更乱了。土著与外来者的斗争,陆齐军对双方的压制,再加上伤残军人的就地安置问题,以及相应的官府设立…… 宋江和吴用早就顶不住了。 如此,设立藩国,以镇守地方,就成为了陆谦心中的当务之急。 再多再叫他头疼的问题,随着藩国的定立,也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整个金陵城,明面上看,半点痕迹也不显露,似乎只有民间舆论在热切的商讨着姆斯季斯拉娃母女。但在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一个个老神在在的朝堂重臣高官,乃至是地位特殊的水泊旧人,都不禁展开了联络沟通。 现如今陆皇帝继承人候选名单上的六个人【九去三】,最先舍去的是谁呢?这次的册封,陆皇帝又准备分封去几个人呢? 没有人会不去关注和猜测。 因为这种事儿,甚至是与他们中的很多人利益相关的。 “陛下非常人,岂可以常例论之?”程万里已经是白发苍髯,可一双眼睛很是清亮,可没有老糊涂。“非嫡即长”这一套可套不住这位洪武大帝。 虽然内心里对陆豫甚是满意,以程万里自己的标准论,陆豫绝对是一个合格的君王。这可不是因为陆豫是他的外孙。然决定权在陆皇帝手中,而不是他程万里啊。 再不想承认,程万里也不得不承认,陆豫被他们教导的有些不类父了。 他太稳了。 然陆皇帝身上又岂止一个“稳”? “豫儿稳重得体,性格不骄不躁,如能继承大业,定是守成之君。如汉文宋仁之流的人物。可当今天下却不同于前汉赵宋啊。” 陆皇帝是征伐不断,然整个陆齐帝国却没有穷兵黩武,生灵缭乱,民不聊生。陆谦不是秦始皇! 而且大洋之东还有美洲等待着开发,万里之外的西陆也有一神世界等待着征服,甚至是天方都没有彻底镇平,陆谦所留下的帝国,需要的不是汉文帝宋仁宗,而至少是唐高宗李治。 “父亲……” 程婉儿叫道。老父亲的这番话几乎是说陆豫要出局。程婉儿心头如何不悲? “是为父误了豫儿,是我误了豫儿啊。” 无论是让程婉儿韬光养晦,还是叫身为皇长子的陆豫稳重行事,这策略的制定中都有程万里的意志。 当初他还没在梁山军扎下过深的根基,而程婉儿诞下皇长子又尤其的惹人注目,叫程婉儿低调下去和让陆豫稳重行事,这都不算错。 以程万里对皇家的认知,这般做该是不差的。 只是他把自己老旧的观念——中原王朝的老一套,套在了一个无与伦比的新生超级大帝国身上,自然就会有偏差的。 可当程万里意识到有可能会不对时候,陆豫的性格也早已经养成,那时候他都已经不能太过直白的去“干涉”陆豫了。 “豫儿不成,陆云也是白搭。潘氏出身低微,故而爱华服贵饰,重礼仪规矩,只是为了不叫自己人言显轻罢了。教导出的儿子,也是谨言慎行,紧守中庸。陛下岂能看的上?” 程万里有点看不上潘金莲,一个出身就钉死了她。但他自己的宝贝外孙又何尝不是因为他的出身而给“害”了呢? …… 宣德阁里,就在程万里进宫来见自己女儿的同时,陆谦也提笔在陆豫和陆云名下划了条杠。这次就先把这两个出局吧。 同时定下的还有老五和老八两个,再加上老九要去新福,九个儿子一下子就折去五个。 剩下的四人里,老三陆川暂时拔了头筹,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啊,但愿他能继续保持下去! 确定了人员后,陆谦就着手规划地盘了。 剃除老九,这四人当中,老五谋求的是小亚细亚地区,就只有老大、老二和老八要给册封在西面了。而从里海向西去,北高加索地区是一处,伏尔加河、顿河流域是一处,向西的黑海北岸区域,也是一处,再有就是罗斯了…… 陆谦现在就是要好好给儿子们分分地盘,以保证他的儿子有通道向南挺进。 他是对波兰和匈牙利是不大打出手了,可他的儿子可以随意啊。只是要保证这般要求的划分,还真不容易…… 正文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神罗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身为罗马教皇,英诺森二世本该是整个欧洲最具有权势的人物,一言一行都会对一神世界有着巨大的难以估量的影响力,然而事实却是他的影响力始终处在神罗和法王的笼罩之下,整个人的后半生历经了无数的风雨险阻,过的凄凄惨惨戚戚。很不幸福,非常的不幸福! 不过纵然非常非常的‘不幸福’,英诺森二世实质上还是整个一神境内要风有风要雨得雨的大人物。毕竟他是罗马教皇,纵然被曾经的敌对者赶得到处跑了好多年,可他最终笑到了最后。意呆利的贵族们再不支持他,只要他还坐在那把椅子上,他本身也就意味着力量! 回到罗马的英诺森二世沉寂了很长时间,一边他要缓和与意呆利本地的贵族关系,另一边却也是要夯实自己在教廷的根基。 当初他被阿纳克莱图斯二世追的到处跑,一大原因就是教廷内部支持他的力量太少了。 当初前任教皇霍诺里厄斯二世死亡当夜,只有少数的枢机主教推选他继位,但其后不久多数派另选枢机主教皮耶埃尔莱奥尼上位,也就是一度掀起狂风暴雨的敌对教皇阿纳克莱图斯二世。 教廷内部,英诺森根本就不是对手,仓促中行礼登位,马上就为阿纳克莱图斯所迫逃往法兰西。错不是克莱尔沃隐修院院长圣贝纳尔使得法兰西教会以及英国国王亨利一世支持英诺森,萨克森境内马格德堡大主教诺伯特也把德意志教会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洛泰尔二世争取到英诺森这方面。敌对教皇的名头就不会被冠在阿纳克莱图斯二世的头上,而是他英诺森二世了。 自己清楚自己的根基是多么虚弱的英诺森二世,而且年龄还已经不小了的英诺森二世,可没有前辈们在一神世界搅风搅雨的心劲。他只想安安分分的过几年安生日子,之后就该去上头找老板报道了。 可谁想到中国人的异军突起让他的晚年也过的不得安生。 如果说拜占庭人和罗斯人同陆齐的交战,还能让罗马保持平静,那么安条克、耶路撒冷等十字军骑士国也掺入进了其中,就让整个欧洲都骚动了。 首当其冲的埃德萨伯国,更是已经被陆齐军直逼到埃德萨城下了。 这座古城已经有一千四百年的历史,是亚历山大手下的大将塞琉古一世在两河流域建立起了了希腊化的塞硫古王朝的都城。为希腊人和一神教的圣城,是希腊人和罗马人在中东统治的前沿。 然后还有耶路撒冷,这座城市的重要性就更不用诉说了。 英诺森二世再‘胸无大志’,这个时候他也坐不住了。更别说罗斯人的覆亡,让陆齐军从北方直接对一神世界形成了重大的威胁。若不是神罗内讧,意呆利的贵族不上路,法王也心有余而力不足,甚至是英王都处在一个统治不稳的‘维稳’阶段,他早就发出圣令,号召诸国组建大军,拱卫他老板的牧场了。 但不管此时的一神世界有多么的‘复杂’,当耶路撒冷和埃德萨两座城池遭受威胁的消息传来,当一份份从地中海东海岸发出的求援信传来时候,十字军就也不成而成了。 都不需要英诺森二世再去奔走呐喊,西西里王国和法兰西王国,加之安茹家族和英格兰王国,所爆发出的力量,很轻易的便凑出了一支上万人的力量,再加上意呆利的水军,那就是两万人仍多的水陆大军。然后他们只需要英诺森给出一个名号! 更不要说随着这一封封求援信一同来到的还有一些一神世界非常关注的消息,比如药粉和火器! 桑贾尔为人做了嫁衣裳,拜占庭人手中拿到了关于火枪和火炮最详细最精准的第一手资料,而现在约翰二世就准备用它做为交换,换取一神世界的援助。 而英格兰人、法兰西人、意呆利人,乃至北面的神罗、波兰和匈牙利人,谁个不对中国人的枪炮如雷贯耳,心存一百个惧怕? 现在机会摆在他们面前,又有谁能拒绝呢? 谁都不会拒绝,包括康拉德三世【神罗】的敌人——巴伐利亚和萨克森公爵“傲慢”的亨利。因为这位傲慢的公爵大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康拉德三世正虎视眈眈,时刻注视着亨利的生死,准备利用后者死亡的机会给韦尔夫家族重重一击。历史上的康拉德三世就剥夺了韦尔夫家族的公爵头衔和公国领地,尽管萨克森领地是亨利通过婚姻从上任公爵、皇帝洛泰尔二世手中合法继承的。亨利的妻子格特鲁德(洛泰尔二世的女儿)独力支撑家业,作为摄政管理着韦尔夫家族的家传领地。然而内部的压力还是让康拉德三世不得不很快将萨克森公国归还于韦尔夫家族。直到“傲慢”的亨利的儿子狮子亨利成年为止,韦尔夫家族和霍亨斯陶芬家族都相安无事的。 可现在,如同一场不可阻挡的灭世洪灾一样席卷来的陆齐军让一切都有了新的变化。 康拉德三世主动向韦尔夫家族递来的橄榄枝,傲慢的亨利也乐得借此机会为自己的妻儿争取一个更好的局面,谁让他的身子骨已经不中用了呢? 眼下还是一个小青年的狮子亨利抬头,脸上的阴云稍稍散去,向叔叔托斯卡纳侯爵韦尔夫六世问道,“亲爱的叔叔,韦尔夫家族现在确实需要时间来平和的渡过接下的岁月,但我们只需要保持安静,就真的能从教皇手中拿到确切的资料吗?” 韦尔夫家族在过去的时间里,虽然把全部的精力都耗在了与康拉德三世的对抗上,却也不意味着他们对外界发生的事情就真一无所知。韦尔夫家族与英诺森二世的关系且是挺紧张的,但通过商人,他们与意呆利地区可是持着一定联络,对东方的战争,对中国人的厉害,也清楚的很。 韦尔夫六世冲着小亨利微微摇头,说道:“谁也不能保证。英诺森肯定更倾向于我们的敌人。我个人认为,我们并不应该置身事外,越是这个时候我们家族就越应该直白的向外人展露出我们的态度。我们是与教廷,与康拉德三世站在一处的。 派出一支军队直接进援君士但丁堡,想来教廷即使有鬼,约翰二世也会做出明智的选择的。”越是这个时候他们就越要表明态度来,要跟拜占庭人紧密联系,向他们学习。 火器铸造可不是简单的拿到图纸就可以大功告成的。在一神世界,对火器了解最深的只能是拜占庭! 正文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意料之中的事情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向拜占庭学习?”小亨利怔了一下,虽然必须要承认拜占庭人确实比德意志人文明。 别管后世里的白猪皮是如何宣扬自己的文明、民主,但在如今这个时代,稍微有点逼数的人都会承认自己与拜占庭人之间的差距。 与罗马人相比,西欧这些一生澡都不洗几次的贵族们,可谓是很标准的蛮夷。 “但他们是异端……” 在中世纪的欧洲,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可不是在说笑。 正史上,刚刚被蒙古人蹂躏的罗斯人,马上就迎来了杀气腾腾的北方十字军,神罗、波兰、瑞典等联合出兵对付损失惨重的罗斯人,可一点都没那他们当自家人。 韦尔夫六世笑了笑:“是异端又有什么要紧的?只要他们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能帮助我们赢得战争就行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谁还在乎这个? 他的语气郑重起来,“拜占庭人的实力比之百年前已有大不如,靠他们单独抵抗中国人是不现实的。而中国人的胃口却像是魔鬼一样贪婪,教廷绝对不会坐视君士但丁堡陷落的。”这个时候就不去提甚个十字军骑士国了,后者绑在一块也比不上半个拜占庭重要。将中国人放进欧洲的后果太严重了。 要知道,巴尔干半岛距离一神世界的精华之地可是很近很近的。 当中国人这场危机真的涉及到了一神世界的存亡时,十字军就必须是真正的十字军了。 比之上一回人的心思各异,接下再次重组的十字军,真就是为了保卫上帝而存在的。 “约翰二世不是白痴,桑贾尔更是整合了塞尔柱人的雄主,他们联手,还有十字军骑士国帮助,都不能抵挡住中国人。后者的强大果然不是偶然啊。 中国人从遥远的东方一支打到地中海,其中的强大自然需要我们学习。可是中国人不会成为我们的老师,我们能够学习的就只有拜占庭人。他们在那支东方军队手中吃了太多的亏了,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中国人的欧洲人。” “叔叔是不是太没有信心了!”小亨利蹙起眉头,韦尔夫六世的话说白了就是把欧洲放在了一弱者的地位上,弱者想要变强就要向强者学习。“我承认中国人的战斗力很强,但他们距离自己的本土已经有万里之远。而拜占庭已经彻底动员了起来,军队不下十万众,再有十字军的襄助,还有意呆利的水军,中国人哪怕是打到了博斯普鲁斯海峡,也不可能渡海去攻打君士但丁堡啊。”那中间可隔着一道海峡的。 “至于北方罗斯人领地内的中国人,据说不过三四万人,而波兰人和匈牙利人,至少能集结出二十万大军。”两者的背后更是称霸此时欧洲的神圣罗马帝国。 在小亨利的眼中,无论是北方战争还是东方的战斗,一神世界或许会遭受很大的创伤,却绝对不会有覆亡的危机的。 韦尔夫六世摇摇头,“你太小看中国人了。当他们打到博斯普鲁斯海峡,靠着背后大半个天方世界的支撑,区区一条海峡根本阻挡不了他们。至于北方征服了罗斯人的那支军队,更会是德意志的大敌。” “波兰人和匈牙利人根本抵挡不住他们,之前三者间的战争已经说明了一切。教廷为了对付他们已经派人联系了瑞典人和丹麦人,甚至是波罗的海的那些异教徒……”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急响,就看见萨克森宫廷的大臣鲁道夫·弗兰茨急匆匆的赶了进来。这位是萨克森少有的文化人,收藏了许多拉丁典籍,早年奔波各地,作为黑亨利和骄傲的亨利的使臣往来与各个地方。见多识广,很有一种临危而不乱的范儿。可他今天走进大殿的时候却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看来是一路跑来的。 进了大殿,鲁道夫·弗兰茨连礼都没有行,直接就扯开嗓子吼了起来:“尊敬的殿下,尊敬的侯爵,大事不好!罗马传来消息,圣城(耶路撒冷)已经失守了,被中国人联手天方人攻了下,尊敬的福尔克国王战死了,梅利桑德女王带着儿子逃出了耶路撒冷,异教徒的大军随后血洗了整座城池。就像当年……,当年的十字军那样……” 十字军?那可是一群标准的暴徒,无论是长久围攻的安条克,还是短短时间里就被拿下的耶路撒冷,进城之后的他们都对城内的居民大开杀戮。 比如说在耶路撒冷,仅仅一个下午和晚上,十字军就屠尽了城内的每一个天方人、犹太人甚至是一神教徒。大批天方人逃到了星月寺中,但都被搜出后在星月寺中被就地屠杀,据一些目击者介绍,星月寺的鲜血甚至漫过了施暴者的脚裸。整个耶路撒冷城,除了法蒂玛的行政长官一人投降获赦外,无一幸存。 而现在,厄运同样降临到了施暴者的后裔身上。 室内传了几声抽气的声音,几个竖立在一旁的年轻侍从骑士已经无法忍受。 “该死的异教徒,他们玷污了上帝的荣光。” “圣墓不容玷污,我们必须清除覆盖尘世的污垢,把圣城拯救出来……” 还有脑子不清晰的家伙,先是身子僵硬,然后就大喊大叫的嚷道:“所有的王国、公国都必须团结起来,把十字架染红,作为我们的徽号,保卫主的荣光所照撒的地方,主会保佑我们无往而不胜!” 去年时候,罗马教廷就在宣讲圣地有危险,主的荣光将有可能被异教徒玷污。但那只是“可能”,可能是属于猜想臆想,而不是已经发生的事情。现在这些真的来临了,这对于他们的冲击就是另一幅模样。耶路撒冷王国被覆灭,安条克、的黎波里还有埃德萨也都有可能不保,这一消息传出,整个一神世界就都乱了。 英诺森二世肯定不会放过这一机会的,再一次组建十字军是在所难免的,而且规模会远比上次要大。 韦尔夫六世并不惊慌,只是笑了一笑:“意料之中的事情。十字军四国本就实力弱小,若只是面对天方人还有抵挡的可能,而要是中国人也掺和了进来,摧毁城墙还不是轻而易举?” “它只是让我们有更加合理的借口去增援拜占庭。” 正文 第一千零二十章 一国两制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就在一神世界掀起轩然大波,英格兰、苏格兰、神罗、法兰西等各个主要国家纷纷积极串联,交流,以便在第二次十字军组建完成之后能明确下真正的领导人,不再如第一次十字军那样,群而无首,让一个红衣主教做橡皮印章,底下的各个实权人物各行其事,那会大大削弱十字军的力量。同时他们也是为了筹集出一个合适的数字。 他们这些国家虽然要响应教廷的号召来增援拜占庭,保卫主的牧场和荣耀,却也不可能为了他人而放弃自己的安危。各个国家、大贵族之间都要有一个潜在的约束。 甚至连内讧中的波兰人和匈牙利人都派人来到了罗马…… 而这个时候,在陆齐这边,遥远的东方,给中国封建社会的‘帝王伟业’重新注入了新的解释的陆皇帝,已经着手在册封一个个儿子了。 陆皇帝的‘海外封国’可以说是开启了中国封建社会的新篇章,是一个‘复古’型大时代的开始!从那儿后,中国人的‘天下’就再也不是过去的‘天下’了。 而现在的宗室藩国呢,从意义上说只是前者的延续,但从陆齐帝国本身言,却是开启千年不败之伟业的起始。 所以,陆皇帝给儿子准备了很多东西。 …… 六月的基辅城已经迎来了自己一年中降雨最多的季节。已经连续有五六日了,淋淋漓漓的雨滴在基辅的街头连成了一片,和陆齐的那些有着良好排水系统的城市不同,罗斯人修建的这座基辅城,哪儿都是马马虎虎和一塌糊涂,如果城中的那几条狭窄的沟渠算是排水系统的话,这座城市的主人就算真的有排水系统这个意思了。 但现在它也早已经失去了作用,城内到处都是污水横流。街头也没有几个行人,只有被大风裹挟着的雨滴撞击各类物体所发出的声音。 整座城市,显得空空荡荡而又安安静静的。只是偶尔有几个戴着东方式的斗笠,披着罩袍,淋得像落汤鸡一样的罗斯人,艰难地走在基辅的街道上。 这是一座已被打上了东方烙印的城市,陆齐军征服这里后,大军并没在这儿多做停留。但比如斗笠、帆布雨衣和土坯茅草房,还有如饮食上的馒头、面条等很多习俗却已经留在了基辅。 一辆打着黑色旗帜的马车,在一片污水当中穿过。车夫穿着帆布雨衣,用力的控驭着被雨水淋得有些烦躁的马匹。马车后面还跟着一小队披着雨衣挎着弓刀的披甲骑兵。 车子里面坐着的那个脸色有些难看的人,正是吴王陆越手下的财政司卿萧宝忠。 虽然是姓萧,可他确是个正儿八经的汉人,是陆越的至交好友和“后勤部长”,一直以来萧宝忠都没有让陆越为财用操过什么心,同样他也没操过什么心。大军一路扫荡来,萧宝忠很多时候都在忙碌的清点战利品和缴获。 但是今天,在这个细雨淋淋的日子里,在陆越已经被正式册封藩王的消息传回基辅足有一个月时间的今天,萧宝忠的心情却比基辅此刻的天气还要恶劣。 伴随着封国的划定,这明明是一件大大的喜事,可他却发现这还是陆越财政由良好转向恶劣的标志! 只有真正接手了一个国家之后才会明白——一个国家究竟会有多少事! 陆越新拿到手的地盘到处都一片破败,说是百废待兴,其实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兴起? 罗斯人的社会和生活与中国相差的太大了。这里在二三百年前还是一群部族态势的原始风貌,是拜占庭人生拉硬拽的将罗斯人拖入了先进的‘西方封建社会’。 到现在,罗斯人已经完全一神化,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无论是文化和精神,还是社会与制度。伴随着光阴流逝,罗斯的大公、王公、贵族们已经不再满足于对治下的百姓征收贡物这种初级的剥削手段了。随着罗斯社会生产力的发展,罗斯封建主的剥削方式已经从征收贡物转到侵占农民的土地。村社自由农民中分化出来的富人也开始大量掠夺土地。教会、修道院则借助大公、王公的支持扩充地产。受苦的只有那些失去了土地的农民,他们就像中国社会里的佃户,成为依附于封建主,受其奴役的农奴。 在罗斯,封建主拥有的世袭领地由封建主的庄园和依附于庄园的农民村社组成。虽然还存有不少的自耕农,而且这时的依附农民,也还不能说是很彻底的农奴,封建主还没有对农民进行人身奴役。 但你却可以看到,罗斯人的社会形态——一个相当严格的金字塔结构中,那是只有百姓和贵族,而无有‘官府’这一阶层,或者说是意识的。 这一时期罗斯人的法典还有规定,封建主们对领地上的农民享有支配权,比如后者要听从领主的召唤——服兵役,农民死后无嗣,其财产归主人所有等。 贵族阶层完全取代了‘官府’,让罗斯社会的底层农民脑海中完全没有“官府”的意识,他们脑子里有的只有自己属于的贵族! 与中原大地上千百年来形成的“朝廷—州府县各级官衙,统御天下”的意识形态相比,罗斯人脑子与前者是搭不上套的! 西方的采邑制度与东方的郡县制,是完全的两回事。要想让所有人弄明白是怎生回事,宣政司还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功夫和多长时间。 再有就是罗斯的人口,整个罗斯,曾经生活着一二百万人的广袤土地,现在的人口大约只有一百万左右了。战争给罗斯带来了无可弥补的损伤。 而人口的锐减还不止是因为战争,战后信仰的缘故,也叫大批民众选择了逃亡。 特别是北罗斯,大片大片的原始密林中不知道隐匿了多少逃难的百姓,甚至不乏贵族。 而且历经战乱,罗斯南北各公国土地荒芜,贵族的压榨,军兵的袭扰,民生更是苦到了极点。 先前陆越他们可以对此视若不见,只一门心思的征讨北罗斯各公国,或是镇压当地人的反抗,可现在就到处需要财政司撒钱去安抚赈济了。 当然这不是陆越一个人的烦恼,整个罗斯被分做了两大一小三分土地,陆豫和陆云与陆越一样头疼。这种烦恼让那兄弟二人连自己首先‘出局’的痛苦都抵消了不少。 只是陆越的地盘最靠外。 他可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采邑制度下的国王,那对他来说是一耻辱。但想要让那些已经臣服的罗斯贵族们乖乖放弃手中的权利,一味的强硬却也是不可取的。 所以,一国两制就成为了陆越必然的选择。就像陆齐帝国也一边是郡县制为主体的本土,一边是封国藩国为主的分封。将寒冷而广袤的北方区域分封给那些个臣服的罗斯贵族,引入大量的塞北、河中游牧民族,还有人数注定不会太多中原百姓,的在温暖的南罗斯建立起郡县。这才是陆越权利的根基! 然而总数十二个郡和一个府,五十个县的郡县衙门要建立——那需要不少的官员。而想要把所有生民统统整合在郡县制的体系下,更需要大笔的如天文数字一样的资金。 正文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花钱如流水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如何尽可能的完成对内【居民】的安抚呢?无偿的分配土地就是一个很必要的手段。 当初陆谦忽悠摩尼教的一些口号就被陆越用了出来,什么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那对罗斯人的吸引力也是很强大。 前文里说了,这个时代的罗斯贵族本就已经从收取实贡转而为抢占农民的土地。在民间,在乡村里,自耕农的数量虽然还不少,但无地农民的数量显然更多。 这种情况下,大量的土地的免费获得,对罗斯人的吸引力和安抚力是显而易见的。而且陆越已经开始对手下臣服的罗斯贵族转封了么,把南罗斯的贵族纷纷封到北罗斯去,日后再来上一个‘推恩令’,想必会很欢乐的。 如是,南罗斯便空出了大片的土地,在西方思维的认知中也是属于国王专有的王室领地,如何分配、分配给谁,那都属于国王的专有的权利。陆越愿意把大片的田地分配给平民百姓,他乐意,那谁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一个‘授田令’着实如一场倾盆大雨,浇灭了不少罗斯人的火气。 但百十万罗斯人中,至少有四十万在吴国的领地内,分配到一个个郡县内,与西迁来的移民们混居,看似全国的人数并不多,可要把他们完全安置安顿来,那也是一场绝对浩大的工程。 因为这个时期的罗斯人的农业在中国人看来实在太感人了。其粗犷的经营模式与同时期的中国人“深耕细锄,厚加粪壤,以助地力”的用养结合的农业经营方式相比有着太大太大的差距了。 那粪便肥料一事就不去说了,只说罗斯人的农具,那就让人一百个看不上眼。 陆越针对罗斯地广人稀的自然态势,老早就让人回去中原订购重犁,还使人搜罗大批的铁匠,罗斯人的很多农具甚至都还是木头的,似乎铁料都被各公国的骑士老爷们给用去了。还有就是加大力度拉拢塞北和河中的移民,无论是蒙古人还是回鹘人、突厥人,那都是搞畜牧业的好手。罗斯地广人稀的态势可不是三五年里就能改变的,正需要他们来填补空白! 但这也同样需要大量的资金不是?无论是拉拢人手,还是改善罗斯的一些关键行业的造诣水准,都需要大笔的资金投入,还很难立刻见效。 也亏得陆越先前手中的财货积攒了许多,要是没有这些钱,萧宝忠的头还得再大上十倍! 另外摆在陆越面前的还有一大难题,那就是扩军! 伴随着兄弟‘四散’而去,陆越就需要独自来统领诺大的地盘了。而他的封地疆域又是那么大,向西直到波兰边境,向北则包裹了诺夫哥罗德共和国,只靠他手下的两千护军,还有两千来作战意志已经不太坚定的仆从军,要镇压整个王国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种情况下,位置处在最外处的陆越扩军就成为了必须的选择。而且他这般情形比之陆豫和陆云来可好的太多了。两千多仆从军的份量让陆豫和陆云都不知道有多羡慕! 而且陆越在塞北一系游牧部落中的号召力也明显优于他俩,无论是吸引移民,还是好在游牧民入伍,都会远胜过他们。 陆越所谓的整军,那是一个完整的计划。吴国所有军队共分四个层次,最低等是民兵,他们只存在于账面上,就等于是之前罗斯公国的乌合步兵——征召兵。 那些人没有半点付出而得到了大片土地,那就有义务来为他们的‘领主’服役。这很西方! 再上就是城卫军,这些人以步军为主体,配以少量的骑兵。无论步骑都身穿着与先前的罗斯军队大体相当的铠甲,使者差不多的武器,人数并不很多,但分配在所有郡县城池中。配合着随时可征募的民兵,那就是他镇压地方的主力。 放到北罗斯那些罗斯贵族身上,这就相当于他们的近身卫队。是正规军,战争中的主力军! 再上是人少但待遇高,所以精锐敢战的野战军,他们会是全幅的汉式装备。就像西汉时候的南北军,就像陆齐的五军都督府,属于真正的王国精锐战力。 而最后就是陆越本人的护军了。那是直属于王室的禁军,是陆谦的御前司。 全军数额超出万人,等于让陆越手中的武力一下扩充了数倍! 兵甲武备和火器就不去说了,光是人员的招募、训练和各级衙门的开办费用,就是几百万块的支出!往后还得给这些人发饷发粮。 这些钱一出去,政务司可就囊中羞涩了,陆越‘累年的积蓄’为之一空。萧宝忠手头的存款已经不足三百万块了! 这笔钱不仅要应付接下的都城—基辅城—修缮,各级官员衙门的建制和运转,还要留出一部分作为特别费,随时应付可能发生的灾害或是战乱,乃至罗斯贵族们可能的借款。财政只能用捉襟见肘来形容了。 而恰恰又在这个时候波兰人和匈牙利人又来添乱子,实行骚扰政策!因为罗马教廷的再次宣言,一神世界与陆齐已经进入了战争态势。 虽然波兰人和匈牙利人,还有斯堪的那威亚半岛的瑞典人和此刻实力不能小觑的丹麦人,都只是骚扰作战,但也让陆越防不胜防,烦不胜烦。他们手中或多或少都有个留里克! 这并不能触动陆越的根基,却会拖慢他的‘建设’速度。还有隐藏在北罗斯密林中的那些‘不服王化的蛮夷之民’,那也是个大麻烦。 “殿下……” 萧宝忠走进陆越那破烂的王宫的主殿,原先的大公宫殿,在罗斯人撤出基辅前,不止进行了毁灭性的洗劫,还试图在宫廷内放火,虽然没有成功却也狠狠地摧残了一把这座本就不怎么样的宫殿。 被陆越命名为‘紫宸殿’的主殿,摆设且还不如他在金陵的王府。 一脸晦气的陆越看到萧宝忠进来,把手一摆,免了他的见礼。张口就问道:“账上还有多少钱?” “殿下!”萧宝忠的声音陡然尖厉起来。 陆越无奈说道:“北方那些蛮子齐齐来伸手借钱,我又能奈何?” “殿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些个蛮子花钱如流水,今日拿到了钱,明日就会用十倍的价钱去从瑞典人、丹麦人手中购买各类杂物……” 遥远的距离阻碍了中原商队与罗斯的联系,中国的各类货物被输送到罗斯来的,十分之稀少。 正文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看你是借是不借?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三郎,去给爹把报纸拿来。”齐鲁登州城内的一处两进的四合院子内,一名头发已有些花白的中年人伸起腰来,右手捶了捶过度劳损的腰肌后,略有些慵散地说道。 他脚边放着一躺椅,触手可及出就有一小茶几,上面搁了一壶清茶,还有一副眼镜——当年中原之地只有高官显贵才能拥有的一副眼镜,现如今已经在民间普及开也。 随着陆齐对塞北草原的征服,北地大量的天然碱流入中原来,陆齐的玻璃制造业自是水涨船高,更上一层楼,而眼镜这类物件,就和那早年的玻璃器皿、玻璃镜一样,价格一落再落,飞入了寻常百姓家中。 大量廉价而质高的天然碱还影响到了造纸、纺织、制革等化工行业,那都是有很大的促进作用的。 ——所谓的天然碱就是天然苏打,不仅在玻璃制造上,还可用于肥皂和去污制造、纸浆和造纸等造纸业,及皮革的处理方面。陆谦就记得后世中原南阳的桐柏,蕴藏着大量的天然碱。早早就使人去勘探了,结果忙碌了三年余,始终没有找到天然碱矿。后世大名鼎鼎的吴城碱矿与安棚碱矿,至今是渺渺无踪影。那可是世界上仅有的四大古天然碱矿之二啊。但叫人意外的是,勘探队在桐柏奔波探寻,天然碱没找到,却寻到了一大型露天金矿,及一超大富银矿。 这到让陆谦脑海中沉寂了很久的记忆有些泛起,桐柏似乎是一个矿产物资非常丰富的地方,不,是整个南阳盆地都如此。 因为对桐柏的天然碱矿只是闻其名不知其详,且又有了塞北的天然碱来代替,加之金银矿的被发现,那失落感几乎微乎其微。 此话略过。就看很快,一名十三四岁的小伙子从屋里蹿了出来,他左手拿了个肉馒头在啃,右手捏了一摞报纸,到了父亲面前很轻率的把报纸投到茶几上,结果哗哗啦散了一地。 中年人立刻用严厉的目光瞪了过去,说道:“混账东西,这是报纸不是厕所的草纸,这般不知好坏,读都读进狗肚子里了?”在如今时代里,老辈人物对于报纸的尊敬度还是很高的。报纸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与籍很有相似处。但年轻一辈呢?就像眼下的这小子。从他记事之日起,报纸就成为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是触手可得的东西。而且二三十年的发展,现如今的中国本土,报纸遍地,各省州县都有报纸,会认为它‘珍贵’才有的鬼。 中年人一一将散落的报纸捡了起来,拍打去上头的尘土,放在茶几上,这才重回躺回椅子上,拿起一份来细细翻看。 小伙子则撇了撇嘴,转身回厢房去了。 作为一名捕鲸船队的老兵,退役后的中年人并没坐吃山空,而是一边将资金并购了土地【使用权】,种植棉花、大豆、烟叶等经济作物,另一边把资金投入到了股市中。虽然他的本钱很少,可这些年陆齐各处的股票就很少又见跌落的,赶上了牛市,猪都能飞。年年有分红,多支股票加在一块,资本和收益之丰富让他不逊那几个在退伍后下到商海里拼搏的战友。 而作为登州城内的富裕阶级,看报纸也是中年人长久以来的习惯了。这是他早年在捕鲸船队时养成的习惯,因为军中的教习天天都会带着他们看报纸。后来习惯成自然。 何况这些报纸不仅意味着见闻趣谈,更意味着财富。 就像他曾经投资的海州磷矿,那就是通过报纸才弄明白了磷矿的意义是什么,从而早早的投入去一笔资金。虽然对比整个磷矿的投入基金只是九牛一毛,但三百块银元也让他拿到了三十股票据。现如今才三年的时间,昔日的三百块银元已经变成了上千资本,更年年都有分红,积累来也有小五百块。 一年翻一倍还多,这般的好生意就来自报纸啊。 所以,他的身价一点也不比那几个凑钱投入商界中拼搏的昔日战友要差。在这登州城内,属于绝对的富裕阶层。 时间一晃就到了半晌午。中年人起身回屋,换了一身体面的衣服,家中的仆人则已经为他备好了马,是的,马,而不是马车。 齐鲁是陆齐的发祥地,也是现今时候中土各行省中参军积极性最高的一省。在这里,以中年人退伍兵的身份和现今的岁数,出入若乘坐马车,那是会被他的朋友亲戚笑话的。 等到中午时候,中年人归来,女主人早已经备好了饭菜。 午餐的内容很好地体现了齐鲁小有资产阶层的生活水平,一盘白面馒头,两荤两素,外带一锅炖的发白的鱼汤,再加一壶烧酒,非常不错了。 登州之地近海,水汽湿重,尤其是中年人这种水军里混迹过的退伍兵,饮用烧酒可活血通脉,驱寒祛湿,老早就离不得了。就像他们对鲸肉和海鲜的依赖性一样。 而至于粮食,国内的粮价都已经稳定了多少年,无论是灾害还是丰收,始终保持一大致不差的价格。 陆谦很羡慕英国人杰文斯的描述:北美和俄国的平原是我们的玉米地,加拿大和波罗的海是我们的林区,澳大利亚是我们的牧场,秘鲁是我们的银矿,南非和澳大利亚是我们的金矿,印度和中国是我们的茶叶种植园,东印度群岛是我们的甘蔗、咖啡、香料种植园,美国南部是我们的棉花种植园。 现在的陆齐真的可以与当年的大英帝国比肩了,而且论统治基础之稳固,更是甩约翰牛三条街。 约翰牛牛逼的时候的确是世界霸主,然后他们的霸权是建立在无人敢挑衅大英帝国的基础上的。可陆谦的大齐帝国呢?那是真正的要统治世界了。 偌大的美洲是陆家皇室的自留地,广袤但干旱的澳洲会成为中国最好的牧场,南洋、日本、印度,帝国的粮仓、林场、金银矿和香料基地,中国的统治力自然能在今后的时间里稳固下来,这个地球的历史将会与原时空变得全然不同。 午饭后,小伙子受不了老爹的‘不争气’之注视,拿着借读卡跑去了就近的图馆消遣。而中年人则在饭后拿出一袋烟丝,抽了几口解解乏。 烟草,这已经是在中土越发普及的一种“修仙模式”了。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高昂的利润是百姓们热衷种植的最根本出发点。 直到临近傍晚,一群十岁左右的小孩成群结队放学了。登州乃是府城,不止有男校,更有一所女校,中年人最好的女儿就是其中的学生。 学校有专属的公共马车,将走读的小女生一一送回家里。很是方便,也很安全。 “爹,爹,我听有消息说今年贫困人口标准又提高了一大截……” 小伙子回到家,对笑脸相迎的妹妹一点头,就急匆匆向着老爹大叫道。 就看中年人脸色果然一变,人都不由得站了起来,“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是白栎!”小伙子张口就道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却是叫中年人的脸色更见沉重。因为他知道这白栎是谁。白家子弟,放在整个天下,甚至是陆齐都不算甚大人物,但白家在登州境内可是有一席之地的。 “还要提高,朝廷莫不是要把人都迁出去?”女主人恼道。 “妇人之见。陛下远征天方,扫荡罗斯,天下四海归心,八荒一统,乃古今三千年未有之大功业。” “迁移百姓,分封诸子为帝国之藩篱,此功在千秋之事。”中年人狠是瞪了婆娘一眼,皇帝老子的儿子不也移民了么,况乎是底下的草头百姓?“移民局纵然凶狠,亦也是为长久计。横竖我家中略有资产,大郎虽已成年,亦无须忧心。” “咱家不用忧心,咱家的亲戚要忧心。一遭事起,一个个伸手借钱,我倒要看你是借是不借……” 正文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蚂蚁拗不过巨龙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改变了历史的中国人就犹如夜空中高悬的明月,皎洁的光芒遮盖住了整整一个世界。 一发而不可收拾的陆齐王朝,在地球上建立起了一个有史以来最为广袤、庞大的帝国。 无论是后世的哪个国家,什么民族,他们全都要承认这个辉煌的不可思议的帝国的强大和宏伟。可如此辉煌的帝国,掀开那光鲜亮丽的外表,华丽之下却也遮盖了太多的丑恶和痛苦。 前者被陆齐的无敌大军赋予了世界上一个个其他的国家,后者在被陆齐洒向全世界的同时,也一样捎带上了他们自己。 例如,今后千百年中持续不断的‘寻根问祖’热,那就是来自这一时期的产物。 而作为一个非权力部门,移民局以其恶劣到极致的坏名声名垂青史数百年,被几百年中数以千万计的人唾骂,那也是中国史所未见的。 陆齐帝国的辉煌掩盖了太多其他的东西。 就像那移民局,那就是陆谦向外移民的一败手套——为了尽可能的扩张,并夯实藩国、属国的根基,那就需要一茬茬的移民嘛。但改制之后的中国哪里又有那么多的移民呢? 就算一开始穷人还较多,经过南洋各处的稀释后还能剩下多少?等到他的儿子成年时候,国内的穷人还能有多少,愿意对外移民的人又能有多少? 大家都有吃的有喝的,饿不死,冻不死,鬼才愿意背井离乡哦。 所以,他很需要一个‘工具’,来一茬茬如割韭菜一样的收割果实。而那就是移民局! 须知道,当人的最基本生活保障得到了满足之后,人口发展是很快速的。至少在中国是如此!看看历史上吃糠喝稀的康麻子盛世,看看兔子建国后的人口增长速度…… 千万别小瞧了中国人的繁育能力。 现如今的中国本土人口,可不是姆斯季斯拉娃·弗拉基米罗芙娜那对母女所认为的一万万人,而是一万万三千万犹多。这还仅限于传统意义上的汉土。 移民局就是建立在如此庞大的一个人口基数之上。所以,他们稍微的动了动标准型,可就能收割去好大一批‘人头’的。 现在陆皇帝的亲儿子封建国家了,至少需要大批的移民去填补空白,中土各省州县人等都很理解贫困线上调的事情,就像兔子搞计划生育的时候也被很多老百姓所理解一样。但理解归理解,事情真正落到他们身上的时候,一个个就咬牙切齿了。 当贫困线普遍上调的结论在北地各行省都被确立之后,其所产生的影响力经过一个多月的发酵,也已经显露出了作用。 就以前文出现过的刘大海一家为例,一年一年流逝,当初十二三岁的少年,现在已经成家立业多时,儿女都有三个了。刘家也早早的一分为三,三兄弟各立门户也。 因为谁也不想带累赘不是? 金陵是天子脚下,此地的贫困线本就很高,一大家人若都记在一个户口本上,一遭收入不够,倒霉遭遇的可就是一户口本。 所以啊,经济越发达的地方,儿子儿孙年岁一到就各立门户的现象就越普遍。 移民局还有限制宗族势力发展的神作用,这可是一大意外之喜,是陆谦之前想都没有想到的‘无心插柳柳成荫’。 ——行,你不分家不是?你还抱着宗族不撒手不是?今年俺收入不够,您看,要不要支持俺俩钱? 支持,那好,俺认这个宗族。只是年复一年的,乡村镇里头的小宗族,又有几个有资本支撑的? 而不支持,你都不支持了,俺还认个毛线啊? 总之,很给人一意外惊喜。 刘家就是这样。刘老汉虽然还健在,但三兄弟却早就已经分家。老大刘大江早年从军,退伍后分到了北方做警长,那人实质上都是外乡人了。 老二刘大山是个憨厚的本分人,老三刘大海则自小就吃不得苦,爱刁滑偷懒,如只是刘大山一个人,且还能忍受,横竖是他兄弟。可他还有媳妇和孩子的。他媳妇也是有娘家的,没那丈人大舅哥的爱看自家姑爷被姑爷的兄弟给拖累死。 刘老汉倒是可以强行不分家,但留来留去,有危险不说,还把兄弟留成了仇人——妯娌见吵嘴,一次不说,两次不提,三次、四次、五次呢?次数一多终会伤感情的。 刘大海小的时候就一瓶不满半瓶晃荡的货,好逸恶劳,且好颜面,长大后也一样踏实不下。性格决定命运,那混的是不怎么样的。 常年都在贫困线上挣扎。这次金陵贫困线提升,刘大海一下就落进红线里了。这日里刘大海家来了官府的差人,那可是了不得了。 村子里都是乡亲父老的,刘大海的遭遇立刻就被人告诉了刘老汉。刘老汉知道后,当下拄着拐杖就飞奔去了刘大海家。让刘大山直以为自己老爹陡然年轻了十岁呢。 刘老汉与刘大山人还没有到刘大海家,就听到刘大海院子里一片哭喊声和怒骂声传了出来。 是的,刘大海常年是挣扎在贫困线上,但这并不意味着人就吃不饱穿不暖。贫困线与贫困线也是不一样的,就像迪拜的土豪们。中国能跟他们比吗? 所以,刘大海家不止有独门独院,还是绝对的青砖乌瓦的四合院。这都已经是很多地方的标配了! “曹大哥,曹大哥,求你了,求你了……,我们家五口人啊,最小的孩子不足两岁,这要远去万里之外,那不是让他们去送死么?我叫你爷爷,我叫你爷爷,曹爷爷,曹爷爷,求你了……” 刘大海哭喊着,他媳妇孩子也一样在哭喊着:“曹大哥,求求你了,看在俺家大伯与您战友一场的面上,您就高抬贵手……” 汉子跟前的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就是曹振国,此刻一脸的厌烦,他用手指点着那跪在地上的汉子,“刘三郎,我且告诉你,这次不是我不通融,而是没法子通融。上头下了严令,哪个敢不遵?你就死绝了这份心吧。” 曹振国真的是被刘大海给烦着了,他看到了刘老汉和刘大山来到,忙迎了上去。“老叔,你就劝一劝三郎,这一遭是皇帝要给儿子拉人手,谁个都没法。尽快把家里的产业脱开手,时间到了乖乖去镇公署报道。不然闹起来更吃亏。” 这年月里谁能顶的过朝廷啊。 人说胳膊扭不过大腿,刘大海与朝廷比,那是蚂蚁拗不过巨龙。 正文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美洲真美 “北风!” 紫禁城里,潘金莲没好气的把手里新摸的一张牌丢出去了,废物,都是废物,一点用处都没有。 一张檀木做成的八仙桌被摆放在寝宫透亮的玻璃窗下,四个穿着便衣的女人在数量多出数倍的婢女们的环卫和伺候下全神贯注的垒着长城,屋外阳光透过玻璃照晒在东面的潘金莲身上,彩绣牡丹蝴蝶纹的锦缎中的金银丝线闪闪发光,把石青色素缎看着带来的三分老气冲消的一干二净。 “今天这手气端的背运,尽是烂牌,要不是张家妹子让着我,这桌上的金银,早输的干干净净了。”八仙桌上放着四堆金银,有大有小,有高有低,那块头最大的当然属潘金莲了,不仅有大小元宝样的金银锭,还有西瓜c葡萄c桃子一样的金银裸子。 宫廷里当然知道纸钞的,但轻飘飘的纸钞那里有金光银光闪闪发光的真金白银富贵亮丽? “哎呦,哪里是妹妹让着姐姐了。” 张氏夸张的说着,他是陆谦宫中的一小透明,人可半点没有在说假话,说的都是真话,她真的不是有意在让潘金莲的。后者牌场上的规矩有谁不知道?那牌品是绝对的高尚。谁要是故意让她,倒是要得罪潘金莲了。“妹妹这是精神不济,实在是,实在是”老禁不住走神。 再有几天陆谦的御驾就要启程西巡了,他是不会去太远的地方的,但想来西域是绝少不了的。 陆谦决定趁着自己身子骨还成,去外头走一走,看一看。打下了这么大的江山,要是不亲自前往各地耍一耍,他是死都不甘心啊。 而陆谦这一走,宫廷内肯定要有不少莺莺燕燕也跟着要一起去。张氏就是其中之一,现在人虽然还在宫里,心却已经飞出去老远了。 而且说真的,这皇宫大内里喜欢玩牌的嫔妃很是有些,但这中间却不包括她张氏。她玩牌更多是为了讨好潘金莲。 谁让紫禁城就那么大点地儿呢。把低位的嫔妃插到一宫配殿c偏殿,这不正常么。 可偏偏这话是决不能在潘金莲身前说的。 把视线从宫殿上拉高,越过高高的宫墙,就能够发现,偌大的紫禁城建筑群里,除了少数几个地方是静悄悄的外,其他的院落中都已经在紧张的忙碌着了。而潘金莲这里就是那少数几个院落之一! 原因是甚? 那总少不了陆云出局的打击的。 潘金莲之前一病不起已经好一段日子了,近来才算康复,但身体依旧虚弱,故而,陆谦出巡不会带上她的。包括皇后c程婉儿等,也是一样。 方金芝对自己儿子的‘结局’就算早有心理准备,这个时候也肯定很不是滋味的。 皇帝要西巡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金陵,整个城市都沸腾起来,因为据说皇帝这次西巡其一的目的是迎接归来的几位皇子。 那可是要一去到西域的。 而且皇帝出行,安全工作至少要有绝对的保障,沿途队伍停留c护卫警戎,还有饮水食物供给,这都是最最基本的要素。地方上的接驾,陆谦又不是要直奔西域,沿途也会停下驻跸游玩的,那可是要有好一通的准备的。 但就是在举国上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西北,看向几个归国的皇子身上的时候,陆谦的注意力却分出了不少应在了美洲上——一场针对墨西哥中西部地区的远征现在已经开始,而动武的主力军却是当地已经归化的土著。 从阮小七率船队发现美洲至今,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余年。 十余年中,陆齐对美洲的开发和探索始终没有停止,北美西海岸的金矿和墨西哥的白银,已经越来越多的流入陆齐的国库。 但陆齐对美洲的征服却还始终只存在于‘表面’! 在那个陌生的环境里,陆齐军历经了战争c和平两种不同模式的反复切换。对于西海岸周边的土著部落,以墨西哥地区为例子,那开始时候就多诉之武力征服。因为面对探险船只,愚昧之中的土著多加以攻击c驱除,而不是和平的相互交流。 后者在最初时候的“美洲开发”中是属于少数的。 而具备着武力碾压模式的陆齐探险船队,显然不会忍气吞声,唾面自干。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战争也就迅速的展开了。 这可不是陆谦所期望的模式,要知道,在美洲殖民方面,前世的历史告诉他了两种经营模式——法兰西的“和平贸易”和英格兰的翻脸不认人,陆谦本人是更期望于前者的。 因为无论是从东方文明本身的理念,还是在名声上头,英国人的那一套都太过了。 别看后世的约翰牛自诩为‘绅士’,似乎披上了光彩亮丽的衣服后,就把老祖宗的斑斑劣迹都给遮掩了。网络世界开启的信息大爆炸,可是很能让一些本已经湮没在历史中的黑资料沉渣泛起的。 就美洲殖民而言,约翰牛的厚颜无耻,卑鄙下流,他们的忘恩负义,背信弃义,很是让人不齿。 早在大名鼎鼎的五月花号之前的十年,西历1609年,英国人就在弗吉尼亚地区建立第一个殖民地詹姆斯敦。当时的约翰牛对待印第安土著的态度是极为强硬,把印第安土著当做未开化的野蛮牲口,实施无情的掠夺和屠杀政策。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自然激起了印第安人的强烈反击。然后,詹姆斯敦长期遭到印第安人的围困。最后,詹姆斯敦断粮,出现了人吃人的惨剧。若不是印第安人不知道如何攻克城堡,也许詹姆斯敦的殖民者早被印第安人杀光了。 所以在“五月花”号的移民船来到美洲时候,他们的态度与詹姆斯敦的殖民者是不同的。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他们身份的不同。后者可多半是贫民和清教徒,当然也有罪犯。 这批人开始的时候很老实,和印第安人和睦相处,度过了最困难的立足阶段。甚至,因为印第安人的帮助,他们创造出了感恩节吃火鸡的习俗。 但是,当这里的英国人站稳了脚跟后,他们很快就掀起了对印第安人的驱赶和屠杀。英国人一边把曾经帮过他们的印第安人驱赶进森林,一边抢占印第安人的领地,扩大自己的地盘。最终,在北美的东海岸打下了偌大的地盘。 感恩节吃火鸡的习俗也在美洲是流传了下来,但内里的意义,却已经是天差地别。很有讽刺性的! 英国人就是套用这种手段,在北美其他地区开启了自己的殖民是也。开始时实力弱小,那就装孙子,和印第安人和平相处,一旦站稳脚跟了,就立马翻脸。 这种背信弃义的做法,与中国自古流传的道德理念相差太大了。对比这个,陆谦宁愿一开始就明火执仗的去带人抢,去直接开启对土著部落的征服。 而法国人的做法与英国人截然不同,这不是说他们的手段不血腥不罪恶,而是说他们的法子很具有欺骗性。他们用贸易的模式攻略印度安土著。 具体做法就是组织大批的商人,深入进内陆,和印第安部落进行双边贸易。 文明层次低下的印第安人对法国人带来的锅c铁斧c刀剑和玻璃珠子等商品,非常欢迎。法国人就用这些并不值钱的东西,同印第安土著换来了昂贵的海狸皮等毛皮,获取大量的利润的同时还与印第安部落结下了不错的友谊。 是真·一举双得! 待到彼此熟络后,他们就向印第安人出售枪支和火药,鼓动c挑动印第安人之间互相厮杀。因为后者部族之间有着很多很大的矛盾,甚至彼此都是死敌。 挑起残酷的部族战争很容易,但要平息它却很艰难,何况法国人不仅不救火,反而还会添柴加油 频频爆发的部族间的冲突让印第安人损失了大量的壮丁。很多弱小的部族都因为战争而消失了。 而法国人却与一个个强大的印第安部族建立了良好的关系,甚至会让年轻的雇员,娶印第安酋长的女儿为妻,以加强和印第安部族的联系。双方结合而生下的孩子,还成了一个特殊的族群——梅蒂人。 可以说这种殖民手段是非常高明的。获得友谊的同时还剪除了土著内部力量,更赢得了部分土著的深厚友谊,陆谦就喜欢这种手法。 因为现如今的陆齐,还无暇去大规模的开发美洲。这般情况下,先让土著自行残杀,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当日后陆齐腾出手来,大规模进入美洲的时候,肯定少不了大批的带路党。征服更会一帆风顺! 然而,现实却让他大失所望。 北美西海岸的印第安土著,本就没有东海岸多,攻击性也相当强。前文里说了,在北美发展农业是很艰难的,后者的土著居民都是游猎民族。这些人的攻击性相当强!算上墨西哥大区,那也不太平。 玛雅文明的崩塌让整个区域内的印第安土著文明层次倒退了无数年,或许东部墨西哥湾沿海平原地带还有残存的玛雅后裔和城邦文明,但在相对荒凉的西部,用不开化的蛮子来称呼他们一点不差。 以至于现如今陆齐在北美和墨西哥东岸的开拓地,那都是以征服为主。也幸好进入美洲的开拓队还有着‘佛道’加持,就像陆谦以为的那样,热气球一出,所向披靡。 一个个印第安人摇身一变成为了佛道两支的忠实信徒,也正是因为这个,陆齐才能迅速的在墨西哥找到大银矿,并且立刻投入开发,才能在北美的西海岸开发大金矿。 大笔的金银不断地流入陆齐国库,让陆齐不知道发出了几多感叹:美洲真的很美很美的啊! 加上陆皇帝忽悠的‘殷商遗民’,让国内的绝大多数人对印第安人高看一眼,可以预计,未来双边的融合还是会挺顺利的。 正文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染黄了世界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未来的世界会变成什个模样?陆谦曾经不止一次深思过此事。 打压了天方人和欧洲人后,中国人是否能一直统治地球呢? 亦或是当美洲被大幅度开发之后,后者与帝国本土是否会发生新的‘独立战争’呢?乃至是在欧洲站稳脚跟后的陆齐藩国,几百年后是否还会对中原毕恭毕敬?陆谦觉得独立战争是必然要发生的,毕恭毕敬也终究不可能持续无数年的。 中国人骨子里隐藏的基因就决定了他们的命运,当一个个藩属国直起腰板之后,很难相信他们还会对中原唯命是从,还好那时候陆谦本人早死不知道多少年了。 时间是无敌的,各国之间的情谊和血缘被稀释了,那还真能有忠诚么? 而至于其他的‘区域文明’,如天竺、天方和一神,他不觉得后者还能有‘起死回生’的余地。天方与一神,注定会在数百年后变成世界的一‘区域’信仰,二者的载体也只能是区域文明。 就像21世纪的天竺。 能打破陆齐垄断地位和世界霸主地位的,只有中国自己人。 但这会是一个非常慢的演化过程,就像昔日的宗周一样。看现在的美洲和欧洲,要让陆齐的藩国和殖民地积蓄到足够多的力量来挑战帝国,那真的是要很久很久。 而具体的时间表,大概会与中国人口的繁衍生息相挂钩吧。这要看甚时候中国人能把整个世界染黄! 而现如今的陆齐人口有多少呢?只说是传统的中原地区的人口,一个亿是只多不少,而再加上西南、东北、塞北和大西北的人口,一亿三千万也是往少了算的。 而如是再把高丽、日本、交趾和南洋各国的汉人都算上,没一亿五千万也差不了多少。 在赵宋治下,天下之民繁衍男丁且都是有数的,如话本里天波府杨家七郎八虎的派头,只能是属于大家族的。普通民户,胆有三个男丁的就很是稀少了。看那阮氏三雄,哥仨预见陆谦之前穷成了甚样?高额的人头税是扼杀人口增长的一大利器。 可现在呢? 当吃喝温饱全然不成问题后,多子多福可不就成了天下百姓所必然的选择。 陆家王朝最先稳定下的齐鲁,至今也不过前后三十年而已,两代人且不足,整个天下人口增长过半,谁个能小觑了中国人的繁衍能力? 玉米还有待培育,可红薯、土豆等作物在国内已经相当普及。当然,现如今的陆齐王朝还没多少人家每日都以红薯、土豆度日,但如此高产的粮食作物,那是帝国根基的一大保障。 看历史上的明清两朝,明末时候人口鼎盛时也就1.5/6亿人口。明末清初,社会动荡,中国的人口再急速下降,顺治年间可说是跌到了谷底。可之后呢,历经了吃糠喝稀的“康乾盛世”后,清朝人口的增长是呈现斜线上升。后世有数据统计,康熙末期,清朝人口约为8千万。到雍正朝,因为废了人头税,中国人口暴增到1.2亿;乾隆中期,中国人口首次突破2亿;到乾隆末期,白莲教大起义之前,中国人口首次突破3亿。 从康麻子末期到败家子末期,前后百年且不到,人口就已经暴增近三倍!这种几何倍数的增长,在数千年的中国人口史上从未出现过,甚至在世界人口史上也是一个迹。 原因是什么?废除人头税的作用是必须正视的,但红薯土豆玉米这些高产的粗粮也很关键! 现在的陆齐也已经废除了人头税,这事儿在陆齐鼎立之初还没做到,但在洪武十五年的时候,飘荡在中国上空一千多年的人头税就彻底不见了。 而且就算不废除人头税,陆齐朝的人头税又不重,对比百姓们的收入更是不值一提。这种情况下对人口的繁衍增长又有多大的阻碍作用呢? 说起这个,那且都还没有早期的移民局更有威慑力。但因为早前的溺婴重启事件,李光、张孝纯等一些大人物吃瘪的同时,后者的具体规定也有了新的改变。 倒不是说对未成年人一概不计入统计数据,而是有个限制,每户四个未成年儿女之后,贫困收入才会有相应比例的提升。 这不是陆皇帝博爱仁慈,担心帝国的下一代人生活在一个较贫困的环境下,得不到好的发展,毕竟在他前世,老家的老一辈人里,兄弟姐妹六七个、七八个的可不在少数。便是父母挣得不少,那么多张嘴下去吃喝,那也肯定会影响到生活水平的。有的人只读了两年就辍学了,有的什么都没读的机会…… 陆谦他这般做纯粹是为了刺激人么。逼着你一切向钱看齐!然事实表明,这样做可以很大程度的激发百姓们的劳动积极性和财富创造能力。 早前中原地方上的作坊工厂内就有不少未成年的学徒工,在还根本无法做到教育普及的情况下,各个家庭中肯定会一些半大不小的娃子没个正事。与其让他们胡乱晃荡,还是把他们送进厂子里早一步体验到成年人世界的残酷的为妙。 而要问当爹妈的为甚要把孩子送进工厂,很简单的一个事,只要不是心大的父母,那就肯定会为孩子长大后的事操心。不把人送去能赚钱的地方,一味的劝在家里,等到成年时候上了统计名单,可是要拖全家后腿的。没人原因有吃有喝的情况下被迁移到万里之外不是? 略过这话题,再把目光转向人口上来。 陆谦夺天下可没有打破葫芦弄烂瓢,把整个天下都打的元气大伤。赵宋的根基几乎是没伤筋动骨的就被他拿下了。而这般一来,在保留了赵宋王朝的家底基础上,发展较之满清更迅速更优越的陆齐朝,在这个世纪结束的时候,人口即便无法入历史上的满清那样达到三个亿,那也没道理少上一大截的。 征服了大片的土地,日后的几十年里,还不知道会同化多少人呢。这也是人口不是? 而当中国的人口达到三个亿的时候,那整个世界【欧亚大陆】可不就属于中国了? 要知道,现在的神罗才八百万人,拜占庭一千万,法国五百万可能都不到,再算上西班牙、葡萄牙和意呆利、西班牙,以及北欧、东欧,整体人数也就是四千万左右。而至于天方,战争之前的塞尔柱人和法蒂玛人,绑在一块也才两千万多些…… 所以啊,都不用分什么你你我我,大家绑在一块就都是个小弟弟。 因为照着陆齐征服世界的统治模式,白种人真很难在半个世纪的时间里爆种。接下的半个世纪里头,等待他们的只有无休止的战争。 战争,战争,还是战争。 再加上一神教的黑暗统治…… 如此,等到了下个世纪,整个欧亚大陆,那时恐怕除了印度很难被染黄外,其他的就都不成问题了。然后,整个世界也都不成问题了。 正文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移民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历史的车轮缓缓向前,新的一年很快就已经来临。去岁的贫困人口普查中,大批被收割的‘人头’已经纷纷聚集到了长安。 就如历史上的长安城是陆上丝绸之路的东端起点一样,现在时候,这里也是大批西迁百姓们的起点。 全国各地——主要是长江以北各省的‘贫民’,长江以南各省的百姓【金陵移民被一分两半】都乘船了,乘船到天方,然后陆行抵到安国【陆皖】和洛国【陆豫】。而长江以北各行省的贫民则只能依赖马车了。他们一个个拖家带口的,万里尚且要多的长远距离,没有马车代步如何能行? 在过去的时间里,各行省百姓就以乡镇为单位,州县为集群,前后耗时数月时间,一批批流水一样的经过长安城外的这片营地。 现在,齐鲁行省的移民也终于抵到。时间都已经到了四月份,也不知道今年他们会在那里过冬。 营地内一片马嘶人沸。 刘大海早已经认命了。在认识到此次真无法脱逃之后,他就以最快的速度将家产处理了掉,然后购买了一辆双马的四轮大马车,用以装载必要的生活用品和自己的老婆孩子。 但是他对于将来还是没有一个具体的规划。要知道,此次被陆皇帝册封在西端的四藩国,除了意在小亚细亚的安国【陆皖】和北高加索地区、南俄草原为主的洛国【陆豫】外,还有与吴王陆越平分罗斯及西钦察草原西端地区的沐王陆云。 刘大海现在要面临的并不是选择吴王和沐王的问题,这点上他是没有选择权的。他很倒霉的被分配到了吴王的地盘,所拥有的选择权就在十二郡四十县中选择一个落脚点。 吴国一共十二郡一府五十县,如刘大海这种多年在贫困线上挣扎的人物,是没资格落脚新安【基辅】府所属十县的。 长安城外的安置营地内,一面面告示墙上贴满了大字报,对挤在这里的移民们来说,每一份大字报都是一根“救命稻草”,是一扇通向新生活的大门。 而且在大字报的下方,出示人还都留下了‘地址’。就在安置营地内,一条被栅栏隔离出的小区域,十字道路将整个区域分成四块,每块都又是一个被十字小道分割的四方形。这里每一条街巷两侧,都立满了小帐,操着各式口音的人在高声吆喝着,活像是后世吆喝大减价大甩卖的一样。 小帐内的布置非常简陋,只有一面大黑板,几排简陋的小板凳,黑板前还有有一张桌,上面堆着叠叠广告。其他的就再没有什么了。 但没到移民们路过的时候,这些小帐子里就总会堆满挤满一个个面带慌张茫然的移民。他们就个各藩国下属安置局宣政处的人。 每个小帐子对应的就是一个地方,它可能是一个郡,也可能是一个国家,更可能是一个县。 桌上放得一叠叠广告就是对各自所属区域的介绍。 “戎郡,戎郡,千亩良田等着你,吴国境内待遇最是丰厚之地啊。诚召身家清白,健康有力之男女!人分一千亩良田,无论男女老幼!最高贷款可达百元,大家都来戎郡啊……” “雅郡地处吴国东南端,气候适宜,远离西夷。要田地的有田地,要放牧的有草场,手艺人可凭等级证获得更高贷款!无论是外在环境,还是内在因素,都是大家安家置业的上上之选!” “只要踏实有力气,资郡铜矿等着你!埋头干上三五年,丰衣足食一辈子啊!来资郡啦都来资郡!” 这还只是郡一级的呐喊,具体到县一级,那就更繁多了。 让刘大海是看的眼花缭乱,听得心绪如麻。 但他到底是读过,平日里也留心报纸上的消息,知道这向外移民最重要的就是三点。第一,局势是否安全;第二待遇如何;第三发展前景又怎样? 吴国处在最西端,距离中原何止万里之遥,边上又有一个个敌国未除,何止一个危险啊。刘大海在得知自己被分到了吴国之后,可是自哀自叹好一阵子的。要是由他的心意来,他才不会去吴国,边上的日本就是个好去处。要金矿有金矿,要银矿有银矿,何苦万里迢迢的跑去吴国?可这是由不得他啊。 “资郡……不行,矿场太累太危险,贷款也少。”他现在的余钱可不多,正愁没人给他压上债务呢? “雅郡……也不好。”太杂了,那里不仅土人多,还有大批关外的蛮子。 “戎郡……,那待遇可真高。人均千亩良田……”他们一家五口人,那就是五千亩了,整五十顷啊。可哪里太危险了…… 刘大海患上了选择困难症,在外头飘了整整一天还没有个决定。带着落日的余晖回到住处,就看妻子已经把晚饭领了回来。两个大些的孩子已经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而剩下的小不点依在母亲的怀中,一点点被喂着鸡蛋。 对于这些个移民,陆齐的待遇可是很好地。十二岁以下的孩子,每日两个鸡蛋或是二块肉,咸肉、咸鱼都算;而十六岁以下的孩子,每日一个鸡蛋或一块咸肉,这都是必须要保证的。成年人的伙食就是咸粥加面饼,粥里头有剁碎的咸肉咸鱼,或是虾米鱼皮之类的。 鱼皮当然不是鱼的皮,而是一些小鱼小虾和大鱼的下脚料被混在一块,如打糍粑一样捶打成豆皮状,再被蒸熟和晒干,很是耐放的。 有这样的咸粥和面饼,再加上砖头一样的茶砖,后者需要自己煮着喝,大人饿不着也不会少了营养。如此,就算是长途迁移,只要保证移民的身体能棒棒的,那路上再远也死不了多少人。 “戎郡,去戎郡!” 刘大海把吴国各郡县的条件一说,他婆娘想都不想就叫着道。 “去屁的戎郡。那里是边郡,西夷保不准哪天就杀来了,还去戎郡……” “刘大海你个窝囊废,你还是不是男人?几千亩地,儿子的将来,还没你那条烂命重要是不是?西夷杀过来了,朝廷是干啥用的?他们要能杀回来,朝廷还能打到他们哪?” 正文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中国人要该吃素了么?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这一夜,长安城外如往常有移民经过的时候一般,依旧无眠。 而同在这一夜,万里之外的东欧平原上,那里也是一个不眠之夜。 卢布林城堡外,点点星河一样繁多的火光汇聚成一条发光的长河,正向着不大的城堡汹涌而来。 大批的吴军已经攻陷了这座城市的外城,只剩下城堡还在顽强的坚持着。枪炮轰鸣声、喊杀声、惨嚎声如怒涛一般撞击着帕尔切夫的耳膜。 “大人!城堡即将陷落,我们已经坚持不住了,现在不走就真的没有半点机会了!”侍从向着卢布林城的主人,波兰东北部地区的主宰——“卷发”博莱斯瓦夫大公的封臣谢德尔伯爵安杰伊·帕尔切夫焦急的说道。 帕尔切夫神色很平静,他看着浑身血污地冲来的部下,脸上半点波动都没有。 就像没有看到身边哆嗦不停的妻子儿女一样,缓缓摇头道:“我哪里也不去。这里是我帕尔切夫家族一百年来为之努力、奋斗的家园。如果卢布林要丢失,帕尔切夫家族……” 帕尔切夫家族也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安杰伊·帕尔切夫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却无比的明白。 早在去岁博莱斯瓦夫联手匈牙利人袭扰罗斯地区时候,安杰伊·帕尔切夫就积极响应了号召。因为在他看来,罗斯人虽然属于可恶至极的异端,可好歹他们还信仰着上帝,而东方来的那些黄肤黑发的中国人呢?根本就是一群地狱里涌出来的恶魔。 结果波兰人和匈牙利人都吃了败仗,还被陆齐军反怼了一波。在那场战争中,帕尔切夫家族的实力就损失惨重。现在陆齐军,不,是吴军,反正是中国人,他们再度打了来了,因为博莱斯瓦夫在吃了败仗之后并没乖乖的老实起来,而是一直在派小股部队骚扰陆越。现在吴军杀过来了,早已经损失惨重的安杰伊·帕尔切夫又如何抵挡呢? 当然,现在让他更为愤怒,同时也无比沮丧的是,他手下不少士兵竟选择了投降,更有一些小贵族选择了投降中国人。他身边虽然还有忠诚的骑士在战斗,但却像是惊涛骇浪中的小渔船,转瞬就被中国人的怒涛给撕得粉碎。 安杰伊·帕尔切夫知道罗斯人中有一些贵族在生死面前,选择了投降。他心中无比鄙视这些人,认为是懦夫。甚至还因为罗斯人的信仰问题,而产生了一股莫名的自豪感。正教垃圾们,投降了,哈哈哈……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手下的人会一个也不投降,可他没有想过竟然会有那么多投降的。 中国人杀入波兰的东北地区,杀进了伯爵领,那就像一路在游行一样,就没听说过被任何一座城堡、城池狠狠创伤过。 当喊杀声越来越近时,安杰伊·帕尔切夫实已是哀莫大于心死。他的信念遭受到了巨创! 最后的勇士汇集到了他的身边,他都能够听到敌人那粗重的呼吸声。 “帕尔切夫伯爵,投降吧!” 有那么一丝耳熟的声音,安杰伊·帕尔切夫听得很清楚,说话的这个人自己应该见过。 “是谁?站出来!” 一人分开兵丁现身,却是一个穿着锁子甲的波兰骑士。安杰伊·帕尔切夫并不认识这个人,但见了这个人后他有一种脸熟的感觉。 “你是莱赫·瓦文萨的扈从?” “没想到您这样的大人物还能记得我这样的小人物。”骑士向着安杰伊·帕尔切夫行礼,但却没有献上自己领主的问候。 一个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以现在这种模样站在自己的面前,骑士很有种唏嘘的感觉。“您真的应该听从瓦尔萨男爵的建议,那样就不会走到今天。” “瓦尔萨的建议?让我献上自己的家园?背弃自己的国家和臣民,背弃主的荣耀吗?” 安杰伊·帕尔切夫冷笑。 骑士摇着头说:“博莱斯瓦夫大公都选择了臣服,您又何必坚持呢?尊敬的吴王殿下并没有占据大公阁下的土地,大公只需要每年献上自己的贡品,就可以得到吴王殿下的保护。大公还是大公。而至于主的荣光,就是在罗斯,吴王殿下也没有做出任何有辱上帝的举动。”简单的一句话,现在的陆越已经不需要扩大自己的直属领地,接下的时间里他更需要安稳的环境来夯实自己的基础。 所以他出兵打败了博莱斯瓦夫,没有逃掉,又不想死的博莱斯瓦夫选择了投降。今后他就是陆越的臣属附庸,就像历史上的金帐汗国与莫斯科大公国的关系一样。 只是博莱斯瓦夫除了要向吴国低头纳贡之外,更重要的是,他还需要充作吴国的屏障,为当务之急是夯实基础的陆越遮风挡雨。 安杰伊·帕尔切夫什么话都没说,而只是仰天一叹。骑士撕开了他最痛的伤疤,那是他最不愿意提及的话题,他的封君竟然懦弱的投降了中国人。这太让他难堪了。 不过他还是对着那骑士一阵冷笑,“愚蠢的瓦尔萨,愚蠢的博莱斯瓦夫。他们会后悔的。天真的他们真以为中国人要改吃素了么?”这是陆齐打进罗斯后,在波兰地界流传起的一句中国俗语。 “老虎就是老虎,恶龙就是恶龙。中国人的贪婪比魔鬼还要邪恶百倍,不然他们就不会短短几年里就打到了罗斯。这里距离他们的本土已经相隔了几万里。那是一口永远也填不满的无底洞。只要中国人在罗斯站稳脚跟,两年还是三年,他们就会像猛虎一样扑向那些对中国人的善良还寄托以希望的蠢货。” 骑士脸上立刻露出了僵硬,与中国人“交易”真的很有一种与魔鬼交流的感觉,那种无时无刻都笼罩在心头的恐惧感,谁做谁知道。 然而就算如此,他的封君和帕尔切夫口中的那个愚蠢的博莱斯瓦夫大公,也没办法拒绝。因为他们都不想死,也不想落跑到别处流亡。 那简直是在逼着中国人吞吃他们的地盘,而已经进入东欧大草原的中国人,可不是历史上的蒙古人,打一圈就撒腿走人的。 与历史上的蒙古人相比,他们更像当初的上帝之鞭阿拉提! 正文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陆皖也不知道啊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低矮的丘陵下,绿色的原野向四方伸展,夏季时候的草木在灿烂的阳光下展示着勃勃生机。在大片大片被毁灭的麦田间,一座座村庄依稀可见。 只是在看不到袅袅的炊烟冉冉的飘升。 这是小亚细亚南端沿海的里乞亚亚美尼亚公国,古老的亚美尼亚王国的分支和传承者。但不同于古代的亚美尼亚王国,其地理位置不在高加索南麓的亚美尼亚高地上,而是集中在小亚细亚半岛里乞亚地区西北海湾的亚历山大勒塔,也就是后世土耳其的南部。 ——在小亚细亚地区与两河流域的交界处,位于托罗斯山脉以南的滨海平原。 它的建立者是为躲避塞尔柱人入侵而不得不流亡的“亚美尼亚难民”。 与塞尔柱人的仇恨让他们成为了十字军的天然同盟,并自视为一神世界在东方的前哨站。 也所以,这个实力并不强大的小公国被拜占庭人在过去的半个世纪里,不止一次的碾压。约翰二世动不了十字军骑士国,还对付不了曾经受拜占庭统治的亚美尼亚人么? 西历1137年,约翰二世亲自率军攻占了里乞亚平原上大多数的城镇。拜占庭人俘虏了亚美尼亚人的大公莱翁一世,并把他和其他一些家族成员关押在君士坦丁堡,其中包括莱翁的儿子鲁本和索罗斯。三年后莱翁一世死在狱中。鲁本也在狱里先被弄瞎眼,后来被杀死。但是莱翁一世的另一个儿子索罗斯(索罗斯二世)在1141年成功逃离,他返回里乞亚领导反抗拜占庭的斗争,并最终成功赶走了拜占庭的入侵。 可是在亚美尼亚人还没有喘口气的时候,陆齐大军就杀进了天方,强大的塞尔柱帝国一夕间崩塌了,拜占庭人在小亚细亚地区的统治也一样风雨飘摇。十字军骑士国同样在摇摇欲坠…… 整个天地瞬间里就变换了颜色。 这般情况下,索罗斯二世才没有为一神世界奉献终生的伟大信念呢。哪怕他们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钦定一神教为国教,第一个单一信仰国家。 但是在君士但丁堡的四年艰苦磨砺,让索罗斯对拜占庭人充满了仇恨。他曾经不止一次的祈祷上帝,可上帝并没有庇护多灾多难的亚美尼亚人。 然而很可悲的是,并不是所有的亚美尼亚人都赞同索罗斯的想法,就在他秘密的与陆齐方面暗中进行联系的当口,亚美尼亚人内部就已经有一神教的虔诚者,把消息告知了拜占庭人。 如是,拜占庭人和亚美尼亚内部的虔诚者,乃至是流入里乞亚的十字军贵族势力——一个个十字军骑士国成为了过去式,残存的十字军力量纷纷退入里乞亚,而不是拜占庭。现在这些人统一联合起来,强大的力量不是索罗斯二世可以媲美的,他只得仓皇而逃,投奔了陆齐军! 而有了索罗斯做带路党,陆齐军杀奔里乞亚的时候,那还不是砍瓜切菜,势如破竹? 可是里乞亚入手没有几日时间,陆皖就再度遭受到了意呆利水军的袭扰! 在地中海水面力量的短缺让陆齐军和陆皖不得不面对一个尴尬的现实——当他们把地中海东端的十字军骑士国等势力全部驱除、铲平之后,得到的却不是一个平静的两河流域。以塞浦路斯岛为据点的意呆利水军力量,乃至是里乞亚退入塞浦路斯的一些残余势力,让陆齐军在当地的攻守之势陡然间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 拉丁人以水军战船为载体,肆意的袭扰各地,从南端的耶路撒冷到北面的安条克,甚至是刚刚才被拿下的里乞亚,让兵力不足的陆皖军顾此失彼,很是有些狼狈。 那漫长的海岸线可不是陆齐的留守兵力可以防御的了的,偏你还不能视而不见,不然,保管不出半个月的时间,某某王国/公国就要复国了。 可是即便如此陆齐还不能让巴格达来填补这个力量空缺,便是耶路撒冷之战后,天方人的力量也乖乖退出了耶路撒冷城。 本来陆齐这边就是少数派,再让天方人钻了空子,日后保不准要闹出多大乱子呢。 可如此这般也真的很让人难受。 尤其是陆皖这位安国大王,那心头是别提有多么气闷,无奈意呆利人已经先他一步将沿海各港口的造船厂尽数毁去,搜罗走了不少水手、船匠,更将大批的造船木料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现在开始。中国人即便已准备了大批的武力和造船工匠,可他们手中没有木材,那也是不可奈何的。托罗斯山脉的确有大量的木材,但刚刚砍伐的木材可不能用以造船,必须先放上三两年阴干,才能使用。而且造船的木材,不同的木料,得出的效果全然不同。 也就是说,想要制造真正的战船,陆皖短期内已经不存在希望了。 他整个计划进程都被打乱了。只能将耶路撒冷、叙利亚等沿地中海之地,尽数舍弃了。 只派出少量兵马驻守几座重要城池,其余之地尽数舍弃,可不就是‘尽数舍弃’了?这与他当初的打算是大相径庭啊。 不但大片的土地被‘荒废’,甚至连手中的兵力都被拖累,错不是有波斯高原上收拢的仆从军,有岳飞等重将的大力支持,就他手中的这点兵马,如何可以在地中海东端站稳脚跟啊。 但他这个安国与洛国、吴国等的最大不同就在于,小亚细亚地理位置特殊,陆齐军在彻底解决了拜占庭威胁之前,定是要大举停驻于此的。这本是陆皖心中最大的凭仗,但现在看,有一得必有一失,果然是至理名言。 帝国大军要想专心应对小亚细亚地区的拜占庭人和塞尔柱残余力量,那必须要先解决十字军骑士国。铲除了一神世界在地中海东端的落脚点,省的前线上大军正在厮杀,侧翼却有大股的敌军登陆,直向着大军的侧后方杀去。 而现在这漫长的海岸线又成为了羁縻他手脚的枷锁…… 陆皖心头自然充满了不甘不愿,因为这会大大拖累他的进度的,可事已至此,他的力量根本无能改变眼下的这一切。哪怕陆齐军短时间里就彻底击败了小亚细亚半岛上的拜占庭人和塞尔柱人,彻底统治了博斯普鲁斯海峡以东地区,他该受意呆利人的水军袭扰,还依旧是要受的。 再强大的陆齐精锐也变不成人鱼,跑去汪洋大海上。 欧洲人在地中海的水军优势,是一神文明‘天生’的天赋。 而且,拜占庭人现在根本就不与陆齐军做正面的对垒决战,骚扰战、偷袭战配合着防御战,凭仗着山地高原交错的小亚细亚半岛复杂的地理地势,拜占庭人在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他们想用消耗战拖垮陆齐! 小亚细亚半岛可是有五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地形复杂,从沿海平原到山区草场,从雪松林到绵延的大草原,拜占庭人这种打发,陆齐军根本就不可能一战而尽全功。 这场战争究竟要持续多久,陆皖也不知道啊。 正文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封国之间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位于里海和黑海之间的高加索地区,在后世人眼中,除了是亚欧之间的天然分界线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可值得注意的事情。 上世纪末轰轰烈烈的车臣战争的硝烟早已经散去。 但事实却是,这里自古就是一个南北两端势力角抵的残酷战场。 历史上的高加索,在毛熊强大起来后,他们对高加索地区的征服,他们与奥斯曼人和波斯人反复的厮杀,逐个山头的争夺,持续整整二百年的战争,鲜血都要把整个高加索南北给染红了。 而现如今呢?高加索山地作为联系北方与天方世界的通道,自然也是陆齐军攻略的重心。 在这里,陆齐军遇到的反抗并不是来自塞尔柱人,而是高加索区域的本地土著。 在这片群山环抱,重重叠叠的山地间,生活着大大小小数十个顽强的山地民族,在陆齐进入这里前,高加索南麓区域,小国林立,各民族矛盾尖锐,是一个绝对的战乱之地。 这里最强大的是格鲁吉亚人,就在陆齐建立的时刻,格鲁吉亚的大卫四世团结多方势力,在迪德格里战役大破塞尔柱人,夺回被塞尔柱占领的外高加索希尔凡公国和亚美尼亚北部的大片土地。等到陆齐军杀到这里时候,格奥尔基亚三世治下的格鲁吉亚王国已经成为高加索地区最强大的国家,其影响力扩大到了波斯和黑海沿岸西南部。 但是他们再强大,面对陆齐军的抵抗,也只是蚍蜉撼大树,螳臂挡车。 高加索南麓各方势力,在面临着强势击溃了塞尔柱帝国的陆齐军队时,并没有轻易的选择投降。而是选择了坚决抵抗。 不为别的,只为了信仰! 作为一个山地国家,高加索人的勇敢是毋庸置疑的,可他们的军事武备,连塞尔柱人都大有不足。 分裂中的阿塞拜疆各公国面对陆齐军毫无抵抗之力,被轻而易举的横扫了全境,残军退入了格鲁吉亚王国,再加上亚美尼亚的部分塞尔柱人和拜占庭人,当然还有亚美尼亚人,组成了多方联军,就像当初团结在大卫四世身边一样,紧紧的聚拢在格奥尔基亚三世的周围,坚决抵抗! 喊杀声和枪炮声一阵阵的传来,花荣、索超、泼韩五等将麾下的数万军兵——有不少附庸军,在火枪和霹雳弩——也就是在弩箭上缠小炸药包——的掩护下,向格奥尔基亚三世的联合大军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势。 在陆齐军中的火器链上,威力和性能上属于绝对垫底的存在的火枪和霹雳弩,现在成了大军碾压高加索人的利器,在战场上大显身手。都没见识过火器是甚个模样的高加索人,完全被这种魔鬼一样邪恶的武器给打懵了。 ——可不是邪恶么。身披重甲的勇士,举着厚盾,都还被对手一枪击毙。 这种可怕的武器太邪恶了。 一匹匹战马被爆炸声给吓坏了,在战场上失去控制,四散逃窜,使得高加索人所部阵型大乱。给了陆齐军骑兵反复冲击的机会。 花荣为这支偏师的主将,泼韩五是副将兼一线指挥,同是副将的急先锋则就是骑兵统帅,手下有张伯奋、张仲熊,还有已经从罗斯撤回的李彦仙、牛皋几位猛将,就带领着一支支精骑,反复冲击混乱的高加索联军。 上午开始的会战,还没到太阳西下,格奥尔基亚三世纠集起来的四五万大军,就被数量不过两万步骑的花荣军给完全击溃。 当溃败开始后,大批的波斯轻骑兵——附庸军,如狼一样扑上去,一边倒的屠杀开始上演。 宽阔的草原几乎被高加索人的尸体填满!附近一条不怎么宽的小河,河道彻底被尸体堵塞,河水几乎要被鲜血染红! 第二天的黄昏,格奥尔基亚三世的王冠被人献到了花荣面前,只有王冠,后者的尸体已经被马蹄踩踏成了肉泥。 如果高加索人历经了这次惨痛的教训后,能乖乖的人命,那么陆齐就已经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了! 很多高加索人死去了,那自然也有不少高加索人选择了投降。他们也没有被花荣斩尽杀绝,内里的贵族还被花荣给予了厚待。 军队的上层人物都很清楚,陆齐军打败塞尔柱人和拜占庭人,打败西欧来的十字军和阿塞拜疆、格鲁吉亚、亚美尼亚人,都很简单。但想要真正的统治这片土地却很不容易。 这片土地作为一神教【正教】和天方教反复纠缠过的区域,首先这信仰上就是一大难题。再一个就是地形复杂的高加索南麓,民族众多,而彼此有矛盾者亦是很多。这如何能方便统治? 北方的格鲁吉亚且还好,南面的亚美尼亚,以及东方的阿塞拜疆,都叫人头疼。 这般情况下,轻易的涉足其间,并非一个好主意。反倒不如让他们‘自治’! 以一神化做是彻底的亚美尼亚人为主体,格鲁吉亚人和阿塞拜疆人为辅,都要是贵族。把他们分封到各地去做城主【总管】,格鲁吉亚人在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阿塞拜疆人在格鲁吉亚和亚美尼亚,亚美尼亚人则当然是在格鲁吉亚和阿塞拜疆,再辅之天方教徒…… 吴用觉得这般做后都不需要去特意的挑拨,他们自己都能生出大仇大很来。 而陆齐要各地总管做的就是向其年年缴纳贡赋并提供兵源! 在实力不足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如此。就像历史上的蒙古人所做的选择一样。陆齐现今疆域太大了,而在眼下的时代背景下,它的力量和移民并不足以投放到所有的地方。一些次要地方,就比如高加索这种注定没有大的发展前景的区域,那自然就会被列入移民延缓迁入表单。 或者更直白的说,这片区域并不是陆齐军的关注重点,它今后只会作为一个历史遗留问题,留给率先把势力探入这片区域的人。 那或许是安国【陆皖】,也或是高加索北麓的洛国【陆豫】。 就像花荣军扫荡高加索南麓山区一样,其北麓区域也一样在陆齐铁骑的刀枪下跪的干脆。但陆豫把自己的都城放在了伏尔加河口,那里距离高加索北麓山区可是有不断地距离。 这距离一远,控制力自然就下降。但是陆豫需要大片的土地,从中原迁移来的移民,从塞北、安西迁移来的移民,以及他自身的家底,这都需要大片的土地。 别想着轻而易举的就控制了整个封国,陆齐给自己儿子划定的地盘半点也不小。在几十年后的未来,这些个封国之间的竞争,可不会小了去! 正文 第一千零三十章 动员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这么快就发起战争?” 陆云惊讶了,他可是知道老八的处境和所面临的压力的,故而对于自己老爹把仅只有一条狭窄走廊连通吴国本土的克里木半岛,几乎完全分赏给陆越,是没有半点异议。 就凭老八顶在最前面为他和老大遮风挡雨,那克里木半岛中就算没有他俩人的度假地,陆云也认为是天经地义的。 作为现今高加索以北区域仅有的三个藩国,三兄弟之间的联系当然是一个紧密。而他们三兄弟之间的话语权也在以‘由小到大’这一不出人意料的逆向模式迅速发展。没奈何啊,老大陆豫的地盘被老八陆越与老五陆皖遮蔽的严严实实,只从安全角度看,那是绝对的安全。 洛国将来的发展前景且不去考虑,只说眼下的境况,没有对外压力,陆豫先天上就低老八老二一头,再加上本身的军事力量扩充的最少,那就只能保持着最小的话语权了! 就是老二陆云都要胜过陆豫一等。 陆越叹了口气,“我何曾想这个时候就动武,叵耐波兰人不安分,不予他们一重击,恐是不行。” “小弟现在是以打促合啊!” “父皇曾言,以战求和,则和平得;以退求和,则和平亡。八弟之法甚是。为兄国内最是平稳,可抽调一千汉骑,三千附庸,一千仆从相援!” 陆豫一口打出了五千援军,尤其是内里的一千汉军,可以说是尽全力了,让陆越脸上笑的如绽开的鲜花一样。 陆云也不会说丧气的话,陆越的思维是继承自他们老子的思维,那必须是不会错的。“为兄国内且还有北地不净,实无法如大哥那般阔绰。且可出汉骑五百,附庸两千,奴兵一千!” 各国的境况都不一样,就像陆越的南方,陆云的北方,那都是有敌对力量的。事实上陆越的北方也是有敌对力量,可是陆越把大批贵族转封到了北地,让罗斯人自己斗自己。其自身却几乎不受北面的威胁。虽然日后肯定会留有一些遗患,哪怕有‘推恩令’捣鬼,但现在看却是一最恰当的选择。 而一“墙”之隔的陆云没有如陆越这般做,百十万罗斯人除了在陆越地盘内的外,剩余的近乎都在陆云的沐国境内,但他除了北方大森林里的罗斯反抗力量外,再没有其他的威胁——不像陆越还有南方的波兰和匈牙利拖累,故而他就把所有的力量(汉军+附庸)都用在镇压北地上了。 也所以,沐国境内才有了奴兵这一群体。简而言之,这些奴隶兵就是被俘虏的罗斯人,不仅是他们被俘,他们的家人(没有家人的就替他们创造出个家人)也被俘虏了。被安置在一个个种植园、农场、牧场之中。想要摆脱奴隶的身份,最快最简单的法子就只能靠战争! 而在洛国,高加索北麓山区的一个个小势力在陆豫面前根本没有抵抗之力,陆豫也暂时对他们‘放任不管’,只要年年都老老实实的交税服役,而那些山地小势力的力量就是仆从。 两个兄弟合力支援了八千五百战力,内中还含有一千五百汉军和五千附庸,这样的支持力度让陆越对接下的战争信心十足。 当洛国和沐国的军力纷纷抵到戎郡的时候,时间已到了中秋八月,后者已经汇聚了大量的吴军步骑。整个戎郡,所有人都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全郡二十三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男子全被征发入伍。 各个军堡的武库,全部打开。 一些断了条手指,掉了小半个胳膊的轻度残疾退伍士兵,重新披上甲衣,成为了征发军的基层军官。但这些人终究只是一个预备! 作战的主力还是吴国的禁军、野战军和郡国兵,以及洛国、沐国的援军。 吴军的一番动作,自然不会逃过波兰人的眼睛,因为卷发的博莱斯瓦夫根据陆越的命令,也已经在大力筹措兵马,虽然他的实力比之当初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波兰人没办法对吴国进行密切监视,还不容易从博莱斯瓦夫的地盘上得到消息么。 余下的三个公国的领导人纷纷汇聚到了原波兰都城克拉科夫的瓦韦尔国王城堡。 这里本是整个波兰的政治中心,然而上一任的国王波列斯瓦夫三世,赫然信了罗斯人的邪,玩起了他从罗斯人那里引进来的分封继承制,在晚年颁布诏,将国土分封给四个儿子、遗孀。 遗嘱是把波兰全国分成七块:他的儿子们:长子瓦迪斯瓦夫分得西南部的西里西亚公国、次子卷发的博莱斯瓦夫分得东北部的马佐维亚公国、三子梅什科分得西部的大波兰公国和小儿子亨利克分得东部的桑多梅日公国。同时他们的母亲分得中部的土地,并在她死后土地归入克拉科夫公国——首都。 最后的波美拉尼亚附属由克拉科夫公国领导;克拉科夫公国(包括小波兰)的土地不被继承和分封,由波兰国王兼领。 遗嘱还规定由皮亚斯特家族之最年长者为波兰国王兼克拉科夫大公,并为诸封建政权之盟主。 但是权贵之家的儿子,岂能真的有同心协力的?纵然长子瓦迪斯瓦夫的实力最强,但其他三个儿子联手制衡,也让瓦迪斯瓦夫有力不得施展,更让整个波兰贵族的视线纷纷聚集在国内的一亩三分地上。 如是,强大的波兰王国四分五裂,而大公国再分裂成小公国,彼此之间的相互争斗和倾轧,不仅让波兰国力大损,“国际地位”也陡然下降。 历史上的波兰,直到二百年后才重新被统一起来,才算是恢复了大国气象。而在这当中的二百年里,那几乎消失在了欧洲的争霸史上。相反,其内部力量的彼此争斗还让条顿骑士团看到了机会,持续了一百多年的向北征服策略,让波兰人损失惨重。 现在,次子卷发的博莱斯瓦夫投降了吴国,面对陆越的兵锋和威胁,长子瓦迪斯瓦夫和三子梅什科及小弟弟亨利克,就不得不团结起来,共同应敌。一定程度上,陆齐军的出现还改变了波兰的命运呢。 “抗击那些来自东方的恶魔不止是我们波兰人的职责,教廷,教廷必须给我们支援!”老三梅什科高叫着说着。他的封国是三兄弟里最安全的,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心来讨要好处。 老四亨利克的桑多梅日公国就在东部,紧挨着东北部的马佐维亚公国,战争一起,战火立刻就会烧到他的领地。对于战争的积极性,他比领地在西部的老三梅什科可积极多了。 “教廷远在罗马,就是把消息送到,我们还能等到教皇的回信吗?中国人早已经杀下来了。” “那也可以有事后的补偿不是吗?” “难道我的哥哥已经穷的连饭都吃不上了吗?”亨利克讥笑道。 “不要争吵了,我已经联系了匈牙利人……”瓦迪斯瓦夫眼看两个弟弟要闹起来,连忙说道。 “那个还没有成年的小国王吗?”梅什科不屑的说道。贝拉二世已经死了多年,现在的匈牙利国王盖萨二世才十五岁。 “年龄再小那是一位尊贵的国王,你必须给予尊敬。盖萨二世虽然还没有成年,但他的母亲塞尔维亚公主伊洛娜却是一个聪明人。中国人的威胁有多么巨大,匈牙利的压力不比我们小……” “我倒是认为,咱们更应该向尊贵的康拉德三世陛下打一声招呼……” 正文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奴兵大伊万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战争打响,中国人用实际行动表明,他们的目的地并不是亨利克的桑多梅日公国,而是波兰国王和首都所在的克拉科夫公国。 克拉科夫这座波兰人的都城才是他们的真正目标,只是叫陆越有些想不明白的是,克拉科夫作为一国之都城,怎么位置就那么偏东南(波兰境内)呢? 或许这也是后来波兰人迁都华沙的原因之一吧,这地方距离波兰的北部、西部太远了。要知道它可是与华沙之间足足有着五百里的距离。但与神罗的距离则还不足二百里。 在通往克拉科夫城的路上,萧合达看着前方已经被炸开了缺口的城池,真以为吴军没有大炮,而波兰人又把木质的城市外墙换做了砖石,联军就奈何不了他们了? 真是笑话。 在欧洲人还没有学会堵塞城门洞的情况下,萧合达以爆破组为先手,推着简易洞屋直抵城池大门处,掘地一尺,再以药粉包充塞之,而后点着火绳,洞屋内的爆破手人人头顶着盾牌发疯一样冲回大军阵列。响雷一样的爆炸声,摧枯拉朽的把拉多姆的木质城门炸得粉碎。 “看到前方的城池了吗?它已经被轰开了缺口。” 华沙之南二百里的拉多姆城,是波兰境内非常繁荣的一座城市,它不仅是沟通波兰南北的交通枢纽,还是长期的贸易重镇。可是今日却注定是这座城池的受难日! 萧合达高声的向着身后的奴兵叫道,“大齐帝国气吞万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尔等撮尔小国,竟然胆敢抗拒大齐帝国的威严,违背至高无上的大皇帝陛下的旨意,被贬为奴隶是你们罪有应得的惩罚。但是你们能被尊敬的沐王殿下选入军中,这本就已经证实了你们的驯服和忠诚。但是这还不够,想要证明你们对大齐帝国的彻底服从,想要证明你们对帝国的绝对忠诚,就还需要经历战争的考验。” “看到前方的拉多姆城了吗?冲进去,杀死一切胆敢抵抗的人,用敌人的鲜血证明你们对大皇帝陛下的忠诚。我将视你们的战功,赦免你们其中一些人的奴隶身份。同时奖励你们入城后的收获的三分之一。 而谁要胆敢后退一步,则不仅自己要被斩首,你们的家人也将被斩尽杀绝……” 进入罗斯已经有段时间了,虽然没人学会说罗斯话,或是拉丁话,但他们却已经熟悉了欧洲人的说话方式,熟悉了欧洲人那种有点小夸张的赞叹语调。就像塞北草原深处那些目不识丁的蒙古人一样。 一个营的奴兵被排在阵列最前,他们身上穿着皮甲、布面甲或是棉甲,只有军官和最精锐的一拨人才能披挂锁子甲、札甲,或是在中原已经极少见的步人甲。如是,一个个大毛熊就活似一尊尊铁塔了。而别看他们是奴隶,这却并不意味着他们的积极性不高。 被控制着家人的他们,有着很强很执着的斗志。因为只要立下战功来,他们全家人就都可以解脱了。何况在他们面前还有八旗军作为榜样,无论是安国、洛国,还是沐国和吴国,可都有退役的八旗军士兵。当然,各藩国对于陆齐军中的退伍老兵、军官待遇更丰厚,可这些奴兵不会把自己带入进其中,还是八旗兵更和他们的胃口。而各藩国对待八旗兵将的优渥之待遇,那绝不是叫奴兵们垂涎三尺的。 与各藩国一起争夺人力资源的还有各属国封国,然而,天竺太热,南洋潮湿闷热,气候都不得正黄旗正红旗等八旗马军们所喜欢,倒是正白旗之类的山地步兵们喜欢温和一些的气候。 这个也要看个人志向,就像国内的诸多退伍老兵退伍军官们的选择一样,很不少就宁愿在家里种地,也不愿意出去挣大钱。 而至于遥远的美洲大陆,哪个太具有距离感了。万里汪洋的威力也绝不是陆地上的万里之遥可比的,前者如果希望给自己的儿孙们挣下一个大大的遗产,向安西之西迁移就是他们必然的选择。 在这里,任何一个八旗的队伍兵都能得到一块三百顷的土地,哪怕这个家庭有七八个人,三百顷也就是三万亩,人均也能达到惊人的四千亩地。何况三百顷只是针对最基层的八旗兵,那些以军官身份退役的士兵,最高可达到一千顷,也就是十万亩! 这可不是个小数字,要知道这一时期欧洲人的骑士封地也不过六七百英亩,同比换算,也就是四千亩上下,甚至还不足。而一个八旗退伍兵的地盘能抵得上小七八个骑士领,一个高级八旗退伍军官的地盘能比得上25个骑士领,法国的男爵这时候手下也才有12个骑士份额。 超级优渥的待遇是各藩国吸引八旗退伍兵和国内老兵的法宝,后者的待遇还要更优渥,这甚至可以看做是华夏版的采邑制,区别在于这些退伍兵、退伍军官们对于领地内的‘佃户’并不拥有行政权,更不拥有司法权。只是单纯的地主和佃户间的关系,他们的奴隶除外。 而针对现下各藩国地广人稀的特征,一个个退伍兵、军官们地盘大并不稀,里头有人为他们种田、放牧才是最要紧的。 这个时期,地主不是地主,佃户才是爷爷。 所以,不需要去担忧地主士绅阶层侵占国家权利的事情发生。 而当战争爆发的时候,这些个被超高的待遇给吸引来的退伍兵、退伍军官,就会成为郡国兵【附庸军】和征召兵的骨干。 沐国的奴兵都很本分老实的,他们前方有一个个榜样肃立着,背后又有自己的亲人牵制,这让他们不得不老实。而且说真的,榜样的影响力真是巨大的。最低三百顷的土地,都赶得上一男爵的封地,纵然是在地大物博+地广人稀的罗斯,那也让人眼红不已。 “冲啊,杀光敌人!” 五百奴兵恍如化身为五百头野兽,向天发出狂野的咆哮,而后一往无前的直冲拉多姆城。 “挡住,快挡住他们!”城内的贵族们一个个亡魂大冒。 城门竟然被轰隆一声炸烂了,这太叫他们措手不及了。反应过来的贵族们大声的叫喊着,其中一些勇武之人,已经举着刀枪和自己的旗帜,冲向了城门洞。 如是两股狭路相逢的激流,轰然的撞击声吸引去了两方所有人的注意力。 波兰人迫切需要堵死了城门口,他们甚至组织弓箭手对城门外展开射击,以便能切断奴兵的生力军。但萧合达如何不防着这一手?先前为什么用洞车去搞城门,就是因为城外的箭矢很难彻底压制城头守军。 现在,城外的大批弓箭兵直扑到城下,城头城下往来交织的箭弩仿佛雨点一样密集。 “前进,前进!”一个壮如狗熊一样的男子挥舞着狼牙棒,如拍打苍蝇一样将面前的两个披甲剑士给打飞。这是奴兵的首领之一,一个叫着大伊万的罗斯大汉。 身披着一件现今已经很少见的步人甲,六十斤的铁甲笼罩着他的全身,大伊万就仿佛一尊刀枪不入的铁塔,碾压着当面的所有人。 “万胜——”一阵口音不怎么地道,但非常富有喜悦的激情的呐喊在拉多姆城门口爆发。 萧合达脸上露出微笑,他知道大伊万赢了。 正文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轻而易举的战争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转眼之间拉多姆已经从一座阻挡吴洛沐联军前进的城市,变成了陆越的前线行辕。 被简单收拾了一遭后的拉多姆城内,无数人来来往往,将大量的情报和信息送到中军帐中,然后又将一个个命令传递出去。 整个吴国的战争机器都已经全部开动了。虽然这只是一个草创的国度!可它兀自是一个怪兽。 在刚刚过去的五天时间里,就已经将大小数百个命令传递到了各地的郡县。协调了从本土到波兰横跨千里的人力物力转运。 这样的效率放在中国本土并不值得稀,可在此时的欧洲,那绝对是超强了。 “殿下,这内阁刚刚送来的报告……”一名三十上下的中年人拿着一份新鲜出炉的报告念道:“自开战至今,内阁六部有司皆努力王事,不敢懈怠。迄今为止,已开启大小粮仓四处,调动粮米豆料三万石,油盐奶肉八千石……” “监牧调动马匹凡三万五千匹,牛马车三万辆次……” “除此之外,沿途郡县出动人力十万人次,自战区已运回粮食三十余万石,战马两千六百余匹,驽马三万余匹,牛羊牲畜二十余万!”就算剃除了金银钱财的缴获,如此收获也已经很大了。 十二世纪的波兰与后世的波兰还是有那么一丝相似的,都是欧洲地界农牧业非常发达的国度。此次吴洛沐三国联军南下克拉科夫,沿途路上扫荡了一座座城市和一处处庄园,无一不收获颇丰,拿到了大批的粮食和牛马羊群。 这真正的大餐都还没有来到呢,陆越就已经吃的心满意足了。 …… 八月的夜晚,天空一碧如洗,好像用清水洗过的蓝宝石一样。漫天繁星点缀着夜空,一轮圆月高挂,不自觉中中秋已经到了。 耶律宗雷压下心中的那一缕涟漪,现在他正身处战场,容不得半点儿女情。 山林中升腾起一层薄雾,月光下影影绰绰的树荫仿佛蒙上了一层轻纱。这波兰的气温与燕京颇为相似,中秋时候的夜晚已经能够感觉得出凉意了。 耶律宗雷带着亲兵,小心翼翼的绕过了一个山丘,匍匐到一个小树林之中。 远方,斥候探马发现的那支波兰军队的营盘已清晰在望。 细细打量了一番,耶律宗雷就发现这些波兰人真是蠢得可以的! 他们安营扎寨时,怕是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被人夜袭的可能。 不过,这点上倒也是,这些人所在的地区可是凯尔采以南,而凯尔采此时还在波兰人的手中。三国联军正大量的集结于凯尔采,波兰人怕是都没想到陆越还让人带领骑兵部队越过凯尔采城抢先南下! 眼前的这支波兰军队更像是一群乌合之众走到半路上随意的寻找了一个宿营地,无论是营地的布置,还是夜里值夜的人手,都没有丁点从军事角度出发的味道。 如果是和平时期,这般做当然不成问题。但现在是战争时期,若遇到联军夜袭,他们就自求多福吧! 在中国的战争史上,夜袭战从来不是孤例,自春秋以来,见诸于史册的夜袭战就如汗牛充栋,数不胜数。陆齐军就算是平日里拉练演习,也不敢这么肆意大胆的。 就是在欧洲的战争史上,千百年来也不会真的缺少夜袭战啊,哪怕这种行径与他们的社会道德观不那么相吻合。 但眼前的这支波兰军队却似乎将这一点完全遗忘了。 耶律宗雷冷笑着。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发起攻势了。“你去告诉大部队,叫他们悄悄靠近来……”人衔枚,马裹蹄。这是骑兵夜袭的基本操作。 “你、你、你,带上人摸进去,把这座营地给我点了。” 波兰人的防备太松懈了,耶律宗雷相信自己的亲兵,他们肯定可以轻松摸入眼前这个如同儿戏样的波兰营地,绕开松懈的巡逻和警戒的哨探,点上一把大火,给今夜增添些光明。 波兰人的警备之松懈,完全是在诱使他来一次夜袭。而耶律宗雷手下带领了足足一千骑兵,他没理由放过眼前的大餐。 三个被耶律宗雷点名的得力亲卫狠狠一点头,各引一小队人悄悄的摸入营地。三十多人,就像三十多只不可查的飞虫,悄悄的绕开了波兰人微薄的巡逻队和哨兵,绕到了他们的军帐区。 因为惧怕战马发出嘶鸣让波兰人警醒,那些人并没有触及圈着战马的畜栏。但这并没什么不可以的。整个波兰营地就向一个脱光了衣服的女人,向他们敞开了胸怀。轻而易举的将一个个引火装置给放置好,三十多名亲兵完好无损的回归了来。 一个连着火绳的小香头,一堆引火的药粉,甚至还有被泼洒的燃油——装在皮囊中。如此的“定时”起火装置对他们来说太熟悉了。 带着狞笑,耶律宗雷和他的部下等候着一场大火的来临。 然后耶律宗雷和他的部下就都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大火点燃的时候,那些惊慌失措的波兰人,第一时间里竟然不是拿起武器,布置防御,警惕着定然会到来的突袭,而是一个个大呼小叫的去救火了。 是的,救火!耶律宗雷没有看错,火光映照下,波兰人一个个穿着单衣,大呼小叫的,一个个都在全力以赴的救火。 他们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夜袭”这一概念! 最最重要的是,这支波兰军队是由一个个“重装骑士”为单位的军队,这些骑士带领着自己的侍从骑兵和征召的步兵,追随自己的封君,然后封君再追随着封君的封君。从本质上言,这就不是一支通常意义上的军队! 若是摆开架势来厮杀,还能有些组织性,可现如今这般的突发状况,他们一群‘乌合之众’的本质就暴漏无疑了。没有统一的组织和调度,营地内可不是乱成一团了。 熊熊燃烧的大火慢慢的蔓延着,这还是因为今夜的风并不大,可很快整个波兰营盘还是燃烧了起来。 大火,惊吓了那些被关在畜栏里的马匹。受惊的马匹开始发狂,一匹匹战马从燃烧着的畜栏跳出来。 而后,联军的突袭来到了。 那自然是兵锋所向,无不披靡,整支波兰军队分崩离析。 很多波兰的步兵,也就是炮灰性质的征召兵,之前都已拿起了木桶和各种器皿,去取水救火了。他们手中连一把刀都没有,还如何抵抗? 那是丢了木桶就跑。 转身想要去找武器抵抗的,一百个人里头也见不到三五个。波兰人不败都没有天理。无数人都在哭着喊着想要逃跑,包括那些自持身份的骑士贵族老爷们,这个时候也再不能维系自己的贵族范了。 许多人为了抢马甚至自相残杀。 正文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城下之盟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耶律宗雷在战后才知道自己轻易击败的乃是一支伯爵带领的队伍,被俘虏的扎博罗夫斯基伯爵可是克拉科夫公国的大人物。 因为在如今时代,侯爵在一神世界还没有被看做是一种高于伯爵的爵位,更多国家仍把侯爵看作是边地伯爵,而与伯爵混为一谈。就像“子爵”这个爵位在很多国家都还没有诞生。 扎博罗夫斯基伯爵放在波兰,那已经是仅次于国王和几位公爵的存在,绝对的大人物。 他的封地位于克拉科夫公国的西南部,这次带领军队并非是要救援凯尔采,而是要绕过凯尔采,渗透到它的后方去。别看三国联军杀到了凯尔采城,就以为凯尔采到拉多姆之间的大片区域都没三国联军给占据了,那怎么可能? 一百多里远的道路呢,三国联军控制的只是沿途的交通主道,道路的两侧还有大片的区域没有掌控在他们的手中。但这些地方的主要武装力量或已经集结在拉多姆被三国联军给击溃,或是集结在了凯尔采。只有零星的残兵败将,那根本对联军形不成威胁! 要知道,这一路走来,三国联军抢劫的是城市城堡和庄园,对于普通的乡村村落,并没有涉及。陆越在一开始就明确的把目标指向了波兰的贵族和市民阶层,而至于生活艰难的农民,他们的利益自然也会因为战争受到触犯,却绝不是因为三国联军凄凄惨惨戚戚。 扎博罗夫斯基伯爵的任务就是带领手下的队伍开进敌后战场,利用自己的头衔和身份,号召、呼吁农民们起来抗争,反对三国联军,发动敌后游击战场,让三国联军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也! 但挂了一个扎博罗夫斯基伯爵,还有第二个扎博罗夫斯基伯爵。波兰人作为西斯拉夫人当中的一支,那也是非常典型的森林民族出身,他们很清楚利用熟知的地理去骚扰敌人的后勤所能产生的威力。都不需要去英勇无畏的战斗,只要掀动起浪潮来,那就能叫中国人的肩膀上多加上一座大山。 不管是从国家民族的感情出发,还是从中世纪一神世界普遍狂热的信仰情绪上出发,波兰并不是一个外来者轻易就能征服的地方。作为一个东欧强国,作为一神世界在北线的两大屏障之一(另一个是匈牙利王国),最基本的尊严还是有的。 不过这种情况也没有出乎陆越的预料,很基本的基本操作不是?某种层面上言,他甚至还很欢迎波兰人自残。 要清楚,眼下的波兰是一块大大的平原啊。不是高山密林,高原山地,或起伏不定的丘陵,想要针对性的设伏是非常困难的。就算是骚扰,在力量没有达到质变时,影响也不具有决定性。 波兰民间掀起反动浪潮对联军的什么影响最大?答案只能是收益。 民兵再是乌合,那也是反抗力量。一着不慎,三二十人的游骑兵还是有一定可能掉坑的。 可是民间武装一旦掀动来,那受到损害最严重的不会是三国联军,而只能是波兰人自己,这是一个叫波兰自残的招数,同时也是个让波兰人铭记着厉害的决策。 想想陆谦征讨天下时候,各地风起云涌来的草头王。他们的实力根本不值一提,甚至连一个远大理想都没有,他们拥有的只是一颗要过上‘好日子’的心。 那么如何能过上好日子呢?抢掠就成了一必然选择。而受苦的对象,最终只能是普通百姓。反过来苦难的精力也让社会最底层的普通百姓们,更加想往安定,更加惧怕战争。 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味道。 在社会财富相对富饶的东方世界,赵宋治下,中原大地兀自盗贼遍地。一神世界又岂能无有贼寇? 别以为在中世纪这个黑暗年代里,百姓们就生不出反抗之心。要知道眼下这个时代,罗宾汉的传说已经在英格兰流传了。虽然后世的文学作品把这一形象依附于狮心王查理十字军东征时代,但现实却证明,这个‘传故事’在眼下这个狮心王查理还处一莫名状态的时代,就已经在流传了。后世的罗宾汉只是文学家们二度创作的结果。 就像早期的西游记、水浒传一样。 何况陆越还早就放出了一支‘第五纵队’! 那是一支由博莱斯瓦夫的人组织的队伍,纯种的波兰人,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打着反抗军的旗号袭击反抗军,包括劫掠村镇等,而所有的缴获都归属于他们自己。 这个任务博莱斯瓦夫非常喜欢,虽然受灾受难的都是‘他们’波兰人,可在博莱斯瓦夫眼中,波兰人却分被他统治的波兰人和不被他统治的波兰人。而只有那些被他统治的波兰人才是他心中真正的波兰人。 而凯尔采城在联军的石砲轰击下也显得很不堪一击。 原因很简单,这座城池的城墙从木质改为石质太仓促了,质量严重不合格。 与斯拉夫人一样,作为西斯拉夫人的一支,波兰人的城墙很多也都是木质,城墙又不是城堡么。历史上蒙古人西征时候轻而易举的吊打波兰,那原因有很多样,但其中未尝就没有木质城墙的锅。 ——连还在使用木质城墙的都城克拉科夫都被焚毁一空。 但在这个时空,罗斯人的惨状,还有天方世界传来的消息让波兰人警惕起了北方。全国各重要城市纷纷改木质城墙为石质城墙。凯尔采城就是其一。但因为时间短处,更因为经费不足,凯尔采城的城墙只是在木头城墙外围包裹上了一层石头罢了。 当一架架梁山砲被架起后,很轻易的,城墙就被摧毁。 守军随后在涌入的大军冲击下败下了阵来,向南逃跑的贵族、骑士骑兵们,一头撞入了陆越的口袋当中,是全军覆没,一个个非死即俘。 接下来,战争就直接燃烧到了克拉科夫城下了。 静静的瓦韦尔河在城外默默流淌,高耸的国王城堡就建在瓦韦尔河左岸的瓦韦尔山上。一门门弩炮被推上了城头,波兰国王瓦迪斯瓦夫亲自坐镇克拉科夫,梅什科和亨利克两位公爵一个去了神罗,向神罗皇帝康拉德三世请求援军,另一个则在克拉科夫以南的地区组织新的部队。 陆越此刻也举着千里镜打望着克拉科夫,城头上的波兰人数量真是不少,就是那穿着锁子甲的骑士或是贵族扈从都不再少数。 “你们说,我是现在就叫人向城内劝降的好,还是等攻下这城池后再与人谈协议?” 别看已经打到了克拉科夫,陆越却没有半点改变心意,这一战的目的只是逼迫波兰人签下城下之盟,他可没想要真的灭亡波兰王国。 正文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波兰会战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克拉科夫城位于瓦韦尔河的左岸,所以,三国联军不需要渡河去攻击城池。哪怕波兰人为自己的都城修造了护城河,但那与过百米宽的瓦韦尔河也是两个概念。 城外,过五十架梁山砲一字排开,砲石如雨点般落在克拉科夫城头上。一架架石砲的前方,一堵堵披着生牛皮的木墙耸立着,遮蔽着从克拉科夫城头射下的弩矢、火矢。 大批的波兰俘虏被驱赶着奔向城下,把一捆捆干柴枯草扑入护城河中…… 萧合达眼睛里闪过一抹追忆,耶律得重已经花白的胡须也微微颤动,两个人对视一眼,一个字不说,可一种复杂的滋味却同时在二人的心底里升起。 这般攻城架势才是他们二人所熟悉的配方,所熟悉的味道。可是随着中原火器的兴起,如此的场景已经绝难看到了。 瓦迪斯瓦夫此刻脸色说不出的难堪,中国人填平护城河的速度快的惊人,而更重要的是,就眼下的局势,怕是很快克拉科夫城的城墙就会被砸破吧? 中国人的投石机威力巨大,砲弹落入城中,陷地成坑,没有亲眼见到,瓦迪斯瓦夫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与中国人的投石机相比,克拉科夫城内的投石机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一样不值一提。而且中国人还在他们的投石机群的前方竖起了一道木墙,让城头上布置的弩炮、十字弩,全做了无用功。亏得他先前还嘲笑过中国人的举动,认为是白痴一样的行为。现在看,真正白痴的反倒是他这个自以为是的波兰国王了。 克拉科夫城新建的石头城墙是很牢固,但日夜不停的被石砲轰击,它究竟能支撑多久去,瓦迪斯瓦夫心中着实没底。 事实上这种只挨打无力还手的态势,已经大大影响城内守军的士气了。 中国人攻打基辅时候的威胁对于克拉科夫城可一样是直命要害,克拉科夫城内也有大量的木质建筑,虽然不会像基辅城那样全城都是木头房子,但若是被中国火弹洗地,克拉科夫城也要直接打GG了。 如是,克拉科夫城内的波兰军,现在有着一个很强烈的意想——出城野战! 因为当卡拉科夫的城墙被打击的惨不忍睹之后,这也就意味着守军已经无力遏制联军石砲群的逼近,如此火弹洗地才能成为现实化的威胁。 与其待在城中被火烧,且不如杀出去与敌人决一死战! 当克拉科夫的城墙变得不中用之后,这似乎已经成了波兰人唯一的选择。 就是瓦迪斯瓦夫都默认了这一决定,现在他们唯一要等待的就是克拉科夫的城墙“倒下”。而作为波兰国王的瓦迪斯瓦夫,他所能做的就只有一边向南方打招呼,让援军不用再去等待神罗的兵马,立刻向克拉科夫逼近;另一边就只有诚心诚意的祈祷神罗的康拉德三世快些出兵吧。 但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瓦迪斯瓦夫并没有得到上帝的保佑,神罗的援军或许已经开拔了,毕竟康拉德三世陛下是教皇大人的忠实朋友。但从神罗到波兰到底需要时间不是吗? 克拉科夫城的城墙明显没有那么的耐久,在桑多梅日大公亨里克带领援军抵到克拉科夫城的时候,城墙已经变得千疮百孔,好似被狼狗撕咬过的破烂骨头一样,再不能从高处对城外的行动制造半点威胁了。 这种情况让城内的波兰守军没有一个人还能坐得住,恰好亨利克带着援军抵到,哪还有甚各好说的?直接开片! 瓦韦尔河左岸的大片原野上,一面面贵族旗帜飘扬,大批的波兰步骑汇聚在旗帜下,一排弩炮被布置在阵列的最前方,国王瓦迪斯瓦夫目光炯炯的看着对面。他身后是一支装备精良的王室侍从骑士,同行的还有一支人数虽不是很多,却身披十字罩袍,打着十字军旗,扎眼无比的骑士。这就是波兰境内的教会、修道院所属的信仰骑士! 他们波兰军中最精锐的力量,也是最有战斗意志的战士。他们随从国王本人部署在的全军中心。那里还有瓦迪斯瓦夫的其他直属部队,主要就是来自西里西亚和克拉科夫的骑兵。这些骑兵的身份大体都是贵族们的侍从骑士,身披锁子甲或者皮甲,头戴西欧式的圆顶盔或者东欧式的有链甲护面的尖顶盔。护具还包括手持的三角盾、圆盾或者水滴形盾。但除了少数战马有罩袍外,多数骑兵的马匹是没有防护装具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且还算不上是重装骑兵。 阵型的最前排是弩兵,他们都披着皮甲,而后面就是大量从贵族封地征调来的农民了。他们有的身材敦实健硕,有的则相对单薄一些。基本上都没有面对大规模战争的经验,不少人都是生平第一次拿起武器上阵。身上也只穿着毫无防御力的亚麻布衣,很难对抗箭矢。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位于征召兵后方的披甲步兵了,这些人个个都身材健硕,他们或是城市的卫兵,或是贵族的侍从剑士、卫兵,手中拿着长矛、长戟、链子锤、战斧、战锤等武器,几乎人人都带有盾牌。他们才是整个步军的精锐。 而在两翼则分布了大量的轻骑兵,很多人身上只有一个简陋的布面甲,持着长枪,提着盾牌,只有少数人穿着锁子甲。 而在波兰军的对面,以城外联军的营垒为核心,几门三斤小炮炮口直对着前方,周边是一架架床弩。这种在陆齐军中已经被淘汰了很久,可陆齐朝的武库中却存放了很多的武器,就跟最后一批神臂弓一样,现在被陆谦甩锅一样丢给了陆越他们兄弟。 在中原早就不吃香的床弩。神臂弓,放在欧洲世界,却是绝对的先进武器。 陆越这时候正立在一座简陋的教堂的钟楼上眺望着波兰军,这是一座位于克拉科夫城外的教堂,现在自然没有教士神父还留在这里,而是成为了陆越的中军所在地。 联军的营盘布置也是以这座教堂为核心的圆。无论是中军营垒的形状,还是周遭大小营垒的警戎圈,那都是一个大大的圆。 教堂距离克拉科夫城不超过十里,此刻斜对着从西面逼来的波兰军,两军还不足两千步的直线距离,中间全无遮挡,不用千里镜陆越都可以将整个战场尽收于眼底。 正文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波兰会战(二)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波兰人大概有两倍于我军的兵力,但披甲兵数量过少,尤其是重装骑士。” 陆越的身边,一脸风霜的老将耶律得重如此说着。目光看着对面的波兰军,眼睛里透漏着一丝轻蔑。 陆齐大军西征这般长久,对于一神世界的政治、社会和军事制度早有清晰的认知。他口中所谓的“重装骑士”,就可以看做是齐军的具装铁骑。虽然人甲、马甲的质地较之齐军都要逊色不少,但对一神世界的重装骑士的优点也要清醒的认识到。 后者自幼习武,精通马上作战,只论单一的武力,每一个西方重装骑士就活似赵宋的西军将门子弟,武艺当然会比寻常军卒出身的具装骑兵要强了。 然而齐军的具装铁骑作战,看重的更多是纪律,而不是单体的武艺。除非你能媲美卢俊义、史文恭这等盖世猛将。 而且就是卢俊义、史文恭如此之猛将,面对陆齐军具装铁骑的如墙而进时,也真没有太大的用处。 “步兵数量颇多,但披甲兵少,单兵素质更叫一个差。”耶律得重打望着对面的阵列,不屑的说。 这太阳还没升到正中,波兰人列阵不过一个时辰,可看他们的步军阵列,现在都已经成什么样了? 不只是前头那些明显的炮灰征召兵,就是稍后的披甲步兵,阵列也一样的辣眼睛。 如是,这支人数达到了四万人的波兰大军,放在耶律得重眼中,就也是辣眼睛了。 此次三国联合作战,陆豫、陆云为陆越提供了八千五百兵马,而全力动员的吴国也爆出了近一万五千军的兵力,更不要说留守的征召兵和运输部队了。 如此相加,只战兵就有两万三四千人,零头部分都留在了后路,现在克拉科夫城外的三国联军,数量就在两万人左右。 陆越跟耶律得重是一样的心理,对于前方两倍于己的波兰军,半点不放在眼中。 波兰人数量再多又如何?乌合之众罢了。而他手下虽才两万军士,可绝大多数都披挂着甲衣的。就是那些奴兵、仆从军和附庸军,也都披着披甲、锁子甲、札甲,或是棉甲、布面甲之类。 亨利克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哥瓦迪斯瓦夫,“中国人会迎战吗?” 如果对面的联军不出击,坐视着波兰人列阵,那就等于叫波兰人主动发起进攻,那可是一个很不美妙很不美妙的结果。 “如果你是对面的统帅,你会迎战吗?”瓦迪斯瓦夫问。 “当然,我当然会迎战。中国人一路杀到了克拉科夫,他们是战场上的胜利者。胜利者不会拒绝失败者的挑战!”亨利克毫不犹豫的道。 “那么我想他们也会迎战的。”瓦迪斯瓦夫的声音有些飘。 这次战争无论如何,他的损失都大了去了。中国人在后方做的那些事情,可都已经传进了他的耳中。 这时候的教堂内,耶律得重、萧合达等正聆听着陆越的吩咐,就如瓦迪斯瓦夫说的一样,陆越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迎战! “为何不再等待一二,再寻出击良机。再过一两时辰,敌军兵疲马惫,士气衰落。我军趁机杀进去,定会势若破竹,所向披靡。破敌易如反掌!” 耶律宗雷不解的说。就波兰军的那素质,再等上一俩时辰,他们的阵列自己都要乱了。 “摧敌锋于正锐,叫他们败得无话可说,更彰显我军威名。” 陆齐的名头是已经很大了,但再响亮的名头也不能忽视距离的威力。并且他们是藩国,在一神世界的眼中,就等于是边境带剑贵族一样的封臣,中国固然强大,但具体到眼下的陆越他们,还剩有几分力量? 这一阵,陆越就要好好地给波兰人,乃至是给匈牙利人、神罗人,给整个欧洲人,都好好地上一课。让他们都明白吴洛沐三国的不好惹。 一阵凄厉的号角划破天地。已经下马休息的瓦迪斯瓦夫、亨利克等连忙起身翻上马背,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就见不远处联军大寨里,一面巨大的吴字纛旗在风中猎猎飞舞,纛旗周围是一面面各色的旗帜,铺展开的联军阵线中,一杆杆大旗飘扬,黄色的旗面与一个个黑色的大字交相辉映,远远的就透出一股令人生畏的肃杀与威严。 中国人来了! 看到这一幕,瓦迪斯瓦夫等一干波兰贵族们稍稍松了口气,可旋即一颗颗心脏又重新被提到了嗓子眼——一场足以决定波兰甚至是欧洲今后数百年历史走向的关键性会战,很快就要展开了!如果会战以他们的惨败告终……,那么中国人便在罗斯之地牢牢站稳了脚跟,就在一神世界的边上建立起了一个稳固的桥头堡。或许今后中国人再次杀来的时候,就是整个波德平原甚至是法兰西平原的沦陷了! 当上帝的荣光被中国人遮蔽,那么,整个欧罗巴也将进入一个难以想象的黑暗时代…… 号声吹响,波兰人开始整军。牧师完成了祈祷之后,瓦迪斯瓦夫对身边的贵族们说道:“我们的远程投射力量显然不如中国人,所以要以骑兵力量迅速突击,同中国人近战解决战斗。不如,时间拖得越长,我们的伤亡就会越大。” 瓦韦尔河左岸是一片宽阔平坦的原野,整个波兰都是如此的地形。非常适合骑兵驰骋! 波兰人的前军仅仅是用弩手来保护大量的征兆部队。这些人都是农民,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也没有经历过一一场场的战争,很容易因为伤亡和敌军恐吓而自己混乱。 两翼的波兰轻骑兵首先展开了冲锋,直拉开这场大战的序幕。 瓦迪斯瓦夫的打算是,用数量不少的轻骑兵缠住敌人的骑兵部队,然后投入精锐的骑兵主力,中国人的战斗力不可小觑,这般做很难干净利索的击败敌人。他也不需要如此‘轻松轻易’的击败敌人。瓦迪斯瓦夫真正的杀手锏是他的步兵,数量庞大的步兵。 当波兰的骑兵与敌人整个混战在一块的时候,大群的,数量上绝对优势的步兵,齐齐杀入战场,那绝对是能够改变一切的。 正文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克拉科夫之战(三)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陆越已经披挂整齐,跨上战马,出现在了大军阵中。看着波兰人两翼出动的轻骑,“传我的命令!”他举起马鞭,向前一指,说道:“破波兰者,就在今日!” “诸将士们务要努力,一战而收全功!” “国主有令……”数十骑传令兵立刻飞奔而出,他们沿着铺展开的战线,在联军的左右翼步骑阵列间隙中穿过:“破波兰者,就在今朝!” “我军万胜!”士兵们齐声回答,一个个斗志昂扬。当战鼓敲响时候,纷纷翻身上马。 刹那之间,整个大军上下就已经杀意沸腾。 耶律宗电将手一挥:“出击!”他身后的战旗立刻前压,五百轻骑簇拥着他奔驰向前,然后,全军的左右两翼,各有两个骑兵阵列闻风而动,尽都是五百人马,他们就像一把把镰刀,就像一道道海潮,直直的冲向了对面的波兰轻骑。 就在此时,联军的中军之中,战鼓声一下子就变得激昂起来。 而就在中军帐前,大批的板甲骑兵和锁甲、札甲、鳞甲骑兵开始集合。 前方的五营轻骑,相比起板甲骑兵来确实是轻骑。他们身上都披着轻便的皮甲、棉甲,甚至是纸甲,这当然不是说联军手中无有甲衣了。 陆齐军西征,破塞尔柱人,破罗斯人,前后灭敌数十万,多少‘破烂’甲衣没有? 但前方出击的这五营骑兵,之所以没有披挂锁子甲、札甲、鳞甲这种落后甲衣,那只是因为他们的职责根本不是肉搏。骑射才是他们的武器! 铁浮屠还要拐子马来配呢! 两千五百名轻骑兵,多出身塞北部落或是回鹘、突厥各部,以一定数量的八旗退伍老兵为骨干筋脉,整合起来,他们就是一支可怕的力量。 骑射! 这对于波兰人而言并不陌生,克普恰克汗国强盛时候,波兰人的邻居罗斯人就常年遭受它的侵入和劫掠,那些草原骑兵骑着快马,人手双马甚至是三马,来去如风。弓箭就是他们最得力的武器,密集如雨的箭矢恍如一阵阵的暴雨疾风,把所有的反抗全都扫荡去! 再有就是他们东面的邻居匈牙利人,现如今的匈牙利人与当初肆虐欧洲的上帝之鞭阿提拉所率领的匈人可没有太大的联系,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半点的联系,如今的匈牙利人更该说是马扎尔人。 马扎尔人是可萨人的分支,可萨人是西迁的北匈奴、突厥人和回纥人混合组成的新部族,还包括了钦察草原上的一些当地土著,于公元7至9世纪在伏尔加河中下游建立了强大的可萨汗国。马扎尔人原文名称为“on ogur”,即十箭与十回纥(7个马札尔与3个可萨部落)。 这些外来者闯入欧洲后到处侵扰,最远一次都杀到了法兰西东南的普罗旺斯。肆虐了足足一个世纪,直到西元955年,神罗皇帝奥托一世在巴伐利亚的奥格斯堡击败并重创了他们的主力。马扎尔人这才转变为定居务农生活,并在伊什特万一世的统治下,改宗基督教,不再对外族构成威胁。反而成为了一神世界在北方的两大守卫者之一。 而当马扎尔人肆虐欧洲的时候,当时还处在原始公社才逐步解体,封建制度刚刚萌芽阶段的波兰人,可没少受他们的欺负。如今二百年快过去了,波兰人对于骑射并不陌生。 但是不陌生归不陌生,这却不意味着波兰人也能玩骑射。他们的抵制手段如罗斯人一样,只靠着手中的盾牌。当两军的距离接近到约莫百步的距离时,联军轻骑兵纷纷弯弓搭箭。波兰轻骑兵一无还手之力,二无抵挡之力,手中的盾牌便是能护着了自己也保护不了整个战马,在箭雨之中尸横遍野。 但是波兰人依旧在进攻,毕竟两军间距很短,对于战马而言,很快就能冲过去。只要能忍下一时的伤亡就可以了。后方,瓦迪斯瓦夫看到前方轻骑兵的惨状后,还连忙下令亨利克率领精锐骑兵出击。 “勇士们,今天,我们应当让中国人知道,什么叫做无畏的战士!”亨利克高举武器,大声喊道:“仁慈的上帝在庇佑着我们,我们一定能够击败这些野蛮的东方暴徒!” “上帝保佑,请赐予我们胜利!”波兰骑兵们纷纷回应。 这一刻,他们的士气高涨,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而就在亨利克带领着甲的精锐骑兵投入进战斗的同时,耶律宗雷也引领着一千甲骑冲进了战场。这一千甲骑中还包括了一个营的禁军【护军】,可以说是一把再锋利不过的尖刀了。 与波兰人的‘絮絮叨叨’不同,耶律宗雷高举着大刀,只把刀锋向前一指:“万胜!”一人呼而千人应。一股锐不可当的气势已经从一千甲骑中升起! “万胜!”此刻,无论是护军,还是附庸军,全都是气势汹汹,狂吼着喉咙,然后一勒缰绳,再次冲向波兰骑兵。 锵锵锵!噗嗤噗嗤…… 刀枪交错而过,兵刃划过战甲的声音不绝于耳。同样刀枪切入肉体的声音也响彻个不停,就像那遍布战场的惨叫声一样。 波兰轻骑兵与联军甲骑的装备代差,在这一瞬间尽显无疑。 无数的波兰轻骑兵在此次对冲中愕然发现,自己的武器根本穿不透中国人的战甲,而他们的防御在那些骑着骏马疾驰而来的中国人面前,却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无数个头颅和残肢断臂,漫天飞舞。 凭借着武备上的优势,再加之波兰轻骑兵那凌乱的阵势,耶律宗雷带领的一千甲骑恍如一次犀利的龙卷风一般,所过之处‘片瓦无存’。 无数的头颅和断肢滚落的满地都是。波兰轻骑兵就如一扇被重锤横击的木门,顿时变得支离破碎。 耶律宗电一点也不耽搁,立刻带领着手下轻骑凶猛的扑了上。五个营的轻骑兵可以在短时间内彻底的把眼前的波兰人给扫灭干净。 而耶律宗雷带领的一千甲骑却头也不回的向着亨利克率领的波兰精骑继续冲去! 是的,他们之前已经战了一合,可这有什么?真正的精骑,不说能跟历史上的四太子金兀术立fg,什么马军对冲打上一百回合,但来个十回的耐力还是要有的——战马途中更换。 正文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克拉科夫之战(四)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陆越看着战场,“令萧合达引甲骑、轻骑各五百绕波兰军之后,使张子盖引一千骑进援耶律宗雷。”却是这不长的时间里,耶律宗电已经把波兰轻骑兵给尽数收拾了去,留下一营的人马看管押送俘虏而回,另外自引四营骑兵冲向了波兰前阵的步兵。 但是耶律宗雷却陷入了波兰人的阵中。 虽然这一时期的欧洲军队的军事素养要远不如陆齐,但这却也不等于说人家从上到下就都是纪律涣散的乌合之众。 欧洲人在用骑兵冲阵的时候,他们也是有阵列的。与轻骑兵完全不同,纵然阵列看起来不那么严整,可再不严整的阵列那也是阵列不是? 阶梯型冲锋,就是欧洲骑士攻击时候的常用手段。 而组成‘阶梯’的骑士群,数量并不多,从少到二三十人,到最多的五六十人,除非是骑士大国的队伍里,你很少能看到百人规模的‘阶梯’。 这不是因为骑士少,而是因为他们的军事配合不默契。 阶梯型冲锋就是在大小贵族旗帜的引领下,展开的骑兵群冲击。为了最大限度的发挥出自己的力量,需要骑兵集群排成稳固阵线,彼此间缩短横向间距,相聚很近。然后像一堵墙一样直直向前! 骑士们夹枪冲锋,开始时小跑前进,只有在最后一刻才发动冲锋,以防马匹疲倦或队形混乱。骑枪在一开始是竖举,只有在接近敌人时才被放下平举,以期正面击中敌人或是他的盾,而且骑枪要抓牢并保持臂下夹持。 后者长度很长,长度一般为9至14英尺,也就是三米到四米。只看造型与中国的马槊很相似,但实则却截然不同。马槊多耐操啊,西式骑枪却是消耗品。枪柄多用桦木等脆木。冲锋一波,捅中人了枪柄就会断(要不然骑兵的手就断了)。 也所以,历史上的墙式骑兵【近代骑兵】在欧洲世界诞生,也不是没有缘故的。但因为彼此间的默契不够和生疏的配合,波兰人的‘墙’比起陆齐军的‘墙’真的是差远。 眼前的波兰骑士,十人一列似乎就已经到了他们的极限。 故而,亨利克带领的精锐骑兵,实则就是一个个坚硬的小石头,耶律宗雷部算是一柄大铁锤了,最初它可以轻易地砸碎一个又一个的小石头,然波兰人数较多,至少比起耶律宗雷部是多的,后力不济,那就只能尴尬了。 陆越现在就让自己的禁军副统领张子盖引一千骑进援耶律宗雷。这张子盖就跟陆川身边的成闵、王胜一样,是陆越为就国前的护军中的大将,也是一个很猛的人。 极短的战阵间距给了张子盖军很大便易,几乎是陆越这边刚刚下令,眼睛眨上几下,那边张子盖就已经引着马军冲进了波兰骑军中。 仅仅是在这个刹那,张子盖军就如一支利箭转入了波兰骑军的阵中。亨利克自然也发现了联军的进援,也派出一支队伍前来阻击。 可张子盖军的前方是一个主力骑军营排出了墙式阵线,整体突入进来。前来阻挡的波兰精锐骑兵是挡者披靡。 虽然联军的精锐骑兵也付出了血的代价。转瞬之间,整个前排百名甲骑就几乎被打掉了一半!但这对波兰人的杀伤显然更厉害。 前方五排甲骑如墙而进,后头又跟着五百甲骑趁火打劫,亨利克就觉得只是转瞬间局势就又不同了。 他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怎么也想不通,那么雄健威武的骑士,怎么一下子就被中国人给湮没了? 当张子盖引着一千甲骑杀入战阵中后,局面就已经彻底变了。耶律宗雷与张子盖两军相合就是两千甲骑,这个数字比起波兰人的骑士自然还趋于劣势,可千万别忘了双方战斗力上的差距。 这种正面厮杀,两千甲骑就算不能撕碎了波兰人的骑士,也不可能轻易的就被波兰人给击败。可以说,当后续的张子盖军杀进去后,短期内,那片战场上就形成了一个短暂的僵持。两军谁也不能立刻将对手击败。 唯独可悲的是,那里对战的双方,一边是波兰人大半的精锐,另一边却只是陆越的一部分力量。 耶律宗电引着轻骑继续向波兰人的前阵步兵冲去。 瓦迪斯瓦夫在后方看的脸色沉重,他当然明白中国人的用意是甚。用精锐骑兵缠住自己的骑兵主力,然后以弓骑兵打散战力和斗志两薄弱的征召步兵,然后大军出击,想要击败波兰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尤其是中国人还早早的派出一支骑兵绕到了波兰军的后方,这可不是在为收盘做准备么。 “告诉前军,守住阵线,一定要守住阵线!”瓦迪斯瓦夫紧张的叫着。 要知道,波兰人为数不多的披甲步兵可都在大量的无甲征召兵之后,若是那些个农夫放了羊,一窝哄的向后溃败,披甲步兵就是要上前也被堵死了道路。可惜这个时候再让披甲步兵上前,然后撤回一部分无甲的征召兵,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临阵变阵,那是要自废武功啊。征召兵们可不立马就会从后撤变成溃败? 现在,瓦迪斯瓦夫可以信赖的就只有前军那寥寥几排弩手了。 弩兵是一种杀伤力很犀利的兵种,大批集群弩兵组阵,那绝对是骑兵部队的克星。 契丹人不冲赵宋列阵之兵,弩兵的威力之大就可见一番。 然而赵宋军队的弓弩是何等规模?眼下波兰的弩手又才有几个人? 几排弩矢落到了冲锋的轻骑兵中,就是一马当先的耶律宗电都被一箭射中了肩膀,错不是他穿的是板甲,这一箭把他径直射落马下也并非不可能。 弩矢带来的冲击力让他身子在马背上晃了几晃,但靠着马镫借力,最终还是稳了下。 而当历经了弩矢的杀伤后,当距离抵到百步时候,轻骑们纷纷弯弓搭箭,一蓬蓬的箭矢如暴雨一样浇落到前列弩手们的头顶。 一排排骑兵在临阵三五十步的距离上调转马头,如是一股被分开的水流,不见半点生硬,行云流水般完成了临阵转向。 如果波兰前军隐藏着一支铁骑,这时候冲出来,定能杀耶律宗电一措手不可。 一排排箭矢密密麻麻的落下,不止把弩手们风吹雨打去,其后的大批波兰无甲步兵更是遭罪。瓦迪斯瓦夫已经叫人下令,让前军的征召兵们发起进攻,但这纯粹是让他们送死啊。 数量众多的征召兵崩溃了。他们已经把战前给予他们极大激励的上帝忘在了脑后,把他们的领主也忘在了脑后,逃命成为了他们心中的唯一。 博莱斯瓦夫这时候也受命带领手下的骑士,对着波兰前军的那些已经凌乱的乌合之众发起攻击。箭雨+铁骑冲锋,无甲的征召兵们除了败退逃命还能作甚? 方圆数里,尸山血海之间,波兰军已经一片混乱。 无甲步兵后头的披甲步兵,发疯一样拦截溃败的步兵们。他们就是去主动送死都是有作用的,可以一定程度上消耗敌人的精力和箭矢,还有马力不是? 他们的死就算是只能收到极微弱的效果,那也是应该去做的。但溃败的人潮最终冲垮了披甲步兵的阻拦,不仅冲毁了‘堤坝’,还对后者形成了切割…… 与此同时,两军阵前,在无数人如同散去的燕雀,奔跑在广阔的原野之中,拼死逃命的时候,还有的人选择了跪下。 一个又一个的跪下,一片又一片的跪下。 先的喊杀声渐渐停歇了下来,他们保住了自己卑微的性命,但这一跪下就真的很难再站起来了。 或许,这个时候的波兰农民也不在乎自己还能不能站起来…… 正文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波兰会战(五)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瓦迪斯瓦夫好不焦急,这个时候,更该是‘耐操耐打’的披甲步兵上前,举着坚实的大盾长牌,为弩兵、弓箭手筑起一道遮风挡雨的长城。 让数目众多的波兰步兵的力量得到彻底的发挥。 可惜他不会魔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批的征召兵四散逃离,哪怕是披甲步兵都无法将他们全部拦截下。同样,大量的溃兵胡乱奔逃,也堵死了披甲步兵上前的道路。当然,他们没有反过来把后者冲的稀巴烂这已经是瓦迪斯瓦夫的幸运了。他不能眼睛一眨,就将一个个披甲步兵挪移到了最前线啊…… 而同一时间,博莱斯瓦夫那就是全然不同的心情了。照他看来,眼下的这一战,联军已是赢定了。 他跟随陆越的大军多日,对联军的实力知之甚详。前方的两千甲骑算甚?中国人的骑兵人人都披甲,尤其是那些汉人,以及吴国的少数精锐野战军,一个个都披挂着更强的板甲。就如他身上披挂着的这套板甲一样,只有真正的接触过它的人,才明白它的优秀! 陆越中军就囤积着大量的板甲骑兵,那一遭发动来的威力,绝对可以轻松碾压耶律宗雷与张子盖,自然也可以正面碾压了波兰,那是一支可以改变战局的力量。而其余的奴兵、仆从军、附庸军,数量也是不少…… 联军还有太多太多的底牌没有打出,而对面的瓦迪斯瓦夫呢?波兰人现在还有什么? 对战争的胜利充满自信的博莱斯瓦夫大吼着,在扈从骑士的拥簇下,如同一股洪流,劈开了那混乱中的波兰败兵,直冲着波兰披甲步兵杀去。 后者为了拦截那些溃散的波兰征召农夫们,早已经把自己的队列拉的很快。在总数不变的情况下,那变化的就只能是队列的厚度了。这个时候博莱斯瓦夫带领着手下的重骑兵群,纵然这只是一个才五百人左右的骑兵群,但他们人人披挂着双层重甲,胯下骑着是陆齐军从西亚中东抢来的良骏,作为博莱斯瓦夫投效的见面礼,陆越不止将他被俘的人手全部都放了回去,更送他了一批札甲和锁子甲,以及上千匹好马。让博莱斯瓦夫在之前战中损失惨重的实力有了一定恢复。 不过看博莱斯瓦夫现在身后只有五百来重骑跟随,就能知道,他的实力受创之深,现在还远未恢复。 不过就算如此,五百来重骑,合着数量两倍还多的轻骑——他们是一个个骑士侍从,并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轻骑兵,不少人还是披着锁子甲、皮甲的,只是战马无有马甲,锁子甲、皮甲的防御力也很杯具。但对于溃散的无甲征召兵而言,他们依旧是无敌的。 当博莱斯瓦夫带领着骑兵群直冲入溃兵中时候,真是劈波斩浪,无可阻挡分毫。 而瓦迪斯瓦夫视线受阻挡,根本就没有发现博莱斯瓦夫的动作。要知道耶律宗电带领部队杀去前军,战马疾驰,尘土飞扬,早已经做好了遮掩。 而至于战马疾驰的马蹄声,前头的轻骑部队不一样在遮掩了吗? 等到波兰人发现博莱斯瓦夫的旗帜时候,一名军官急忙吹好了号角,但是有什么用?等到披甲步兵的指挥官接到警讯并醒悟过来的时候,博莱斯瓦夫早已经领兵杀到了。 ‘突如其来’的重骑冲锋,让对面的波兰披甲步兵两腿颤颤,他们的队列太单薄了。 一些胆子小的士兵甚至连手中的长矛都已经握不住了,两腿还在不断颤抖着!没有几个人能够看着黑压压的重骑朝着自己冲过来时,还能够保持镇定! 没有,哪怕是最精锐的重甲步兵方阵也不能!何况是他们这没有弓弩遮掩的单薄队列呢? “上帝保佑波兰!上帝保佑国王!” “波兰万岁!” 波兰人绝望的喊叫了来,但他们还是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在让人绝望的打击没有降落到他们身上前,这些人还能把握得住的。这里,就不得不说一声信仰的号召力真的很厉害了。 就波兰人那单薄的阵列,当敌人的骑兵冲过来的第一瞬间里,他们大多都是非死即残,哪怕他们已经用手中的长矛刺中了飞驰而来的战马或者是骑士,但是也绝对承受不住战马冲锋时的巨大冲击力! 数百斤重的战马以及骑士,会和巨石一样撞进步兵的阵列之中,也许他们在第一时间里就已经不走运的被长矛刺死了,但是他们的身体却是会依旧前进,然后,狠狠的撞进步兵阵列之中! 这般之后,在第一排的骑兵们死伤惨重的同时,也打乱了步兵的阵列,后排的骑兵就能顺利的冲进步兵阵中,然后痛快轻易的屠戮步兵! 所以说当骑兵和步兵相接触的第一瞬间里,双方都会死伤惨重! 这就很相似不相容的水火。二者相遇必有一亡,而至于究竟是谁倒霉,那就要看各自的力量了。 水多可灭火,火大可干水。 而现在这个时候,倒霉的只能是明显处于弱势的波兰披甲步兵。 短短时间里,滚滚铁骑便已到来。不过是数秒钟的时间而已,那些波兰披甲步兵甚至只来得及把长枪竖起,最前排的骑兵就已经一头撞上了他们的步兵阵线! 霎时,鲜血横飞! 这不是钢与铁的碰撞,而是石头与鸡蛋的碰撞。都不带有延迟的,滚滚铁流便彻底从眼前的波兰士兵身上碾压过。 所以,波兰的步军全乱了。当博莱斯瓦夫部从破开的口子蜂拥而入,然后并没有趁机扩大战火,向混乱中的左右翼扩展开来,而是如一支利箭一样,直向着瓦迪斯瓦夫所在处杀去。那当真是石破天惊! 不说波兰军的惊吓,就是陆越收到前线急报后,都也张大了嘴巴。 “不错,很不错!” 博莱斯瓦夫这一招妙极了,别他原先的打算可犀利多了。要知道,他先前使萧合达引兵千骑绕到了波兰军的侧后,瓦迪斯瓦夫派出身边的一些队伍在提防着萧合达军。如此他自身的护卫力量就一定有削弱。这个关键时刻,博莱斯瓦夫率军直捣黄龙,可得奇效! 正文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波兰会战【终】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波兰军完了。 当博莱斯瓦夫带领着手中的队伍,直向国王瓦迪斯瓦夫,同时也是他的长兄杀来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对面具体的兵力有多少,而草率的认为自己布置在前方的步军已经全都完蛋了的瓦迪斯瓦夫,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逃! 然后整个波兰军的崩势就再无人可阻止了。 其速度之快让陆越都深感措手不及,只能匆忙命令全军出击。真的很匆忙,他都没做好准备呢。 但是联军以一个个板甲骑兵营为前导,很轻易的,就把军心涣散的波兰军给撕成了一块一块的碎片。 他们的步军和马军都彻底的被分割开来了。 这让带领骑士与耶律宗雷、张子盖军作战的亨利克惊恐万分,因为内里就有两支联军骑军闯进战场,把双边均衡的势头给彻底打破,而且转眼之间,他所带领的军队就陷入了困境。这让他更是沮丧,因为这意味着克拉科夫之战这场至关重要的首都保卫战的失利! “走!突围!”亨利克大吼一声,带上自己的扈从骑士,就要突围。 但这个时候再要走,谈何容易? 亨利克的旗帜早就像一坨’香’飘十里的翔,如招引苍蝇一般,吸引着一支支联军骑兵的视线。 波兰十字骑士的首领,骑士长德意志人耶尔格·默尔腾抑制住心中如海涛一般涌动的愤怒,他对国王瓦迪斯瓦夫的贪生怕死和临阵脱逃,一百个看不起,一百个鄙视。这时候见他就用显得高亢的嗓音下令:“勇士们,现在是我们用鲜血捍卫上帝荣光和尊严的时候了。”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双手阔剑,大声呼喊着:“请赐予我们光荣,上帝,赐予我们光荣,非为了我们,上帝,而是为了您的名字!” 所有的十字骑士都拔出了自己的剑,举起了手中的枪,跟着耶尔格·默尔腾一同大声呐喊:“请赐予我们光荣,以神的旨意!” “赞美我天父,荣耀归主,哈利路亚!” “赞美我天父,荣耀归主,哈利路亚!” 慷慨赴死的勇气,高声激昂的呐喊,仿佛这么一来就把心底里的恐惧通通驱除。 接着,一旁的主教也用高亢的嗓音吟唱了起来。“荣耀归于天父,祂爱怜普世;为救我们罪人,赐下独生子;主也甘心情愿,为我们舍命;敞开天上恩门,使我们得到永生……” 转身之间,就连亨利克充满惊恐的心都为之安定了来。周边的扈从骑士们也都开始唱着神的赞美诗,跟随着他们的首领,攥紧手中的武器。 简直就是鼓乐台,士气+10! 在中世纪这个的时代,一神世界内信仰的力量真的不可小觑。 “波兰的骑士!为了上帝和波兰,死战不退!”亨利克的封臣之一,举起手中的长剑,高声大喊着。 这明显是送死的决定,但如此环境之下却轻易的拉起了不少人心中决死一战的无畏斗志。 “为了上帝和波兰,死战不退!”发起者身边几乎所有的人都举起了武器,用最大的呼喊声回应那个封臣。 一匹匹骏马被勒转马头,一个个身影充满了悲壮。 他们也真的很慷慨悲壮,他们的行为明显就是以自己的死来为亨利克争取时间。 但是想要逃脱联军的追捕又谈何容易?萧合达不是吃白饭的,更不要说全军发起攻击之后,一支支骑军队伍的纵横驰骋,恍然就是在编制一张大网啊。 波兰人就算是能溜走几条大鱼,但他们的主要军事力量,也会被一网成擒。 而没有了士兵的将军还是将军吗?没有了封臣的君主还是君主吗?除非瓦迪斯瓦夫低下头来,不然,陆越又凭什么把手中的俘虏交还给他? 没有了骑士和武力,整个波兰就是一个光溜溜的花姑凉,瓦迪斯瓦夫就算能在今日里逃过一劫,又有甚意思呢? 除非他能依靠神罗的力量为他拿回自己的‘国家’! 但是康拉德三世又岂是助人为乐的大善人?要知道德意志人可一直都在窥视古普鲁士的啊。 但后者与瓦迪斯瓦夫的关系很好,所以,哪怕他们并不信奉一神,却始终处在波兰的保护之下。因为早在瓦迪斯瓦夫的老爹时期,波兰地区的都主教巴姆堡的奥托就得到了一个使命——进入普鲁士,并使当地的普鲁士人皈依基一神教。 这当然不是口头说说就是的事儿,这等于是波兰人在教廷面前揽下了差事——俺要‘说服’古普鲁士人皈依主的怀抱。 哪怕他们暂时还没有做到,但古普鲁士人已经被划归到波兰人的工作范围里了,德意志人再想进入,那自然要先得到波兰人的允许不是? 不然,这就不止是抢生意的事儿了,更是德意志人对波兰人的不尊重,是神罗对波兰红果果的蔑视。 康拉德三世还没有把南方的萨克森人摆平,韦尔夫家族与之只是暂时休战,是因为东方的战事缘故。这般内里还没有彻底安定的康拉德三世,才不愿因因为古普鲁士人而就跟波兰交恶呢。 如此这般的情况,瓦迪斯瓦夫若真的只能依靠神罗来拯救自己,那他要付出的代价可不会小了去。 陆越别看人才在罗斯立足,可对于东欧、中欧国家之间的猫腻却了解甚多。“没抓到瓦迪斯瓦夫?” 时间到了落日十分,整个战场已经结束了战斗,顽抗的波兰人已被彻底碾碎多时。 张宗颜给他带回了亨利克,这是陆越护军的另一命大将,萧合达也没能捉住瓦迪斯瓦夫,在逃跑的人群中,他倒是缴获了波兰王室的旗帜,但却没有发现瓦迪斯瓦夫本人。据被俘的王室扈从骑士交代,瓦迪斯瓦夫在突围路上很不名誉的披上了一件麻布罩袍,那般情况下他要能抓到人倒是真神了。但随即就抢入克拉科夫城的萧合达,却把还留在瓦维尔城堡的王室给一锅端了。 瓦迪斯瓦夫的老婆和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全被萧合达送到了陆越跟前。之前瓦迪斯瓦夫为了宣示自己死守克拉科夫城的决心,选择了让老婆孩子留在克拉科夫。可现在他是仓惶狼狈的落跑了,而他的亲自儿女们,就全给交代了。 陆越自然不会怪罪萧合达,他手中只有一千骑不是?瓦迪斯瓦夫好歹是一国之主呢。就是亨利克要逃脱时候,都有那般多人拼死阻击,险些真的让他给逃了。瓦迪斯瓦夫就更不须说了。 “看来,这会我要抢在他跟神罗见面之前,先把事情给了解了。” 吴洛沐三国,现在就是合起来都吃波兰不下,陆越他始终没有忘记了自己的初衷。他只是要打服波兰人,同时尽可能的给一神世界一安全感。 如果能叫整个一神世界都相信,他们就会止步于东欧的,对于波德平原和更富裕的西欧根本没兴趣,之所以来修理罗斯人,只是因为他们是拜占庭人的阻力,那就更完美了。 可惜啊,欧洲人不是傻子。 正文 第一千零四十章 陆谦的愿望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洪武二十八年,恩泽海岸,港口处。 一头沧桑白发的宋公明看着虽一脸风霜但精神尚佳的胞弟宋清,欢喜的大笑起来。“前遭一别已过年余,阿弟奔转四方,甚是劳苦,然风华依旧,愚兄大慰,大慰啊。” 他这就要回国了。身体不行了,精力也是不济,这一回去便是告老还乡,离开权利舞台已是必然的结果了。然能看到自己胞弟崭露峥嵘,大有作为,宋公明这心中直生出一后继有人之感叹来。 宋清是甚人?当初黑三郎的白扇子也。对于自己这胞兄的心胸报复最是了解不过的人,自然明白宋江最担忧的甚,现如今高兴的又是甚。 宋江是宋家的顶梁柱,他是年岁已高,必须要离开权利的中央舞台了,可偏生宋家的子孙多还年轻,三十岁都不足的年龄可不足以让他们走向高位,更不足以确保他们今后就会走的顺顺利利。哪怕他们出自济州,姓宋,但即便是姓林,如此个年龄也不足以让他们担起大任。何况他们也没有表现出超群脱俗的优秀来。这个时候,宋清的崛起就是再好不过的一个过渡。 虽然宋清的年岁比宋江也小不了多少,鸿胪寺卿的权位也不能跟宋江比,但这好歹是个高位。等几年后宋清便是也要退下了,这几年时间却也能让宋家的子孙走过仕途中最关键也最重要的几年! 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这十年里,对于年轻官员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个都是幼苗状态,在大家都在‘打基础’的时候,你哪怕能早一步迈上一道坎,对日后仕途都是有着巨大的帮助。 宋江不是要已经坐上鸿胪寺卿位置的宋清以权谋私,来给宋家子弟谋取好处,而只是要别人看到宋家子弟的时候能‘一视同仁’就好! 兄弟团聚的时间总是短暂的,只是两日后,宋清就在港口送别了归国的宋江。这一去万里,在如今的时代背景下,两兄弟还真的很难保证日后且能再见。 时任鸿胪寺卿,现如今的鸿胪寺已经被陆皇帝升格为比肩税务总局的二品衙门了,又兼任陆皇帝特命的全权外交大使的宋清,可不能一路相送自己的胞兄回国,他接下还需要越过埃及,进入北非。甚至还要主导陆齐与罗马的秘密会晤…… 陆谦并没有放弃‘惩罚’欧洲的打算,但他却知道短时间里陆齐很难做到这一点。除非现在他停下对美洲的探索开发,停下对广袤的中亚、西亚的汉化,把一个个属国、部族的骑兵抽调整合在一起,浩浩荡荡的马蹄绝对能踏遍欧洲的每一寸山河……,然而他下不了这个决心。 停止对美洲的探索开发很容易,但对中亚、西亚大片区域的汉化,一旦被停止,二次开启时的代价和效果,可就要大打折扣。思来想去,陆谦还是决定暂时停止对欧洲的惩戒! 但这只是暂时,或许是三年,或许是五年,当陆齐在征服的大片区域内建立起初步的统治,当一个个新立的藩国出现在中亚、西亚和欧洲的时候,当陆谦把皇位留给二代目后,他一定会亲自带兵惩罚整个一神世界。 是的,亲自带兵! 这是陆谦多年来从未对外人说过,却又愈发的深植心中的一个念头。 他要亲自带兵攻伐欧洲。 因为他的身体还是不错的。何况等过几年把皇位传给儿子后,他在这个世界的年龄也不过六十多岁,而六十多岁就很老了么? 便是在历史同期,都还有年近八十而四次掌权的蔡京,陆谦并不觉得六十多岁的自己就已经很老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念头一旦‘大白于天下’,一定会遭受到举国上下的反对。但他真的很想亲手去蹂躏一番欧罗巴。惩戒欧洲,惩戒高卢鸡、约翰牛、汉斯猫,惩戒鹰酱、脚盆鸡,惩戒毛熊、面条等,那是他莫大的愿望啊。 纵然现在鹰酱还没出生,脚盆鸡已经给炖了,毛熊也已经杀了,但高卢鸡、约翰牛和汉斯猫,外带意呆利面条,以及其他佐料们,都还没有入锅,那真的有些不完美了! 不过事情要一步步的来,先让宋清这个出国多年都没能归来述职一遭的鸿胪寺卿,哪怕是在被晋升为鸿胪寺卿时,都在努力搞定埃塞俄比亚人的路上的大功臣,暗中与罗马谈一谈吧。陆齐并不一定要立刻干倒拜占庭人,但小亚细亚半岛却是他的志在必得之物。 自然欧洲人能别那么头铁,这事儿就不成问题。 虽然欧洲人并不傻,知道这般做对陆齐的意义更加重大,可他们实看不到胜利的希望啊。就算能利用水军持续不断的骚扰地中海东端的沿海区域,给陆齐造成了不小的防御压力,但这都是癣疥之疾。 他们只能骚扰地方,却根本不可能在岸上取得一立足之地。顶多就是一倭寇! 所以,双方暂时停战歇息,未尝不是一个对双边都是有利的选择。陆齐在借机站稳脚跟,他们也能趁这个时间段,达成内部的统一,整合出更多的力量啊。 宋清如果能完成这一任务,再连同他之前的功劳,只要能身体健康的回到金陵,都还能有更大的前途在等着他。陆齐朝中近些年可一直都有个谣言在流传,鸿胪寺卿也将入阁。那样的话,鸿胪寺卿就不只是单单的鸿胪寺卿了,他还是帝国的内阁大臣。 铁扇子在天竺大陆说服了西遮娄其人,往西遮娄其王朝观望了好一阵,才决定进入战场,可是为陆齐军减轻了压力。之后又‘说服’了巴格达的哈里发穆克塔菲,让天方世界‘成功’的把波斯高原除名了。掌握了实质权利的穆克塔菲,现在正一门心思的整个伊拉克的地盘,然后对着天方半岛和埃及想入非非。而有了他这位哈里发的压制,整个波斯高原的土著反抗力度可是减轻了不少。 更别说他摆平了埃塞俄比亚人。后者虽然是正教中的分裂势力,然再是如此,也信仰的是正教不是? 能让埃塞俄比亚人最终回绝拜占庭人的召唤,回绝一神世界的召唤,这并不是宋清的功劳,而是残酷的现实的功劳。埃塞俄比亚人的迅速复苏,离不开陆齐的支持,他们不可能真的与陆齐亮刀枪。那会给他们造成巨大的挫折! 但埃塞俄比亚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并没有一门心思的杀去埃及,而是掉头南下,向非洲的内陆扩大自己的地盘,这当中就是宋清的功劳了。而借着说和了埃塞俄比亚和埃及的战争,宋清在腐朽的法蒂玛王朝也有了一份影响力,一举而两得,这可就是真正的功劳! 陆谦很重视埃及的,原因只有一个——特殊的地理位置。 苏伊士运河,在短期看,是不可能开发的。但是几十年后呢,一百年、两百年后呢? 陆齐要攻略欧洲,挖通苏伊士运河,乃是必然的选择。 正文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最后再浪上一把!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金陵城内,随着陆川等皇子的回归,新一轮的夺位之争立刻就掀起了浪花。 陆豫、陆云的出局,让陆川成为了众矢之的,谁让他在余下诸位皇子中最是年长呢?而陆皇帝对他又甚是喜爱。 如是,明枪暗箭,陷害谗言,就如闹市中的行人,接踵而来。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些都是一个帝王登上至尊宝座的必修课啊。就是陆谦看在眼里都视若不见。 陆齐朝的成年皇子一个个都在朝中任事听政,手下掌着大大小小的实权虚权,与赵宋一朝,皇族远离朝政的规矩全然不同。 这般的制度就决定了陆齐朝的皇位争夺,绝不是只看皇帝的宠爱高低而乾纲独断,更要看这皇子的真本事。被人随便挖个坑掉进去就出不来的人,如何能让人放心呢? 你手下执掌着权利,担负着责任,那对于暗中的敌人来说就有太多的可乘之机了。陆谦就眼睁睁的看着儿子们一个个落进陷阱之中,这是他们必须经历的磨练。 而觉得争龙夺位风险太大,自己不愿意犯险的人,也可以乖乖去找自己的皇帝老子要个闲职么。表明态度那是最容易不过的了。 就是那自认不是对手,甘拜下风的人,也能乖乖的请封就国不是? 所以,到了洪武二十九年的时候,又一波藩王就国了。 在安西都护府以西的大片“空白”区域,比如之前花刺子模人待的地方,一直到南面的波斯高原下,比如咸海、里海以北的大片区域——后世毛熊的奥伦堡、车里雅宾斯克等地,还有额尔齐斯河流域——也就是后世的哈萨北部地区和接壤的毛熊区域。 很轻松的就又安排了三个藩王,至此,前头的九个皇子,一个继承皇位,其他八个就都给安排了。 没哪个当娘的愿意看着自己的儿子去那冰天雪地/荒蛮之地里过活,可陆谦的主意已定谁又能改变? 是的,温暖富裕的好地盘谁都想要。但这样就能留着毛熊在北方的冰天雪地里繁衍生息吗? 此刻的北罗斯,乃至是乌拉尔山的东西麓,以及广袤的西西伯利亚平原上,都有不少土著在生活着。就连后世大名鼎鼎的莫斯科,这个时候都还藏在北罗斯的无尽丛林之中。 历史上的莫斯科公国之所以能崛起,就是因为他们借着地理优势,让蒙古人感受到了麻烦,自身远离蒙古的统治范围,却又乖乖的臣服于蒙古人,甚至主动的跪在了金帐汗国的大汗面前,从而变成了金帐汗国在罗斯地区的代理人,借助着金帐汗国的力量击败了劲敌特维尔大公国,成为了整个罗斯王公的盟主,慢慢的吞噬、兼并他国,积蓄实力,这才在二百多年的臣服史后一遭直起腰杆,再经过与蒙古人的百多年战争,一点点干掉了昔日的旧主! 陆谦又怎么可能放任不管呢? 不止要陆越、陆云持续的镇压北罗斯,现在又分封去了三个儿子,内里有两个人都意在北地。在今后的岁月里,彻底征服北方的冰寒地带,那就是他们最大的使命。 这岂是几个后妃的眼泪和哭泣声就能改变的? 事实上此刻更应该哭的是打老九往下的那几个小皇子,上头的哥哥们‘地盘’再差,那也是地盘啊,他们呢? 看现在的寰宇地舆图,安西以西的地盘已经被分光了。他们怎么办?难道是去天竺当土王吗? 对了,南洋还有两块空地,一块是婆罗洲,一块是珊瑚洲【新几内亚岛】,然后据说它们的更南方还有一片广袤的大陆,只是后者面积谁然广大实际却十分贫瘠。据探险队回禀,那烂地方满眼的沙漠荒漠,适合畜牧及耕种的土地极少。偌大的大陆,只有东西两边各有一条狭窄的细线可供耕种,然后就是南端的沿海区域,也是一条细线。而且河流少并短小,旱季很多河流都会断流。湖泊也不多,多为咸水湖。哪怕那儿的冬季气温很温和。 倒是这片大陆东南的两个岛屿,虽然多山地丘陵,平原相对狭小。河流短而湍急,航运也是不便,但水利资源实是丰富。更重要的是,那里气温湿润温和,四季温差不大,两个岛屿内皆植物生长茂盛,满眼望去都是绿葱葱的森林。给他们的感觉倒是比那块广袤荒凉的大陆更适合立国。 只是听他们老爹的意思,那里是不封国的,是要留给他们的儿子、孙子、重孙子以及侄子、侄孙、侄重孙的。就像美洲一样。 要知道,偌大的陆齐帝国,遗产若是进行一下分割,那最是宝贵最是优秀的资产无疑是中原帝国。 物华天宝的中原大地不说,高丽、日本、南越也被收入囊中,再有塞北草原和更加广袤的西域,以及肥的流油的天竺,那把椅子所代表的利益已经多得让天下的国王全都羡慕嫉妒恨了。偏偏老头子还要再给添上美洲和澳洲…… 这种设定随着越来越多的黄金白银从美洲流入国库,越发的激起了陆谦后宫嫔妃的强烈反对。 因为她们很有一种自己生的儿子没人权的赶脚。 陆谦迫于‘压力’,也只好放宽了限制,把其他儿子的后代也添了进去。虽然不是全部,不是毫无限制的。 陆谦足足有十四个儿子,未来的时代,恐怕他身后不过百年时间,就已经会有过百的陆氏皇室宗室子弟在美洲澳洲大陆上打拼了。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那还是为他的儿子全都找到一块地盘,虽然他有几个小儿子的年龄还不小。 最年长的老十,很快就会被送去婆罗洲,前头的哥哥们都已经去了,已经成婚的就剩下他和十一了。而老十一也会在明年被送去珊瑚洲。 这样,去掉南洋的两块土地后,陆谦还有三个儿子没封地。 可计算一下他们的年龄,再合上他本身的计划——亲征欧洲,两边那是再合拍不过了。 陆谦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的儿子计划妥当呢。亲征欧洲,可不就是能亲手给自己的小儿子们打下个大大的国家么。 时间嗖嗖的就过去了。现在都是洪武二十九年了,三十年眨眼就到。陆谦也自定下了最终的继承人,那么也是时候册封太子了。 而有了太子监国,到了明年时候,等老三坐上一年的太子后,把皇位一传给他,这国家的皇位更迭就也顺利度过了。 那时候他就可以着手西征欧洲事宜,自己离开金陵,一是给老三腾出足够大的地方来施展。他可不是乾隆那样沽名钓誉的货色,且都退位了,还攥着大权不撒手。 作为陆齐帝国的创建者,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缔造者,陆谦在这个国度内的威望是无以复加的。他若真退位后还留在金陵,那对新皇的影响也将是无以复加的。 他的‘外走’是最好的选择,能为陆川建立自己的威严提供大好良机! 二就是趁着自己的身子骨还好,最后再浪上一把! 正文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太子爷和国舅爷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陆谦的考虑并不很早,因为眼睛一转,洪武二十九年的中秋就已经到了。 这本来是沐休的时候,大臣命妇们虽需要入宫给陆谦方金芝拜礼,一个个还要穿戴整齐,玄装朱服,霞冠凤帔,但欢喜过节庆团圆才是往年这个时日的真目的。 只是今岁不同,八月十二的时候就有消息从宫里传出,十五日要有大消息宣布。 到了八月十五,天色刚一亮,就有文武大臣们在宫门外恭敬等候了。 奉天殿上朝后,文武大臣们看着立在边上的陈王陆川,以及其他几个未就国的小皇子,以及驸马们,心中就有些明白了。 估摸着就是立太子的事,终于到挑明的时候了。 想想看,前头的皇子们一个接一个的就国,最终的答案早已经水落石出。虽然朝野上下还有一些人是持反对意见,因为他们看到年过六五的陆皇帝,身体依旧康泰硬朗,上次塞北大草原上,还能策马奔驰,弯弓射雕。一些人就免不了要多想—— 陆谦是在拿陆川当备胎,只要他身体安泰,健健康康下去,几个小皇子的可能性反要比陈王更大的。因为小皇子年龄小,实力弱,对陆皇帝的威胁就越发小…… 但现在看,陆谦显然不是那么想的。 文武百官,宗室皇亲,以及有爵位能上朝的各位老臣们,一个个都要上朝。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臣子们什么事了。他们都知道,今日进了奉天殿还是陈王。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陆齐帝国的太子。 而就是陆川这个时候人也飘飘的。朝堂民间流传的话语他怎么会不知道?心中又怎么可能不担心呢?毕竟涉及到帝王皇权,这可是一个万分敏感的问题,历史上多少父子反目、兄弟相残,都是为了它! 陆川赢了自己的兄弟们,心中方才畅快了些,却又很有可能因为这点事而被一击打的不得翻身,那段日子里,就连他母亲都有些患得患失的。 是万没有想到,今天……,自己就是太子爷了。 陆谦端坐上首,等百官群臣叩拜过之后,摆手:“今日乃中秋佳节,是举国团圆的好日子。朕就为它再增添一层喜意。” “朕已经年近七旬,春秋已高,不知哪天一个不好就魂归幽冥。是以,不可不为身后事计,此亦是为国家天下计。今日就正式下旨,册立皇太子。” 众人面色严肃,都想到了,但是看着陆谦那恍如天命之年的样貌,这那里像一个快七十的人啊。 这时候都屏气凝神,静静地聆听结果。 “宣!”陆谦抬手说道。 这事儿他早就陆续召见了文武诸位重臣,内部其实都知道了。 他们吃惊的不是此时的人选,而是陆谦会这么早的下旨,定下后事。 众人忙再次跪下,在陆齐朝这般已是很少见了。而这一跪,再起来之后一切就大不一样了。 乐和上前一步,将明黄的圣旨从龙案上请下来,展开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朕亦然之。 皇三子陆川,日表英奇。天资粹美。人品出众。堪为皇太子人选。 于洪武二十九年八月十五日,授陆川以册书与宝玺,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兼朕春秋年高,精乏神疲,思一日万机不可久旷,兹命皇太子持玺升文华殿,分理庶政,抚军监国。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钦此。” 整个奉天大殿里,群臣百官先是安静,谁都没想到陆谦不止让陆川做了太子,还一下子付之以监国的重任。百官还没答话,就看陆川先上前一步叩首道:“儿臣谢父皇恩垂,定不负父皇之厚爱!克勤克俭,恭敬勤勉。为父皇分忧,为我大齐为天下黎民分忧!” 说着,接了圣旨与册宝,再一次恭敬磕头。 上殿前陆谦就给他说过,要给他一个惊喜。这太子位本就是天大的喜事,还能有什么再叫他惊喜的? 答案是监国! 陆川的心气再没有这一刻这么充足,陆谦的厚爱让他在一瞬间就完成了脱变。从王爷到太子的脱变,这是一个质的升华,老爹的无尽爱意让他底气十足。 陆谦从龙椅上起来,走下来,亲自扶着陆川:“朕今日立你为皇太子,望你能不辜负朕的所愿,也愿你不辜负天下黎民所愿。朕将这偌大的天下许给了你,就是相信你能做一个好太子,日后更能做一个好皇帝!” “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定不敢忘记!” 今日这就是走个过场,“今日起,你就是我大齐的皇太子!着礼部、钦天监尽快择定日期,行册封大典。择定日期祭拜天地。” “臣等遵旨!” “臣等拜见太子,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文武百官们终于回过了神来,山呼起来。 扈成跪在众臣当中,整个人都在颤抖中,自己的亲外甥真的成为太子,成为大齐帝国的下一任皇帝。这是当初他把妹子送入后宫时候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虽然在陆川一天天长大之后,扈成心中的野望也一日日的增高,可当这一日真的来临时,他醉了。 一种熏熏然的感觉,让他如是在绝世美酒中勤泡了十天十夜,整个人都醉醺醺的。 他知道,从今日起,扈氏家族就将一跃成为比肩林家、宗家等朝堂最顶尖权贵世家的同路人了。 扈成自身的本领,并不足以把扈氏家族带到那个地步。哪怕他的地位并不低,但说到底,也只能是梁山泊旧人里的二流罢了。 他能在某种程度上碾压程家(程万里),更该说是他在年龄上对程万里形成了碾压。后者都魂归九泉多年了,他还依旧立在朝班。加上扈三娘在宫中的地位,这可是昔日梁山泊旧人之中唯一的独苗啊。就显得很与众不同了。 扈氏家族是各方面的加成都堆积在一块,才能走到今日,成为陆齐朝中第一流的高门。但自始至终,他们跟林家、宗家、许家都是要逊色一筹的。 可现在,随着陆川身份的变化,扈成醉醺醺的回家后就发出了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 “国舅爷,俺是国舅爷……” ps:正文结束,还有几章后记!休息两天再写! 正文 后记 1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新帝太和五年,博斯普鲁斯海峡,一连串船帆在海峡的西岸处升起,如云层似的压在了海平面上。 他们是来自意呆利的战士! 凄厉的号声响彻海峡两岸,无论是西面君士坦丁堡的城堡各处,还是东岸那一队队开出营垒的东方大军。上帝的勇士们奔波在城头,他们持着盾剑,端着十字弓,个个神色慌张,仿佛看到的是帝国的末日。而在君士但丁堡的北方和西方,大片大片的军兵营垒连天接地。 中国的太上皇亲征欧洲。陆谦却是没有从博斯普鲁斯海峡处着手。而是引着五万披挂板甲的御前司铁骑,带着从一个个藩国、封国和属国征召起的上十万附庸大军,从黑海的西岸直插南去。 什么加利西亚、匈牙利、保加利亚和塞尔维亚,在陆谦大军的兵锋面前统统不堪一击。 当年过七旬,但却一身雄武霸气的太上皇,亲自跨上战马,披挂甲衣,检阅大军的时候,太阳都不能形容那一刻里十多万将士们心底的炙热。 在以中原为中心的整个陆齐大帝国里,陆谦他就是一尊活着的神灵啊。 对于这些年轻的士兵们言,在一个个陆齐帝国的既得利益者面前,当一尊神灵行走在自己面前时候,他们还会惧怕敌人吗? 就像滚烫的尖刀扎进了黄油之中,大军一路横扫抵到了君士但丁堡,完全没有遇到半点阻力。十余万铁骑组成了一股浩荡洪流,把所有拦在前方的障碍通通压碎。 不过拜占庭的皇帝还在竭尽全力的抵抗着,约翰二世虽然已经逝去,可他的儿子曼努埃尔一世却始终没有放弃过自己的国家。更重要的是,整个一神世界都不愿看到拜占庭人倒下。 这个时候他们才真正的觉得,拜占庭真是一块好盾! 一神世界的精华区域若想保全下,真的很需要一块上好的盾牌在东方给自己遮风挡雨。 因为谁都知道,当中国人卷土重来的时候,东罗马帝国这个存在了千年的国度,必然将遭受到远比上一次更加苛刻上十倍的考验。 约翰二世驾驭着这个帝国有惊无险的渡过了上一次的危机,但是新皇帝曼努埃尔一世能否驾驭着这艘老旧的的大船,再次渡过眼前的暴风雨呢? 作为欧洲世界最为古老的国度,拜占庭始终在其间占据着一很重要的地位。他已历经了一个个王朝,早期的狄奥多西王朝、利奥王朝、查士丁尼王朝、希拉克略王朝,到后来的伊苏里亚王朝、弗里吉亚王朝、阿摩里亚王朝等,再到现在的科穆宁王朝,一个又一个王朝更迭,让拜占庭帝国直给人一大错觉——这个帝国永远会存续下去,直到世界的尽头! 可是这个错觉,到了今天终于被证明是错误的了。东罗马帝国的末日,就要到来了! 云集在海峡西岸处的意呆利舰队并不能挽救它的命运,对比在海峡东岸起兵的陆齐大军,君士但丁堡北部和西部,陆谦亲率的大军威胁才更大。 何况意呆利人要面对的是这些年里在北方的黑海里,组建壮大的中国水师。后者可都是炮船,意呆利人唯一能坚定自己信心的理由就是陆齐的黑海水师战船太少了。 君士坦丁堡位于博斯普鲁斯海峡西岸的一个海岬上,整个城市呈三角形,北面是金角湾(亦称哈利奇湾),南面是马尔马拉海,沿海地区皆筑有防御工事,金角湾入口处更有铁链封锁,这是为了防止敌人的水面力量轻易的驶入金角湾,把城池至于多面受敌的危险之地。城池的西面是陆地,是这座城市唯一的陆路通道,筑有两层城墙。城外是一条深100英尺的壕沟。 陆谦显然不能无视二三百丈宽窄的金角湾,直接在城北发起攻势。就只能绕城南下,从西面包围了君士但丁堡。 一门门重炮通过黑海被运送到这儿,大军沿黑海西岸一路南下,纵横驰骋,是没有用到火炮的地方。但是要攻克君士但丁堡这座近些年里被约翰二世、曼努埃尔一世几番加固的堡垒重城,没有火炮却是万万不能的。 这可是一座石城,一座堪称是冷兵器时代防御之巅峰的城池。有史以来,这座城市还从来没有在军事攻击前陷落过。就是历史上拜占庭帝国彻底没落的时代,君士坦丁堡连续遭遇围攻,但敌人也依旧没有一次可以突破它的城墙(1204年十字军卑鄙地叛变自另当别论)。 前后千年的历史,这座城市一再打退外来者的觊觎,它坚固的城防和优越的地理位置令其易守难攻。 便是最后一次君士坦丁堡之战,占尽优势的土耳其人,也是保持了持续47天的炮击,总计消耗了55000磅火药,并发射了大约5000枚重型炮弹。现如今君士坦丁堡城内的兵力远胜历史上它陷落的时候,没有重炮,只靠着冷兵器攻杀,别说陆谦麾下的是十五万骑兵,就是十五万重甲步兵,都难如意。 可即便是如此,想要拿下眼前的城池也真的很难啊。 陆谦看着君士坦丁堡城头,如火烧云一样的艳红的云气笼罩整座城市。欧洲人的士气相当高涨! 轰炸,轰炸,还是轰炸! 对于君士坦丁堡,陆谦也只有用炮轰击。先轰开个缺口,然后才好近距离接战吗? 只要能破开君士坦丁堡那厚厚的城防,陆谦就不怕近距离接战。就欧洲人这个时候的武备,怎么可能打得过板甲+火枪? 就算马尔马拉海还控制在欧洲人手中,大批的物质军需可以通过海路送入君士坦丁堡,但一切都有个限度的不是? 君士坦丁堡城内据悉有不下五万士兵,欧洲人还能再运来五万人么?要知道匈牙利就握在他的手中,中欧、西欧若是再派来大批的军马,他立刻就会分兵一路,经匈牙利杀入斯洛文尼亚,然后距离北意呆利也就是一步之遥…… 他麾下的铁骑用以攻城,当然有些不足,但只是纵横突进,就欧洲人现今的能耐,还真很难遏制! 甚至,若是放开限制了他们‘行动力’的缰绳,你再看看骑兵会不会攻城?蒙古人的法子很稀罕吗?都是‘前辈’们留下的法,只是被他们有机的整合并发扬光大了…… 海面上,意呆利舰队白帆如云。以威尼斯舰队为主力,附属热那亚等城邦公国的联合舰队,这算是欧洲军事史上最为强大的一支舰队了。但此时舰队上的意呆利人,却一个个精神紧张,他们的眼睛在全神贯注的望着北方,望着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另一头所连接的黑海。 黑海,这是近些年里中国人新催生出的造船中心。大批的船匠、技师从东方调来了黑海,加之顿河中游飘下的大量优质木材,比如柞木、杉木、松木、柏木等。对于开发度还处于初级阶段的顿河流域而言,这里随处都可以看到大片大片的森林。 但就像之前所说的一样,再多的木材也需要时间来阴干,然后才能着手建造战船。之后下水配上水兵试航,实验火炮等等,直到去年年底,黑海水师方才正式成军。 只是它们的落脚点更准确的说是在环境更加安全的亚速海。 如今,隶属黑海水师的一艘艘战船也随行大军南下,现在它们就在海峡的北口。与欧洲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水军力量,相隔着博斯普鲁斯海峡对峙着。 一股沉重如山的巨大压力,让海峡南端的所有欧洲水兵都要喘不过气来。 没有人愿意去用血肉之躯来与敌人的火炮抗衡,这几年中,欧洲人也在全力以赴的研究火器。靠着塞尔柱人的积累,靠着他们的发奋努力,还真造出了一批大炮来。有炮车底座,有炮耳,有准信,甚至还想依葫芦画瓢的搞出炮表来! 但是他们的技术根本做不到各火炮各类指标完全如一,所谓的炮表,很是不准确。 而且他们还遇到了一个很麻烦的问题,不,应该说是一系列麻烦的事情。首先是造炮的速度,泥模造炮的一系列缺点尽数摆在他们的眼下,先是速度缓慢,泥模本身在晾晒过程中就废品率高,且还是一次性用品。第二,泥模铸炮内部多有风眼,对火炮的安全性和性能都有重大影响。三,泥模铸炮的废品率高,很多火炮看似完好的,一放就炸膛!也就从侧面造成了火炮单位成本的剧增。 横竖是种种原因吧,陆齐把黑海水师都拉起来了,欧洲人却还远没有实现火炮的普及化。也就是君士坦丁堡的重要性,以及约翰二世和曼努埃尔一世都在火器制造上花费了巨大的财力物力,这才让君士坦丁堡拥有了近五十门口径大小不一的火炮。 这个数目并不算少,但对比偌大个城池来,五十门火炮又岂能算多? 只不过就是这五十门火炮,跟意呆利水军都全无半点联系。一门门火炮都被拜占庭人放置在了城头,一艘艘横行地中海的排桨帆船上能否有火炮,那可就要看意呆利人自己的态度了。 事实上,大部分的排桨帆船上都没火炮! 是威尼斯财力不够吗?笑话了。进入到十二世纪,威尼斯共和国已经是整个欧洲最富裕的政权,单论财政收入,堂堂的法王、神罗皇帝都不见得能超过威尼斯。 ——这里单指为法王和神罗皇帝为首的政权的年收入,而不是指整个法兰西和神罗。这二者是要明确区分开来的。 强大的财力就意味着强大的雇佣军,再加上他们自身无敌于地中海的水军力量。威尼斯人在这个时代的欧洲可不是一般的牛逼! 如果火炮是只凭着金钱就能买来的‘商品’,哪怕是奢饰品,威尼斯人的水军都早就拥有数以百计的火炮了。但可惜的是,在欧洲,火炮是你有钱都卖不到的珍宝啊。 威尼斯水军是一支视野开阔,见多识广,文化层次相当高的军事力量,因为这支水军舰队中有大批的威尼斯商船充斥其中。纵然真正的老板不在,可那些跑东跑西的水手们如何就不懂得火炮的厉害? 别的不说,这几年里始终驻守在塞浦路斯岛和克里特岛的水手们,就很明白火炮的威力。 嗯,双边是休战了不假。可这是双边政权定下的约定,那约束不了海盗不是?至于那些海盗为甚除了个破烂旗帜,跟意呆利的水军完全一样,那就说不清楚了不是? 世界卷 后记 2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太阳快要落山了,天空就要由血红色转向无边的黑暗。 博斯普鲁斯海峡上的厮杀停歇了,一场改变整个世界局势走向的大海战结束了。 意呆利人吃到了痛苦的失败,他们的排桨帆船面对着陆齐军从黑海驶下的炮船,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以传统的冲撞和跳帮战术为主的意呆利人,在这一战里损失惨重。黑海水师的战船在三五十丈外就把他们击沉。而意呆利人的排浆船却只有舰艏可以装载火炮,长度可以达到120英尺,宽度可以达到15英尺的排桨帆船,体型并不小。可战船却只能在首尾两端布置火力,否则就会干扰到划桨。不可不说是一悲剧! 排桨帆船的每一侧会有30块座板,这样除了风帆,还可以有180名桨手,为战船提供不受自然因素左右的原始动力。大批来自意呆利和希腊海岸的桨手,驱动着这些风格古老而悠久的战舰横行整个地中海。但这种战船真的不适合安置火炮。 而且火炮这玩意儿在欧洲还是绝对的稀罕物,威尼斯人财力再是充裕,也没办法为自己的所有战船都布置上火炮。这支欧洲水师的远程打击力量,如今还是依靠弓弩。可是当弓弩的打击对象变成了高大的战船之后,人就会发现它们的射程和威力全都小的可怜。并且当他们历经千辛万苦的终于与敌人接上舷后更会发现,黑海水师的炮船船舷太高,导致士兵根本爬不上去,反而被船上的火器趁机打得七零八落。 在陆谦的眼中,海峡中发生的这场战斗那就是原时空第乌海战的翻版。 历史上的第乌海战,葡萄牙人以少胜多,以18艘船、1800多人的兵力打败了天方人和天竺人的联合舰队,那可是一支拥有着上百艘战船的大舰队。而自己几乎没有任何损失。 原因就在火炮! 眼前,发生在博斯普鲁斯海峡的这场海战,可不就是一场火炮的胜利么? 欧洲人除以多打少,利用火油烧毁了一艘黑海水师的中型炮船外,再无建树。而黑海水师却几乎把意呆利水师的精华却彻底埋葬。 海水中到处是断裂的舰体、残缺的尸首,水师各舰正在搜救落水的敌我双方水兵,然后把俘虏的战船拖走,这些战船虽然不适合大洋里航行,船舷太低,适航性、抗沉性太差。可是在地中海这个大澡盆里却很是有用武之地。修补之后将大大增加黑海水师的实力。 白义号上的火势已经熄灭了,就是那艘在战斗中被火油烧毁的中型炮船。因为整艘船已经被烧光了,爆炸声也早已经停了下。 全舰200余人阵亡了30余人,主要来自最初时候的药粉殉爆。等到大爆炸消停了,船长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走人。 整个船艏都被炸掉了一半,加上燃烧的大火,白义号完全没有了抢救的可能。余下人等,连同没有被殃及的火炮和火药能被抢救的都已经被抢救下了,剩余的就都葬送在这把大火中了。 这是海战里黑海水师最大的损失,黑海水师十六艘中型炮船折其一。 陆谦却看着君士坦丁堡哈哈大笑。随着欧洲水师战败,一艘艘飘着赤色旗号的黑海水师战船逼近了君士坦丁堡的南面,也就是马尔马拉海,整个君士坦丁堡的守军士气都在剧烈摇动中。 他们彻底被包围了! 之前陆谦从北方和西方两面包围了君士坦丁堡,可人家一点都不怕,因为还有南面的水路,通过马尔马拉海,他们可以源源不绝的向君士坦丁堡运输各类军事物资,乃至是一船接着一船的援军。 但今天的海战打破了他们的美梦。 就在守军的眼皮底下,黑海水师干脆利落的击败了以威尼斯水军为主力的意呆利舰队,掐断了君士坦丁堡对外联系的最后道路,也掐断了无数人心中的依赖。 是的,依赖。 君士坦丁堡的守军,拜占庭帝国的皇帝,为什么面对陆齐大军来犯,还能保持镇定? 原因不就是他们有水路可依赖吗? 只要意呆利人的舰队不败,只要能保持着马尔马拉海水路的畅通,君士坦丁堡那就是一个时时刻刻都被输着油的发动机,无时无刻不再产生着蓬勃动力,岂会惧怕外头的陆皇帝? 可现在意呆利人败了,败得毫无还手之力,这不仅意味着君士坦丁堡的后勤线被切断,更意味着这一切断将可能是永久性的切断。欧洲的水军面对装备了大量火炮的中国水军,他们根本无力抵抗,这也就意味着被中国人的炮船切断的道路再也不可能被重新打通了。 意呆利舰队的失败并不可怕,整个欧洲,法兰西、英格兰、神罗,乃至丹麦、瑞典,都有着自己的水师和海贸商会,他们单体的力量是比不上威尼斯,可联合起来就是一股比意呆利人更强的力量。 只要还有的打,源源不断汇聚来的欧洲战船,可以用消耗战来生生的抹掉中国人的海军力量。可现在的难题是,两边根本就没得打。 就像在匈牙利、在保加利亚,欧洲人在旷野中与中国人的战争,是那么的叫人绝望。 而当君士坦丁堡城内所有的人都意识到自己被彻底包围了之后,其军心士气还能不见动摇,陆谦掉头就走。他十几万大军直闯神罗,都能把中欧给荡平了,何必来跟一群愣头青来拼命?他头铁啊? 看着渐渐变色的云气,陆谦很满意。这君士坦丁堡的守军,先前若是能打一百分,现如今就顶多是七八十分。士气还是不错的,陆谦若现在趁机发起攻势,拿下城池的可能近乎没有。 “轰轰轰……” 上百门十斤炮和十二斤炮被聚集在君士坦丁堡的西侧,然后就一刻不停的向君士坦丁堡展开轰击。 这就是在打铁啊。 每一块好铁都要经过千锤百炼,君士坦丁堡就是那生铁,而城外的一门门重炮就是打铁的锤。 但君士坦丁堡不会被百炼成钢,而只会被铁锤打的四分五裂。连连的炮声就是他们的催命符,拜占庭人的大炮也有不少被集中在了西城,但数量不足,性能不行的欧洲火炮,又如何比得过陆齐?大炮轰鸣,城内的守军怎可能半点都不受影响呢? 整个城市布局呈三角形的君士坦丁堡,除了东方面对着海峡,北面的金角湾,西侧的陆地和南面的马尔马拉海,现在全都奏响着隆隆炮声。 拜占庭人没有了水面优势,他们在金角湾入口的所有布置,那就都是无用的摆设。一艘艘战船驶入了金角湾,炮口对准君士坦丁堡,轰鸣声一点也不比西侧陆上的炮群稀疏。 被三面围殴的拜占庭人士气在不停的下落。 君士坦丁堡的城防已经达到了冷兵器时代的巅峰,一块块石头垒砌的城池,其强度远不是早前中原的坚城可与之相比的。但是再坚固的石头,在火炮面前也要服软。不然,在欧洲的军事史上,这些个人就不会把一座座冷兵器时代的城堡给飞速淘汰去了。 “上帝保佑,基罗马帝国的战士们,上帝与我们同在!” 曼努埃尔一世披挂整齐站在君士坦丁堡城墙上,挥剑高呼,喊着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口号,麾下士兵也有气无力的应付着。 没奈何,任谁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被人痛殴了十几天,那士气也会变得如此。 完全没有了斗志——在破碎的石墙面前。 守军中可不全是苦大仇深的欧罗巴农奴,内里有不少有文化的贵族子弟,他们很清楚当君士坦丁堡那层坚固的外壳被敲碎了后,等待着他们的会是怎样的下场。 冷兵器肉搏,他们根本是抵挡不住中国人的。哪怕他们的库房里有不少药粉和火油。 怎么会相信上帝,上帝也救不了他们。 曼努埃尔一世最后悔的就是把他的叔叔伊萨克·科穆宁‘圈’在了君士坦丁堡。在做好了在君士坦丁堡抵抗中国人的准备之后,他把对自己威胁性最大的叔叔伊萨克·科穆宁也留在了君士坦丁堡。 这在当时的曼努埃尔一世看来,不失为一个妙招。但现在看却是一个再愚蠢不过的选择了。 他父亲约翰二世有八个子女,但儿子只剩他一个。曼努埃尔一世还有几个姐姐和姐夫,如果他不能守住君士坦丁堡,或是在城破之后成功的突出重围,以后的拜占庭帝国……,简直不敢相信会乱成甚个模样。而如此混乱的拜占庭帝国,面对着中国人的进攻又会是甚样的下场…… 曼努埃尔一世只要一想,就心痛如刀割。 或许,东罗马帝国真就要灭亡了。 …… 太和六年。 一支打着赤红旗帜的船队缓缓停靠在菲乌米诺的港口,岸上有不少欧洲的大人物在等候着。从神罗到法兰西,再到威尼斯等势力,当然也少不了罗马城内的红衣主教们。 面对着在过去的一年中,率领大军肆虐欧罗巴的中国太上皇的特使,欧洲人必须以示尊敬。 代表教皇出现在港口的机枢主教尼古拉斯·布雷克斯皮尔,是罗马教廷内部少有的英格兰人,这是现任教皇尤金三世的得力助手。 所有在港口的迎接者脸上都带着僵硬的笑,这与虞允文脸上如沐春风的笑容大相径庭。 简单的说来,这就是失败者与胜利者的不同! 十余万大军铺天盖地,在多瑙河,在巴伐利亚,在波西米亚,欧洲的土著一次次集结大军,又一次次惨败在陆齐军的铁蹄下。 以御前司铁骑为前驱,陆谦完美的实现了自己惩罚欧洲的意愿。 然后,欧洲人屈服了,他们想要谈一谈了…… 世界卷 后记 3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从来没有一个帝国,伟大如陆齐,成为了整个世界的统治者。”最终向陆齐献上了自己膝盖的尤金三世如此说道。 一神世界的‘命运’被彻底改变了。 你很难说是好了还是变坏了。横竖在这个时空的地球,一神世界再也不可能如原时空那般光辉夺目,未来的一神世界,就跟巴格达的天方世界一样,只能成为一个区域性质的名词。就像原时空的天竺。 但这是从整个文明的角度出发然后得出的结论。而要具体到单个的人,那可就是一神的幸运了。 随着西方的臣服,整个大陆都迎来了和平。虽然这时间并不长久,可不少源自东方的先进技术,却已经流入了其中。 只需要知道,百年之后的一神世界,人口就已经超出了亿人大关,较之原时空历史上,整整早出了上百年光阴,那期间的意义之大,就有了一个很直观的认知了。 欧洲人粗狂的农业技术被东方传来的农业技术经验一次次的碾压成渣,即便具体事情具体分析,针对欧洲地广人稀的特征,被大幅度采用的重犁和三圃制欧洲本土也有孕育,只是还没有发扬光大,可是铁制农具的愈发普及,肥料的大规模应用,也都让欧洲农业有了一质的发展。 农业的发展自然也促进了人口的大规模滋生。人口的滋生就也让欧洲各国的实力有了一定的恢复。 虽然巴尔干完了,波兰完了,匈牙利也完了,就是神罗且都割了不少肉才让陆谦满足。甚至在南欧都还有马洛卡岛和直布罗陀海峡被紧紧地握在中国人的手中。 但百年后的神罗、法兰西等国,实力却已经比之当初兴盛了许多。 尤其是东方的政治、军事等制度对他们的影响! 中央集权成为了一神世界的必然选择。神罗、法兰西、意呆利和英伦三岛等等地区,一个接一个的中央集权的国家已经在一神世界诞生。长期处于威胁下,生死都不由自己,那种滋味是能让人发疯的。为了生存,他们必须变强。可没时间再去谈判、妥协,以强大的陆齐帝国为例子,建立起一个统一的中央集权的国家势在必行。 教会的威严在百年光阴中已经大打折扣了,在这个神灵无能显圣的物质社会,打破信仰的束缚并不是很难。但是,那个百花齐放的文艺复兴时代,也只能在穿越者掀起的惊涛骇浪里永远的消失了。 而这些变化让西夷各国国王手中的实力都有了巨大的进步。 再一就是骑士阶层定位的改变。骑士阶层并没有在一神世界消失,消褪的只是他们身上的军事色彩。这就像各地的贵族,他们也依旧存在着,但手中已经无有了主宰地方军政的权利。 当火枪火炮大规模的出现在西方世界后,骑士阶层在军事上的没落就是神都不可避免的事情。一种廉价而质量优异的兵种,取代了他们! 这也一同解放了各国的军事思想,让西夷各国的军力和军事组织能力较之百年前有了显著进步。 加上与此同时,大量的棱堡也开始出现在一神世界。这就让他们不止有了一定的肌肉和锋利的长矛,更有了一面坚固的盾牌。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一神世界重新对东方鼓起了说‘不’的勇气! 当然,他们也没有头铁的去直接打出反旗,每到该去朝见进贡的时候,那还是该怎么去就怎么去。 他们的勇气先是表现在对内的社会舆论煽动,引发欧罗巴土著们对中国的反感,具体的操作就是表现在对华货的反感和抵制上。然后他们还派出人手进入到代国、赵国、宁国,去煽动各国境内的欧巴罗土著的情绪和组建反抗武装。 这是在一步步逼近红线。一种看起来有些‘怂’的法子,但却是极稳当的。 而代国、赵国、宁国,甚至是他们背后的吴国、洛国、沐国和安国,七国境内都有不少的欧洲土著。就是这些年里,中原在屡屡向外迁徙‘贫民’,那具体到西陲七国国内,欧洲土著依旧占有很大比例。 这些人若是闹腾起来了,绝对能给七国制造不小的麻烦。 只不过,百年光景流逝,西陲七国的汉化之功又岂会半点无有效果? 要知道,这些个藩国建立之后,并没打一开始就对一神教和天方教喊打喊杀,甚至就连税赋上对二者的信徒都只添加了不多的一些额度。真正让二者在随后的岁月里沉寂下来的原因是各国官方对两教信徒的压制。 随着西陲各国根基的建立,统治的慢慢牢固,一些在意识形态上不能与各国高层保持一致的土著们,就陆陆续续的‘脱离’了自己本来拥有的岗位。并且他们的下一代人的发展也会遭受限制。除非他们愿意放弃一些坚持…… 一些事情不会被红果果的显露出来,但却能成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潜规则。 而且西方的社会传统是长子继承制,这与各藩国所推行的推恩令,是完全的两码事。但后者无疑是可以得到人心的。 那些个长子便是继承家产之后,会不会倾向于各王国且还说不定,但那些得到了好处的次子、三子,乃至无数子,倾向于各王国者却是十有八九。 再加上各国的商人阶层,传承至陆齐的科举制度,可没有商户不准参与的规定。对于欧洲政治地位并不怎么高大上的商人们而言,那些方块字和中国人虽叫他们头疼之极,但只要肯用心去培养,一切都不成问题。 看晚明时候,那些个为了在中国传教而穿起儒服,行起汉礼的利玛窦们。就是一个个再真实不过的例子。只要有足够的动力驱使他们! 而现在来自东方的科举制——可以步入官场,获得与贵族比肩的权势和尊敬,这是叫整个中下阶层的欧洲土著都不能抵御的诱惑。 中世纪的欧洲,社会阶层已经十分禁锢,而现在传来的科举却是一副实实在在的登天梯! 那对整个社会所造成的影响有多么巨大,就可想而知了。 西陲各国用推恩令和科举来撬动西方禁锢的社会结构,影响重大,很是有利于汉字汉话的推广。就像英语在天竺成为了官方语言,中国除了官话还有各地方言,百年后的西陲七国就是如此个模样。 汉语是官方语言,而在民间,各种非官方语言则普遍存在。这一现象短时间内各国也是处理不掉的。 …… 夜晚笼罩着新元府,这是赵国的都城,它有一个很古老的名字叫维也纳。 卧座于多瑙河畔的兴元府是赵国境内数一数二繁华之地,本来就是商业重镇的维也纳,在政治力量的加成之下,成为赵国境内最繁华之处,这很正常。 “唉!要说这美洲,那是真的美,物华天宝,钟灵毓秀。金矿银矿就不说了,只说砂糖,一年都不知道能为中原赚取多少银子。英伦三岛的英格兰胆大妄为,听闻了美洲的消息后,知道这地球是个球儿了,仗着自己悬于外海,小心行事无人知道。就偷偷的派出一支船队杀到美洲。这是要虎口夺食啊!中原的皇帝老儿若是知道了,岂能绕的过他?” “但是啊,这美洲太大了,比欧洲大多了。中原的皇帝老儿根本管不过来,这些年去了,也只是在那建了几个小国。还都是在美洲的西海岸,压根不知道英格兰人已经偷偷摸摸的到了北美的东海岸。” “让那英格兰是捡了个大漏。” “北美的东海岸虽然没有金山银山,但却有着一望无际的原野沃土。” “英格兰不正是缺粮食么?如此就本本分分的埋头种地不得了么?偏那些英格兰人急功近利,视美洲土著如猪羊,对其喊打喊杀,两边结怨极深。那英格兰人是真不知死活啊。美洲的印第安人可是咱们老祖宗殷商后裔。英格兰人杀人不成反被杀。聚集地被印第安人团团围困,移民士兵大批饥饿而死,英格兰是非但没赚到便宜,还而偷鸡不成蚀把米,损失不小。 更叫人好笑的是,这些人吃亏后不服输。再起了一支移民船队,驶向了大珊瑚海【加勒比】,与适时前来建国的韩王殿下碰了个正着。事情大白于天下,中原天子暴怒,来跟皇家夺食,岂能饶了他?帝国大将军阮侯爷是不远万里的亲至直布罗陀,汇集各藩国大军数以万计,三月扫荡英格兰,火烧伦敦塔。而后大军对着西夷各国是跃跃欲试,吓得西夷各国连连求饶,放言不敢再窥视美洲,再不敢打那取巧的主意。这英格兰本也是西夷中一强国,国势衰败就此而来。” 新元府是完全中国化的一座城市,那到了晚上最热闹的就是瓦市了。 如今的瓦市与赵宋时候的意思可不一样了,这里泛指的就是娱乐区,外头会挂红灯的。这片嘈杂的说市场已经是万花丛中一片绿,很是洁身自好了。 这个时辰正是夜场最为热闹的时候,无论是说场,还是du馆、女支院,那到处就都是人。 不仅有汉人,土人、杂毛也是不少。 后两者就是现今的西陲七国里对纯血的欧洲土著或混血儿的戏称。 但不管是什么人,在这里却都是一副汉人模样。儒服褙子随处可见,就是那跟着的女仆,甭管头发是黑的、黄的还是红的,也都一律留着流苏髻、元宝髻和包髻、随云髻这样的中式发型。 社会环境决定了人的审美观,而能决定社会环境的便就是那坚硬的拳头了。 在东方文化全面入侵西方的此时此刻,在东方完全压倒西方的时候,眼前的这一幕不是很合情合理么? 要知道,现在就是西夷各国的国王们也是要穿汉服的啊,宫廷里举行宴会也都要用筷子吃饭,吃的还是东方菜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幕了。 可惜,陆谦已经病逝多年,他没能看到眼前的这一幕。 世界卷 后记 4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一神各国实力的上扬,对他们自身的处境并没有丝毫的改变。因为他们实力增长的同时,他们的敌人——西陲七国,各自的国力、军力也在增长,而且是飞速的增长。 因为对比隐隐被花圈给圈禁的一神世界,西陲七国可是能与中土无缝隙链接的。完全可以自由自在的互通有无,这给西陲七国带来了巨大的动力,推动着各国快速发展! 虽然相隔万里之遥,让西陲七国境内的一些特产,去到中原后变得毫无竞争力。比如精铜,面对日本和新福铜料的竞争,超高的运输成本让他们不堪一击。 而粮食、畜牧、皮革之类的就更不须说了。就封到西面的七藩国后裔们,思之这个问题的时候就一阵头疼。面对中原,他们发现自己偌大的国度里,竟然无能寻找出一件拿得出手的货物? 甚至中原就是给他们敞开了方便大门,输送了一批烧制瓷器的匠师,还有茶叶、桑蚕的种植,但都无一成功。茶叶也好,桑蚕也好,北方地区都难以种植,就是安国这一地理位置最靠南的国都,能养蚕植桑种茶叶,可质量和产量也不那么使人满意。 而吴国、沐国这种北欧国家,更是连种都种不活。 瓷器也是这样,普通瓷器都能烧得出来,但各国找不到高岭土,那高档白瓷还是没着落。等于是缺少了最耀眼的一颗珍珠。七国自立国以来,仍旧要年年从国内进口高档瓷器。 错不是他们还可以出口到一神世界去赚取差价,甚至是造船通行于非洲东西海岸,从黑蜀黎手中换得了大笔财富,赚取利润,那一二百年时光过去,这些个藩国也肯定因东西贸易差而头疼不已。 所以,西陲七国并不需要与盟友天方世界联手压制一神各国,只凭七国自己的力量,都能压制的住一神各国了。 那棱堡可不是说只有一神各国才会修建的啊。哪怕西陲七国各自修建棱堡,怎么看也不是在防备一神世界的。 再说了,欧洲地界根本找不到天然的硝石矿,尤其是西欧。英法、神罗、意呆利等国,想要得到硝,只能去厕所、猪圈等污秽之地取土煮硝。后者作为军事物资,陆齐对一神各国向来是严格控制的。而西陲七国却一个个都可以无限制的从天竺获得高品质的硝石矿。不说国力和身后的靠山,就单说战争持久度,都胜过一神各国一截。 西陲七国就本身而言,是完美的达成了陆谦设立它们之初的目的——压制一神! 当时光匆匆的又过去百年光阴,原时空里,这个时间点正是欧洲黑死病发威的时候,死神的镰刀笼罩了整个欧洲,刷刷刷,三分之一的欧洲生民因此而死去。但在如今的时刻,欧洲那里还有黑死病的影子? 无论是个人的干净卫生上,还是街道城市的整洁,如今的一神世界比历史同期真的好到天上去了。 信仰神光的被打破,以及东西方的交流,让欧洲人完全抛弃了就有的生活习性。别说个人和城市卫生了,就是衣着打扮和吃食都已经东方化。那么,整个一神世界的人,又怎可能一辈子不洗几回澡,城市中更是任凭污水屎尿横流,垃圾成堆呢? 没有了这外在环境,黑死病就先天上缺乏了滋生的温床。 加上社会环境安定,已经很多年没有战争了。内外环境所决定的! 农业上的快速发展让西欧各国人口快速滋生,这潜在的一点就是不缺粮食,不然人怎么还会生养呢?一神各国不缺粮食,那就不会把猫狗全都抓来吃,更因为东西方的交流,让猫咪的身份地位较之历史同期改变甚多,猫狗一多耗子就少,耗子少了黑死病就缺乏传染途径了…… 总之,原时空同期的黑死病在眼下的时空,是彻底的被蝴蝶了。 但躲过了一劫的一神世界却也有得有失,得的自然是大幸运,黑死病可是砍掉了欧洲三分之一的人口的病魔,失的却是欧洲人的那颗‘和平’之心。 实力的增长让一神世界民意沸腾,各国的权贵们也有了些膨胀。 就如原时空的那样,外来殖民者的入侵让受害各国的本民族主义高涨,欧洲也是一样。 在陆谦手下所遭受的耻辱,迥异于白种人的黄色人种的侵入,这都让一神世界的土著们生出了一股发自心底的激愤! 就像历史上的西方殖民者在中国肆意妄为一样,逼着腐朽的满清签署下的一个个不平等条约,陆谦都有样学样的还了回去。 什么治外法权,什么领事馆了,还有宗主权和三年一贡,以信仰传播权,以及单方面的最惠国待遇,陆齐军舰可以随意在各国海域航行和入港停歇,甚至是相关海关关税的制定权。 一切的一切都让一神各国对中原有着发自心底的敌视和愤怒。就像历史中的国人对洋鬼子一样,说来很惧怕,但那种惧怕何尝不是一种深入骨子里的恨? 唯一的区别是,历史上的中国远比这个时代的一神世界更悲催。 19世纪的科技已经大大缩短了东西方的‘距离’,但眼下这个时代可是不成。 待到19世纪走到下半页的下半页时,整个世界都铺开的电报已经足够一个政权掌控整个世界了,这自然是大大束缚了中国。叫之想反抗都无时无刻不面临着殖民者的反噬!可在这个时代,陆齐曾经征服了整个世界,却也不得不再把它放开。 帝国壁垒的存在让中原对万里之外的局势,全无掌控。分封藩国是必须的,对一神世界的压制也是远不能与中国百年耻辱时候的英法等国那般犀利。 总的来说,因为双方距离实在太过遥远——甭管那苏伊士运河有没有被开通,很少有中国商人真的劈波斩浪远渡万里重洋,来一神世界的。 至少那数量比之原时空的欧洲人来是少多了。 别忘了这个时空的中国还有南洋、天竺和十分美好的美洲,西来的商人很大程度上被安国、天方世界和埃塞俄比亚人给截胡了。别看陆谦下手那般狠辣,实则对一神世界的伤害并不大。 反倒更让他们近距离感受到了‘耻辱’! 如是,在陆齐朝传承了二百年后,欧洲的战火燃起,就谁也浇灭不了。 一边是实力不俗的西陲七国,背后的靠山比喜马拉雅山都高,一边是人口上亿的一神世界。 在火枪火炮为武器的眼下,人口就意味着战争潜力。一座座棱堡更是让人头疼的所在。两边这一打,那就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结束的。 而战争也从陆地扩展到了海上,最后甚至从地中海扩展到了非洲的那漫长的西海岸线。 棱堡作为战争中的一重要组成部分,第一次以实打实的‘战绩’,闻名了全世界。 它再也不是军事推演中的Bug了,而成为了一个实打实的BUG! 在战争进行到第二个月,代国【波兰】方面的七国联军已挫败了一神军针对代国所发起的重点进攻。 棱堡的超强防御力得到了实战的检验。 而七国联军也经历了从防御转为进攻的巨大转折,朝野上下尽都信心十足,仿佛敌人境内的棱堡就都不存在一样,很多人都以为很快就能平定一神世界的‘反叛’。然后,由五万代军和三万吴军所组成的北线第一军团,就在柏林城下吃了一场惨痛的败仗。 进入神罗境内,面对棱堡他们只围不攻,然后快速的把战斗推到了柏林城下。 从九月到十一月下旬,两个月多的围攻,最紧张时候,北线第一军团曾一天内发射了三万多颗炮弹,轰塌了五十多米城墙,可其背后的棱堡防线依然完好。 两个多月里,联军对之进行了数次伤亡惨重的强攻、夜袭均告失败。 天气也越来越冷,并开始下雪,神罗军队的援军在不远处蓄势待发,这场围攻只能结束。 战斗结束后,盘点敌我双方的损失,进攻方的死伤要远远多于守军。给当时气焰正盛的联军当头一记重棒。 在战争进行了半个年后,大规模的海战就彻底拉开了。无论是地中海还是北海,乃至是伊比利亚半岛以西海域。 西方大陆爆发的战争,让西陲七国与中原已经有所拉开的缝隙,得到了及时的弥补! 棱堡超强的防备作用让战争陷入了枯燥无味的态势,战略思想枯竭,再秀的军事谋略也不能抵消掉棱堡的作用力,所以,战争在不断的重复自身。 而‘破解’棱堡的最好办法,不是攻克眼前的堡垒,而是将它彻底封锁。这就需要为数不少的士兵。 双方军队的规模不断扩大。 前头就已经说了,火器的发展和使用,让骑士阶层逐渐退出了军队的主导地位。 贵族在军事领域担任的角色开始发生改变,由为国家提供骑士队伍转变为国家军队中指挥作战的指挥官。一名新时代的年轻贵族如果想要在军界有所发展,他将不再自备铠甲武器战马作为骑士战斗,而是从部队中携带军旗的官职做起,视资历和表现得到晋升和提拔。 而骑士阶层的没落与步兵的崛起也使的平民更多的被卷入战争。火炮且不去说,火枪的制造和成本比之昔日的骑士重甲可简单多了,十分的廉价。国家在同等财力之下,就可以征召、装备和训练数量更多的士兵。 加上中央集权使得国王手中的实力大增,那就让整个国家的武装力量较之当年扩充了好多倍。 但是,一神各国实力虽然都有大增,人口的暴增也叫他们的战争潜力大幅度提升,可这些却都与钱财无有大的关联,或者说不能给财政形成质的改变。 打仗就是打钱。 当战争在持续,当各国的军队规模在增加,可还不是全球霸主殖民强国的一神世界,那就坐蜡了。 要守卫一座棱堡并不需要多少人,但要困死一座棱堡却需要不少士兵,至少要远远多于守军,这就让两边的军队规模都不得不增多。 可是,西陲七国背后都有靠山,一神各国却没有金主啊。 他们可以掌控并动员更大的一支军队,但他们不能为士兵们发饷和补给,连年的战争在榨干了一神各国国库内的最后一分钱后,一神世界的失败就再说难免了。 要跨过门坎的限制,就必须要让一神各国的财政和行政资源发生重要变化。 世界卷 后记 5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这个世界上,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而只有永恒的利益! 再亲厚的关系也抵不过时间的流逝。 一神世界的反击让西陲七国与中原的关系再次拉近,二百年中形成的间隙得到了弥补。但是战争结束之后呢?一切如旧。 一场战争让七国认识到了中原对他们而言的重要性,却也更让他们明白了自己的‘弱小’。 而此刻已经把精力更多的放在美洲的开发上的陆齐,显然对极西之地的利益不甚看在眼里。只剩下半个欧洲的一神世界,人口纵然上亿,然间隔太遥远,却也为陆齐提供不了太多的利益。 或者说,作为世界统治者的陆齐帝国,它所涉及的利益太多太多了,一神世界在其中所占的比例则太小太小了。 小到陆齐中央甚至愿意把一神世界教给西陲七国。 只因为他们更愿意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美洲的大开发上。再不投入到天竺,投入到澳洲、南洋,甚至是天方世界和非洲的东海岸,这些选择项所牵连到的利益都要超过大陆最西端的一神世界的。 这是一个很容易做出选择的选择题,陆齐只是丢掉了一个利益最小的选择。而且把这些利益分给西陲七国,或许在陆齐朝堂上,还会认为是团结盟友的一良策。 毕竟,二百年后的美洲与二百年前的美洲已经大不一样了。美洲的利益在那个时间点,完全牵扯去了中原的注意力,区区一神世界,根本不能同美洲相比。 如果能用一神世界来换取西陲七国在美洲利益上的让步,那无疑是赚大了。 ——当年陆齐把美洲留给了自己的子孙后代,本来是只留给皇室的,后来添加上了藩国宗室,但却也必须是后者一代人中最优秀者。 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美洲封国的数量,可二百年了,再限制也早就填满了。美洲早就过了跑马圈地的时代了。 在中原朝堂的上层大佬们眼中,这无疑是一个明智的战略选择。 可它造成的影响却是欧洲世界所爆发的一场绵延了三十年的持久战争。 当西陲七国敏锐的发现,中原对于一神世界的利益其实是不在乎的,他们会怎么做?骂上句: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然后就猛地扑咬上去。 对比在美洲地区的让步,近在咫尺的一神世界更重要。 神罗、法兰西、意呆利、英格兰、苏格兰、阿拉贡等国家,这可是上亿人口,又占据着有利地形——不是向西进入美洲,而是向南针对非洲西海岸,西陲七国做梦都想吞吃了他们。 而且七国还有天方世界做盟友,一神世界被陆谦狠狠地收拾了后,直到战争再起,整个欧洲范围内,大规模的战争是没有的。但具体到伊比利亚半岛,小规模的战斗却持续了将近百年。 直到卡斯提尔和阿拉贡的两国联军,在拉斯纳瓦斯德托洛萨取得了针对摩尔人的决定性胜利;此后,又收复了科尔多瓦、塞维利亚、赫雷斯、加的斯等城市,灭亡了摩尔人的格拉纳达王国,彻底把天方教驱除出了伊比利亚半岛。 这比历史上的相同一幕要早出很多,也叫天方世界受创不小。后者比之历史同期,地盘也处于严重缩水状态中的。天方教不敢去触陆齐的霉头,重回小亚细亚半岛和波斯高原,就只能转而掉头杀入了非洲,与埃塞俄比亚人信奉的正教争夺起了黑蜀黎。 二者的争斗有胜有负,可总的说来,天方教已经渗透到了北非大沙漠以南,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尤其是非洲的西海岸,埃塞俄比亚在东么。 如今其与七国联手,一个目的就是重新杀回伊比利亚半岛,以护佑他们在非洲西海岸的利益。七国与之联手,那是合则两利,各有所求! 于是,这场战争整整打了三十年。史称“三十年战争”! 双方不知道损失了多少人,彼此大打出手,给两方都带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和经济损失。 七国只因为后援充足,中原也好,其他藩属国也好,不派人来参战,却至少可以给七国借钱贷款。 只要他们能拿下一神世界,有了富饶的非洲西海岸做后盾,多少钱不能偿还? 而事实证明,事情的发展真就是如此的。拿下了一神世界,西陲七国虽个个元气大伤,但五十年后,休养生息的他们不仅实力尽复,国力还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因为他们不存在‘敌人’! 无论是背后的藩国,还是临近的天方世界,一个个都不敢向他们伸出獠牙。这就让他们有了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和充裕的时间来恢复元气。 偌大的神罗帝国分崩离析,法兰西、意呆利也变得四分五裂,英伦三岛本就零碎,这般的结局就是整个一神世界都碎成了小石子,其中不少‘国家’政权又被七国纷纷掌控。为此,七国在一神世界设立了数十个领事馆,更在各国的主要城市切割下了租界。 陆谦绝对没有想到,他念念不忘的欧洲,他到死都挂在心上的一神世界,就这么的被解决掉了。 一神教没有断绝,欧洲也没有被黄色彻底渲染,但一神世界却再也不是华夏文明的威胁了。 哪怕他们在原时空中开启了大航海,哪怕之后的百年中,从欧洲出发的商船,向南通达南非,向西畅抵美洲,占据着主导地位的却兀自是吴国、代国等七国力量,而不是欧罗巴土著。 ——后者变成了一群跟在雄狮的屁股后头吃腐肉的鬣狗。 只不过随着中原不再向西陲七国输送移民,随着南北美洲的大开发,随着一个个封国在美洲的发展壮大,竞争和角逐,其背后牵扯到的因果和利益也越发的多了。 要知道,美洲可不是中原皇室一家的禁脔,在漫长的时光中,不知道多少皇室与宗室子孙抵到美洲,建立起了聚集点,建立起了移民城市,建立起了属于他们的国度。 当一神世界发起反击的时候,实则那时的美洲都已经被填塞满了。已经没办法再从美洲拿出封土了。整个持续了二百年的“美洲大分封”告一了段落。但这却不意味着美洲境内的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封国就能和平共处了。 那怎么可能呢?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没谁不想扩大自己的疆土,消灭潜在的威胁。 就像那些个历史学者们说的一样,帝国霸权的出现有不可否认的必然性,也有一定的偶然性,除去陆齐帝国,实际上的任何一个霸权国家都不存在一个深谋远虑,并且在长时间内,都能得到坚定的贯彻实施的战略大规划。无论是在东方还是在西方,帝国的霸权往往是在追求自身的绝对安全与和平,在应对周边的军事威胁中自然而然形成的。 美洲的一场场局部冲突和战争就是如此来的。 任何一个封国在发展的过程中都能感受到浓浓的威胁,那么去消灭威胁,就也成为一必然。 而当美洲的一个个封国,实力已经壮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对外扩张也就成为了一种必然! 但作为天下陆氏诸国的首领,中原肯定是不乐意看到手下的小弟们发生内讧的。那么他们会怎么做?在美洲封国还不那么密集的时候,还有调节矛盾的余地,但是当一个个封国在美洲南北拔地而起后,他们能做的就只有压制了。 就像堤坝堵水一样。虽然谁都知道堵不如疏,可大势如此,堵也就成为了必然。 这么一个个必然堆加到一块,一旦爆发,那就是一场波及整个美洲的大战。因为一个个封国国主之间都有或远或近的联系,二百年中早各自站队、组队,这个时候就是中原皇帝的威严也白搭。 要是寻常的小冲突,或是局部战争,这种争斗并不可怕。 但眼下这种大战,那可就牵扯到了方方面面了。因为封国的背后都有‘靠山’,当美洲的战争引带起了陆氏诸国的关系后,陆谦打下偌大的江山,细心周详的安排一个个儿子,最终铸起的陆家江山,就只有崩塌了。 …… 太初二十五年。第一次世界大战已经进行到了第七年。金陵城内一片风雨萧索! 现年五十二岁的太初帝,在七年前为了阻止北美东南部的曹国吞并其正北方向的滕国,毅然对当代曹王发出了警令,并且在曹王无视警告悍然灭亡滕国之后,起海陆大军二十万,汇同姜国、濮国等忠诚小弟对曹国发起了灭国之战争。 事关美洲的战争,这从来不是简单明了的。 太初帝点起的这个火星,最终引爆了整个世界。一个个陆氏藩国、封国被牵扯进了战争的旋涡,甚至包括了一个个陆齐属国。 整个世界都响起了枪炮的声音,陆氏诸国赖于统治、镇压世界五百年的宗藩体系在战争中飞灰湮灭。 然而,这并不出乎太初帝的预料,早在几十年前那场美洲大战打响之后,陆氏诸国为主导的宗藩体系就名存实亡了。 中原帝国几十年来一直在为恢复往日的宗藩体系而努力,同时,前后三代帝王也一直在继续力量。 因为当言辞无法说动某些人的时候,就只能述之以武力! 太初帝对自己的力量有信心,他相信自己能赢下这场关乎天下的战争,重塑帝国无上的威严! 然而两个人的出现让他的打算遭受了重创! 一个是被誉为西陆第一名将的洛军元帅戚继光,一个则是曹国的海军大将郑芝龙,两个人让陆齐帝国明明占据优势的军事力量,屡遭重挫。 这不,前日才传来消息,帝国陆军在咸海大败,损兵近十万。西陆联军已经逼近了彭国国度玉龙【玉龙赤杰】。彭王【花刺子模】连飞报金陵求援。 而且因为帝国大军的连吃败仗,北部的雍王和靖王,都有蠢蠢欲动。 联军虽还没有反推到安西都护府,但七年中,太初帝的安西大都护已经阵亡了一人,更替了三人。 “陛下……” 秘监卿前来通报,却是工部尚、军器监卿已经到了。 “宣他们觐见!” 太初帝手中拿着一个样式很古旧的盒子。 盒子内有一张保存完好的铜劵,还有一颗样式古怪的弹头。 “陛下神机,臣等五体投地!” “你等注意保密。速去行事!大军厮杀,还需仗此利器。” 太初帝摆摆手,对于臣子们的恭维半点不放在心上。 二人退去后,太初帝在宣德阁内静坐了片刻,转而去了奉先殿。 奉先殿不是奉天殿,这里宫中举行祭祀之地,前殿供奉着历代先帝的排位和绘像,后殿供奉着陆齐帝国的一任任母后皇太后和圣母皇太后。 太初帝在陆氏江山的开创者陆·穿越者·谦的绘像面前跪了下来,对于这位五百多年前的老祖,他佩服的才真的是五体投地。 这位老祖宗在政治上的一些‘遗嘱’且不去讲,但是在武功军事上,那真不愧是发明枪炮的祖师爷,真不愧是得秉承天意的天命之主。 当初陆谦搞出的一些事,在五百多年后的今日,早已经成为了传说。渐渐的就跟汉高祖刘三的“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跟杨坚的“生于冯翊般若寺,紫气充庭,头上长角,遍体鳞起”,与唐太宗李二的“时有二龙戏于馆门之外,三日而去”,及宋太祖赵老大的“赤光绕室,异香经宿不散。体有金色,三日不变”之类的异象同类了。变得不那么具有可信性了。 然而在陆氏皇室当中,每一个继承了皇位,看到了老祖宗给自己留下的最后遗产的皇帝们,可都是一百个相信那些异象是真的的。 只有天命之主才能解释他们看到的那一切…… 太初帝就是坚信自己的老祖宗是真天命之主的人,不然怎么在五百年后的今天,现如今的后人都还要依靠他老人家的发明来保卫这偌大的江山呢? 虽然太初帝很不理解老祖宗为何会把那种枪弹定名为‘米尼’,很古怪的一名字不是? 世界卷 后记 6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南京城里,玄武湖畔。 太康帝走在寂静的湖畔边,晚风并不能让他感觉到凉意,那即将落下的夕阳也不能让他觉得悲凉。 是的,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就像那轮即将落山的太阳,可这又如何呢? 他的功绩已经明明白白的刻画在了帝国的史上,二十五年的帝王生涯中,他两次对美洲开战,两次都取得了胜利。 是的,第二次战争还没有结束。但大局已定,他相信帝国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挑战者集团,很快就要不复存在了。 如此的丰功伟绩已经高然耸立在所有人的眼前,所以太康帝一点也不用感觉着悲凉。他完全可以在余生里,屹立在世界的最巅峰上,静静地俯视着整个世界。 让迎着夕阳最后的一丁点余晖在湖边踱步的太康帝,眉头始终孕育着一团难解的阴暗的是国内近期里爆出的一些矛盾。 万吨巨轮是不会被小风小浪打翻的,与眼下这场就要结束的战争相比,国内工人与资本方爆发的劳资冲突又算什么呢。 战争让一些人变得不那么安分了,无论是有钱的还是没钱的,国内要是不出事儿,反倒是怪了。 “陛下,鸿胪寺传来消息,曹王对帝国正式发出了停战约谈。” 太康帝很快就得到了一个叫他心情陡然一快的大好消息。 ——曹国,彻底服软了。 一如他之前所想的一样。 以曹国为首的反抗集团,自从在二十年前一战里被击败后,就元气大伤。 十多年时间的养精蓄锐,让他们恢复了一些实力,但相比起胜利者来,他们差的就更大了。 当年他高祖太初帝时,靠着米尼枪弹之利,帝国轻易地扳回了陆上的劣势。西陲七国服软,然后大军杀入美洲,大海上的战斗很难说,可陆地上的战斗却捷报频传。 曹国和其盟友见势不妙,立刻选择了臣服,很是吐出了不少好处。当然,曹国他们是口服心不负,态度相当桀骜,双方的心结更不会就此打消。 从太康帝的曾祖父到他的祖父到他的父亲,再到他,百年时光过去,蒸汽机不止在陆地上完全取代了水力、畜力,在海洋上,蒸汽船也已经取代了风帆船。 无论是海上的战争模式,还是海上的运输模式,都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太康帝即位之初,就着手战争,待到太康五年正是开战,一场持续两年的战斗以曹国一方的失败求饶而落幕。但彼时太康帝并没有废除了曹国,因为时局还不允许他这么做。 如此,这一幕他一直等到了二十年后…… 当曹王正式发出停战约谈的时候,曹王心中就该明白——属于这个国家的荣光就要彻底暗淡了。 太康帝很骄傲,虽然这是陆氏诸国之间的内斗,是在消弱陆氏的整体实力,但铲除了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短暂的疼痛换来的可是陆氏更强大的凝聚力。 与肉眼可以看到的好处相比,那点伤害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要把眼光放长远一些么。 曹国被废国,还有其他的一系列惩罚等待着它的盟友,那取而代之的自然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太康帝能为自己的儿子挣到封国,哪怕实力远不如当初的曹国,就他个人言,这也是莫大的荣光。 说真的,太康帝在战争开启之初就没有将敌人放在眼中,先前的失败让曹国一方实力大损,便是有所恢复也与中原差距更大了。他“害怕”的是曹国这边人在事不可为之后,还“死不悔改”的拼死到底。 那样,半个北美都被打烂了,陆氏的损失就太大了。 更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两边的仇恨将在短期内很难得到化解。 曹国各阶层百姓可不会为陆齐的荣光而高兴。在战场上,中原是侵略者一方,中原大军的存在严重地损害了曹国民众的利益。 他们才不会去想——两边之所以开战,正是因为曹国先侵犯了中原帝国的利益,是曹国为首的一拨封国先要挑战他们的母国。 人都是短视而盲目的。只要稍加引导,舆论就会形成,遗祸万年。这样的战争打起来就不是滋味了。 当然,残酷的战争和巨大的伤亡,那伤害是会作用于彼此双方的。在中国这边,战争伤害一样也不容易被抹平。即使太康帝也不能违背这个规则。 那样可就真会留下不小的遗患的。 战争的目的甭管有多么的高大上,最终还是要撷取失败者的权益、财富的。利益的冲突,刻骨铭心! 但在己方报纸的引导下,在利益的刺激下,中原本土所有人都会清楚的认识到这场战争的好处,所有人认为这场战争的“正确”。 这些好处自然更多的落在了皇室、贵族、大资本家手中,但他们手指缝里流出的利益,也让百姓们吃饱喝足了。 而这却会叫失败者更加难以接受。 如此纠葛不断,留下的伤疤都可能是几辈人都无法愈合的。 万幸,曹国并没有这么做。 曹军联盟打的不可谓不坚强,他们用自己的坚韧和刚强,用一片片尸山血海,将这场战争成功的拖到了第三年。但最终还是没能顶住陆齐蓄力后猛地打出的一拳。 那场会战,一个营团上去,一俩小时里就直接打空,一个师上午拉上去,到下午就打不动了。 面对着彼此坚固的堡垒和防御,人命的价值是那么低廉。 ——两军之间的阵地上,一具具残破的尸体,血色的肌肉,发白的脂肪,惨白的断骨茬,甚至是淡黄色的脑浆,伏尸遍野。 曹国这边撑不住了,然后他们就选择了投降。 …… 大批的军队开进了清河下游的新邺。 这是曹国的首都,而所谓的‘清河’,指的就是原时空的密西西比河。 士兵们昂首挺胸,带着胜利的骄傲。 城内最后的曹军残兵在一个叫郑连福的人带领下,丢掉了手中的步枪,主动走进了战俘营。那郑连福据说还是当初海军名将郑芝龙的后人。 新邺是一座并没有被战火殃及的城市,城内聚集了大批的原住民,以及因为战火而逃入这座城市的难民,他们全都以胆怯又仇恨的目光,望着长相跟他们几乎完全相同的中原大军。 这些人与他们同根同源,然而利益让两边的矛盾几乎不可调和。早在太初帝时候,曹国的命运就已经被决定了:要么带领自己的小伙伴夺取整个北美的霸权,要么就光荣的去死。 很可惜,他们失败了。 失败了就要接受惩罚,无论他们的祖宗是来自中原的皇室,还是来自藩国的宗室。 “帝国的霸权得到了完美的重塑。皇帝碾碎了他最后的挑战者——” 陆续走进新邺的帝国大军并不知道,就在围观入城仪式的平民当中,不止一个来自世界各国的记者正用自己的笔记述着他们的一切。 这些记者并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之前三年里的战争里,双方都已经用事实证明,他们都是比较尊重记者的。 “一个英雄悲壮的倒下了,世界人民都不会忘记他……希望在今后能有第二个、第三个英雄站起来。不然,始终都被中国给统治的世界就太无聊了。” 一个来北天竺的记者看着自己所住的旅馆外,一队队趾高气昂,却又严守纪律,没有半点抢劫掳掠,更没有杀人奸、淫的中国大军,内心里这么说道。 他是一个血统纯正的天竺刹帝利,如果可以,他更希望这场战争的胜利者是曹国联盟,而不是中国。 因为只有这样,整个世界才会变得更有趣。 世界卷 后记7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该死的工会,该死的工会!这事决不能叫他们如意。” 一处外观看着平淡无,内里实则华丽舒适的私人会所中,江南纺织业巨头之一的晖泉集团的几位董事齐聚一堂。 集团的董事长助理,也是最大的股东蒋家的下一代领军人物蒋崟,表情气急败坏。江南总工会发来的意见真的把他给气坏了,也恶心坏了。 在生产旺季时候,企业工会组织罢工,要求提高薪水,这是在倒逼领导层,这绝对是有预谋的讹诈。 但江南总工会竟然会给出符合罢工法的答案,他们的眼睛都借给麻虾了吗? 蒋崟可以怒气冲冲,但他的父亲蒋海云却不可以。 从工会组织企业罢工,到省总工会的裁决,这当中若是没有鬼才怪! 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正在笼罩着整个晖泉啊。 从太康帝末年,朝廷颁布《劳动保护法》开始,至今二百余年,资产方和工人几番冲突,最激烈的时候也曾经血流成河…… 二百年的时间,二百年的冲突和妥协,现如今的劳动保护法和罢工法都已经相当完善。 按道理,省总工会的这次调查应该会得出一个公正的、有利于晖泉的结论的,因为这次罢工真就是一次突然的、有预谋的讹诈。但事实却恰恰相反。省总工会选择了为工人背,这可是一个非常严重的危机信号。 一个叫蒋海云心中直打鼓的信号。 这种信号太危险了。 能把省总工会都给打通的力量,这种力量蒋家是远不如的。 因为那省总工会名义上似与工会一家亲,实则却是一种针对工会的半官方监督机构,是资方、劳方外加政府三方面结合而成的一机构。 想要将三方都彻底摆平,难度可想而知的。 何况,晖泉在省总工会中也是有些关系的,毕竟是纺织业大户,而纺织业是尤其需要密集劳动力的。 却至今没有收到半点提醒…… 而更重要的是,人家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露面! 儿子的叫嚣是一种不成熟的表现,可总能让他听着心里舒坦。做事儿是不能真那么干的,他蒋海云即便想要跟对手拼个鱼死破,集团股东们也不会愿意的。他们又没有经营权,只能分红,那追求的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利益。 近些年,因为美洲纺织业的突飞猛进,晖泉的效益很是受影响,甚至连传统的自留地都遭受了新人的挑战。可偏偏这是一家上市公司,按照法律规定,所有的经营状况都必须向公众公开,而且就算不公开,这些年晖泉的状况也是有目共睹。前几年,无数被晖泉的股票套牢的投资者们,一个个都哭的上天无地、入地无门。可这绝不意味着晖泉就没有价值了。 更别说,随着天竺的新厂投入生产,晖泉今年的财政必然能好转不少。只看股市上股票价格在上扬,就能得出这点来。 这也证明蒋海云先前的决策是正确的,花费重资在天竺建厂,一举让晖泉走出了困境。这让蒋海云在晖泉内部的声望大涨。 可他没有想到,就在自己要鼓起干劲,‘重整河山’的时候,晖泉却被人给盯上了…… 蒋海云决不允许有人窥视晖泉的控股权的,这是他们蒋家最宝贵的资本。只是偌大的晖泉,蒋家手中的总股份也不过37%。距离过半是可有很大的距离的,距离67%,更是差了一个太平洋。 但现在的问题是,敌人已经出手了,自己却根本不知道敌人是谁,在哪里。有力也使不出来。 因为罢工的事情,晖泉本来一路走高的股价陷入了踌躇中,甚至还一度下跌了几块。这已经在董事会内部造成影响了。 蒋海云担心董事会内部已经有人跟敌人勾搭了上,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不是知道敌人是谁个,而是先稳定住自己一派人的心。 集团里的股东大大小小有二十几个,今日蒋海云约来的几人就是他这一派的铁杆。股份相加在一块,就已经接近50点了。 “你怀疑有人要收购晖泉?” 蒋海云把自己的猜测一道出来,就引得一众人惊声。 “股价,诸位别只把眼睛看向工会,还有股市股价呢!” 蒋海云不知道眼前的这几个小兄弟,是不是真被震惊了。但这并不妨碍他拿出手中的数据采集表。 晖泉还有一些股份在市面上流通着,随着本土工厂的工会闹罢工,要求提高薪水,晖泉的股价自然要下跌。蒋海云已经开始动手收购,虽然这股价下跌才是一个开始,现在收,等于收的越多赔得越多。可联想到晖泉的控制权,这点小损失蒋海云如何还顾得上? 而且他始终在关注着、留意着股市。市场上却是有一支力量在收购着晖泉的股票。 作为一个有着近百年历史的老企业,晖泉在整个江南的纺织业里也算一龙头。 蒋家也是太仓的多年望族,虽然在整个江南省商圈里算不上多厉害,但身为坐地虎,又有不俗的影响力,那怎的看也是一号人物。 如此架势都能被人寻上门来,那对方自然不可小视。 而最是厉害的在于,人家选择了一个杀人不见血的着眼点——工会。 在所有的资方眼中,工会都是邪恶的,那可是一群吸血鬼,用资方的血肉滋养着自己的水蛭。 所以,朝廷的发令保护的不止是劳方,还同样有资方。但是,一旦劳资双方爆发起冲突,在舆论上,在民间的口舌之中,资方却终是‘不被理解’的一方。 这点很不公平,但却有很顺理成章。因为老百姓只会同情与他们一个阶层的劳动工人,还会同情被咒骂的大资本家吗? 尤其是这场罢工从表面看变得‘正常’之后。 “我们晖泉是江南名企,是多少年的老牌子。咱们的产品畅销整个世界。当初鼎盛时候,企业的年利润甚至可以在明面上进入省前五十名。”那可真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成就。那可是整个江南啊,哪怕只是明面上的年收益排行。 “错不是近些年里美洲纺织业崛起,叫公司行情走低,我也无须耗重资在天竺开办新厂。” 陆齐治下的天竺可跟约翰牛治下的天竺不一样。 几百年的时间,天竺人早已经跪的很彻底了,恭恭顺顺的叫着爸爸。而陆齐也砍瓜切菜一样,操刀把天竺剁的一块块的,偌大的区域,一共催生出了二十多个国家。 全都是陆齐的属国! 中国历来都是要脸的,从来不会干出‘太过分’的事儿。在天竺的问题上就也是如此。 在天竺彻底跪服之后,并没有造死的去压榨他们,当然剥削还是有的,天竺纵然是属国了,那与别的属国还是有本质的不同的。这个不是因为一个个天竺国王都是陆氏皇家子弟。 后者在天竺也是纯享福的,可不是真的带领天竺人民奋发图强的。 所以,虽是给了这些个属国一个身为属国的体面,但实质上还是殖民地,经济殖民。 而天竺既然是属国了,那就是一个个正儿八经的国家了。是国家就要有法律,现在天竺也有劳动保护法的。可这并不是最关键,关键是在天竺的自身情况之下,无论从经济角度出发,还是从交通角度考虑。晖泉新厂都只能建立在海边港口城市。 在天竺各国的内陆地区,土地并不值钱,可是在天竺的港口城市,土地却相当值钱。因为那很多土地都已经内他们的国王收入囊中了。 外来的投资者可以不甩本土的天竺王公,但却不能不甩他们头顶上的陆姓国王。更不要说,晖泉的新厂都是清一水的电力机械,那选择地需要有足够的电力供应,整体投入也就更大了。 如此再加上员工的先期培训,其规模巨大的新厂投资之浩大,绝不是晖泉的富余资金就可以承担的。偏偏董事局的股东们都不愿意拿出钱来,当时的晖泉股价正在步步下挫,他们已经在赔钱中了。可没谁愿意再去掏钱填补。 蒋海云的做法就只能是向银行贷款,以晖泉的一部分股份去抵押。 现在贷款还没有归还,新厂也才刚刚要发力,在这个节骨眼上来猎食晖泉,暗中的那些人可以说是选择了一个极佳的切入时机。 若是晖泉陷入了罢工泥潭,这波动在有心人的襄助下绝对可以从中原本土传递到天竺去,要是新厂的工人也生出骚动,那才是晖泉的大灾难。 但蒋海云又能如何呢?去否认江南总工会的公正性,向全国总工会发起诉讼吗?或是直接把事情捅向法院? 那可是坏规矩的事情。 不到了迫不得已,不到了山穷水尽,这种办法还是少用。 只要想一想内里的后患,就能叫人不寒而栗。现在的蒋海云,明显还没走到这一步! 当父子俩送别了几位股东离开后,蒋崟面色有些阴冷的问:“父亲,你说这几位叔伯中……” 商场如战场,由不得小蒋不多疑。 蒋海云的脸色不变,摆了摆手道:“不至于,不至于。咱蒋家还没倒下。” 但仅仅是半个月后,回到家中的蒋海云狠狠把一座奖杯投在地上。水晶质地的奖牌撞到地面发出一声清响,当场碎成了三节。不过它上头的字迹——全国和谐奖章,六个大字却还清晰的应入蒋海云的眼中。让蒋海云脸上的狰狞再也不能隐藏。“拿下去,给我砸成碎末。” “该死的工会,该死的工会——”既然你不仁,就也别怪我不义了。 世界卷 后记 8 ,最快更新长风万里尽汉歌最新章节! 这个很平常的下午,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人走进了晖泉集团工会。 “你找谁?”前台大妈懒洋洋的抬头看了来人一眼,问道:“有预约吗?” 虽然这只是一个工会。 里头的人家产绑在一块也可能比不上蒋家的一根手指头,但这并不妨碍他们骄傲。 在如今的中原,有一个连强大的资本方都不敢轻易得罪的的组织,它或许不能轻易地搞垮一家企业,但却绝对可以叫资方焦头烂额,这个组织的名字就叫做工会。 陆谦如果还活着,他肯定会为现如今的中原社会发展模式而感到吃惊的。没有外敌的陆齐,最终走上资本道路这并不稀奇。当商业的笼头被松开之后,当资本的枷锁被打开,纵然有中国传统道德理念和千年以来的重农轻商之观念的约束和限制,几百年的时间,资本若还不能踢破一切阻拦,成为社会的主流意识,那就有鬼了。 可就像原时空的欧洲诞生了赤色幽灵,在资本更加发达的中原,则是诞生了以儒家大同理念,仁义道德观,乃至是从历史堆里扒拉出的墨家思想为根基,糅合一处而催生的‘大同党’! 在过往的时候,大同党可是闹出过不小的风波,至今在中原都是被禁止的存在。 而工会之所以在中原做大,很大程度上就也是资本方因为对大同党的恐惧而对劳方做出的让步。就像冷战时期,灯塔国、高卢鸡、约翰牛等等资本国家大幅度提升工人民众福利,给工会权利,是一个道理。 眼下的这个时空,整个世界没有了原时空那般多的战争,无论是世界人口还是历史同期的经济体量,都要比原时空强过许多。 甚至皇权的威严都要同比高出一截来,许是中国人真的很适合用一个声音说话吧。 …… “没有预约,不过我想要拜访李先生。”来人笑眯眯的说道。 晖泉集团工会里面姓李的人很多,但“李先生”只有一个,就是晖泉集团工会主席李健。 作为一个被工人们选举出的‘首领’,李健所领导的工会是为整个晖泉集团的工人阶级服务的,因为人家缴纳会费了。 工人所有收入的百分之一到百分之三,这就是每个工人每年需要向工会缴纳的会费。 金额看起来不少,但说来也不多,至少比你去买保险来的便宜。不是没人不愿意向工会缴纳会费的,可等待他们的下场却都是相当凄凉。 没有了工会撑腰,这就意味着资方可以无负担的找你麻烦,克扣你的工薪,甚至明目张胆的欺压你! 要知道,滥用职权乃是人的天性,当官的/管理阶层有职有权,利用职权欺压老百姓/工人的事件不要太多了。工会的会员一般是劳工阶层,文化水平,专业知识,工资都不高,是社会的弱势人群。被上级欺负了,大多数只能忍声吞气,面对有权有势的官员们,能据理相争的更不多,而且就算争了,赢面不高。但是,有压迫就会有反抗。老百姓受了欺负,心里不高兴又无处可申述时,会做一些暴力的事情来发泄,影响社会的安定。 这时候就用得到工会了,毕竟人只要有第二条路,是极少有人愿意去选择自我毁灭的。 工会的领导,御用的专业人士——律师,会计师,都是社会的精英,熟悉法律,懂财政,还是专业的谈判高手。有他们为会员们提供专业服务,当然要比自己单枪匹马地和官员们来斗要好得多。会员们交会费,差不多就等于买了保险。大家交费维持工会的开支,哪一位会员需要帮助,工会就会提供专业服务。有了工会做工人的后盾,大官小官们,企业管理阶层们也不敢轻易欺负普通人。这样,工会就是起了一个平衡社会各个阶层的作用,缓和社会矛盾,促进社会的安定。 但是,并不是只有当官的/企业管理层才会滥用职权,弱势人群也会滥用自己拥有的权利。例如眼下晖泉集团的这一幕,是不是符合罢工法的相关规定,李健是最心知肚明的。 而这只是其中之一,更多的是普通的工人。工会与院方定下了一些工作条例,说明工人的工作范围。一些工会会员就会用这些条例为理由,拒绝多做任何工作,完全没有敬业精神。 举个例子,就说晖泉这种纺织企业,那必然是要有大量的仓房来堆积各类货物和原材料,自然也就需要大量的装卸工人。 在生产旺季时,这些装卸工五不要忙的连轴转,他们的工作效率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就决定了晖泉的生产速度。那几乎每年就会有人拿着工作条例当借口,在厂方需要他们劳动的时候拒绝劳动,理由是,工会规定我有权利完成我的休息才工作。 这些人中肯定有真的累得起不来的人,但肯定也有不少偷懒耍滑的。他们在工会的保护伞下,能躲懒就躲懒,工会作为剥削‘工人’一方也有义务来庇护他们。 毕竟中国那么多人,林子大了之啥鸟都有不是? 你只能庆幸这些懒人不是中国的社会主流,绝大多数中国人还是能兢兢业业地工作的。 反正啊,工人与工会,工会与企业,这是一个相互依赖又相互有矛盾的关系。 且在劳方与资方之间,工会的话语权已经越来越大,他们在资方面前代表着工人,而在工人面前又一定程度代表着资方,是一个很特殊的中间阶层。现在中原的工会,虽然不能像灯塔国的工会那样,动辄就以罢工来威胁企业,可靠着在工人群体中巨大的话语权,工会每每都能在企业的具体事务中起到巨大的作用,也有了越来越强大的政治能量。 当然,他们不能跟异时空的灯塔国同行相比。毕竟灯塔国的特殊国情——选票是十分重要的,加之驴象两党的理念差异,工会就与主张大政府、小社会,希望增加个人所得税税率,增加工人工资的皿煮党是天然的同盟。 而作为皿煮党的票仓,工会的政治能量无疑得到了巨大的buff增幅。 可如今的陆齐呢?这里可没有这党那党的。陆齐历来都是大政府的,那些有着共同利益的人,可以在同一种制度下个立山头,但他们与参选参政的政党,还是两码事的。 …… “你没有预约,就想要见李先生?”前台大妈呵呵笑着,一双眼睛注视着来人,如若在关爱着智障。“李先生是我们晖泉工会数万名工人的主席,每日都要处理数不清的事物……呃……呃……” “我可以上去吗?你放心,顶多一刻钟。我是不会占用李先生太多的时间的。”来人的手对着桌上的电话做了个示意。“可以对李先生说,我的身份你不方便知道。” “当然,当然……”大妈左手将一张金圆券紧紧地抓在手中,老天,十元的金圆券,也就等于是十枚金元,她可以在任何一个国资银行中取出来。 而只需要两枚金币,将之兑换成现在的华币,就足以支付这个大妈一月的全部收入,还有不少富裕。 “喂,老三,有个人想要见见你。嗯,没有预约的……,别别,你先听我说,他说他的身份我不方便知道。……,好的、好的……” 挂了电话,大妈一句话不说,只把手向后一抬:“请走一号电梯,那可以直达6楼。” 原来啊,这位与李健是亲戚。 …… 李健非常郑重的接待了来者,他可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掺和进甚样的勾当的,蒋家他至少是不怕的,那些人他却是绝对得罪不起的。 “是你要见我?不知道,先生代表的又是哪位?”语气很恭敬。 说着话,一双招子还在细细打量着来人,面相挺普通的,穿者打扮也寻常。属于丢大街上完全找不到的那种人。 来人淡淡的一笑,说道:“我代表的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里先生是否愿意跟我的老板做笔生意?” “什么生意?”李健眉头皱了起来,眼前的人似乎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样。 “一笔一万金圆券的生意……”来人说着,哗啦一下打来了自己随身的硬质小提包,里面,十捆新的十元面额的金圆券铺满包底儿。而在这十捆金圆券的上头,两个信封鼓囊囊的。 李健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财帛动人心啊。 他配合着那些人做事,最后的好处也不过是‘既往不咎’。自己不仅得不到好处,更要在那些人得手后便从晖泉工会主席的位置上滚蛋。可眼前的人却一出手就是一万金圆券…… 李健伸手去拿那俩鼓囊囊的信封。 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的,想要拿钱就必须要先做事。这是他这些年在社会上打拼得出的‘真理’! “你……,大同党?!” 李健如受针扎,真个人都要蹦起来,双目震惊的看着来人,还流露着一股恐惧。 “我可不想去冰天雪地里遭罪。李先生还是把东西看完了再说吧。”来人言辞里对大同党半点尊敬也没有,只因为他是跟着蒋家人混的。 一刻钟不到,来人走出了电梯,在前台大妈亲切的笑容里离开了工会大楼。只留下了一个独自待在6楼办公室内失魂落魄的李健。 “大同党,大同党……” 他身上的一些腌臜事并不是绝对的隐秘,蒋家只需要下功夫,只需要花钱,自然能拿到手。就像那些对晖泉下手的人一样。 他可是工会主席,一般的证据根本扳不倒他。李健能一步步混到今天,他人是很小心谨慎的。实实在在的证据他怎么会大把大把的留下? 在那些人‘扫荡’了一圈之后,还如何能留给蒋家真凭实据? 而让工会内部的人去揭发他吗?他甚至可以反咬一口,说对方收买工会,是要对工会下手。那影响力涉及到的就不只是一个晖泉了。 陆齐的工会不是黑涩会,但里头藏污纳垢,渣滓绝对不少。作为头面人物,大大小小的工会这些年来都已经拥有了丰富的“斗争”经验,对于如何诬陷、如何攀诬一个人,又如何否认对自己的质控,他们着实是太有办法了。 然而当蒋家的黑手下到他儿女他亲人,甚至是他的私生子身上的时候,一个问题就摆在了他的面前! 继续跟着那些人混有没有前途? 对方会伸手照顾、庇护他的家人亲人吗?或者说能庇护一辈子吗? 蒋家就算丢了晖泉的控股权,那也是太仓名门,抵挡不了来袭的黑手,还摆弄不了一个丢掉了工会主席职位之后的李健吗? 身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李健根本不相信那些人会真的庇护他和他的亲属一辈子。只看之前的作风,那答案就已经明了了。 他们不止要卸磨杀驴,还在石磨都没有卸下时候就已经先对驴言明了。当他们入主晖泉的时候,也就是李健打包走人的时候。 但因为他们拿到了李健真正的短处,李健只能顺服。 而现在蒋家人却捏着了他和他的亲属们的未来,再就是掏出了大把的金钱,这是实实在在的利益啊,更别说蒋家对他对他的亲属的许诺。那是足够他进了监狱后,整个李家都过的舒舒服服的许诺…… …… 时间平平淡淡的又过去了十日,一个轰动性的消息忽的在江南上空炸响。 晖泉集团工会,工会主席李健是隐藏的大同党同情者…… 蒋家才不会去真的联络大同党呢,只能给李健送来一些相应的书籍,将他打扮成一个大同党同情者! 所以,他要被送去外东北喝风吃雪去,少说要流放十年。 而由他组织起的晖泉罢工,这场已经持续了一个月的罢工,可就很值得探究了。 那些已经要对晖泉对蒋家发起最后进攻的黑手们,一切的行动都戛然而止。 他们是什么身份? 任何人都不想跟大同党牵扯上一毛钱的关系。 那可是他们的死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