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之子辅助系统》 作品相关 大修说明 不知道有没有人看。 但感觉还是要给个说明。 之前已经写到了十章左右, 但后来怎么都感觉写的不如心意。 于是大修,从第一章开始。 希望能理解。 谢谢大家 正文卷 楔子.迷茫的八月 八月,s市的夏季几乎已经到了最炎热的时候,景伍躺在出租公寓里吹着空调思考着接下去的日子要怎么打算。 左脚无意思地架在右膝盖上,景伍脑子里一片迷茫。 景伍来自s市附近一个相对落后一点的沿海城市,比不上s市的繁华,但比起更加内陆一点的城市来说要发达不少,她的父母也不是什么社会精英就是普通的平头小老板姓,世代而居家里多少有点产业。 高中的时候浑浑噩噩,读书不怎么上心,大学考了个s市的普通二本,倒也是顺顺利利毕了业,但想起从大三起由于害怕走上社会玩不转,立志要考个公务员而奋发努力最终过了笔试面试却死在了体检上,景伍的心里真是一点也提不起劲来。 体检的时候,景伍查出来甲状腺有个结节,本以为没什么事情,但是医生建议穿刺,这一下景伍吓到了,立马联系了家里,景伍妈当天下午就赶到了景伍学校,接下去陪着景伍穿刺等结果,报告出来景伍的甲状腺结节是甲状腺r/t状ai。 这个消息对母女两个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景伍妈当场就瘫坐在了地上,倒是医生被这一下吓了一跳,赶紧扶起景伍妈,和她解释,虽然属于恶性肿瘤但是基本上毒性极小,是浑身上下恶性肿瘤里最轻的,及时手术基本上都不会影响到寿命,只是手术后由于部分甲状腺被切除了会导致自身内分泌系统被影响,需要长期服药来调整内分泌。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之后景伍就按照医院的流程住院,等待手术,术后康复,出院,说来也是神奇,听上去凶险万分的疾病,景伍实际上从正式住院到出院满打满算只花了三天的时间,只是脖子上自此留下了一道六公分的横切伤口。 出了这样的事情,精心准备了一年多的公务员考试自然是被拦在了最后一步,说不失落那肯定是假的,但可能是这样走一遭恍若经历了一次生死似的,景伍也只能默认了生命里的坎坷。 现在,距离手术过去已经有四个月了,景伍也在两个月前在班导的爱护下水过了毕业论文,正式拿到了毕业证书。 由于一开始准备着公务员考试后面又是手术又是修养,景伍并没有像同班的大多数同学似的在正式毕业之前基本上已经找到了实习的单位就等着正式毕业好转正,正式成为社会大军的一员。 八月的景伍,没有工作,没有健康,失去目标。 正文卷 第1章.失业与兼职 这是景伍毕业后,正式工作的第二个礼拜一。 在面试了七八家公司,持续碰壁之后。本来快对自己失去信心的景伍,都快打算回家啃老了,没想到峰回路转,景伍被现在的这家公司,并且是当场拍板录用。周五面试,紧接着的周一就开始上班了。 虽然工资不高,但在景伍坦言自己之前做过手术后,公司仍愿意录用景伍,景伍是真的打从心底感激这家公司,也感激面试她的主管。 新的一周,没挤上地铁的景伍,无奈只能打了辆滴滴上班,幸好卡点到了公司。只是有点奇怪,今天都到上班的点了,自己的工作狂主管jessica居然还没有到,但主管怎么样,又岂是她一个小组员能操心的。 和部门同事打过招呼后,景伍熟练地登录工作qq打开邮件,处理起周末两天堆积的邮件。 虽然才在这家公司工作一周时间,但学习能力极强的景伍,基本上已经可以独立完成主管交代的任务了。 公司群里,突然跳出了新消息,“国贸一部,coco”加入群聊。 国贸一部,不是自己的部门吗?有新同事加入吗,怎么之前完全没有听主管说过。 景伍正在疑惑,突然一个声音出现在耳边。 “小景,你和我来一下。” 眼前的干练女人,景伍并不认识,但在公司看见过,好像和自己的主管很熟悉,景伍看见过她俩凑在一起讲话。 “好的。”景伍起身跟着干练女人走了。 没一会,两人便在小会谈室坐定。 干练女人,笑得很和善,向景伍询问道:“小景,这一个礼拜还习惯吗?” “以前没有接触过工作环境,一开始有点不习惯,不过jessica在布置任务的时候,都比较细致,也会大概都和我说一下,所以现在都还好了。” 干练女人继续说道:“这样啊,小景那你身体还好吗,我听jessica说你好像之前有做过手术还是怎么,最近没有感觉不舒服吧?” “是的,我年初的时候做过甲状腺的切除手术,现在没有不舒服的。”景伍如实答道,毕竟这个情况一开始的时候,景伍就和面试自己的主管说明过了,现在面对眼前的干练女人,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那小景,是这样的,你这个岗位吧,现在还好不是特别忙,等进到九月十月进入旺季的时候,会比较辛苦的。会很频繁得下仓库、去工厂。”不等景伍开口,干练女人继续道:“公司感觉,这个岗位不是很适合你,你看你要嘛……” “好的,没事,我知道了。”此时的景伍突然意识到,之前看见公司群里部门新进的同事,可能是替换自己岗位的新人。 看到景伍那么坦然接受了这个结果,干练女人明显松了口气。“小景,那你等等就收拾下自己的私人物品,应该也没有什么要交接的。” “嗯,好的,那我回去收拾一下。”怎么可能完全坦然不失望,只是景伍从小就不喜欢强人所难,而且经历过公务员考试失利,和重大手术的景伍,接受度其实还是很高的,此刻景伍更多的是恍然无措,并没有对公司这样的做法有太多的愤慨。只是茫然于,这样的自己是否能在社会找找到自己的立身点。 “收拾完后,不要忘记去人事办公室办理离职手续。”干练女人提醒道。 说完便率先起身。景伍也跟着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五分钟后,景伍关上电脑,把唯一的私人物品水杯放进包里,再次起身去了人事办公室。 时隔一周,上周一给她办理入职手续的人事专员,现在又要给她办理离职手续了。 接过离职表格和笔,景伍开始填写起来。 “我看了一下,你来了一个礼拜,工作不到七天,按照规定没有工资的,你知道的吧。”,人事专员道。 景伍笔下一顿,心里突然一怔,委屈感顿上心头。 “为什么,我做过手术的事情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我可以接受你们现在开除我,但是不给工资是什么意思?” 开除,景伍还能安慰自己,是自己不适合这家公司;但是不给工资,景伍自问,上一个礼拜工作不敢说鞠躬尽瘁,但至少做到了在其位谋其政,不给工资简直是对她劳动的侮辱。 见景伍提高了声量,人事专员一脸无语地道:“你那么激动干嘛,我看你也大学刚刚毕业,我给你去申请一下试试看好了。”语态尽是施舍。 自尊受挫、满腹委屈的景伍,感觉自己随时能哭出来。 面对这样的人事专员,自尊心作祟下的景伍,深吸口气。 “不用了,我不要了。”说完便在离职表格上,签完自己的名字,背上包,离开人事办公室。 离开了这个半个小时前,她还心怀感激的公司。 而jessica始终没有露面。 ………………………… 失魂落魄地回到出租房。 景伍拿起手机,下意识想要给妈妈打电话诉委屈。但想起周末和妈妈视频时,还和妈妈说说笑笑,诉说公司的情况,这电话,就怎么都拨不出去。 算了,再找找吧。好歹也大学毕业了,不该一直让家里操心了。 正在景伍打算放下手机,先睡一觉回回神时。一条短信跳了进来。 “由于您社会信用记录良好,邀您加入我们的团队,不收任何费用。非刷单可兼职,随时手机可做,580一天。详加q446*****889” 这是什么兼职?手机可做,那是不是意味着没有人看得见,自己脖子上的疤? 鬼使神差下,景伍打开了手机qq,在搜索框输入了“466******889”。 出现了一个,昵称“阴司hr”的账号。 景伍点击“加好友”,出现了一个加好友的问题设置。 【你的出生日期?农历哦亲,╭(╯3╰)╮”】 好奇怪,不问名字先问出生日期的吗?还是农历。 但既然都到这一步了,看看吧,大不了如果是违反乱纪的事的话,举报然后马上就删掉对方就是了。 【农历五月初五】 景伍出生在端午节,本来要叫景初五,后来景伍妈觉得实在难听,就改成了景伍。 发送完后,对方很快就通过了好友验证。并发来一条信息。 正文卷 第2章. 【阴司hr:你好呀,ヾ(w`)。】 这人是个颜文字控吗?好跳脱的hr。 【景伍:你好】 【阴司hr:同学,我们需要你的力量。请务必加入我们,(_)。】 【景伍:……收费吗,你们给钱吗】 【阴司hr:我们怎么会收费呢,一个任务一千块,亲,我们福利很好的哟。n(*≧▽≦*)n】 一千?信息里不是说日580,难道一个任务要做两天? 【景伍:需要做什么样子的任务?】 【阴司hr:任务辅助工具已经送出,麻烦过会收一下哟,具体任务麻烦查看辅助工具(^u^)ノ~yo】 下一秒,对方的头像就暗掉了。 【景伍:……】 【景伍:什么东西?什么就收一下啊???】 然而,对方似乎是真的下线了,没有再回复任何消息。 真是倒霉,这一上午都是些什么事情。随手将手机丢到床上,景伍也随即倒在床上。 坑人的公司,莫名其妙的颜文字控。还是睡一觉实在。 ………………………… 八月正午的阳光最是毒辣,刺挠挠,明晃晃。 阳光穿透纱窗,照进景伍的房间,也照在了已经入睡的景伍身上。 【天道之子辅助系统已就位,任务执行者已就位。】 此时梦境中的景伍,上一秒还在坑人公司人事办公室里据理力争,下一秒就到了一个虚无空间。 一片虚无之中,只有一个高台,高台上放着一部不知是手机还是平板的设备。 正在做梦的景伍,自然不会生出什么恐惧的感觉。很自然地走到了高台前,拿起设备,按键开机。 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感冲击着景伍,耳边却传来悦耳的女声,是个惊艳的御姐音。 【开始融合。1、2、……99、100】。 当读秒到“100”时,晕眩感瞬间散去,而眼前的虚无也同时完全变了样。 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幕出现在景伍眼前。如同放大了无数倍的平板界面。 界面的左上角有两个图标,一个是【任务管理器】,另一个是【应用商城】。 景伍正在迷茫感叹,这个平板可真大时。 屏幕的右下角有一个小白点开始不断扩大。从一个小点迅速占领了整个屏幕。白到刺眼。 真扎眼睛,我可以醒过来吗。景伍,默默心里吐槽。 “不可以哦,难得亲那么配合睡觉了。”从声音上可以判断,是刚刚读秒的那个声音。 声音出来的同时,白光散尽,屏幕右下角出现了一个“q版小龙女”,古装、白衣、漂亮、黑长直。 “小龙女?”景伍不确定道。 “不是呀,我们不是刚刚还聊天的吗,亲。”“小龙女”回道。 “……颜文字控?”,还有刚刚的对话和聊天有什么关系吗。 “啊哈,亲这个问题不重要。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系统吼,我以后可不会常出现的咧。”显然眼前的“小龙女”不怎么愿意承认自己是个颜文字控。 “我是hr白,亲现在在的地方是天道之子辅助系统,这个地方只允许意识进入,所以亲能及时睡觉,小白很欣慰呐。”三寸丁一样的人,居然一脸“孺子可教”欣慰模样看着景伍。 没有理会景伍的神情变化,白继续道:“宇宙由时间、空间组成。举个例子,你所在的世界,在特定某一刻的时间停顿,然后这一刻前这个空间维度的所有的时间点,再加上这一刻后这个空间维度所有时间,组合下形成了你所在的这个世界。” “你的意思是,时间轴和空间轴共同组成了世界?然后呢,要干嘛。” 小白一脸惊喜,这个任务者,还蛮聪明的。 “哎呀,亲,别急呀。这个世界呢,有很多,具体有多少我也不知道。毕竟在历史的进程里,每一个决定都有可能造成,世界走向的变化,最终形成不同的世界。就像存在于9月15号早上的你吃了个包子,而存在于9月16号的你却在9月15号早上吃的面。这个小事情的不同,就有可能导致世界分离,最终产生两个不同的世界,不过一般来说世界本身有自己的修复力,吃包子还是吃面这种小事,很难对世界的走向形成决定性的影响。” “不断分裂有什么不好吗?”景伍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抓到了重点。 “原来只有一个世界,天道完整。世界不断分裂,天道也不断分裂,现在的天道已经被分成了无数份,但当某一个世界的走向最终是毁灭时,跟着分裂出去的天道也会毁灭,这个会影响天道总和,当天道总和过度消亡后,所有世界都会毁灭。”解释到这里,小白显得有点忧伤。 然而,此时的景伍却是抽抽嘴角道:“所以,你是要我拯救世界吗?” “啊哈,我就知道,亲你是个聪明的不得了的任务者。” 无视小白的彩虹屁,“我想回去了,我觉得我睡得有点久。工作什么的我还是再找找吧。”,景伍说的一脸真诚,随即默念,“醒过来、醒过来”。 然而,醒不过来。 “亲,没用的,你打开了系统,你就是系统的人了。认命吧,有工资的。” “我感觉我被绑架了。你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景伍抑郁道。 “亲,只是修正方向,没有拯救世界,这是天道之子辅助系统,不用自己干活的,辅助就好了,咱不输出。”,小白安慰道。 “天道之子?是什么。” 听到景伍发问,小白继续解释道:“天道本身具有修正的能力,会促使世界诞生天道之子来引导世界走向对的方向。” “既然如此,还执行什么任务,天道不是自己找人完成了吗?”,景伍道。 “天道由于分割过度,是泛意识的,无法一直关注天道之子,然而也因为之前有世界消亡,导致天道不完整,有了漏洞,什么重生者,穿越者越来越多,偏偏其中部分人还影响了天道之子,导致天道之子提前死亡。所以我们就要辅助天道之子呀。”,小白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天道之子被弄死了,天道很生气,然而偏偏弄死这些天道之子的,是天道自己产生的bug,天道自己修复不过来?然后就让别人去修bug,好让天道之子安全干活?”景伍总结道。 “任务者,你真是天才呀,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又是一记彩虹屁。 “这要加钱,1000不够啊,这一趟下来,说不好要好多年。” “放心,亲,任务完成回归,不管亲任务世界里过了多少年。在自己的世界里都只是睡了一觉的时间而已。”见,景伍还要说什么。白飞速打开了【任务管理器】,随手选择了一个任务。随即消失。 天旋地转的晕眩感再次吞没了景伍。 正文卷 第3章.任务目标成迷 当再次有意识时,景伍感觉自己正在被挤压,从头到脚3d环绕挤压,比挤地铁痛苦得多。 周围偏偏还潮湿、腥热、重点是眼睛被挤压着,什么都看不见。 就这样,似乎是过了很久很久。 眼睛感觉到了光源,景伍费劲睁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清,白茫茫一片。 耳边好像是有声音,却又很邈远,仿佛隔了一个空间。 不会是被白送到地狱受苦受难了吧。 念头刚落,景伍便回到了系统的虚无空间,而此时的屏幕上,【任务管理器】已被打开。 “小龙女”白,却没了踪影。 只见,【任务管理器】下出现两个分支选项。 【任务介绍】、【任务需达成事件】 点开【任务介绍】,屏幕上出现一段文字。 【顺利路径:白纤柚,齐朝敬德十三年生人。五大士族白家女,从小天资聪慧,精通文墨。敬德二十五年,年仅十二岁的白纤柚,被选为太子妃。敬德二十九年,与太子昭明成婚,次年生下皇长孙越宇。敬德三十三年,敬德帝崩,太子昭明登基,立国号,敬文;敬文三年,敬文帝染病去世。年仅六岁的太子登基,立国号敬合,太后白纤柚垂帘听政。十年垂帘听政期间,打压士族,推行科举制度,关注民生,大大增强了齐朝国力。十年听政后,全然放权于新帝,开始养老生活,含饴弄孙直至去世。】 顺利路径?意思是本来应该要按照这个方向发展? 带着疑惑,景伍再次点开【任务需达成事件】 同样是一段文字: 【1.帮助白纤柚顺利成为太子妃,诞下皇孙。(未达成)】 【2.帮助白纤柚在敬文三年,成为皇太后,并垂帘听政。(未达成)】 【3.确保科举制度顺利推行。(未达成)】 很显然,这三件事,都可以说得上是白纤柚人生中的三大转折点。顺利路径几乎,完全就是按照这几个事件组成的。而这白纤柚既然成为任务对象,那只能说她的人生,被影响不能自主完成这三个事件了。 可,白纤柚是谁?好烦躁,心好痛,好想哭。 然后,景伍真的哭出了声。 “呜哇呜哇”好不凄惨。 “我就说,这么粉团团的丫头怎么会是傻的呢,你看这打几下屁股不就哭出来了吗。”说完还自得的笑了起来。只是那咕咕呱呱的笑声,吵的景伍脑仁疼,哭的更大声了。 此刻的景伍,也意识到,自己是变成了婴儿,刚刚的磨难那不是地狱,而是被母体生产出来。 哭的狠急的景伍,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己千万不要变成“白纤柚”,容易死。 ……………………………… 夏蝉鸣鸣。 三岁的景伍,费劲巴拉翻过门槛,进到堂屋。见到自家管家爹爹,便咧嘴一笑,伸出双手。 “爹,抱一下,好累呀。”,话落,景伍就已经被高高举起。 配合着欢呼大笑,景伍内心充满了忧伤。装小孩好羞耻。 眼前的男人,是景伍现在的爹。也是白家的大管家,景信,五岁家乡遭难成为孤儿,后被卖进白家,由于聪慧机灵,成了白家太爷跟前的书童。 早年,白老太爷外出任官途中,染上时疫,一度濒死。 由于只是先行一步至任上打点,老太爷没有带家人,仅带了几个仆从。时疫来势汹汹,仆从们都不敢靠近,只有景信一人,终日服侍,最终救了老太爷一命。 事后,老太爷感念救命之恩,放了景信奴籍,并打算收景信为义子。但景信,坦言自己奴仆出身,愧不敢受。虽义子之事最终不了了之,但在白家,景信的地位节节攀升,从一个小书童最终成为了白家大管家。 良籍出身,爹爹又是握有实权,且在主子面前颇有脸面的大管家。景伍虽名义上只是管家之女,但白家上下却也都称呼一句“景姑娘”。 肉乎乎的小手捧着自家爹的“老脸”,景伍用小奶音问道:“爹爹,今日小小姐可是会说话了?” 景伍口中的小小姐,是现任家主,也就是白老太爷的嫡长子白现贤目前最小的嫡幼女。 三日后满一周岁,周岁时将正式取名入家谱。 “还不会哦,不过爹爹看小小姐现在走路却很是稳当了。是个健康有福之人。”景信笑盈盈地回答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听到自家爹说,小小姐还不会说话。景伍眉头一皱,心里哀叹:不会吧,还不会说话,难道不是任务目标。 “怎么了,小丫头,小小姐不会说话,你皱什么眉头,和个小老婆子似的。”说着,便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家闺女的额头。 “哇,爹爹欺负人。”景伍趁机大声怪叫,开始假哭,不停地在景信怀里挣扎。 “你这祖宗,爹爹又没有打疼你,只是轻轻摸了一下,哎呦祖宗,你可别哭了……你想吃什么,玩什么爹爹带你去。”虽知自家闺女八成又是假哭,可作为女儿奴的景信,每每都会求饶。 “爹爹,我想去看看小小姐的周岁宴,成吗?” 景信扶额,原来是在这等着。自从月前开始筹备小小姐的周岁宴,这丫头就一直磨着想去,撒泼打滚都试过了,这次是装可怜了。 “行吧,带你去,不过到时候爹爹会很忙,爹爹叫绿芜带你去,不过你只能在偏厅呆着,千万不能冲撞贵人,知道吗?到时候可不只是咱白家,世家大族,朝廷官员家的女眷都会到场的,你要听话知道吗?” 若是只有白家自家人,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自家闺女只要不闯祸,其他都无伤大雅。但这次小小姐周岁宴大办,来的人实在是有点多,容不得差错。奈何女儿却如此好奇,又求了多次,罢了,只能多找几个人看住她。 景伍听罢,松了口气,可算是说服了管家老爹。“嗯嗯,我很乖哒”。 现在是敬德十四年,小小姐是最小的嫡女。但因为白家周岁取名的习惯,景伍并不能确定小小姐,就是白纤柚。毕竟,系统只说是白家女,万一白纤柚,是小小姐后头出生的那两个庶女小姐之一,虽然庶女当太子妃的概率着实不高。而小小姐都周岁快了,还不会说话,真的会是从小天资聪慧的白纤柚吗?又或者真正的白纤柚,实际上还没有出生就被bug给提前弄没了? 正文卷 第4章.大夫人与六少爷 三日转瞬即逝。 是日清晨,卯时三刻。 不等绿芜来喊起床,景伍自己就已经先醒了。 绿芜是白老夫人赐给景信的婢女,说是婢女,但景伍一直感觉这是白老夫人塞给自家爹的小老婆。 而景伍的娘,景伍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景伍娘,名叫燕如,原是白四夫人带来的陪嫁丫鬟,长的很是出挑,后嫁给了景伍的爹。景伍三个月大时,四夫人生下自己的长子,燕如自告奋勇成为四夫人长子的奶娘,景伍六个月大时,就被断了母乳,自此燕如一门心思奶着四夫人的长子,只偶尔得空时来看看自己的女儿。 景伍一岁半时,白家四爷接到调令,至江南做官,四夫人欲携子同去,本想留下燕如,燕如却道,不舍小少爷吃不惯,坏了身体,坚决要跟着一起去,而景伍爹,没有强留。自此景伍已经一年半多,将近两年没有见过燕如。 “绿芜,绿芜,我醒了。我要去大夫人那里了。”事实上,景伍一直是绿芜照顾长大的。 当绿芜领着装扮一新的景伍来到大夫人的致宁院时。 大夫人刚刚沐浴更衣完毕,正在梳妆。听闻景伍到来,莞尔一笑,这丫头从小就喜欢来自己的院里看自己的小女儿。 “左右现在无事,领她进来吧。”大夫人对身边侍立的丫鬟说道。 片刻后,景伍进到大夫人房内。 熟练地屈膝行礼,道:“景伍给大夫人请安。”有时候景伍也会惊讶于自己对这个时代的适应度。 未等大夫人喊起。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母亲,母亲,儿子来了。”话音未落,人便冲进了房间。 “你这个孩子毛毛躁躁的干嘛,小心撞到小景伍。哎呀小景伍快起来,落樱,搬两个绣墩过来。”说着,搂过刚刚冲进房的小儿子,白家六少爷白济远。 而白济远此时,却脱开大夫人的手,一把拽起尚未起身的景伍,道“景景,你也来了呀。” 白六少,白济远,今年六岁。白家男子六岁起需开始独院居住,白济远,两个月前满六岁,搬到了前院修远斋。 此前,一直在大夫人院中居住,而景伍又经常往大夫人院里跑。两人自是熟悉。 此时被强拉起身的景伍,却是看到大夫人一闪而过的不虞。 景伍忙再次屈膝,道“六少爷安好。” 白济远挠了挠头,受了礼。 “景景你也太守礼了,好生无趣,祖父都说了你就如她亲孙女般,看见哥哥这么客气干嘛。”说着话间,就拍了两下景伍的脑袋。 景伍面露委屈,内心却开始咆哮:智障吗,你老娘都不爽了,我不得乖一点,我要真把自己当小姐,早晚玩完。 “你这孩子没轻没重的,你打疼小景伍了。”大夫人顺手拉开自家儿子,又把景伍带进怀里,揉了揉景伍的脑袋。 “不疼吧,小景伍?”神情、语态满是温柔。 “不疼的。” 景伍其实很不喜欢与大夫人打交道,大夫人出身洛阳钟家,钟家和白家一样都是五大士族之一,大夫人和大爷的结合,完全是出于家族需要。不过好在大爷不是恋爱脑,虽也有几个温香软玉解语花,但对自己的妻子还是很敬重的。 出身大家族的大夫人,什么都好,就是极为重规矩。在她看来,下人便是下人,但碍于老太爷的看重,以及景信的特殊地位,大夫人对景伍还是很温和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大夫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和自己眼中的下人,有什么超出主仆之间的关联。 “景伍可是有事?可是你爹爹又责骂你了?”大夫人问道。 “是景伍任性,求了爹爹要来小小姐的周岁宴,本打算偷偷找个角落,瞧热闹,谁知刚进院子就被发现了。”说完景伍还洋装出一脸懊恼。 “可是,小景伍啊,宴会又不在我这院子里办,你在这偷偷找个角落,能看到什么呀?”大夫人说完,捂嘴笑起来。 “哈哈哈,景景你真笨,宴会在后院的荷塘曲径,你不知道吗,那边已经布置的很是漂亮了,我刚刚来着特地去看了,管家大叔还在那边呢。”白济远说着也跟着自己的母亲笑起来。 景伍脑袋一歪,来了歪头杀。 “点翠,先带这丫头去偏厅吃点果子,等宴会快开席了,你带她过去,就和纤楠她们一桌。”大夫人嘱咐好点翠,便挥挥手。 “谢大夫人,景伍先退下了。”景伍焉有看不明白大夫人手势的意思,明显是安排好了,你走吧的意思。 “那儿子,也退下了。”谁知白济远也跟着打算退下。 大夫人看着这傻儿子,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只是让点翠带着景伍退下,什么时候叫他也退下了。 然,白济远并不等自己母亲开口,拽着景伍就退出了大夫人的房间。 “六少爷啊,我腿短啊,别拽了。”这狗少爷真是要命,景伍一度认为这白六少白济远,就是个bug,至少对景伍来说,就是个bug。 然而,白六少压根不予理会,一路拽着景伍走出大夫人的致宁院,来到荷塘曲径。而此时,白六少的随侍并绿芜,早就被甩脱了。 最后,两人停在假山后的小间隙里。 “景景,你说你那么聪明,母亲又不怎么喜欢你,你干嘛老是要凑上去?”白济远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景伍道。 没想到,这白济远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熊孩子一个,心思倒是细腻。大夫人的不喜,从未有过,实质行动上的表示,最多偶尔有些神态上的流露,但大夫人其实一直都掩饰的很好,没想被白济远观察到了。 “不会啊,大夫人很喜欢我的。”景伍回道。 “你好笨啊,哎呀,哎呀,这点察言观色都不会。”说着还恍若痛心不已地作捶胸顿足状。 真是戏精本精没跑了。 这时,被落下的一众下人却是终于赶了上来,“少爷,景姑娘,你们在哪儿?” 景伍,听到了绿芜的声音,也不愿与这狗少爷继续纠缠,赶忙大声回道:“绿芜,绿芜,我在这里呀,这里好黑啊,害怕。” 白济远还来不及,捂住景伍的嘴,听到景伍的话,只下意识观察了一下四周,黑?哪里黑?真是戏精。 正文卷 第5章.小白莲来袭 荷塘曲径是京都白家四大景之一,最宜夏日宴客。总占地约两公顷,其中一公顷为水,半公顷为水上建筑,半公顷为陆上建筑。 因此地,几乎是用来宴请之用,故专门设有厨房。而景伍此刻,就被她爹安排在了,厨房旁的偏室内。至于白济远,早就被白家兄弟们给喊走了,而景伍除了白六,几乎都不怎么熟悉,再加上身份和性别上的差异,自是能躲则躲。 “等会一个个都机灵点,手脚要稳,眼头要活,别一个个的和没见过市面似的。你们可是京都白家的家仆……”屋外厨房小院内,二管家在为即将开始的宴会训话。 “绿芜,我可以去宴会上吗?”景伍向身边坐着的绿芜问道。 “不行,景伍,你忘了大管家刚刚是怎么嘱咐你的了吗?今天来的达官贵人很多,不只是京都的官员家眷,就连其他四大世家的人都会到场。”绿芜解释道。 真是大场面了……景伍记得,之前几个少爷小姐的周岁赐名,可没有那么隆重。 难怪管家老爹,之前一直不许自己来这次的宴会,哪怕最后同意了,还是给自己发配到了厨房。 不过,还是得想办法,去到宴会现场,最好可以一直看着小小姐,按照主角定律,这种大型宴会必有幺蛾子,万一小小姐真的是白纤柚,又恰巧在周岁宴上出点什么事情,她景伍上哪儿哭去。刚刚确定任务目标,就扑街。她景伍,受不了这个委屈。 景伍搜肠刮肚,想着要怎么说服绿芜时。 院内唾沫横飞的演讲,却被一女声打断,“二管家,你先别说了。” 被突然打断的二管家正欲发怒,待看清来人时,却收敛怒容,道。“是点翠啊,可是大夫人来了吩咐。” 来人正是大夫人身边的点翠,而这次宴会,本就是以大夫人为女儿,举办周岁宴的名义举办的,自是大夫人来主持大局。 “夫人差我来问问,宾客已开始进门了,片刻即可到荷塘曲径,二管家您这瓜果茶水怎地还未上。”点翠这话,可谓完全没有给二管家留情面。 虽是心里不喜,二管家却是不敢发作。道:“瞧我,这一忙起来,便容易记性不好,哈哈,还好点翠姑娘来提醒。这就上这就上。” 话已传完,点翠正要转身离去,这厨房油烟大的很,万一粘上点味儿,可是会丢大夫人脸面的。 “点翠姐姐,点翠姐姐。”正欲离开的点翠,被听到外间声响,刚刚爬出偏室的景伍,突然抱住了大腿。 “景姑娘,怎么在这儿呢,刚刚婢子见到六少爷,六少爷说你被大管家带走了,婢子还以为大管家送你回去了呢。”点翠,说着抱起景伍。 “唉,点翠姐姐,我被我爹放这里的。” “大管家不是已经允你去宴会上了嘛,而且大夫人也给你安排了席面了。”点翠道。 “不知道呀,我爹这个男人,太善变了。点翠姐姐你带我过去好不好。”景伍开始撒娇,这个岁数又长的好看的小姑娘撒起娇来,基本可以说是无敌,连景信都招架不住,何况是才十几岁的点翠。 点翠正欲开口道好。跟着出来的绿芜,却是先道:“景伍,不要调皮。快从点翠身上下来,你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沉吗?” 景伍,“……” 不同于,刚被断奶时候的瘦小,现在三岁的景伍,的确圆润的很。 点翠顿时感觉,手里有点沉,放下了景伍。随后对绿芜道:“绿芜姐姐,没事的,夫人都安排好了的。何况景姑娘一向乖巧,又有我们看着,出不了事的。” 点翠都把大夫人搬出来了,绿芜自然不能再拒,犹豫片刻只能点头同意,道,“那好吧。” 绿芜一同意,景伍便开始迫不及待。一手拉着点翠,一手拽着绿芜,赶紧小跑出了厨房范围。 当景伍三人到达女宾区域时,来宾还未有几人。倒是白家的在府的女儿们,几乎都已到齐了,也包括了,大夫人之前所说的“纤楠”。 白家一共四房,其中白家老大和老二是嫡子,老三和老四均是庶子。老大现在是家主;老二五年前已因病过世,仅留下一子;老三从小酷爱道学,虽有娶妻,但常年居于白云山道观,一心向道,仅一女;白家老四,现于江南为官。 所以,实质上,目前的白家,基本是白家大房的白家。 白纤楠,是大房庶女,在孙女辈排行第四,今年已经九岁了,是大房未出嫁的女儿里,目前年龄最大的。 点翠将景伍,托付给白纤楠等人后,便以还需回复大夫人为由,先行离开了。 一众小姐,景伍基本都不熟,也就白纤楠得大夫人看中,偶尔会在大夫人处碰到,算是点头之交。而其他几位,只能说大概知道是谁。 “景伍也来了呀,真是个爱热闹的小丫头。”白纤楠打趣道。 景伍嘿嘿一笑,却未言语,一副好奇却羞涩的样子。 白纤楠见此,赶紧替众人一一介绍。 都是一群十岁不到的小丫头,而景伍在白家也的确颇有地位,这点众小姐心里也都是清楚的。在景伍刻意卖萌融入下,一群小丫头很快就开始嘻嘻哈哈。 众人正讨论着衣着配饰。 一个着月白搭绿纹衣衫的少女,径直来到众人面前。 “各位姐妹,怎么来了此处,也不先来唤我。”少女表现的,似乎有点委屈。 然而,包括最大的白纤楠在内,众人都不愿搭腔。 少女见无人理睬,并不气恼,反而笑盈盈对景伍道:“妹妹是哪房的?我竟是还未见过。” 景伍犹豫是否要开口。 景伍身旁的白五小姐,先开了口:“表姐,不去陪着母亲,为何来了这里。” 白衣少女,像是被百五小姐的话,惊到了,“表妹,这是讨厌我来这里吗,可是,是姑姑让我过来,还说表妹素来心善,定是能与我成为好朋友……”边说,眼圈居然一边红了起来。 “真是说不通,随你。”白五小姐道。 此时景伍却是暗暗佩服这,三房表小姐的变脸能力。还真如传闻中说的那样,特能作。真真是朵小白莲。 正文卷 第6章.身份 三房五小姐的一句“表姐”,让景伍瞬间想起,眼前这矫揉的少女是何许人也。 士林皆知,白家三爷,从小酷爱修道,因而,哪怕是长相俊美,出身不凡,士族大家也不愿,与之结亲。 加之,白三爷,在白家的存在感极低。十二三岁开始,白三爷就开始周游全国寻仙问道,别说一年在白家呆的时间,五年加起来都不一定有一个月。 因而,直到白四爷,十六岁时与授课恩师家小女儿,两情相悦,定下终身,并与家里提起,想要求取恩师之女时,白家才意识到,已经二十的白三爷还单着。 为了不耽误白四爷,白家匆匆给白三爷安排了妻子人选,并差人全国上下去寻找白三爷。 这一找,便是大半年。而当白三爷终于回家来成婚时,却是一同带回来一个,刚满月的女婴。 还未成婚,便先在外有了私生女,还堂而皇之带回家。白三爷原定的婚事,便如此告吹了。 无奈之下,白家只能另寻他人,最终选定了现在的三夫人。 三夫人娘家姓孙,三代之前还算是小士族,但从祖父辈开始便走了下坡路,到三夫人父亲一辈,除了一个士族的名头外,已与一般寒门无异,若非三夫人嫁入白家,甚至连祖宅都差点典当。 而眼前这少女,分明就是那一年内,有九个月客居白家三房的孙家表小姐,孙香茗。 只是,这孙香茗,平日明明都只是在三房范围内活动,不曾想今日居然对这周岁宴,如此积极。 事出无常必有妖,看样子这小白莲得重点关注一下。 由于孙香茗的到来,一时之间众人竟陷入了沉默之中。 而孙香茗,也不愧是朵小白莲,居然无视尴尬的气氛。转变了神色,又再次追问起景伍。 “小妹妹,我以前不曾见过你,可是和我一样来白家做客的?” 避无可避的景伍,只能回道:”我不是来做客的,姐姐,我在这里长大的。” “景伍是景大管家的爱女,平日都住前院。孙家妹妹没见过,很正常。这丫头胆子小,你可别吓着她。”白纤楠说着,更是把景伍往自己身后带了带。 白纤楠点破,景伍的身份。本是想让这孙香茗,适可而止,不要过多纠缠。但连三夫人,都不是很了解白家的弯弯绕绕,更何况是一个在三房做客的表小姐。 孙香茗,一听景伍只是管家的女儿。虽是心下鄙夷景伍的身份,但面上却是不显,只道:“原来是景妹妹。” 白纤楠着实,懒得与这孙香茗多做解释,又不是她大房的亲戚,犯不着多操心。 “景伍,饿了没有,楠姐姐带你去吃点心,先垫一垫,宴会可还要一会呢。”白纤楠对景伍道。 “好呀,四小姐,我想吃玉珍糕,我刚刚在厨房那边,看见他们准备了不少。”景伍配合道。 “诸位妹妹,母亲托我照看景伍,我可不能饿着她,我先带她去吃点东西。”说着,也不待其他人反应,便领着景伍,带着丫鬟们走了。 其余诸人,见白纤楠和景伍已经离开。也懒得与孙香茗虚与委蛇,纷纷借口离开。 片刻,刚刚还热热闹闹的水榭,只剩下孙香茗和她的丫鬟。 不复刚刚的柔美,此刻才八岁的孙香茗一脸扭曲。 “神气什么,不过是投胎运气好,生在白家。一个个庶女,居然甩我一个嫡女的脸。果然上不得台面,只配和下人一道。” …………………… 跟着白纤楠离开后,景伍被白纤楠直接带到了女宾宴会厅的偏厅。 随着时间流逝,宴会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 男宾那边如何,景伍不知。女宾这边人慢慢多了起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联络感情。 白纤楠作为主人之一,安排好景伍后,也去招呼自己熟识的小姐妹了。景伍身份特殊,并不适合介绍给各家小姐。 景伍自然也是明白的,加上本就不是真的三岁小孩。能安安稳稳观察情况,景伍求之不得。 就在景伍心满意足地吃着糕点,喝着茶,顺便观察四周动态时。 二夫人带人来通知,即将开席,并邀请众来宾移步宴会厅。 “景姑娘,婢子来带你过去。”跟着二夫人一起来的点翠,倒是没有忘记大夫人的嘱咐。 “有劳点翠姐姐。” 景伍跟着点翠来到宴会厅。她的座次被安排在观荷楼,与白家未出嫁的诸位小姐同桌。 景伍到时,一共六个位子,已经有四个坐满。 除了白纤楠未到以外,其他几位刚刚见过的白家小姐均已入座。 此时,景伍再占一个位子,剩下的自然是白纤楠的位子。 “景伍,你来啦,快坐,可是吃饱了,我听说这次女宾区准备了,雪燕盏,你若是吃饱了,只能姐姐帮你吃了。”开口的也是大房的小姐,行七,叫白纤桐,同白济远一样,今年也是六岁,生母是白大爷的爱妾之一,林姨娘。 “那可不行的,七小姐,还有绿芜呢,今天她都看了我一上午了,很辛苦的。”说着,便在绿芜的帮助下,坐了下来。 “那好吧,我还想着要帮帮你呢。”白纤桐一脸可惜道。是一个十足的吃货无疑了。 “七妹,你想吃还不简单,求求大伯娘不就好了,听说这次的雪燕还是大伯娘私库里取的。”白五小姐,白纤桦道。 “诶,我不敢,母亲肯定会说我的……”贪吃的白纤桐,历来不受嫡母大夫人的喜爱。 “七妹若是想吃,我那盏给你吧。” 却是白纤楠到了,而白纤楠显然,是听到了刚刚妹妹们的对话。 白纤桐听到自家的姐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赶紧转身招呼:“四姐,你来啦。” “嗯。”回应了一下自家的贪吃的妹妹,白纤楠在最后的一个位子上落座,同时还似笑非笑地看来一眼坐在对面的白纤桦。 此时,观荷楼除了几桌明显的主桌还未有人入坐外,基本都已座无虚席。 景伍痴痴地望着门外,等着她的任务目标,这都折腾快一个上午了,她都没有见到小小姐。 而白家众小姐还以为,景伍年纪小,急着等上菜。 结果,景伍没看见大夫人,没看见小小姐。 却是看见孙香茗进门,然后径直走向了自己。 “景伍,你知道你自己的身份吧?”孙香茗,笑着道。 啥?小白莲,知道我是穿越来的做任务的了?? 正文卷 第7章.姐姐 看到景伍一脸错愕的表情,孙香茗感觉到报复的快感。 “你爹不是白家的管家吗?”孙香茗笑道。 “是啊,我爹是管家。”所以,小白莲说的是这个身份? 见景伍坦然承认,孙香茗却是作出一副忧心的样子道。 “那你怎么敢坐在这里呢,众位姐妹也是不谨慎,就是喜欢景伍妹妹,也不能让一个下人之女,坐在此处。这样是害了她呀。” 看着一脸忧心的小白莲,景伍心里腻歪急了。却开口道。 “这位姐姐,那怎么办呀,景伍不想被罚。”说着便要哭出了。 演戏谁不会,这两年我景伍演的还少吗! 而一旁的白纤楠,看到快要哭了的景伍,坐不住了。 “景伍别哭,你怎么会被罚呢?这是母亲给你安排的位置啊,你坐这天经地义的。”白纤楠,先是安慰了景伍一句。马上又掉转头对孙香茗道:“景伍是不是坐在这里,该不该坐在这里,轮不到孙小姐来指摘吧。” 孙香茗没想到,委婉地指责一个下人之女,竟会引起如此大的反弹。 随即,泫然欲泣道:“不是白四姐姐,亲口说的景伍是管家的女儿,我以为你是不耐烦照看她,又不好意思直言,我才……” 一听这倒打一耙的话,白纤楠气的连平时的气度都顾不上了。站起身来,正欲理论。 这时,正在安排其他宾客的点翠,以及,已经退到仆从等候区域的绿芜,都注意到了景伍这边的争执。 点翠快一步先到。而绿芜看点翠过去了,便重新退了回去。 “孙小姐,今日是我家小小姐的周岁生辰,还请不要闹事。”点翠道。 孙香茗道:“我没有,我只是一时找不到位子,来这桌问问。”却绝口不提刚刚的冲突。 “哼。”站起身的白纤楠,又重新坐下,只是看向孙香茗的眼神里,充满了讥讽。 点翠看了一眼,被自家夫人极为器重的四小姐。又转过头,对孙香茗道:“如此,孙小姐,请跟婢子来,婢子给您安排座次。” 点翠带走了孙香茗。而孙香茗,却也再次破坏了六人的兴致。 “搅事精。” 景伍抬头看了说话的五小姐一眼,看来,五小姐白纤桦,很讨厌这个小白莲啊。 一桌六人心思各异。但此刻都默契地,陷入沉默。 好在没有过多久,门外便传来,仆从们的通报声。 一声声通报之后,以白家老夫人,和钟家老夫人为首的贵妇、贵女们鱼贯而入。 宴席终于要开始了。 随着主位开始坐满,一道道精致的菜肴开始上桌,一旁侍立等待的乐师也开始演奏起来。 一时之间,觥筹交错,一派钟鸣鼎食之相。 而,景伍的目光,始终都在大夫人怀里的小小姐身上。 虽然离得有点远,看不清楚,但是景伍却直觉,今天的小小姐,有点奇怪。 但理智告诉景伍,应该不用担心小小姐的安危。毕竟只是被抱在怀里,等会再抓个周,不至于出现什么生命危险。 而这次的重点,主要还是确认,小小姐是不是任务目标白纤柚。 自我劝解下,放宽心的景伍,开始享用眼前的美食。 然后她看见了,自己的爹。 景信也看见自家闺女,甚至有点意外,他把景伍带进厨房偏室后,就去了老太爷处。随后又陪着老太爷去往,宴请男宾的烟波水榭。还以为景伍一直待在厨房偏室,没想到这丫头倒是本事极大的。 但景信并没有理会自己的女儿,而是走到白老夫人处,轻声传话道:“前头老太爷,已经给小小姐取好名字了,叫白纤柚。” “白纤柚,柚,芬美而果硕,挺好,挺好。”白老夫人闻言道。 “如此,母亲,那这就定下了吧,我看柚儿有点困了,怕是再不回去,就要闹起来了。”大夫人道。 话已传到,景信略一躬身,退到了绿芜旁。 而老夫人连同大夫人,此刻已站起身来一。显然是有事情要宣布。 终于要来了。景伍的心里,充满了紧张,等了三年,会是你吗?小小姐。 此时,女宾们也都已注意到,白家老夫人和大夫人的举动。纷纷停箸注视。 白老夫人开口道:“感谢诸位,莅临我孙女的周岁宴,老婆子这厢谢过各位。前头我家老头,已给这孩子定下名字。唤作纤柚。排行第十二。是我白家的十二小姐。” 停顿三息后,老夫人再道:“如此,再次谢过各位,各位请继续用餐。” 语毕,白老夫人便又重新坐了下来。 众人纷纷夸赞,这名字取得好,寓意好诸如此类。 而,景伍却只高兴了一瞬,便沉下了心。 老夫人的这席话,显得过于潦草。而大夫人,在老夫人重新落座后,却是带着孩子,离场了。 虽然老夫人和大夫人,都表现的很自若。但主角既然已经离场,这场宴会自然也即将结束。和前期繁忙的布置比起来,显得虎头蛇尾。 没有景伍以为的抓周,甚至,九小姐连正面都没有露。 所以,大夫人怀里的真的是白纤柚吗?景伍感觉再也坐不住了。 借口吃饱了,景伍翻身下椅,没有理会身后,白纤楠的询问。也出了观荷楼。 仆从群里的景信,目睹所有,却神色未动。片刻后道。 “绿芜,跟上去,不要让景伍出事。” “好。”说着绿芜也出了门。 人小腿短的景伍,哪怕是一路小跑,也是跟不上大夫人的。 但事实上,景伍也不指望跟上大夫人。 按照自己的记忆,景伍一路往大夫人的致宁院赶去。 待景伍走到致宁院时,院里很安静。完全不复平时的热闹。 难道,大夫人还没有到? 直到景伍走到白纤柚的房间,都未见一人。 推门进入房间。 景伍看见,本该热热闹闹过自己周岁生日,接受众人恭维的白纤柚,此时却被独自留在房间里。正呆愣愣地坐在床上,眼圈通红,脸上带泪,明显大哭过。 而,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满是,一个个红红的小疙瘩。这是水痘? 乍然看见,熟悉的人。 小小的白纤柚,再也忍不住了,开始嚎啕大哭。边哭边从床上艰难地站起,欲往景伍方向扑去。 景伍赶紧跑上前,接住白纤柚。两人滚做一团。好在,大夫人原就怕白纤柚好动,在床边铺着厚厚的地毯。两人完全没有受伤。 而终于找到依靠的白纤柚,此刻紧紧地抱住景伍。 喊出了,这辈子第一个完整的词。 “姐姐”。 正文卷 第8章.疾病与死亡 这头绿芜去追景伍,却一时没追上。反倒是看了大房的一出大戏。 当她赶到致宁院外时,刚好远远碰上大夫人带人,押了白大爷的解语花之一,林姨娘回院。这林姨娘,正是白七小姐白纤桐的生母。 林姨娘的叫嚣声从远处传来。 “钟姿,你出生大世家又如何,你女儿还不是要得虏疮,那可是绝症,哈哈哈哈,让你看不起我的桐儿,我的女儿才是真正的小小姐!你知不知道啊……我要你看着你女儿死。” “哈哈哈哈,钟姿,我真是谢谢你,给我小女儿过的周岁生辰啊……听说来了很多达官贵人啊,哈哈哈哈哈,被你抱着的是我的女儿,而你的女儿只能等死!你真是活该……” 林姨娘的叫嚣,语无伦次,却也大致叫人明白了意思。 一方面是怨恨,大夫人对七小姐白纤桐冷淡,一方面却是觉得“小小姐”的称呼和待遇,被白纤柚夺去了。 实际上,白纤柚的确不是白家最小的小姐,目前来说,林姨娘的小女儿才是。 但白家上下,称呼“小小姐”,是由于白纤柚出生时。白老太爷感叹,“这大概,是我白家这一代最小的嫡女了。” 由此,白家上下才称呼白纤柚,为“小小姐”。 说白了,白家更看中的是白纤柚,嫡女的出身。而不是因为年幼,才更得宠爱关注。 但,显然林姨娘并不明白这一点。甚至感觉自己女儿的身份,被白纤柚夺走了。并且在周岁宴的当口,对白纤柚下手了。 绿芜虽然惊讶,愤怒于林姨娘,居然会对一个周岁的孩童,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但找到景伍这臭丫头,才是当务之急。特别是当林姨娘喊出“虏疮”,这个十数年前,让人闻风丧胆的恶病。 所以,绿芜不等和不远处的大夫人请安,请示便冲进了致宁院。 而这头大夫人见,有人闯进了致宁院。想到还在床上昏睡的女儿,也顾不得仪态,快步跟上。 当绿芜和大夫人前后赶到,白纤柚的房间时。 景伍正和白纤柚,俩人抱成一团,呼呼大睡。 ……………… 景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幽暗的烛火,让景伍心中一凛。从床上弹坐而起。 “祖宗,你醒啦?”绿芜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却瞬间安了景伍的心。 “绿芜,好黑啊,害怕。” “你还怕黑啊,你胆子可大了,这一天给我闹的,闹着去宴会,又一声不吭跑走了。”虽是埋怨,绿芜还是起身点了更多的蜡烛,好让室内亮起来。 “绿芜,小小姐好可怜,她要出水痘了吗?”景伍道。 “你知道的还挺多,嗯发痘了,府里的大夫已经看过了,没事的。倒是你,得小心,估计这几天也会发出来。”叹了口气,绿芜再次道:“景伍,我和你爹都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知道吗?” “我…知道…的。”景伍呐呐道。 “那睡吧,我看着你睡,这都闹了一天了。” 绿芜说着把景伍,压回到床上。 “嗯,绿芜晚安。” 安下心来的景伍,很快又再次入睡了。 “你这个怪丫头”。 “明天,估计会很热闹呀”。 …………… 而此时,致宁院的小中庭,却依旧灯火通明。 仆从们已经被驱出。 林姨娘一脸傲然地倒在地上。 七小姐,跪坐在地上,不断哭泣。额头已经嗑出了血。 “母亲,母亲,放过我姨娘吧,母亲…” 然而,大夫人并没有理会白纤桐。只是目无表情地看着,被缚在地的林姨娘。 “做蠢事前想想后果,今日之后你的一双女儿,在白家将再也抬不起头来。而你,让我想想,你这种恶妇,活着真是天理不容,要不,你就去……” 不待大夫人一个“死”字出口。 一直在旁沉默的白大爷,阻止道。 “终身禁足吧。毕竟十二只是发了水痘,仔细照料就没事的。” “什么!” “什么!” 大夫人与林姨娘同时惊呼。 “居然不是虏疮,只是水痘,只是水痘…”林姨娘,再也维持不住强装的傲气,瞬间失去了生气。 “白明堂,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想着护着这个毒妇,好一个怜香惜玉的白大爷,就算你不喜欢我柚儿,你也该清楚这毒妇想用的可是,虏疮!幸好这蠢货有心有胆,但没有这个实力,搞不来虏疮,不然今日就不是我柚儿发个水痘那么简单了!你们姓白的,这白府上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没得跑!” 大夫人狰狞着咆哮。 “这毒妇加上她一双女儿,都比不上我的我柚儿,你居然只是禁足,白明堂,你也太偏心了吧。我要这毒妇死。” “你冷静一点,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林氏好歹给我生了两个女儿,十二现在性命无虞,钟氏,你非要闹出人命吗?” 大夫人一脸讥讽,笑道:“呵呵,我闹?我看胡搅蛮缠的是你吧!父亲,母亲都说了,此事我来做主,你为了你爱妾掺和进来,还带上你的贪吃鬼女儿,你可真是个好夫主,好父亲!” 大夫人和白大爷一时间,争执难平。 林姨娘,深深看了眼白大爷,又转回目光到,自己大女儿身上。 “桐儿,扶娘起来。” 六神无主的白纤桐,听到自己生母的呼唤。挣扎着站起身,又吃力地扶起来了生母。 “桐儿,娘对不起你,不过,娘还是要拜托你,照顾好妹妹。” 林氏无颜再面对自己的女儿。 突然快步奔向中庭通向堂屋的台阶。 “碰”一声,一头撞在台阶侧面。瞬时鲜血渗透而出,显然是活不了了。 “娘!”白纤桐,呆愣了片刻,突然声嘶力竭哭喊出声,跑向林氏。 而大夫人和白大爷也停下了争执。 “这下,你满意了吧,白大夫人。”白大爷说完这一句,走到林氏的遗体旁,只看了一眼,弯腰抱起白纤桐,转身就离开了中庭。 明亮的灯火拉扯着,大夫人的影子。 大夫人,一动不动。 直到,点翠带人入内来打扫。 “夫人,婢子扶您去看看十二小姐吧,这里交给他人打扫就可以了。” “好”。 正文卷 第9章.我要你这系统有何用 第二天,景伍并没有醒过来。 一天的奔波、惊吓,才三岁的身体终究是撑不住,发烧了,等烧好不容易退下点。水痘也慢慢开始发出来了。 这一折腾就是十天。 而这十天里,开始的三天昏迷,其实景伍都是在系统里。 那日被绿芜压着睡着后,景伍就被强制带进了系统。实际上除了景伍出生的时候,系统有过一次变化外,这三年来,系统仿佛是卡机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以至于景伍一度以为要完成第一个任务,才会有后续的变化。 而现在,巨大的屏幕上,居然显示了【与任务目标建立关系完成,系统正在优化升级】。 这一升级,就是两天。期间景伍企图醒来,但很快又被系统拉回意识。 表现在身体上,就是景伍陆陆续续短暂醒过来,虽然始终被系统压制住不得离开,但好在是安了景信和绿芜的心。 直到第三天。优化升级终于结束了。 大屏幕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景伍点开【任务管理器】,依旧是只有【任务介绍】和【任务需达成事件】两条,而这两条下的描述和要求,也是一字未差。这是升级了个毛球?还以为会来个bug提示。 退出【任务管理器】,景伍正欲破口“吐槽”,却注意到另一个图标,有了变化,多了一个后缀,变成了【应用商城1.0】。 景伍曾试图去打开【应用商城】,但无论怎么点,或者是念咒、意念传达。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尝试着伸出手,触碰了图标。屏幕瞬间变换了场景。 一束光随即打向景伍,略一恍神,景伍突然就知道了眼前这个【应用商城1.0】的作用和相关规则。 简单来说,【应用商城】是给任务者开的金手指,但为了防止任务者到达任务世界后,只顾着自己生活不管任务。【任务商城】有需要任务者和任务目标,达到一定的亲密度,才能开启的设定。 【1.0】则代表目前开启的兑换权限。 另外,【任务商城】里的兑换,需要用到任务积分。 而任务积分有且只有两个获取途径,一个是任务事件的达成奖励,另一个则是任务目标的好感度折算积分。 好感度在【任务商城】开启后,正式每日结算。 出于好奇,景伍随手翻看了一下,商城里的东西。 (一件好看的衣服)-1000点,无特殊功效,没有其他就是好看。 (一碗好喝的燕窝粥)-500点,略微滋补。 (一支好毛笔)-1500点,让写字更加好看。 …… 一共十个兑换物品,没有一个,能让景伍看见闪闪发光的金手指属性。 这些个东西,不说白家女儿,就是景伍想要,也是轻而易举的。毕竟她有个好爹。 懊丧地闭上眼,“我要你这系统有何用”,随即景伍就退出系统,醒了过来。 之后景伍,就开始了自己悠闲的养病生活,期间睡觉时,也懒得多看系统,只是关注下积分的变化。 【今日好感度5】 一天5点,很棒棒,一百天可以喝一碗好粥。 但当再三日后,好感度降低到3点时,景伍有点慌了。 可奈何心急无用,哪怕急着要去刷好感度。生病中的景伍,被绿芜看的死死的,完全不得出。 直到第十天,病情彻底转好。 而这十天里,白家确实也发生了很多事情。 林姨娘意外身亡,大夫人很是处置了一帮下人。白大爷以林姨娘一双女儿,骤然失母,而大夫人还要照顾,十二小姐白纤柚为由,求了白老夫人代为照顾林姨娘的一双儿女,老夫人起初并不答应,反倒是大夫人出人意料,前去帮忙说项,最终老夫人才收下了这对姐妹。 当景伍彻底好透时。白纤柚早已活蹦乱跳,自那日起,白纤柚仿佛是突然开窍般,说话越来越利索,不同于其他小孩刚会说话时,只能一个字、两个字地蹦字,白纤柚从一开口会说话,基本就是说短句。若是碰上实在说不出来的,宁可不说,让别人猜,别人若是猜对了,就点点头。若是一直猜不对,就干脆懒得理会。除了偶尔念叨“姐姐”,平时也不会“咿咿呜呜”说个不停,基本上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 夏日已经过了大半。 彻底好转的景伍,依旧被绿芜拘在院里。甚至,在景信的要求下开始认字。 只是这种事情,完全难不倒景伍。但为了不显得夸张,也为了逗绿芜,景伍装着傻,一次又一次和绿芜说,不记得这个字念啥。 景伍乐此不疲地折腾着绿芜。倒是把一向脾气极好的绿芜,给逼的快没招了。 “今天认识三个字,就准你出门。”绿芜无奈道。 “吼哟,绿芜你自己说的嗷,那你快问吧。”一听可以出门,景伍自是激动。昨天的好感度已经降低到1了。这样下去,猴年马月才能喝碗系统给的粥? 绿芜拿出一旁的字帖,翻到教过景伍的一页,随手指了一个字。 “人呀,简单。”景伍快速回到。 又是随意一指。 “这是,苗字。” 绿芜翻页到下一页,指了一个字。 景伍下意识一挑眉,心里一惊,这是炸我? “绿芜,不给出门,也不能这样欺负我呀,这页的你可没有教过。” 绿芜却神色未变,“没教过,就不会了吗?你要不好好想想?” 一个“致”字想什么?致?致宁院的致? 自己见过大夫人致宁院的题字,自然也知道大夫人处叫致宁院。 所以,自己想多了,绿芜没有炸自己?只是出了个拓展题? “致?”景伍装作不确定道。 “嗯,对,是致,看来你平时还是长脑子的,走吧。” 景伍被绿芜一句“长脑子”说的正欲爆起,但一听“走吧”,却又狗腿道:“走哪儿啊,好绿芜?” “去找大管家吧,把你交给他,我感觉我最近管不住你了。”绿芜道。 景伍:“……” “噗嗤”,绿芜看着呆住的景伍笑出了声。“走吧,去致宁院,你这一天天巴望的。” 景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哇呀呀,张牙舞爪扑向绿芜。奈何,直接被绿芜一把捞进怀里,抱着走了。 虽然绿芜,经常吐槽景伍胖。但是若非经常抱景伍,又怎么会知道重不重? 正文卷 第10章.来自六岁的挑衅 敬德十九年,夏。 五年的时间过去,白家的宅院依旧,如一头巨兽般盘踞京都,丝毫看不出时间的流逝。 而宅院不旧。人却是该老则老,该长则长。 八岁的景伍,已经渐渐脱离小时候的婴儿肥,开始有了少女的模样。 这五年可谓是风平浪静,有时候景伍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需要做什么,任务可能都会自然而然地完成。 但生活从来都会在警惕时麻痹你,在放松时打击你。 就在景伍赖在自己的床榻上,准备午睡时。 十二小姐的婢女,黄栀,冲进了景伍的院里。 “景姑娘,景姑娘,去救救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被十三小姐给打了。”黄栀的声音充满了惶恐与不安,她可以想象的到,等这事了,自己绝对会被大夫人给发卖,或者干脆是打死了。 而眼下,能救自己的,除了白家的那些主事人,就只有在白家拥有特殊地位的“景姑娘”了。 “怎么回事,急急忙忙的,十二小姐还有十三小姐现在在哪里?” “景姑娘,救命啊,十三小姐发狂了,不知道受到哪个奸人的挑拨,说我家小姐害死了她娘亲,乘着大夫人和二夫人去上香,来了致宁院,说是要请教我家小姐写字,结果却把我家小姐推到在地,小姐让我来找你。说是……” 未等黄栀说完,景伍便开始往致宁院赶去,边跑边嘱咐犹在发愣的黄栀,“黄栀,你去信善堂,寻我爹,就说我叫他去趟致宁院。” 待到景伍上气不接下气,赶到致宁院时,安静到诡异的致宁院让景伍一下子想起了,五年前。 顾不上喘气,景伍找到白纤柚的房间,伸手去推,却是推不动;拍门喊人,也是毫无反应;拿脚踹,更是把自己给摔了个够呛。 “砰砰砰,砰砰砰” “十二小姐,十二小姐,我是景伍啊,你在不在里面啊,十三小姐,你不要乱来啊,十二小姐可是你的亲姐姐啊。”然而不管景伍怎么叫喊,房间内依旧毫无声响,连带着整个致宁院,安静到让景伍感到发慌。 “十二小姐……十三小姐……”就在景伍考虑是不是要找块石头砸门的时候。 致宁院的洒扫丫鬟们和管事妈妈,开始结对回致宁院了。 “没想到,我们十二小姐那么威风,一下子就拿住了十三小姐。”一个头戴木钗的丫鬟说。 “我们十二小姐可是堂堂正正的嫡女,自是威风无比,你没注意到吗,刚刚十二小姐,可是几句话,就把大了那么多的七小姐,给噎得说不出话来了。”另一个丫鬟说道。 “就是就是,就算七小姐和十三小姐,受大老爷喜爱,养在老夫人那里。老夫人不还是更喜欢我们十二小姐。所以说,嫡女就是嫡女,庶女怎么都越不过去的。”这次开口的是一个单眼皮的矮个子丫鬟。 “…………” “你们几小丫头,胆子可真大,主人家的是非都编排起来了,什么嫡女、庶女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吗?”致宁院的严妈妈开口训斥道,但显然神色上并没有什么要处置的意思,说这话更多却是在提点这帮小丫鬟。 “哎呀,严妈妈,院子里是不是进人了。我怎么听着有声响……” “坏了,小姐把院里的人都带去老夫人那里,院里连个看护的都没有,不会出事吧。”说着严妈妈快步走进了致宁院。循着声音,找到了正欲破门的景伍。 “景姑娘,哎呀,你这是干嘛呀?”严妈妈大声呼喊道。 安静的环境,突然被打破,加上本来就不是要干什么好事。景伍被严妈妈的喊叫声吓了一跳。石头落地,幸好景伍反应够快,没有砸到脚上。 “严妈妈,你吓死我了,十二小姐呢?” “黄栀说,十三小姐来找茬了?” “景姑娘,没事,十二小姐没事的,十三小姐刚刚是来闹来着。不过两三下就被我们小姐给撂倒了,十三小姐带来的人,中看不中用,三两句就被我们小姐喝退了。然后小姐就带着我们院里的所有人,去了老夫人院里,堵七小姐。景姑娘你是没瞧见,没想到平时我家小姐,那么不爱说话的人,三两句就把七小姐给堵没话了。不过没一会老夫人就来了,把我们给打发回来了……”严妈妈说着,还一脸可惜没有看到自家小姐大发雌威。 听到严妈妈说白纤柚不仅没事,居然还反攻“打上门去”,景伍心里五味杂陈。安全是安全了,可是这个未来的皇后,似乎是被自己带歪了。 “严妈妈,我爹可能等一会,会来寻我,你若见到他,就和他说我去老夫人地方了,我不放心十二小姐,我去看看。” ……………………………… 白老夫人延鹤堂正房堂屋。 白纤柚晃着腿,大大咧咧坐在老夫人左下手位子。 对面则坐着哭哭啼啼的七小姐白纤桐,和一脸倔强的十三小姐白纤樚。 白老夫人一阵头疼,手心手背都是肉,眼前这三个哪个不是她的亲孙女。 “说说吧,这是怎么一回事。” 但三人却都保持沉默,不愿开口。 “纤柚,你说,毕竟今天是你‘打上门来’的,总归给祖母个理由吧。”白老夫人开口道。 白纤柚本想着,是让白纤樚先说,若是白纤樚老实交代了,今天这事也就算是过了;若是不老实,自可再辩驳。却没有想到,刚刚还敢来致宁院大放厥词的白纤樚,现在却是装起了鹌鹑。 “祖母,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十三妹妹刚刚突然到致宁院,口口声声说是母亲害死了她娘,还推了我一把。我气不过,就把她给制住了。十三妹妹可威风了,带了不少祖母这的人,还好这些人有分寸,没敢对孙女动手。” “然后我,气不过啊,来了祖母这里,想问问七姐平时怎么教妹妹的,竟是给养成这样无法无天的性格了。”白纤柚,略一停顿,再道“只是没有想到,我话还没有说完,七姐见我人带的多了点,马上就哭了起来。我还纳闷呢,祖母,您说这七姐是哭个啥。” 老夫人神色晦暗地看着白纤柚。 这是哪是来责问白纤桐的,这是来分明是来指责自己,没有教好白纤樚和白纤桐。 好一个白家嫡女。 正文卷 第11章.沉迷算术的白纤柚 “纤樚,你十二姐说的可是真的?我和你说过了,你姨娘是突发恶疾去的。你这孩子怎么如此执固?”白老夫人并没有就着白纤柚的话,去责问白纤桐,对白纤桐,老夫人也是看不上眼的,这一点就如同当初的大夫人。 白纤桐小时候只是贪吃其他也还好,现在已经十一岁了,倒是不贪吃了,但却变得极度胆小,旁人说话声音稍大一点,都能给她吓得眼睛通红。 “哼,祖母。你们都以为我小,什么都不懂。若不是大夫人容不下我娘,我娘肯定还活着。我……” 白纤樚话未说完,就被白纤柚打断。 “我母亲会容不下妾侍?你在说笑吗,白纤樚,你是没见过方姨娘和谢姨娘吗?我们父亲的红颜知己多着呢,我母亲若是要一个个对付,那她可没时间来管这白家上下了。”说着白纤柚跳下椅子,慢慢走向白纤樚。 白纤樚见白纤柚靠近,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她没有想到,白纤柚到了延鹤堂还如此放肆。 “我……我,祖母救我,她想打我。”避开越来越靠近的白纤柚,白纤樚冲到白老夫人的身边寻求庇护。 “白纤柚,你好好坐着,这像什么样子,你是土匪吗!”眼看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女,被吓成这样,白老夫人忍不住开口斥责白纤柚。 “嗤。” 白纤柚没有回自己原先的位子,反倒是在白纤樚原来的位子上重新落座,顺便又开始晃起她的短腿。 突然白纤柚掉转头,笑嘻嘻地小声对身侧的白纤桐道。 “七姐,可是还满意?” “十二妹妹,我……你在……说什么呀,我……”作势,却是又哭了起来。 白老夫人怀里抱着白纤樚,眼中看着白纤柚和白纤桐。 一时之间,室内只剩下白纤桐的抽泣声。 良久。 老夫人略叹口气,重新开口道。“好了,七丫头你不要哭了。” 随后将目光转向白纤桐身旁的,白纤柚。 而此时的白纤柚,却丝毫不受眼下古怪气氛的影响,继续甩着腿,看上去更像是在发呆。 这老大媳妇,是宠出了个怪胎啊,丝毫没有士族小姐的端庄娴静,反倒是一身的怪脾气。 “纤柚,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我看你好好的也没有什么问题,纤樚莽撞年纪小,纤柚你就让让她,我会罚她抄书的。” 白纤柚仿若充耳不闻,兀自仍在发呆。 “白!纤!柚!”老夫人突然提高了声音。 “啊……”突然回过神的白纤柚,定定得看着白老夫人。 “白纤柚,你啊什么啊,祖母问你话呢!”白纤樚道。 “哦,没事,我先回去了。”说着,白纤柚也不管白老夫人和白纤樚,突然一脸急色,起身就离开延鹤堂。 留下错愕的祖孙三人。 看着白纤柚离去的背影,白纤樚眼神一转,“祖母,这十二姐,也太蛮横了吧,打了我不说,还上门来欺负我姐姐,现在还目无尊长。这也太丢白家的脸了,还是嫡女,我看……” 白老夫人在白纤樚开口前就恢复了常色,此刻听到白纤樚的言语,却逐渐严肃起来。 将依在自己怀里的白纤樚,拉到面前,注视着白纤樚道:“我可以保你,也可以不保你,樚儿可明白?” 白纤樚自然是不明白。在她看来,自己作为祖母亲手养大的孙女,自小又有父亲疼爱,除了面对白纤柚会吃瘪,这白家上下哪个不得让着她。 可是,如此严肃的白老夫人,让白纤樚,一下子失了底气。 “樚儿……明白。” 老夫人沉吟片刻,道。 “这事就这样吧,也别再回头劳烦你们母亲。你们也走吧,这大晌午,我得歇一歇,走吧走吧。”随即起身回房。 这时,白纤桐,期期艾艾道,“妹妹,我们也回去吧。” 白纤樚,抬眼看了看,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姐姐。眼眶通红,眼角还挂着明显的泪痕,一派可怜相。 瞬间刚刚被祖母警告时,产生的恐惧感,烟消云散。不由地火大起来。 “你不是说,娘叫你好好照顾我吗?你就是这样照顾我的?真没用,只会哭。”说完,追着老夫人离开的方向去了。老夫人可是她在白家立足,最大的依仗。 堂屋内,只剩下了白纤桐一人。 白纤桐慢条斯理地拿出,一条丝帕。轻轻擦去眼角多余的泪。 而此时的白纤桐,哪里又有什么,可怜或者是怯懦的样子。 “我当然,是在好好照顾你呀,妹妹。” 白纤桐,喃喃自语道。 ……………………………… 晚来一步的景伍,自是没有赶上祖孙四人的这场大戏。 但却在延鹤堂外的路上,见到了神色匆匆的白纤柚。 “十二小姐,你等等。”景伍赶紧道。 白纤柚,却头都没抬。小腿倒腾地极快,转眼就避开了景伍,并继续向前走去。 景伍无法,只能转身往回跑,拉住了白纤柚。 白纤柚突然被拉住,神色一呆,瞬间欲怒,待抬眼看清是景伍时,却又笑眯眯起来。 “你怎么才来呀,景伍。” “十二小姐,你没事吧,可是有受伤?”说着,拉着白纤柚上上下下看起来。 这可是自己的任务目标,金贵着呢。 “我怎么会有事,我和六哥练过的,对付她一个整日只知道,衣裳首饰的白纤樚绰绰有余。”白纤柚自得道。 “是是是,你厉害着呢,你都会反攻了,我真是瞎操心。那你叫黄栀来喊我做什么。”景伍没好气道,午觉被打扰,很丧的好吗。 景伍不善的语气让,白纤柚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她忘了,景伍是整个白家最懒的人,是要天天睡午觉的。 “这不是让景伍姐姐,帮我来压阵嘛,没想到白纤樚太好对付了,都等不到你来。哎呀,正事忘记了,景伍姐姐,你给我的题,我解出来了。快走快走,我算给你看。”说罢,便拉上景伍,快步赶回致宁院。 不知白老夫人,若是知晓白纤柚突然发愣离去,是因为有了解题思路,顾不上其他,而不是出于倨傲,不知会作何感想。 反正,景伍现在是后悔极了。 白纤柚从小就喜欢粘着景伍,两三岁大的时候,甚至看不见景伍,就哭。 大夫人虽略有不满,但毕竟自己的闺女自己心疼。也只能默认景伍天天陪着白纤柚。 刚刚开始景伍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可以时时看着自己的任务对象,心里放心啊。但时间一久,景伍就开始头疼了,实在是问题太多了,这也要问,那也要问,不理还不行。 于是景伍,开始给白纤柚做数学题。白纤柚也不愧是被系统夸聪慧的主角,从加法到减法,甚至乘法除法,都只能为难她一段时间。 但是景伍,又不能教现代的数学,到了后来景伍只能搜肠刮肚,想题给白纤柚做。 五天前,景伍就给白纤柚出了经典的鸡兔同笼。 “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正文卷 第12章.贵客将至 “假设雉和兔,都坐上椅子,雉鸡腿短,只能立于椅子上,兔身长,留后腿在地上。这个时候,地上的脚,就只剩下九十四减去两倍的三十五,也就是十四个脚,而这些脚都是兔子的,所以,兔子有七只,那么雉鸡就是二十八了。” 白纤柚说完,极为嘚瑟地看着景伍。 “答案倒是没有错,只是你这也太难为兔子了。坐个椅子还得留两腿在地上。” “那就雉和人就好了,人总归会坐椅子咯。景伍姐姐啊,你再给我出道题吧。” 白纤柚扑闪着眼睛,真挚地望着景伍。 “不急,十二小姐先和我说说,你怎么自己一个人从老夫人那里出来了,老夫人也没有差人送你吗?”景伍岔开话题道。 白纤柚闻言,挠了饶自己的苞苞头。 “大概…也许是因为,祖母觉得我欺负了十三妹和七姐?” “景伍,你不觉得这姐妹俩怪的很嘛,妹妹从小就喜欢找我茬,明知不是对手却偏偏屡败屡战;姐姐更是奇怪了,动不动就哭,要不是亲眼见过,她给自己同母妹妹挖坑,我还以为她只是胆子小。偏偏这俩还都是我大房的人。” 说完,白纤柚还一脸嫌弃捂住了自己的脸。 “扣扣扣” 门外传来敲门声,并严妈妈的声音。 “景姑娘,大管家来寻你了,现在正在院里的小凉亭那。” 一听自己爹来了,景伍赶紧回道。 “好,我这就去。” “唔,景伍,出题呀。” 见景伍起身要走,白纤柚赶紧提醒。 “没有题给你做,十二小姐,你自己练字画画吧。我爹还等我呢。” 说着,便推门离开。开玩笑,再出题,这不得超时代思考了?总不能给你算圆周率吧。 从白纤柚房间离开后,景伍直接去凉亭处,寻了景信。 没想到,绿芜也同景信一道在。 随着景伍这几年,逐渐长大。绿芜照看景伍的时间越来越少,反倒是景信时常会把绿芜喊去。外人眼中,这两人过得越来越像夫妻,但景伍反倒是,越来越对两人的关系产生质疑。 但这些,并不影响她与两人之间的亲密。 “爹爹,绿芜,劳你们跑一趟了。十二小姐这无事,我们回家吧。”景伍站在凉亭外,开口道。 景信没有开口,只点头示意,表示同意。 此时大夫人尚未归来,致宁院只有白纤柚这个小主子在。景信身为大管家,自是不用主动去向尚且年幼的白纤柚,请安问礼。 走在回前院的路上。 景伍挽着景信开口道。 “爹,你这两天都在忙什么呢?我都好几天没有看见你了。” “你爹我一直很忙啊。”,景信微信道。 “不一样,这两天总感觉,爹你好像如临大敌一般。” “是有点头疼,过几天有个贵客要来白家,你爹得保证白家这边不出差错。” “爹,是什么贵客,你知道吗?”景伍小心翼翼试探着问。 “嗯,小孩子家家问那么多干嘛。”,景信伸手点了点景伍的头。 景伍佯装吃痛,快步躲开。又欺身至绿芜身边。 一路上不管景伍怎么问,景信都不肯开口说明贵客是何人。 被问的烦了,却也只是叮嘱景伍当日切切不要出院子,好好呆着。 而景伍冥冥之中,却是有种很强烈的感觉,那就是这个贵客,很有可能是任务的一个关键性人物。 ……………… 另一头,白纤樚正偎在白老夫人的怀里,睡的香甜。 白老夫人轻轻拍着白纤樚。 对于自己一手养大的孙女,原以为胆子大些不会太吃亏,总好过整日只会哭的七丫头。 却是不想,老了老了,把孙女给养坏了了。就连,带人闹事都学会了。 今日之事,的确全是白纤樚的错。但白纤樚好赖是自己养大的,若是重罚,这不是自己扇自己巴掌。原想着事情本也不严重,和稀泥糊弄了也就是了。但纤樚这丫头,偏还要小心眼地上点眼药。 还有那白纤柚,也是个得理不饶人,不甚懂规矩的。 都不是什么省心的。 白老夫人,心下略叹口气,起身坐起,欲下床,身边马上就有个约莫二十五六,妇人打扮的美妇人,躬身扶起白老夫人。 随后又麻利地为白老夫人更衣梳洗。 坐在梳妆台前,老夫人突然幽幽开口道。 “紫檀,你怎么看?” 正拿着梳子给白老夫人梳头的紫檀,只道,“婢子不敢妄言。”,手下梳头的动作丝毫不顿。 老夫人对于,紫檀的回答早就心中有数,有时候问个问题,也并不需要他人给予什么答案。其实提问者心中,早有答案。 老夫人,继续道。 “我这养着七丫头和十三丫头,虽说当时是老大媳妇,来求我养着她俩的,可这年纪大了,不得不承认,不会养孩子了,罢了,改天送回大房吧,眼不见心不烦。我这也能多清净几年。” “你道,这十二丫头今日怎么会不招呼一下,就自己跑掉了。还不是责怪我这祖母了,按理说,十二丫头是嫡女,士族嫡女尊贵,我是应该重罚樚儿的,可这毕竟是自己带大的,今日是我偏心了。” “紫檀,等会你去致宁院,和大夫人说一声,就说我年纪大了,带不动两个孩子了,让她这个嫡母多费心吧。” “好的,老夫人。” 老夫人的目光,穿过纱幔,直直地看向床上的白纤樚。 而此刻,白纤樚依旧保持着,老夫人下床时的睡姿,只有逐渐握紧的双手,表现着她内心的愤懑。 好一个嫡女,白纤柚! 白老夫人目光未动,继续与身边的紫檀道:“紫檀,老大那可有传来消息,贵人什么时候过府。” “老夫人刚刚午睡的时候,大爷身边的积谷来报过了,五日后。” “五日后吗?嗯,那记得这几天就把七丫头和十三丫头,搬回大房的事给办妥了,别到时候冲撞了贵人。” “好的,老夫人,婢子定会办妥的。” 说话间,白老夫人已重新穿戴一新。 并扶着紫檀离开了房间。 正文卷 第13章.宴不成宴 紫檀的办事效率很高,三天的时间,延鹤堂就丝毫找不见,白纤桐姐妹俩住过的痕迹了。期间,任凭白纤樚如何哭闹,都无济于事。 对此,大夫人没有提出反对,亦未对白纤桐,白纤樚姐妹回到大房居住,表示任何欢迎。全当是看不见,倒是白家大爷从自己的私库,寻了些适合小女孩的物件,给姐俩充门面。 三天的搬运,加上一上午的休整。姐俩已经差不多完全收拾妥当了。她们住的是她们生母在时的院子,叫做满香院,因院里种了不少桂花,一到花开时便满园馨香而得名。 “七姐,你可休息好了?” 白纤柚一把推开西厢房大门,对着房内道。 “妹妹,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白纤桐说话时已带上了哭腔。 白纤樚跨门直入,看见还在穿衣的白纤桐,皱了皱眉头。又磨蹭又爱哭,这种废物怎么会是自己的同胞姐姐,同样是姨娘生的庶女,四姐白纤楠那样的才能叫姐姐。这白纤桐简直就是给自己扯后腿的。 “你能快一点吗!磨磨唧唧的,眼看都快天黑了,白纤桐,你知不知道,四姐那特地给我们开了宴,你好意思叫四姐等你吗?” 说完,一跺脚,出了西厢房。 “小姐,婢子……去把门关了吧”。尚在帮白纤桐更衣的蓝漾小心询问道。 “不用了,这都穿好了,由它开着吧。蓝漾帮我上妆。” 白纤桐看向窗外,微微眯起双眼。夏日午后的阳光真是刺眼啊。 待到姐妹两人收拾妥当,来到举办小宴的花园时。离约好开宴的时间还有小半个时辰,只有白纤楠在场地内指挥。 白纤楠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年初时已定下婚事,对方是二夫人娘家的侄子,虽是庶子,但学问学的极好,品貌也端正。算是门当户对。大夫人对白纤楠的婚事,也算得上是极为上心了。 几日前大夫人和二夫人去上香时,便带上了白纤楠。上香时,还偶遇了二夫人娘家的弟妹,并一年轻公子。对此,其中众人自然是心照不宣,只是白纤楠回到家后一改之前的不安,开始安心备嫁。 此次办宴,一来是为了姐妹间亲香,二来也是先练练手,免得婚后没有此类经验,倒是丢了白家女儿的脸。 但此次,说是宴,其实不过是大房几个女儿加上三房四房的女儿,一起吃餐饭聚一聚,也就摆了一桌。倒是环境布置颇为费心思。此处的小花园是,大房自己个儿的花园,没有特意取名,但多年细心照料下,也算得上是极为雅致的景了。此时正值芍药花开。小宴遍设在芍药花丛旁。 “七妹,十三妹,那么早就来了。快寻个地方坐一坐。”白纤楠见到,联袂而来的白纤桐和白纤樚两人,赶紧上前迎道。 白纤樚走上前,清热地凑到白纤楠身边。打量了四周道。 “四姐,怎么就你一个人呀。没人帮你吗?” “这还没有到时间呢,其他妹妹离的也远,怕是还在路上。”白纤楠不露痕迹地拉开与白纤樚之间的距离。 “妹妹,先到亭子那歇一下。喝点茶水,我这还得看着点。” 白纤樚两人只能先去亭中歇息。 然而,直到约定时间,却只来了四房的九小姐白纤栎一个。 白家这一代的嫡长女白纤,要比下面的妹妹都年长不少。妹妹们懂事时,白纤早已出嫁。 而白纤楠实际上虽然行四,却是白纤下白家这一辈年纪最大的女儿了,自小又受嫡母喜爱,白纤楠早就已经把自己当半个嫡女来看了。 然而,白纤楠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出嫁前想与妹妹们设个宴,却是这样一个打脸的局面。 “紫藤,差人去催催十二妹妹,十一妹妹。对了再找个腿脚麻利的,去看看五妹妹可是在路上了。” 打发完紫藤去寻人。 白纤楠强忍不虞,与到场的众小姐道:“妹妹们,再等等。怕是在路上耽搁了。” 众人哪儿看不出,白纤楠此刻的尴尬,只能配合着附和。 众人又等了约莫两刻钟。 去请十一小姐的最先回来,却是没有请到十一小姐。 “四小姐,十一小姐说晌午贪凉,吃了冰,有点拉肚子。就不打扰诸位小姐的雅兴了。” “十一姐,还真是会选时间吃冰。”白纤樚讽刺道。 十一小姐,也是大房庶女,是大房方姨娘的女儿,八岁不到,比景伍的年纪稍小一点。白纤樚讽刺起,同为庶女的十一小姐,可以说是毫无压力。 见白纤樚又是如此故态萌生,白纤桐实在感到无力。却是难得善心地提醒了一句。 “妹妹,你少说两句。” 白纤樚不曾想到,白纤桐居然会开口教训自己。正欲开口反驳,瞥见白纤桐身边脸越来越黑的白纤楠,到嘴边的话,慢慢咽了下去。 又是一刻钟。 “四小姐,五小姐那边,说三爷回来了,她要陪三爷用膳。就不过来了。” 这个理由,白纤楠无法生气。白三爷,再混,那也是长辈。只是没有想到,向来行踪不定的白三爷居然会突然回来。要知道,白三爷最近一次出现在白家,都是六年前的事了。 “如此,倒是我这叨扰五妹妹了。”白纤楠略带可惜的道。 此时,天早已黑透,早就过了平时晚膳的时间点。 “四姐,我们先吃吧。我饿了。”白纤樚感觉自己都快要饿死了。 不等白纤楠开口安抚白纤樚。 去请白纤柚的紫藤也回来了。 “紫藤,十二妹妹可是来了?”白纤楠问道。 紫藤犹豫道,“婢子……婢子没有……找到十二小姐。不过,婢子听严妈妈说,十二小姐下晌就去了前院。” 白纤楠略一沉默。随后强颜欢笑道。 “我们开席吧。” 白纤樚早就饿坏了,虽然菜基本上已经凉了,但白纤樚居然感觉还甚是可口。 几口菜下肚,白纤樚终于感觉自己又活了回来。 也终于又有力气作妖了。 “四姐,你说去前院,这女孩子家家的,大晚上去前院,这是干嘛。” 然而,白纤楠并不接话。只是笑笑。 白纤楠自然清楚,白纤樚与白纤柚之间莫名其妙的龃龉。虽然此刻,她也不满白纤柚不给自己面子。但是白纤楠,始终是知道,白纤柚与在坐的都不一样。自己可以心里偷偷怨恨,不满,但是这话,绝不能出口。 白纤樚,见白纤楠不搭话,也甚感无趣。 一顿姐妹间的小宴,就这样草草收尾。 而此时,前院的私人小宴,才正是热闹开场。 白纤柚原是早早用了晚膳,打算避开小花园的宴请。来和景伍讨要算数题的。 却不想,碰上景伍,正在准备火锅。 正文卷 第14章.火锅与烧烤 前院,景伍家的院子里。 黄澄澄的鸡汤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 “开了,开了,景伍赶紧下点肉。”白纤柚,扒着桌沿,催促着景伍。 “十二小姐,黄栀说,你是用过晚膳来的。这一小锅可是我和绿芜的晚饭。”景伍并不理会,急吼吼的白纤柚,自顾自调着蘸料。 “嘻嘻,景伍,你不要那么小气嘛,我才那么点大的人,能吃你多少东西?真香,景伍这火锅可真是个好东西,听说这是几十年前宫里发明的?他们可真会吃。” “可惜,母亲不常给我吃这个,说是太烫,要烫坏肠胃的,当我傻的呗,我不会放凉吃吗。” “……” 白纤柚叽叽喳喳地表达着,对火锅的喜爱与赞美之情。 白纤柚尤其,喜欢来景伍这边蹭吃蹭喝。景伍家虽说是在白家前院,但因为景信的特殊,整个院子相对独立,也是有自己的厨房的。 景伍在这个时代,找不到太多乐子的情况下,只能醉心厨房,也算是研究出不少好吃的。一开始,景伍害怕这些超前的吃食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都是一个人吃独食。但,某日当景信给她带来了一块奶油蛋糕,景伍才发现自己有多傻,下意识以为古代什么都没有,却是不知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餐饮文明已经高到了一个极端。 从此,也不藏着掖着。只说是受到外面酒楼、点心铺子的启发。 而对景伍做的东西,最捧场的绝对是白纤柚,其次便是同在前院的白六少。 景伍调完手中的酱汁,没好气地对白纤柚说道。 “十二小姐,别扒着了,去厨房看看要吃什么菜,让绿芜给你切了。” “好咧,这就去。” 然而就在吃火锅的准备工作,都完成时。 不速之客造访了。 “景伍,你这不地道,吃火锅不喊我,你这是要绝交啊。”宛若公鸭叫声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听声音便知,来人肯定是景伍的第二大捧场王,白六少。已经十一岁的白六少,虽看着已经有了翩翩贵公司的雏形,但这绝对是建立在不开口说话的情况下。 听到院外传来的声音,白纤柚,毫无形象地坐在椅子上打量着庭院入口。 “哈哈。六哥,你的声音更难听了。” 然而,当人进入庭院后,白纤柚却是赶紧收敛了坐姿,摆出了白家嫡女的派头,顺便还拿眼神白了一眼白六少。 突然安静下来的白纤柚,让背对院门的景伍突感不安。 景伍回过头,却是看见,白济远身边还带了个从未见过的贵气少年。少年看着比白济远略小两岁,生得唇红齿白,还长了双别致的桃花眼,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突然端庄起来的白纤柚。 有外人在,景伍自是不敢托大。忙向白济远,和白济远身边的贵气少年行礼。 多年下来,白济远也是习惯了景伍的谨慎,只略微点头,示意受礼,贵气少年也是很自然地受了景伍这一礼。 白六少用肩膀,轻轻碰了下身边的少年,开口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姓杨,称呼杨公子就好了。” 景伍口称“杨公子”,再次行了一礼;白纤柚,也不得不从椅子上,坐起身来,行了个平辈礼。 杨公子微微颔首,开口道:“打扰两位小姐的雅兴,只是我和济远夜游,路过院前,被这香味吸引,失礼了。” “既然如此,那小妹这可是,打算要开动了,不便留下杨公子和六哥。好走不送。”白纤柚毫无形象的一面被外人,看了去,想发作又无法,自是在气头上。 一听到,没得吃还要被赶走。白六少哪里肯答应。 “十二妹妹,说的哪里的话,哥哥这可是打府外刚刚回来,晚膳都未用,我看这一锅还是分量差不多勉强够吃,哥哥先帮你们试试看味道。”说着,便拉着杨姓公子,坐下。 提起筷子,便开始往锅里放肉。 顺带还吆喝,景伍帮他拿点秘制蘸料。 到嘴边的火锅被抢,白纤柚恼怒不已,但有外人在场也是不好对自家哥哥发作。 只能自己退到一旁,怨念地看着两人往锅里下菜。 景伍,实在看不得,自己看大的孩子,被这白济远这狗少爷如此欺负。上前拉过怨念四溢的白纤柚,将其带到院子的另一头,轻声哄道。 “十二小姐,委屈你吃点烤肉吧,今日碳烧得多,酱调的也够,还能架个烧烤架子。” 景伍补偿性地给白纤柚,准备白济远最喜欢的烤肉。 这头,白济远两人正埋头苦吃,两人的确是尚未用过晚膳,偏还一个下午都在跑马玩耍,早已是饥肠辘辘。 一人一盆肉下肚,才觉肚中有物。 白济远,下了盘鸡块。抬头对面前的杨公子道。 “怎么样,我说这里的才好吃吧,可惜本来还以为有烤肉吃,原来只是准备煮火锅的。”白济远表情略带遗憾,又突然很自得地凑近“杨公子”,继续小声说道,“我专门找人,盯着这,什么时候这院里吃烧烤,吃火锅,我可是一清二楚。” 贵气“杨公子”,正在捞菜的手,有一瞬的停顿,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个,今日刚刚认识的朋友,完全是没有想到一个士族贵公子,居然会为了口腹之欲,干出这种窥伺之事。 看着对方流露出,“你居然是这种人”的神情。白济远正要解释,自己只是不想错过美食,却闻到空气中自己无比熟悉的味道,似是不敢相信一般,用力嗅了嗅。 突然怪叫道。 “呀,呀,呀。”随后,丢下筷子,离开火锅桌,寻着味儿,找到了正在烤肉的,景伍众人。 白济远,一脸痛心,他是真的心痛啊。景伍明明知道,他喜欢烤肉胜过火锅许多。却是诓骗自己吃火锅,而自己偷偷带着白纤柚,找了个角落偷吃烤肉。 而白纤柚,看见白济远的表情,却是得到了大大的安慰。愚蠢的哥哥害我吃不了火锅,我就吃了你最喜欢的烤肉! 被留在原地的“杨公子”,也懒得去管白济远,这突然怪叫,离开是为何。只默默又下了盘,鹿肉,嗯,看着好像是最后一盘了。这鹿肉,也不知是怎么处理过的,涮过鸡汤,蘸上这酱料,竟是比宫中好吃了许多。 正文卷 第15章.红娘大作战 悠黄的烛光,将整个房间照的影影绰绰。 沐浴一新的景伍趴在小榻上,任由绿芜擦拭着自己的头发。 一时之间,时间静谧而安详。 “绿芜,你是不是知道那个少年是谁?”趴着的景伍,闷闷开口试探道。 听到景伍这一发问,绿芜手下动作不停,却是下意识一挑眉。 想要开口否认,却是叹了口气。 “嗯,我知道。是太子,杨昭明。” “那他怎么会和白济远那个二货,混在一起。” “噗哼”虽是不止一次,在私底下听到景伍称呼,六少爷白济远为二货,但绿芜依旧是忍不住。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六少爷是白家嫡子,而且是大房嫡子,再加上六少爷与太子年岁相近。两个人从身份上来说,并没有相差太多。” “相差不多?可是,绿芜,皇族怎么会允许士族和自己平起平坐?这……” “你想说,这很奇怪吗?其实这一点也不奇怪,本朝立朝才二十多年,而二十多年前,杨家和其他世家大族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杨家连四大家族都排不上。但为何前朝皇君会独独,禅位给当时的杨家家主,你觉得如果不是当时的四大家族达成一致默契,杨家又怎么会成为皇族呢?” 景伍还想问点其他。绿芜却不给她找个机会。 “头发干了,早点睡吧。”说罢,绿芜抱起来榻上的景伍。 “绿芜,我都八岁了,很重了。”景伍挣扎着,想要下地自己走。 “没事,很轻松,再大点,就真的不能抱了,孩子长大了呀。”绿芜无视了景伍的挣扎,一路顺顺当当把景伍抱到床上,盖上被子。 “蜡烛,我给你熄掉了,快点睡吧,今天折腾的够呛。” “嗯,绿芜晚安。” “呼”,蜡烛熄灭了,房间内只留夏夜里,星月的微弱光芒。 “晚安,景伍。” 景伍闭着眼,思维开始慢慢飘荡,眼看着就要入睡了,但突然间思维瞬间收拢,景伍整个意识被拉扯进了系统空间。 恍如隔世一般,景伍看着眼前好久不见的“白”。但事实上,哪里是什么恍如,从现代的景伍到古代的景伍,这当中本就有了一世之隔。 “小龙女,你怎么还是这么自作主张,我很困诶。”景伍没好气道。 “任务者,热情一点好吗,我可是来帮你的呀。”白笑嘻嘻回道。 景伍抬头死盯了一会屏幕里的白,直把白盯的有点发毛。 突然,景伍开口道:“既然来帮我的话,那你告诉我一下,这个世界的bug都是谁,然后最好再给我把ak47,我去突突了他们。” 无视了景伍的胡言乱语,白却是一改刚刚的嬉皮笑脸,开始正色道。 “不好意思,任务者,天道泛意识反馈,你所在的世界,有多个异数存在。任务难度升级了。” “系统商城会在8小时之后,有针对性的进行24小时的升级。你可以在升级前,用掉之前的积分。另外,上次忘记提醒你,在这个世界里,任务者不可以留下子嗣,不过看你现在这个五短身材,提醒也不算晚。” 景伍正待白继续说下去,白却突然停顿下来,平静地看来景伍几秒,继续道。 “你最好,谁都不要相信。我走了,不出意外。这个任务期间内不会再出现了。” 说完,也并不理会景伍是否还有什么疑问,白光一闪,已经消失在屏幕上。 同时,屏幕上开始出现一个八小时的倒计时。 景伍下意识按着,白之前所说的,打开了【任务商城】 如今的【任务商城】,比起刚刚解锁时,多了四十件可兑换的物品。每年在白纤柚生日次日,商城会多更新出十件物品。现在正正好是五十件。而这些东西,基本上都可以说是哄小女孩开心的,主要集中在,衣饰、玩具和美食。 景伍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实在想不到要拿剩余的积分兑换什么。以往景伍用的最多的就是,半夜饿时,给自己兑换个吃的。 然而,今天实在是吃的有点饱,衣饰和玩具也很难解释来历,真要兑换了,说不好还给自己招惹麻烦。 纠结不下的景伍,干脆心一横,直接退出了系统,就打算睡觉,积分浪费就浪费了吧。 但不知是不是被白的突然出现打破了睡意,景伍开始失眠了。 而晚间发生的事情,以及白家的种种,一幕幕开始在景伍的眼前切换着。 太子杨昭明,任务目标白纤柚,白六少白济远,甚至还有白家的众多姐姐妹妹。 一时间,众人如乱麻一般搅散在景伍脑子里。 让景伍无从下手。慢慢地放空思考着,突然景伍感觉好像抓到了一点头绪。 按照任务本身的要求。 任务的第一阶段,是让白纤柚当上太子妃,生下皇孙。 而任务描述里,白纤柚是十二岁,被选为太子妃的,十六岁嫁给太子。 那么,在十年内,最好的方式,应该是让白纤柚和太子杨昭明两人相爱! 而目前来看,最好接近太子的方式是,居然是通过白六少白济远! 想到这里,景伍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她未来十年的任务,居然是红娘大作战。 而且,还要带上白济远这个二货。否则连男主角都很难接近! 另外,太子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白家?难道明天白家要招待的是太子。 但也不对,太子年纪还小,就算上白家拜访,白家也不必摆出如此大的阵仗。 那么,明天要来的应该是一个与太子相关,又比太子更加让白家严阵以待的人。 所以,会是当朝的皇帝吗? 想到这里,景伍一窒。如果,明天来的真是当朝皇帝。 总感觉,好像又有很多的事情会发生。 白纤柚,明天不会又要被人害了吧。今天吃完饭的时候,就不该放她走。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多放心。 事实上,景伍此刻的担心,完全不多余。 甚至不必等到第二天。 此时此刻,大夫人的致宁院灯火通明。 白纤柚在从景伍那里回来后,只是洗了个澡,就不断呕吐,甚至陷入了昏迷。 正文卷 第16章.为何窒息 刚刚入睡的景伍,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不待景伍下床去开门。 绿芜便已经推门而入,并顺手拿起架子上的衣服,快步走到床边。 “景伍,快起来,大夫人那边喊你过去一趟。” 犹在迷糊状态的景伍,配合着伸手穿衣。 脑袋靠在绿芜肩膀上,嘟囔道:“大夫人这是干嘛,大半夜的。” “十二小姐,好像突然晕过去了。” 绿芜话音刚落,景伍猛然抬头。 “怎么回事?刚刚走之前不还活蹦乱跳的。绿芜,我自己穿,我们快过去。” 当景伍赶到致宁院,白纤柚的房间时。 白家大爷和大夫人围坐在白纤柚的床边。 而大夫人,正在训斥跪在床边的黄栀。 看到景伍进门,点翠上前提醒道:“大夫人,景姑娘来了。” 大夫人闻言,将目光转向景伍,狠厉的眼神让景伍心中一颤,更感不妙。 “给大爷,大夫人请安。” 白大爷对景伍微微颔首,表示受礼,又轻拍了拍身边的妻子。 随后,开口道。 “景伍,黄栀说,十二晚间是在你那里吃的东西,是这样吗?” “十二小姐的确是在我那,吃了点烤肉,约莫到现在有两个时辰了,但这烤肉,我和绿芜还有六少爷以及六少爷的朋友,都是吃了的。” “另外,怕烤肉肥腻,我给十二小姐喝了点茶水,这茶水也是众人都喝了的。” “还有……” 景伍正说着,突然,大夫人厉声打断,“你这意思是,肯定不是你那里出的问题是吗!那你告诉我,我好好的柚儿,怎么去了一趟你那边,回来就呕吐不止,到现在都昏迷不醒。” 大夫人的一顿抢白,让景伍意识到白纤柚的状况,可能要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心中不由又紧了几分。 而白家大爷,显然是听出了更多的内容。 “景伍,你们吃烤肉的时候,小六也在?还带了朋友?” “对,六少爷带着一个姓杨的少年公子。”,景伍如实回道。 一听到姓杨,白大爷却是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片刻后,唤进自己身边的随从,让随从去前院请六少爷前来。 “这三更半夜的,一个还不够忙活吗,大爷做什么还要叫醒远儿。”大夫人虽然没有制止,随从去叫白济远,但显然心里是不满的。 “夫人莫急,我只是确认一点事情。”白大爷安抚道。 大夫人看了看白大爷,不语。转过头,却是向点翠询问道:“大夫可是过来了?” “回夫人,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快到了。” “点翠,你去外头看着,大夫一到,马上带进来。” 景伍就这样被白家夫妻俩人,给晾在了一旁。但此刻的景伍,心中亦是忐忑得不行。 床上的白纤柚,整个人都被坐在床边的大夫人挡住了。景伍,完全看不到白纤柚现在的状态。 又不好上前,直接扒开大夫人,来看看白纤柚的脸色。 景伍只能伫立一旁,焦急地等待。 站在景伍身后的绿芜,轻揉了揉景伍的脑袋,安抚着景伍。 好在没有过很久,大夫就来了。 大夫人夫妇俩,急忙让开身去。景伍这才看到,才两个时辰未见的白纤柚,现在居然面色青白。 老大夫,神色略微凝重地翻了翻,白纤柚的眼皮,检查了口鼻,又仔仔细细搭了脉象。 半晌,却是一直在思考沉吟。 “可是中了什么毒?”大夫人见大夫一脸犹豫,试探地问道。 老大夫,轻摇了摇头,似是有点拿不准。 “大爷,大夫人,可否屏退左右?” 大夫人挥挥手,仆从们鱼贯而出。 景伍未动,绿芜也未动。 “景伍你也出去吧。还有绿芜。”大夫人向景伍开口道。 “大夫人,我也十分担心十二小姐,可否留我下来?”景伍自然也是想第一时间,知道白纤柚的状况。 大夫人正要拒绝,白大爷却开口道:“可以,留下吧,景伍也不算外人。” 闻言,大夫人也不再理会。她只想尽快知道,自己的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后绿芜也离开了,包括白纤柚在内,房内只余下五人。 “大夫,请快讲吧。”大夫人急切道。 “老夫首先可以断定,小姐不是中毒,只是这突发昏厥,老夫也是,有点拿不准,不过这症状,和脉象实在又的确是如此显示的。这……这是,是窒息之象啊。可观口鼻内,似无水迹,不像是溺水,难道……难道是……”老大夫说着连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实在是这偌大的士族白家,若真的如他猜测的那样,这该是多大的丑闻。 老大夫没有说下去的话,三人心里皆有猜测。只是,若真是如此。岂不是意味着,谋杀未遂? “大夫,可曾诊错?”白大爷,无法相信,若真是这样,又是谁妄图对自己的女儿下手? 老大夫,仍是一脸犹豫,道:“老夫……,这……这兹事体大,老夫不敢断言。” “那为何,昏迷前还呕吐不止?”大夫人突然开口问道。 “会不会是,呕吐时呛到了导致的窒息?”景伍猜测道。 “对,对,对,大夫会不会是这样?”听到景伍的猜测,大夫人追问道。 “老夫……,老夫不敢断言,这……也是有可能的。但……” 这种事情,老大夫完全不敢多说。 见此,白大爷突然打断道。 “大夫,不管原因如何,小女现在的状况可好?可需要用药?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老大夫见白家大爷这头,不再纠结于原因,明显松了口气。 缓了缓神道:“无事,小姐自身已经在慢慢恢复了。估摸着明日也可以醒过来了,老夫开个安神的方子,连服几日,也就是了。”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日后,注意不要积食。” 说着,便寻了处矮几。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纸笔,写下了药方,递给了白大爷。 拱了拱手道,“如此,老夫告退了。”,明显不想久留。 白大爷送老大夫走出房门,唤来自己的随从,积谷,吩咐积谷送老大夫回去后,便又折回了白纤柚的房间。 “夫人,究竟是何种情况,明日十二醒来后,自有答案,若真有歹人。明日也会知晓的。”白大爷无力地安慰着。 却是不想,门外突然热闹起来。 慌乱的脚步声,接踵而来,还伴着极为刺耳的公鸭嗓。 “父亲,母亲,妹妹怎么了?” 正文卷 第17章.白六少与太子 白济远直接破门而入。 但此刻他的造型,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外衣松垮地挂在身上,也未束发,半湿的头发直接披散在脑后。 “孽子,你这是什么样子。”看见这样的白济远,白大爷瞬间暴怒。 白济远显然明白自己父亲,突然暴怒的原因,却也只是略整了整外衣。 “父亲,这都什么时候了,妹妹到底怎么样了?”白济远一脸的焦急看了看白大爷,快走几步来到白纤柚的床边。 家中姐妹众多,但与他而言,嫡嫡亲的妹子也就这一个。 进到屋内的白济远,自然也看到了景伍,却只是略一瞟,确定景伍并没有什么事情,就错开了眼神。 看到床上昏睡着的白纤柚,白济远下意识皱眉道。 “这怎么脸色青青白白的,这是怎么了?母亲大夫可是来过了,有看出什么吗?” 大夫人正欲回答,白济远却被白大爷一把拽过。 “你妹妹现在无事,少操这点心,孽子,你跟我来。”说着便将白济远,拉出了白纤柚的房间。 “父亲,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我自己会走。” 白大爷却全然不顾白济远的挣扎,一路将人带到了致宁院的书房。 不同于白纤柚房间内的灯火通明,此时的书房只有微弱的星月光亮,只能勉强看到黑乎乎的影子。 “父亲,你干嘛啊?”白济远看着,隐没在黑暗中的父亲,不解地问道。 “干嘛?我问你,你那个姓杨的朋友是谁?现在何处?可有留宿?”声音里略带急切 白济远心里一咯噔,心知暴露了,一下子气短起来。 呐呐回道:“今日……今日下午,在马场认识的,可他没有说自己是谁,只说姓杨……不过……我觉得好像是太子殿下。” 白济远的话,让白大爷噎了一下,知道可能是太子,居然还带人回来? “你既然觉得,是太子殿下,你怎么带回来了?” “父亲,是他自己要跟来的,我推脱不掉啊……”,白济远委屈地辩驳道。 哪怕黑暗里看不清神色,白大爷都能大致想象得到,此刻这个蠢儿子的表情定是无辜极了。 长吁了口气,白大爷继续问道。 “那他现在可是回去了?” “这个……父亲……,他还在我房里……吧。” 白大爷捏了捏手心,尽量平复了一下心情。 半晌后才道。 “带我过去。” “可父亲,妹妹那里……” “有你母亲看着,能有什么问题,你是大夫吗?还能救命治人不成?” 话到此处,白济远才明白过来。自己父亲差人来喊自己,并不是因为妹妹的突然昏迷,而是因为自己不声不响拐了太子回家。 当白大爷和白济远,匆匆带人赶往前院时。 景伍,也被大夫人打发了回去。与白大爷父子俩,前后脚离开了致宁院。 绿芜一手牵着景伍,一手提着灯笼。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主动开口。 直到景伍重新躺到床上,景伍才开口向绿芜问道:“绿芜,你说十二小姐,怎么这么多灾多难啊?” 绿芜手下整理着被角,并未开口。 久久未得到回应的景伍,忍不住坐起身,想看看绿芜在干嘛,反倒是把绿芜给惊地“啊”了一下。 “绿芜,你怎么在发呆?” 绿芜这才摇了摇头,十分不确定地回道:“景伍,黄栀好像不见了。” “不见了?我们到致宁院时,黄栀不是还在十二小姐房里吗?” “但是,大夫人后来不是把人都打发出去了,那会我是最后一个出去的。我亲眼看着黄栀出门的,但是我出去以后,所有人都在院里候着,独独少了黄栀。” “绿芜,你说会不会是黄栀?”景伍下意识猜测道。 “什么会不会是黄栀?话说,十二小姐怎么了?”绿芜在大夫开口前,已经离开了房间,自是不知道白纤柚的具体情况。 “十二小姐,是窒息昏迷的,具体什么导致窒息,不知道,不过还好只是暂时昏迷。但是绿芜,我总感觉,是有人想害十二小姐。” 停顿了片刻,景伍继续道。 “我猜黄栀应该知道什么,但是她应该没有说。大夫人和大爷的样子,不像是知道了什么。但是黄栀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看着景伍眉头紧锁的样子,绿芜不禁叹气,重新将景伍按回床上,拉上被子。 “景伍,你才八岁,这些和你没有关系,不管是黄栀,还是其他什么人,自有大爷和大夫人处理,再不济老太爷和老夫人也都在。我就不该和你提黄栀。现在,你应该睡觉了。” 景伍想开口解释,自己只是担心白纤柚。却突然感觉张嘴很费力,眼皮也是重极了。 下一秒便毫无预兆,睡了过去。 绿芜确认景伍已经睡着后,又仔细地重新掖了一遍被角,才走出景伍的房间。 而此刻,隔了几个院落的修远斋内。 却是无人入睡。 当白大爷在白济远的房间,看见衣冠整齐的太子,杨昭明时,真是打死自己狗儿子的心都有了。 当即便踹了白济远一脚,白济远吃痛下意识跪倒。白大爷也顺势跪下,低头向杨昭明道。 “不知太子殿下驾临,臣惶恐。” 虽心里早有猜测,但真的得到证实,白济远心里开始后知后觉地怕起来。今日一天下来他可是干了不少大不敬的事情。 马上有样学样,跟着自己父亲道:“不知太子殿下驾临,臣惶恐。” 杨昭明正要叫起白大爷,他虽然是太子,但是也不敢在白大爷面前过于拿乔。 刚想开口,听到白济远的话,却是哑然失笑。 白大爷,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白济远后脑勺上。 厉声道:“为父怎么不知,你何时做的官?” 白济远被打得一懵,听到自己父亲的训斥,也意识到自己干了蠢事,吭哧吭哧道。 “太晚了,困,有点迷糊了。” 在白济远说话时,杨昭明已经上前扶起了白大爷。 又顺手,拉起仍跪在地上的白济远,接着白济远的话茬,对白大爷说道:“白大人,很晚了。今日本宫就在贵公子这歇下了吧。有事,明日再说吧。” 白大爷估摸了一下时辰,心知再准备房间已是来不及了。 “如此,今日便委屈殿下了,还请殿下不要嫌弃。臣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语毕,便又伸手去拽白济远。 “爹,你又干嘛啊?”白济远幽怨道。 白济远没有反应过来,杨昭明却是明白,白大爷此举的意图。 伸手拉了一把白济远,对白大爷道:“白大人,无妨,我本今日就是,打算与白兄同榻而眠的。” 正文卷 第18章.圣驾将至 当夜,白济远最终还是没有和太子同睡一床。只在外间的榻上将就了一夜,好在白济远身量还未长开,勉强还算睡的可以。 次日清晨,白济远陪着太子用过早善后,本以为就可以送这尊大佛出门,然后自己也可以去看看白纤柚醒来没有。却是不想太子道,既然身份已经被点破,自然要去拜会一下白家老太爷和老夫人。 遂,白济远耐着心思,又是一通作陪。然而几近中午,太子仍旧未表达出任何要离开的意思。反倒是拖着白济远,在初夏的荷塘曲径游玩起来。 “太子殿下,这还都只是绿叶和花苞,没什么好看的。”白济远表现出一脸嫌弃,甚是希望能够以此打消太子的兴致。 不料,太子杨昭明却是露出一副“你不懂欣赏”的神情,深吸了几口气,开口道。 “初夏才好,你看这满塘荷花,含羞带怯,一点都不张扬,空气里也已经隐约有了芬芳,这比盛夏时反而更讨人喜欢的多。” 白济远尽量让自己,照着太子的角度去欣赏,但看着那尖尖小荷,却是兀得想到,昨夜里脸色青白的白纤柚。愈加心神不宁起来。 注意到白济远的神不守舍。太子疑惑道:“济远,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啊?” 白济远一愣,想说自己担心妹妹,话在喉头打了个转最后却压了下去。 白纤柚究竟如何尚未有定数,况且女孩子突然晕厥,传了出去到底不好听,哪怕只是给旁人留下个体弱的印象,那恐怕也是极毁名声的。自己这当哥哥的可不能主动扯后腿。 “我……我在想,中午吃什么。太子可有什么想用的,我好叫人安排起来。” 太子一听这话,不疑有他。昨夜的白济远,结结实实让他认知到,白济远对美食的追求。所以,发个呆,想想要吃什么,换到其他世家公子身上,会让人感觉不可思议,但在白济远身上,倒是显得很正常。 “济远,午膳本宫就不与你同用了。” 白济远闻言,下意识追问道。 “太子这是要回宫了?” 太子杨昭明,却摇了摇头,道:“暂不回宫,午膳还是在白家用,只是不能与你一道。”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劳烦济远带本宫去静思堂。” “静思堂?”白济远傻愣愣地重复了一遍。 静思堂,是整个白家最大的会客堂,专门用来招待身份贵重的客人。今日说是有贵客,静思堂是有设宴的,但那个贵客难道就是太子?可太子不是自己昨夜带回来的吗? 太子见白济远一脸懵,还以为自己记错了。 唤来老太爷那边派来随侍的下人,询问道:”难道我记错了,白老大人刚刚说的不是静思堂?” 侍从低眉顺目道:“殿下未曾记错,宴席的确设在静思堂。” “如此,济远你还傻着做什么,带路吧。” 白济远恍然一惊,试探着问道:“殿下,就是父亲他们说的贵客吗?” 太子杨昭明,桃花眼一挑,随手拢了拢有些散落的头发,故作严肃道:“怎么?我看起来了不够贵吗?” “嘿……嘿嘿。”白济远干笑两声,一本真经地开始胡扯。 “太子殿下,贵气逼人,自是无人可挡。只是我听说,静思堂那边要宴请人,本担心对方不够贵,那太子前去,岂不是给他人做脸,划不来,划不来,但如果本来要宴请的就是太子您,那倒也说的过去。太子殿下我们这就走吧。” 白济远说罢,便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行人开始转移阵地。 半途中,太子边走边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突然侧目狭促地对身边的白济远道。 “济远,其实你父亲说的贵人是我父亲。” 白济远恍然大悟,“早说啊,是太子殿下的父亲啊,那是应该去汇合一下没错了。” 突的,白济远停下了脚步。倒是把杨昭明给吓得跟着一顿。 白济远看向杨昭明,磕巴道:“殿下……殿下是太子,那……殿下的父亲,父亲……岂不是皇上?” 杨昭明已经恢复如常,没有回答白济远的傻问题,只是拽了白济远一把,示意前行。 待到一刻多钟后,一行人方才行至静思堂。 白大爷白明堂,已带人在堂前等待。见太子到来,赶紧上前相迎。 “殿下,请移驾堂内先歇息。陛下的车驾约莫还要三刻才能到,臣这需先行一步至大门迎接,殿下稍后前来即可。” “那怎么能够,哪里有当儿子的坐着休息,等父亲来的道理,本宫与白大人同去。” 白大爷略一思忖,点头赞同,“如此,殿下请。” 白济远见自己父亲和太子都要走,犹豫不知自己该不该跟着前往迎接圣驾。 一时间踟躇起来。 “孽子,回你自己的地方去,别惊扰了圣驾。”白大爷一见,自己儿子这没出息的蠢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 此次敬德帝只算是微服,早派人通知过,不要大张旗鼓,大肆迎接。因而,白家上下甚至绝大多数的人,都只是知道有贵客来访,却是不知贵客究竟是何人。 太子杨昭明,本是欲带着白济远一起接驾。好在自己父皇面前混个眼熟,世家子弟早晚是要入朝的,早早在当权者面前刷个好感,是非常有利。但听到白大爷的话,又想起自己这刚刚认识的朋友,的确是个莽的。也只能心里摇摇头,默默按下想法不语。 于是,众人在静思堂前分道扬镳。 出了静思堂范围,白济远突然感觉自己又自在了起来,甚至连空气都让他感觉舒心不少。 白济远本欲先去寻景伍,仔细问问昨夜的情形,但想了想景伍极有可能在白纤柚那里,而且想知道白纤柚的情况,应该还是,直接去白纤柚那里更为直接。 便一路疾行,去了后院致宁院。 宛如昨夜重现一般,莽撞的白济远,又一次直接破门而入。 但房内,除了还躺在床上的白纤柚外,再无他人,景伍亦是不在的。 正文卷 第19章.莽如白六少 此时的白纤柚,脸色虽然还略有些发白,但已没有了青白的感觉。 白济远直接上手,轻拍了拍白纤柚的脸。“嘿,妹子醒醒。” 但若是就这样白纤柚就能醒过来的话,昨夜里就该醒了。 见白纤柚一直没有反应,白济远突然恶意上头,试探着轻轻地揪了下,白纤柚的脸。 白纤柚仍旧是毫无反应。 白济远便开始胆子越来越大,手下也愈发没有轻重。 约莫过了有半柱香的时间。 可能是身体自然恢复到位了,也有可能是对疼痛的应激反应,白纤柚,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睛。而白济远早在白纤柚有点醒来的征兆时,就停下了手下的恶行。 睁开眼,看见自己熟悉的六哥,白纤柚呆愣了两秒,突然一把抱住白济远,开始放声大哭。 “六哥,六哥……有人……有人要杀我,吓死我了……” 撕心裂肺的哭声,一下子传遍了致宁院,而此时白济远早就被白纤柚给哭懵了,难道自己下手太重,导致自己妹妹做了噩梦,梦见有人要杀她? 看着白纤柚之前还略微泛白的脸,现在已经开始发红了,也不知道是被捏的,还是她自己哭出来的。白济远犹豫着要不要坦白一下,没有什么坏人要杀她,只是自己一时手贱,没忍住,多捏了几下她的脸。 白纤柚的哭声,很快就把大夫人给引了过来。事实上,大夫人守了白纤柚一夜,在白济远到来前才刚刚离开去用午膳。 “柚儿,柚儿,你可总算是醒过来了,吓死母亲了。”大夫人小跑着进到白纤柚房间。 却是看到一幅,妹妹满脸惊恐抱着兄长大哭,兄长一脸犹豫的画面。 确定女儿的确是已经醒转过来,而小儿子又在当面。大夫人略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状态。 走上前,从白济远的怀里接过犹在哭泣的白纤柚,轻揉得拍打着白纤柚的后背,为其顺气。 但目光却是看向白济远,出声对白济远询问道:“远儿,是何时来的,怎么也不让人通知一下母亲。还有落樱呢,我让她在这守着,怎么不见人?对了,远儿,你的随从呢?怎么又是只有你一人?” “母亲,您这问题还怪多的。”白济远挠了挠头,想糊弄着打哈哈,看到大夫人皱眉,只能硬着头皮道:“来了有一会了,这不是着急看看妹妹的情况嘛,就直接来了。落樱,我没看见,我来的时候,房里只有妹妹一个人。我的随从……额……对,对,我的随从借给父亲暂时使唤了。”随从,实际上是给太子使唤了,但白济远不确定自己母亲是否知道,太子和皇上的到来,便直接略过不言。 大夫人听了这话,眉头皱的更紧了,却是没有对白济远再说什么。 反而唤了刚刚和她一起赶过来,现在候在屋外的点翠,让点翠去准备些好克化的吃食给白纤柚,顺带让点翠去叫严妈妈过来。 “母亲,我好像不饿。”白纤柚仍旧有点抽抽搭搭,但情绪已经平稳了很多,已经可以正常交流。 “那柚儿稍微吃两口好吗?昨夜你都吐了,你知道吗?”大夫人安抚着白纤柚。 白纤柚努力地回忆了一下,突然之间,刚刚才平复下来的人,立刻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瑟缩起来。 “母亲……母亲,好像有人想杀我。” 白济远一听这话,顿感头疼,这丫头怎么做个噩梦,偏偏还过不去了呢?想着干脆和妹子坦白一下,是自己趁着她睡着,欺负了她一下,并不是有什么坏人。 白济远还在犹豫,大夫人却是放开怀里的白纤柚,一脸严肃地看着白纤柚道:“柚儿,你记得什么,和母亲说。” 白纤柚呆愣了一下,又过了一会,似是组织了一下混乱的记忆,略带惊恐地回忆道:“昨夜,我在景伍那边吃完烤肉回来。感觉身上味儿有点大,让黄栀给我准备了洗澡水。但是一走进浴房,我就闻到一股很腻的味道,然后我就吐了,吐完,黄栀服侍我漱完口以后,就出去倒水了,浴房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想着浴房里吐了东西味道也不好闻,想出去喊黄栀把水准备到房间里,可我刚走到门边,身后就好像有人,拿了帕子捂住了我的鼻子和嘴巴,我想反抗,但是我挣不开,我只记得最后听到一声‘砰’,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白纤柚的话说到这里,白济远才反应过来,自己妹妹,压根不是发了噩梦,而是真的有歹人想害她,而且还是在昨夜他们一起吃完烤肉之后。 而大夫人,饶是心里已经有一定的准备。却依旧忍不住落下泪来,她不敢相信,在自己的院里,居然有人想害自己的女儿,还差点成功了。 看见自己母亲哭了,白纤柚也忍不住再次哭了起来,一时之间母女俩人哭作一团。 白济远伫立一旁,情绪渐渐的由震惊转为震怒。突然发狂似的,冲出白纤柚的房间,来到致宁院的中庭处,随意抓住一个看着还算脸熟的仆从,咬牙切齿地吩咐道。 “通知致宁院所有的人,一炷香之后都必须在这里集合,一炷香之后未到的,直接打杀。” 仆从自是认得白济远,看到平时甚是随和的六少爷,如今却是一副杀神模样,忙不迭直道:“是是是”。 大夫人本想去追夺门而出的白济远,却又放心不下白纤柚这头,恰巧严妈妈正好听了点翠的话赶到。 大夫人腾出一手,轻压了几下太阳穴。 对严妈妈开口道。 “严妈妈,去看看远儿那又是怎么了,这一出又一出的。另外,再把致宁院给我封住。”大夫人略一沉吟,继续道:“封好院子,先不要惊动人,把黄栀带来。” 严妈妈却脚步未动。 “夫人,六少爷……六少爷他此刻正在集合院里所有的下人。”严妈妈说话间,连头都不敢抬。 大夫人一听此话,失神片刻,感觉头更痛了。 这孩子,怎的莽成这样。 正文卷 第20章.烂摊子 ”人可是都到齐了?“ 白济远一脸阴沉的坐于致宁院中庭。 此时白济远的面前约莫有三十人,均是垂首而立。 可一时之间却是无人回应白济远,白济远心内发恼,自人群中找出,刚刚被自己吩咐着去喊人的那个仆从。 ”你给本少爷说说,这人可是到齐全了。“ 仆从闻言,左右环视了一圈,然后又是一圈,最后竟是开始走出人群,一个个辨认起来,口中还念念叨叨,直看得白济远愈发恼怒,怒斥道。 ”齐没齐,本少爷叫你开口说话,怎么的,一个院子里的人,你认不清还是怎么回事?你这是想拖延时间,还是想给同伙通风报信?” ”来人,给我本少爷把这个狗奴才给拖下去,我看是只有挨点痛,才能长出点记性来。“ 此时的白济远,简直就是威风极了,这憋了十多年的王霸之气,一经释放,立刻将被点到的那个仆从吓得瘫坐在了地上,口中直呼,”少爷饶命,少爷饶命……“ 其他人等,明显也被白济远吓得瑟缩起来。 看着仆从们唯唯诺诺的惊恐样子,白济远心里的火气略微平息了一点,看样子自己在致宁院还是比较有威信的。只是这认不清人的蠢东西,怎么还在这求饶,自己这是又喊不动人来处置下人了? 此时的白济远完全没有想到,致宁院的下人仆从,都被他集合到了眼前。他还使唤谁,来给他把狗奴才拖下去?他自己可是独身一人直奔致宁院来的。 场面直接就这样陷入了尴尬之中。 幸好,没有过很久,景伍的到来,打破了尴尬。 景伍穿过影壁,跨过前厅,本是打算直接先去看看白纤柚的情况。却是不想,在中庭碰到了如此魔幻的一幕。 在景伍的印象里,白济远一直都是个,吊儿郎当,大大咧咧的狗少形象,何时有过如此严肃正经的时候。 此时的白济远,自然也是注意到了景伍的到来,便是愈发端了起来,面上自是不理会景伍的到来。 “怎么,本少爷搬出致宁院也就五年时间,已经使唤不动致宁院的人了吗?喊个’来人‘现在都无人理会了,是不是?“ 仆从听闻此话,左右面面相觑。她们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六少爷不是让她们集合吗?现在又是要她们拿人了吗?可三十几个人,一起拿一人也不合适吧。 此时,景伍看了看人群,发现黄栀果不在其中。心下叹了口气。走到白济远的身边,略一伏身。 ”六少爷,安好。“ ”不知六少爷召集如此多人,是何故?“ 白济远略收了收情绪,对景伍愤愤说道。 ”本少想问点事情,让这狗奴才召了院里所有的人,本少就想着既然她能把人都叫来,自然也是知道有谁没到的,却不想,这狗奴才,居然一顿吱唔拖延,本少气不过,便喊人打算把这奴才拖下去教训一顿。谁曾想,竟是无人来拿她。“ 地上瘫坐的仆从,见到景伍,恍若见到救星一般。 ”景姑娘,景姑娘,小人之前一直在前院帮厨,您是见过小人的,小人上个月刚刚到致宁院,还认不全啊,景姑娘,求求您,帮小人和六少爷求求情吧,景姑娘……” 景伍仔细辨认了一下,眼前的人,的确是有点印象。 “六少爷,你要集合致宁院的下人们,何不问严妈妈或者是点翠要一份致宁院的人员名单呢?”景伍并未直接开口,帮人求饶,反倒是反问了白济远一句。 白济远闻言略一沉默,突然感觉有点下不来台。 向景伍方向挪了几步,用极低的声音说道:“现在怎么办啊?帮我想想办法。” “你想干什么,问什么,直接交给严妈吗或者点翠她们去办,不就好了吗?” 白济远眼神一亮,严妈妈和点翠,他还是熟悉的,这俩人可以说是自己母亲的绝对心腹,事情交给她们绝对可以放心。于是,白济远便开始在人群里搜寻起,严妈吗和点翠。 然而,白济远一个都没有找到。白济远心中不禁猜测,难不成这俩人都背主了?母亲这是什么眼光。 景伍自然也发现了,严妈妈和点翠,均不在人群之中。她可没有白济远,那么多的内心戏。直接向众人开口问道:“严妈妈和点翠,可是有人见到过?” “点翠姐姐,跟着大夫人去了十二小姐的房里。” “婢子刚刚在去厨房的路上,看见过点翠姐姐,好像是夫人吩咐去准备点吃食。” “点翠姐姐,之前吩咐婢子寻了严妈妈,夫人喊严妈吗过去,说是在十二小姐房里。” “婢子也看见,严妈吗往十二小姐方向去的。” “…………” “……………” 人群里的众人,东一句西一句,便几乎补齐了严妈妈和点翠的行踪。 景伍按照众人的话,略一思忖。显然这严妈妈和点翠都是在大夫人的调派之中,而大夫人应该在白纤柚处,大夫人又叫点翠准便吃食,虽然也有可能是大夫人自己要用,但是大夫人的午膳厨房应该早有准备,那么,难道是白纤柚已经醒过来了? 想到此处,景伍哪里还有心思收拾眼前的烂摊子。直接拔腿便向白纤柚房间跑去。 白济远见景伍一下子,没了人影,突感手足无措。犹豫片刻,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丢下中庭中聚集的众人,追着景伍离开的方向就这样跑了。 剩余众人,不知自己是去是留才好,一时之间陷入了混乱。 “这六少爷都走了,我们也都散了吧,我还有活没干完呢。突然被喊到这里,也不知道今日来不来得及做完。” 开口的是一个高挑的瓜子脸丫鬟,唤叠玉,是致宁院里负责花草的丫鬟之一。 叠玉的话,让众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随后又有几个丫鬟和婆子跳出来纷纷附和。众人说到后来,话里竟是开始流露出大夫人待下不慈,纵然六少爷随意责打仆从的意思。 众人发完牢骚,正要离去,然而还未走出中庭一步。 严妈妈突然就出现了,身后还带着十数个一看就魁梧有力的家丁。 ”严妈妈,这是干嘛?“叠玉上前一步发问,却是被其中一个家丁,直接推回了人群之中。 正文卷 第21章.润喉糖 刘妈妈自然是不会像白济远那般没有章法。单凭一腔冲动便要拿人审问。 此时时间已近正午,哪怕是初夏的阳光,到了正午也是极为烤人的。刘妈妈看着眼前吵吵嚷嚷的众人,不知是感觉阳光刺眼还是不耐众人的言行,微微眯起双眼,顺手又扯出帕子挡了挡。 “刘妈妈,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六少爷的意思,或者根本就是大夫人的意思?”被推回人群里的叠玉,又一次站出来开口道。神色倔强,仿若是个不畏强权的斗士。 “呵,给我堵住她的嘴。”刘妈妈拿下挡在眼前的帕子,面无表情地看向叠玉。 刘妈妈话音刚落,离刘妈妈最近的两个家丁,就站了出来,往叠玉方向走去。 “你凭什么……,你有什么理由来拿……” “唔……唔唔……” 任凭叠玉如何叫嚣,依旧是被一块破布堵住了嘴,堵叠玉嘴的家丁更是乖觉地拿绳子绑上了叠玉。 被五花大绑的叠玉,又重新被推回人群里。而余下众人见到叠玉如此下场,别说是去给叠玉松绑了,早在刘妈妈开口要堵叠玉嘴的时候,众人就瞬间安静了下来,如今更是已经噤若寒蝉。 “你们是这致宁院里的奴才,何时把你们聚集起来还需要主子给理由了?是致宁院里太安逸,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吧。” 刘妈妈说这话的语气很不善,充满了讽刺与不屑,但刘妈妈的话,却如一把利剑扎进了众人心里,从后脊背到手心,脚心瞬间发凉,连夏日的阳光都驱散不了寒意。 是啊,自己只是奴才,怎么还猪油蒙了心一般,质疑起主子来? 刘妈妈才不管众人的神色如何变化。 自怀里取出致宁院的名册,将眼前众人一一比对起来。 这一查,很快就发现黄栀和落樱不在人群中。 刘妈妈略一蹙眉,也不管眼前众人,直接离开,去向大夫人复命去了。 而这一次,众人哪敢开口,一个个都安分地立在原地等待着。 白纤柚的房里,气氛已经有点缓和。 最先过来的是准备好米粥的点翠,点翠进门,大夫人自是不好当着自己丫鬟的面哭,便止住眼泪,开始哄白纤柚吃米粥。 但白纤柚这人偏偏天生有点重口味,几口佐粥的小菜下肚了,也不见她扒拉一口粥。 “柚儿,快喝几口粥,干吃小菜,你不觉得咸吗?” “母亲,这小菜不咸的,味道还蛮不错的,可以拿来当小零嘴。” 大夫人无奈,拿过白纤柚面前餐盘里的粥,搅了搅,感觉温度合适了,便拿起勺子盛了点粥,凑到白纤柚嘴边。 白纤柚蹙眉,这粥味道寡淡,连点盐都没有放,她真是不想吃。 “母亲,你放着,放着,我自己会吃的。我都六岁了,不用喂饭了。” 大夫人哪里会信,白纤柚这些推脱的鬼话。刚想再劝白纤柚两句,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接着,景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十二小姐,我是景伍,十二小姐可是醒了?” “景伍,景伍,我醒了,我来了……”说着白纤柚便想要跳下床,但大夫人哪里会让白纤柚下床,大夫人一把扯住白纤柚。以眼神示意点翠去开门。 却是不想,点翠还未行至门边,这门便“哐当”一声,被直接推开了。 破门的声响,吓到了点翠,更是激怒了大夫人。 “景伍,你怎么……” 然而此刻,门外却是有一公鸭嗓咋咋呼呼。 “景伍,你刚刚怎么就突然跑了,害我下不来台……哎呀……你真笨,这门一看就是没有锁上的,一把推开不就好了,你是不是傻了?” 原来这直接推门的,正是跟着景伍离开中庭的白济远。一路追着景伍而来,却是在白纤柚房门口,才追到正在和房间内白纤柚对话的景伍。 一把推开门的白济远,并没有直接进入房间,反而是拿眼神瞟着景伍,一副求表扬的样子。却是不知屋内,自己亲娘因为自己的莽撞,差点岔了气。 “母亲,六哥一向如此,您别生气。”白纤柚小手轻轻拍打着大夫人的后背,心中不禁为自己莽撞的哥哥点上了明亮的蜡烛。 当白济远拽着景伍进到房间内时,见到的便是自己母亲一脸怒容又欲咳难咳的样子。 “母亲,这是怎么了,染病了吗?还是被妹妹给传染了?” 白济远这关心的疑问,显得智障无比,大夫人涵养极好地直接当没听见。 没有理睬自家的蠢儿子,大夫人将目光落在景伍身上。 景伍不着神色,甩脱白济远。 上前几步,向大夫人和白纤柚行礼。 “见过大夫人,见过十二小姐。” 大夫人轻“嗯”了一声,白纤柚倒是笑得极为开心。 “景伍,今天过来是?”大夫人其实心里明白,景伍过来大致心态其实和白济远一样,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也足够让景伍跑一趟来开看看白纤柚,但是景伍又如何能与白济远相提并论,而且大夫人从来就不喜欢作为自己儿女朋友的景伍。 “回大夫人,我担心十二小姐昨天吐过伤了嗓子,带了一点自己做的润喉糖。” 景信作为大管家,平日里要忙碌的事情极多,说话也极多,这润喉糖,一开始景伍还是给景信准备的。但后来不知怎么传到了老太爷的手里,景伍特制的润喉糖就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如此,多谢景伍了,这可是今年的新枇杷做的?” “母亲,这话说的,去年的早去年没有了,就祖父那糖不离口的架势,怎么可能还有的剩下。” “景伍你这做了也不通知我,也不给我送点过来,真是不够意思。”白济远插话道。 “回大夫人,这正是今年的新枇杷做的,今年枇杷少,这点还是老太爷特意命人送来的枇杷做的,不然我这可能还寻不着枇杷。” 说着,景伍略一欠身,又对身旁的白济远道:“六少爷,老太爷给的枇杷做的润喉糖,景伍不好多留,只给我爹留了点,剩余的都在这里了。您这若是想要,我找我爹匀出一点吧。” 白济远闻言,赶紧摆手,连道“不用,不用”。 开玩笑,他可不敢从景大管家口里夺糖吃。很多时候,他都觉得景大管家要比自己亲爹,更加让他打怵。 正文卷 第22章.失踪的婢女们 等到严妈妈进来复命的时候,景伍已经哄着白纤柚吃完了一整碗的米粥。 大夫人显然是不想当着孩子的面,讲一些后宅阴私,以眼神示意严妈妈,换个地方。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白纤柚的房间。白纤柚暂时有白济远和景伍陪着,倒是也出不了大岔子。 而大夫人的暂时离开,自然也让房间内的三人松了口气。 景伍也有机会,询问白纤柚昨晚的具体情况。 白纤柚将先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陈述时完全没有第一次的惊恐,甚至在说到自己感觉自己的呕吐物不好闻时,还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一下。 作为六岁的小女孩,白纤柚其实对死亡并没有什么概念,在经历过一开始的恐惧,马上就被亲人细心安抚,在白纤柚的心里对这件事情的恐惧程度已经没有那么高了,她甚至有点记不清自己窒息时候的感觉和慌乱,只能模糊的想起好像人有点发麻,有点冷。 但白纤柚是如何都不会想到,她记忆中的麻和冷,实际上差一点就要了她的命。 白纤柚的泰然,让白济远也放下心来。不是当事人的白济远,现在也并不是多年后历经磨难的白将军,此时年仅十一的白济远还是个彻头彻尾的二傻子,见妹妹正常了,也跟着放下心来。甚至还有点暗自后悔起,自己之前的莽撞,当然这个后悔主要还是建立在他搞砸了这憋了十多年第一次的发威上。 此时的景伍自然不知这兄妹两的内心想法。 她已经默默地开始在脑子里分析起这次的事件。 下黑手的人是藏身在白纤柚的浴房里的,说明对方知道白纤柚在那个时间要沐浴。而且致宁院院门有专门的婆子把守,若是陌生人必定是不方便下手的。那么这个下手之人,就几乎可以肯定是致宁院内的人。 但昨晚其实众人吃完也不算是特别晚,按照自己那吃完结束的时间和白纤柚路上需要花费的时间。白纤柚要沐浴时,绝大多数的下仆仍旧在当值中。 而致宁院里其实绝大多数的工作都是多人做的。如洒扫,厨房,莳花都是起码有两个以上共同去做的,更不用说主子身旁伺候的。哪个人不见了,其实都是十分显眼的。 所以要不惊动自己的同伴,来到白纤柚这里,其实很难。 难道…… 景伍突然抬头,开口问白纤柚。 “十二小姐,你身边怎么除了黄栀不带她人?我记得你的贴身婢女应该是有两个的。” 白纤柚被景伍的突然提问,问的一懵。 “景伍是说,落缤?” 白家的小姐在十二岁前按规矩有四名小丫鬟,一名贴身大丫鬟。但白纤柚是嫡女,所以身边有两个贴身的大丫鬟,只是白纤柚身边的姐妹不管关系好不好,都是只有一个贴身丫鬟。白纤柚也并不喜欢炫耀自己的嫡女身份,所以一般外出也就只带一人。相比于安静的落缤,活泼多话的黄栀自然更得小女孩的喜欢,所以一般来说白纤柚身边多是带着黄栀。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黄栀主外,落缤主内的形势。但六岁小姑娘的房里,又有什么可以主内的呢?况且白纤柚还住在致宁院,一切自有大夫人打理。落缤的存在更像是一个嫡女身份象征的标志。实际上落缤,平日里几乎都没有事情做。 “对,落缤在哪里?她也是你的贴身丫鬟,你出事了,她怎么都没有出现过?” 白纤柚听到景伍的话,不自禁皱眉思索起来。她好像有段时间没有见过落缤了。 “话说,落缤不在正常,妹妹你身边的黄栀呢?”白济远难得聪明一把,补充着问道。 “黄栀?黄栀不在吗?”还在想着落缤去哪里的白纤柚,乍一听黄栀也不见了,更加懵了,不由疑惑着看向景伍。 景伍没有开口,只摇了摇头。 自家小姐昏迷,而贴身丫鬟双双不见踪迹。 黄栀可疑,落缤更可疑。 一时之间,三人相觑。 白济远这时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来回踱步,最后不确定道。 “我之前来的时候,母亲好像问我,落樱去哪里了,难道母亲一开始是吩咐落樱在照看妹妹吗?” 白济远的话,让景伍心中突的一颤。 “我记得,落樱是落缤的姐姐?”景伍眼神询问地看向白纤柚。 白纤柚下意识点了点头。 情况变得越来越复杂。 景伍无意识地从白纤柚手里捧着的糖盒里,取出一颗润喉糖。没一会一阵清凉感顺着喉咙直冲脑门。 景伍一呆,才发现自己是吃了刚刚给白纤柚的润喉糖。 一口将润喉糖咬破,一股强劲的清凉感在嘴里炸开。 落缤,黄栀,然后又是落樱。这中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景伍十分想要调查一下这其中的猫腻。但事实却是,她既没有能力,也没有立场。一个八岁的管家之女,想要调查后宅里发生的事情,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现在的景伍只能寄希望于大夫人身上。 懵懵懂懂的白纤柚,让景伍感觉任重道远。 事实上,到目前为止,白纤柚都是靠自己的吉人天相活下来的,不管是五年前的水痘还是五年后的窒息,景伍都没有能力及时避免白纤柚不受伤害。 景伍感觉有点自责,却又明白自己好像目前真的是无能为力。 “景伍,好吃吗?” 正在思绪乱飘的景伍,被这一问话,吓得呆了一下。 回过神来,却是看见白济远正腆着一张脸,眼巴巴地看着她。 “六少爷,自己问十二小姐要一颗尝尝……,额。” 景伍本是看着白济远说这话的,但后来说到“十二小姐”时,却是把目光转到了白纤柚身上。刚好看见白纤柚正坐在床上,藏糖。一副不愿与人分享的架势。 “额,六少爷,这糖不好吃,太辣了……” “你别骗我,闻着很香啊。” “呵呵,六少爷,现在是讨论糖香不香的时候吗?现在情况这么严峻,你可上点心吧。” 景伍实在是不明白,这话题怎么就转移到一块糖上了。 明明刚刚还在讨论失踪的婢女。 听了景伍的话,正在努力从白纤柚手里夺糖的白济远,笑嘻嘻回过头。 “景伍,有些事,我们能看不能说;有些事,我们能做也能说;有些事情,我们只能听;也有些事情,最好是不听,不看,不说,不做。” 说完白济远又回过头,继续抢糖吃,好像刚刚说话的不是他一般。 正文卷 第23章.勇士白六少 景伍对白济远的话感到惊诧莫名,何时二货狗少还能说出如此有深度的话,甚至还晓得如何拿话点人了? 难道白济远真的是天道bug之一?景伍不禁蹙眉,而她这个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思索白济远刚刚的话一般。 “哈哈,景伍,六哥又在装了,他说的什么怕是他自己都闹不明白,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正和白济远面对面抢糖的白纤柚,不同于此时正背对着景伍的白济远,略侧目光便可清楚的看到景伍的表情变化。 白济远听见自己妹妹数落自己,倒也不生气,反而趁着白纤柚说话的空挡,抢到了糖盒。随意地捻起一颗润喉糖丢进嘴里,却见白纤柚伸手过来要拿回糖盒,白济远赶紧又快速塞了几颗糖进嘴里。 气的白纤柚一把狠狠地夺过糖盒。 “你那么……,”白济远刚开口说话,却又马上闭上了嘴。随后又一脸扭曲地拿手捂住了嘴。 “六哥,你怎么了?你这是要吐吗?吐外边去。哎呀,别吐我床上,臭死了。”白纤柚,显然对“吐”已经有了一定的心得。 而白纤柚的一脸嫌弃,却让白济远再次恶意上头,他放下了捂住嘴的手,只见哈喇子瞬间就滴落在了白纤柚的盖被上。 “啊!你好恶心啊!”白纤柚一把扯开了被滴了哈喇子的被子。却是不想,被子是扯开了,但是白济远这个人却还在床边坐着。 白济远嘿嘿一笑,微微咧开的嘴里,淌下了更多的哈喇子。失去了被子的遮挡,白纤柚又一时间反应不急,这些哈喇子自然就落在了白纤柚的衣服上。 白济远是个勇士。 景伍自然知道自己做的润喉糖有多凉,这一次景伍可是按照老太爷的喜好特意去做的。老太爷喜好紫苏,薄荷泡水喝,尤其喜欢这种清凉的口感。因此,景伍在润喉糖里加大了薄荷和紫苏的分量。 单吃一颗清凉感都能上头,更别提白济远塞了满嘴。 如此刺激之下,怕是都能给凉哭了。刺激出一点哈喇子,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但景伍能理解白济远现在的状态,白纤柚可不行。她快要被白济远给恶心死了。 站在床上直跳脚,“沐浴,我要沐浴。黄栀……黄栀……我要沐浴。” “六少爷,你寻个地方,把糖给吐了吧。”眼前的画面,景伍实在是有点不忍看。 白济远也不犟,景伍喊他吐,他就寻个了茶杯,把糖吐在了茶杯里。 “唔……同开(痛快)。” “金唔,介个谭横李海(景伍,这个糖很厉害)。” 厉害的是你,白六少。 景伍心里默默吐槽。 开口却道:“六少爷,十二小姐要沐浴,你……?” 看了看此时已经不再跳脚,却是一脸绝望瘫坐在床上的白纤柚。白济远再次认识到,自己可能有点玩过头了。 “我去找母亲,没有我在,母亲怕是一个人应付不来。”略一停顿,白济远将目光转向白纤柚,“妹妹,哥哥在你这也耽误了不少功夫,母亲那头还得要为兄去帮忙,为兄先行一步。” 说着,快速窜出白纤柚的房间。 “景伍……”白纤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光听就知道此刻的白纤柚有多可怜,多委屈。 “十二小姐啊,不是不给你沐浴,可是现在你院里的人,都被喊走了,没人布置啊”景伍无奈道,她其实刚刚也被白济远恶心到了,自然也想让白纤柚好好洗一洗。 “一个都没有了吗?” “那你是没看到刚刚六少爷在中庭的时候摆出来的架势。一副谁不听话就打死的阵仗还是很唬人的。哪有人敢违背意思不到场啊。要不,我帮你寻身衣服换一换?” 白纤柚极为不情愿,但形式逼着她低头。沐浴是不用想了。 “那……打盆水擦一擦,总可以吧。擦完换衣服。” 景伍感到为难,这个要求已经很低了,但是想到现在这只有她们俩,景伍依旧摇了摇头。昨夜的凶手尚未寻到,白纤柚一个人独处实在是太危险了。 “十二小姐,我得看着你,六少爷走了,我不放心把你一个人单独留在屋子里……” “那我和你一起去打盆热水不就好了,我不离开你的视线范围。” 这倒是一个解决方法。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景伍自然是只能应允。 话分两头。 白济远出了白纤柚的房间,便想着一走了之。 但路过中庭时,却见众人依旧乌乌压压伫立着,他不甘心啊,好不容易办次大事,却搞得如同儿戏一般。 忽地,白济远注意到人群里,有一部分人好像刚刚没有见过?但是看着又眼熟。不由得怒上心头,随意寻到一个便一脚踹了过去。 “狗奴才,叫你们还给你们脸了,本少爷的话都敢不听了。眼里还有主子吗?” 白济远嘴上骂骂咧咧,脚下也并不停下。 这突然的发难,自是惊到了众人。致宁院的下人们,早已如惊弓之鸟一般,三五成群,抱团互相安抚;而严妈妈带来的家丁们则是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正在施暴的白济远。 “少爷,六少爷,小人不是致宁院的……” “六少爷,饶命……小人是前院的家丁。” 倒霉的家丁,不敢还手,但好在是个机灵的,猜测白济远大概是认错人,以为自己是没有按时集合的致宁院下人。大声呼喊着自救。 白济远暗道倒霉,一日下来尽是在做一些蠢事。 脚下暗自收力,却没有停止责骂。 “当本少爷瞎,认不出人吗?本少爷踹你,骂你,那是因为本少爷,之前喊人的时候,你怎么不出现,害本少爷下不来台。” “……” 家丁自然明白,自己受的是无妄之灾,但身为奴才,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是,是,是,六少爷教训的是。” 家丁的乖觉,成功让白济远感觉自己下的来台了,停下了打骂。 “母亲呢?”白济远下意识以为这些家丁是大夫人调来的。 “小人不知大夫人在何处,这里暂时是听从严妈妈的吩咐。”家丁生怕白济远不明真相,主动向白济远交代起当下的情况。 “六少爷您有事离去之后,严妈妈就带着小人们帮少爷您看住了这些人。后来查过名单后,发现是一个叫黄栀和一个叫落樱的,这两人不见了,严妈妈就追着少爷您去禀告了呀,可是严妈妈没有寻到少爷?” 这家丁极能来事,说出的话听得白济远那叫一个飘飘然。 “嗯,刚刚有急事,怕是没有寻到本少爷吧,那严妈妈现在人呢?” 自我膨胀的白济远,显然已经忘记了自己母亲刚刚是被谁叫走的。 “啊,严妈妈啊,严妈妈帮少爷在审问人呢,过会就来,少爷且等等。” “如此,本少爷就等等严妈妈吧。” 说着白济远便在之前集合众人时,坐过的那张椅子上重新落座。 正文卷 第24章.阴霾 景伍两人自然是不会知道,白济远又开始作威作福起来。 此时两人正四处寻个能装水的干净木桶。 热水,致宁院的小厨房里是常备的,哪怕现在厨房里的人因为离去将火熄灭了,但烧热过的水到现在还是温热的,天气也并不冷,水倒是刚好合用。但奈何这厨房的桶啊,盆啊,怎么看都是油腻不堪的,白纤柚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用这样的容器来盛自己的擦澡水的。 至于白纤柚寻常里用的桶和盆放于何处,作为被伺候的白纤柚自然是不会知道,景伍就更不知道了。 白纤柚气闷。 “景伍,这怎么办啊,我总不能在厨房擦身吧,难道要用碗把热水装回去吗?” 景伍想象了一下,白纤柚小心翼翼捧着大海碗的场景。没忍住,笑了出声。 白纤柚不禁更加气恼了。 “景伍,景伍,想想办法啊,我感觉身上好难受啊。” 景伍环视了一圈厨房,视线里能见到的可用容器均是使用过的。都不能被白纤柚所接受。 突然,墙角的大斗柜吸引了景伍的注意。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个组合的斗柜,上面是带五层抽屉的斗柜,下面则是一个双开门的矮柜。抽屉一看就只能放置一些碗筷什么的,但下面的矮柜极大,目测放点盆,桶也是绰绰有余的。 景伍几步走到斗柜前,由于矮柜的前面堆放了一些蔬菜,有一边的门并不容易打开,所以,景伍就只拉开了矮柜的其中一扇门,几个崭新的木盆出现在景伍眼前。木盆有点大,几个木棚堆叠在一起,竖着放在矮柜里的。 “十二小姐,你来看看,我觉得这个盆可以,新的,就是有点大,我们装水回去,可能会有点费劲。” 说着,景伍便伸手想要去拿木盆,但由于木盆是叠在一起的,一个连着一个,拿起来着实有点费劲。 这时,白纤柚听到了景伍的话,也走到了柜前。看见了木盆,心里勉强算是接受。 “还行吧,凑活用,大不了少装点水。” “嗯,那行,十二小姐找找厨房里的水瓢,我把这木盆拿一个出来。” 白纤柚人小力少,自觉不给景伍添乱。走向了厨房外的大水缸,她记得刚刚进来厨房的时候,似乎瞟见水缸里有个瓢。 柜子前的景伍,又是使劲拉了拉,还是没有拉动木盆,遂,仔细观察了一下,猜测大概是因为木盆叠在一起,另外一边没打开的柜门,抵住了其中一个木盆,导致自己拿不出来。 景伍认命地收拾起了矮柜前的蔬菜,但当景伍将最后一颗,挡着柜门的大南瓜拿起时。 “吱呦呦……吱呦呦” 矮柜原来紧闭着的,另外半边门慢悠悠地自动打开了。 景伍的眼前,缓缓露出了完整的柜内景象。 四目相对,却跨越生死。 “砰” 手中的大南瓜,瞬间摔烂在地。 “景伍,怎么了,没事吧。”白纤柚听到坠落声,还以为景伍碰倒了什么东西,拿着刚刚到手的瓢就打算进厨房看看。 白纤柚的呼喊声,惊醒了景伍。 “别过来,别进门!出去!”景伍厉声说道,她不想让小小年纪的白纤柚看见眼前的景象。 白纤柚被景伍突然的爆呵吓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白纤柚这样的状态,她印象里的景伍一直都是守礼,克制,包容又疏离的。 景伍吓住了白纤柚,而眼前的黄栀又何尝不是吓住了景伍。 是的,另一边柜门后不是什么木盆,而是黄栀,明显已经死去的黄栀。 柜子里的黄栀,四肢蜷曲,失去支撑的脑袋无力地耷拉着,双眼大睁,满脸的错愕和痛苦。 此时,呆立于矮柜前的景伍,完全挡住了白纤柚的视线。 白纤柚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两步。 “别过来!出去!”虽然是背对着白纤柚,但四周实在是太安静了,景伍依然感觉得到白纤柚地靠近。 白纤柚再次被景伍吓住。 呐呐道:“景伍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我叫你出去”! “哦……哦……好”。 虽然平日里,白纤柚都是景伍景伍的叫,但景伍的话在白纤柚心里还是很有分量的。 她不知道景伍这突然之间是怎么了,但依旧是下意识按照景伍的吩咐,走出了厨房。 在确定白纤柚已经走出厨房后,景伍强忍着压下心中的惊诧与恐惧,略低身,关上矮柜门,但就在景伍关好柜门,转身欲离开的瞬间,柜门又“吱吱呦呦”地自动开了。 景伍不敢再回头,刚刚靠近时,她总感觉黄栀大睁着的眼睛好像是一直在注视着她一样。她本想着黄栀也算是熟识的人,打算学着以前看过的电视剧桥段,让黄栀闭目安息,但伸出的手,却怎么都不敢往黄栀脸上放。最终就只是拉上了矮柜的柜门。 但现在柜门又开了,所以,这算是死不瞑目吗? 景伍不敢多想,快步走出了厨房。而白纤柚,此刻正在门外焦急等待。 厨房外,午后的阳光照在景伍身上,景伍这才惊觉发现,自己居然浑身都是冷的。阳光很温暖,让景伍有一种恍然若死里逃生的感觉。 然而恍惚感事实上也只维持了瞬间,此时的景伍哪有时间去感受自己情绪心态的变化。 抓起身边的惶惶不安的白纤柚,景伍就开始狂奔起来。 景伍拽着白纤柚,只用了平时一半还不到的时间,就赶到了中庭,她记得之前来的时候,中庭有很多人。 而现在的她正是需要,“很多人”的存在,来驱散阴霾。 ………… 看着眼前慌慌张张,突然出现的白纤柚和景伍。 白济远略收敛了一点自己的坐姿。 开口道。 “你们不在房里好好呆着,出来干嘛?” 此时景伍已经放开了拉着白纤柚的手,缓了缓因为狂奔而错乱的呼吸。 景伍看见白济远,想到他之前离开时说的话。 急忙上前几步,走到白济远的身边,焦急地问道:“大夫人呢?” 而此时落后景伍几步的白纤柚,也开始慢慢缓过来,她年纪小,路上却是和景伍一道,一路狂奔,自然要比景伍恢复时间长的多。 正文卷 第25章.兄妹冲突 白济远自然是不知自己母亲现在何处的。他自己都在这等着严妈妈来给他讲讲现在的情况。 但是,当着景伍的面,直言不知,这又好像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母亲现在很忙啊,景伍你有什么事情要找她吗?其实你和我说,也是一样的,这致宁院上上下下,还是很听我安排的。” 说着还拿眼神示意景伍,看集合在庭中的众人,想以此来说明自己在致宁院的权威。 但景伍实在对白济远这个二货太熟悉了,他这个架势分明就是故态萌发,又在装腔作势了。 可现在哪里是陪着白济远玩过家家游戏的时候。想起黄栀那双没有焦距却摄人无比的眼睛。她的心里就没由来地一颤。 “六哥,你知道就知道,不知道我们就自己找,问你一句,你还唧歪上了。” 这一波又一波的,最烦躁的就是白纤柚了。 先是莫名被害窒息昏迷,醒来后还被二货哥哥结结实实恶心了一把,想找点热水擦个身,还被景伍给连着吼了两次,没等她和景伍表达委屈之情,又被拽着一顿狂奔。 这刚刚喘了几口气,呼吸都还没有完全恢复顺畅,又要看白济远在那装。 白纤柚不想对景伍发脾气,可不意味着她脾气好,更不意味着她会忍受自己二破天的六哥。 “妹子,你这是怎么和哥哥说话的,母亲没有让你看点书,陶冶陶冶你的情操吗?说话怎么如此粗鄙。” 白济远学着白大爷平时教训他时的语气,埋汰了白纤柚一句。 一句话,一下子引爆了白纤柚的神经。 “我说话粗鄙,又如何,总比你这草包白六少要强上不少。母亲可是担心你,再过几年怕是有白家嫡子的身份,也选不上官,我看你还是别去当官的好,省的祸害完家里还要祸害百姓。” 白纤柚说的又快又急,景伍来不及阻拦。 只能看着之前还神采奕奕的白济远,一下子泄下气,再也保持不住刚刚矜贵做作的姿态,如同一滩烂泥一般,瘫坐在了椅子上。 白纤柚一愣,感觉好像有点内疚。却又很快硬下心肠,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她没有错。 景伍心里揣着大事,六神无主,眼前这对兄妹俩,偏偏还在这个节骨眼,拧巴上了。 想要安慰白济远两句,开口却是,“六少爷,我真的有急事找大夫人。” 白济远一脸丧气地抬头看了看,脸色纠结无比的景伍。 “对不起啊,景伍,我不知道。”说完,又垂下了头。 白纤柚的愤慨,白济远的颓丧,景伍的纠结。一点不落,被刚刚审完叠玉出来再带人的严妈妈看在眼里。 事实上在景伍第一次,向白济远询问大夫人去向的时候,严妈妈就已经进到了中庭,只是离得稍微有点远,众人都没有注意到。 兄妹俩的争执发生的很快,景伍来不及阻止,严妈妈亦然。 特意错了错脚步,放缓了脚步的严妈妈,穿过人群,站在三人面前的时候。 三人已经陷入了沉默。这当中发生了什么,严妈妈刚刚大致是已经看在了眼里的,但却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开口向三人问道。 “这是怎么了?哎呀十二小姐你的身体受的住吗?六少爷这是有什么事情吗?景伍,这是怎么了?” 严妈妈一连三问,白纤柚,白济远,景伍各一问。但前面两句,更多的是关心之话,事实上,严妈妈只是让景伍一个人来说明一下情况。 大致的情况,严妈妈了解,但这当中肯定有更多的前因,是她所不知的。 在严妈妈看来,向主子询问发生了什么,这是很失职的表现。但景伍不一样,景伍不是主子,况且景伍还是兄妹俩发生冲突,最近的旁观者,再加上她与白济远和白纤柚的关系,肯定知道更多的细节,向她询问是最好的选择。 景伍自然也是明白严妈妈的意思的。 但出乎严妈妈预料的是,景伍不仅没有开口主动交代兄妹俩的矛盾,反而是把自己一把给拉到另一边的角落。 严妈妈本想挣开,但想到万一有什么不好当众说的隐情,也就随着景伍拉拽了。 景伍和严妈妈在角落站定,严妈妈刚想开口让景伍说说情况,景伍依旧压着声音开口了。 “严妈妈,黄栀死了,被藏在厨房的柜子里。” 景伍的声音压的极低,但听到严妈妈耳中却如同钟鼓诈响一般。 “真的?” 景伍没有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 “跟我来。” 眼看严妈妈带走了景伍,白纤柚赶紧缀后几步悄悄跟上。 而白济远看着景伍,白纤柚先后离开,也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也许存在的灰尘,撇下中庭中的众人,走了。 但离去的方向,显然和景伍她们不同。 …………………… 景伍被严妈妈带着,来到致宁院一个偏僻的库房。说是库房,但这间房间几乎没有太多的杂物。 仅有一桌一椅。 此时,椅子上端坐着的,正是白济远和景伍都寻不到白家大夫人。 桌上放着一盆水,另有一叠粗糙的纸。 而大夫人跟前,一个丫鬟趴倒在地,景伍看不到对方的脸,不确是谁。 景伍的到来,让大夫人很是意外。 “你怎么过来的,柚儿呢?济远看着吗?” 大夫人的语气并不友善,带着居高临下的质问感。 景伍不愿多说,直奔主题。 “大夫人,我在厨房发现了黄栀,但是已经死了。” 此话落,大夫人只是略微一怔,就恢复如常,对她而言,一个下人的死活其实并不重要,仆从与她而言就是物件,坏了,碎了,换一个也就是了。 但库房门处,却是传来“吱咕”一声。 “谁?” 严妈妈立刻开门直出。 出乎意料。 门外之人居然是白纤柚。 白纤柚本想着是,无论如何都要跟住景伍,毕竟这事她都干了五年了。很多时候,跟着景伍都已经是她的下意识反应了。 但不想,人小又刚刚狂奔过,实在跟不上,好在影影绰绰总能远远看见背影,就直接一路跟了过来。 但她没想到,直接在屋外就听到了景伍的话。 在厨房发现黄栀死了? 正文卷 第26章.繁园?棔 走在回前院自家院子的路上。 景伍实在是没有想到,在白纤柚出现之后。她居然就被大夫人迅速清理出场了。 现在想起大夫人当时阴恻的目光和严妈妈将自己请出致宁院时候的强硬态度,景伍就一阵的头疼,她不会被致宁院拉进黑名单吧。 当时急着找大夫人说明她发现的情况,却是把白纤柚这个小尾巴给忘记了,也是没有想到白纤柚居然还悄悄跟了上来,最后听见了黄栀的死讯。 不知道有没有吓到白纤柚。 景伍住的院子和致宁院之间的路程并不算远,只是相隔了几个大房其他的院落和一个连接前后院的大花园。 花园名为繁园,占地面积极大,若是要径直穿过,要花上不少的时间,但好在景伍可以从花园的侧边入口进,再从另一个侧门出,便可节约大半的时间。 因为走的不是花园的主道,小路被设计的比较蜿蜒,颇有点曲径通幽的感觉。 景伍绕过一小片湘妃竹林,正要走到另外一条小道上,忽然听到再往前一点的主路上好似有人声传来,隐隐约约,听不太真切,但是可以感觉到人数应该不少,而且气氛十分融洽。 她不愿多事,加快了脚步。虽然还相隔有点距离,而且对方还是在主路上,但保不齐对方兴致一高就转道小路了。不管此时主道上的是谁,能在繁园逛的如此怡然自得,必定不是身份低下的,若对方是白家人,景伍见到了肯定是要请安,寒暄一番的,但她现在可没有心思寒暄,只想尽快回到院里;若不是白家人,景伍的身份其实也尴尬,用什么样的礼节都是问题,对白家的长辈她一般都是执后辈礼,但是若碰到非白家的人,她只是白家大管家的女儿,若用后辈礼,那也太自不量力了,但若是学着一般仆从,一遇到有点身份地位的,就要磕头跪拜,这她也是接受不来的。 所以,提前避开是最好的办法。 景伍快步转向另外的小道,不同于之前的湘妃竹林,此处主要栽种的是合欢,此时正是花期,一蓬蓬粉色花朵点缀在绿叶当中,远远看去就像是红云落梢头般,煞是好看。 景伍无心观赏,这片合欢,她从小看到大,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这不代表美景无人欣赏。 不远处主道上,白大爷正带着皇帝父子俩观赏白家四大景之一的繁园。 敬德帝是齐朝第二任皇帝,十几岁时莫名其妙成为太子,二十岁时上一任皇帝驾崩,他就成了皇帝,至今已经当了差不多快二十年的皇帝了。因为并不是以天子仪仗出行的,今日敬德帝只穿了一身常服。 从外观上来看,可能是当了十几年士族公子的关系,敬德帝给人的感觉并不像是执掌朝堂的帝皇,反而和白大爷像是同类人一般。 此时敬德帝处于人群最前端的正中位置,左侧是太子杨昭明,右侧是白大爷白明堂,再往后是大房十八岁的庶长子白济通。 白济通并不是大房的第一个孩子,大夫人嫁入白家第四年,才生出了白家这一代的嫡长女,而后又是三年没有动静。无奈之下,只能撤掉白大爷小妾们的避子汤药,次年,白济通就出生了,排行第三,再往上原来还有个白家嫡长子是已故白二爷的长子,但白二少,六岁之时因病没了。所以白三少,实际上是白家这一代的长孙。 白三少旁边是二房如今仅剩的独苗,十岁的白家八少爷白济逸。 白济通和白济逸今日的任务,除了在皇上面前露脸刷好感之外,便是陪好太子杨昭明。 但事实上,杨昭明对这两人有点爱答不理,而白济通和白济逸一个是长孙,一个是嫡子,在示好被无视之下,从小培养出来的矜贵自持,自是不容许他们再多讨好太子。 因而三人间的气氛很是客套,虚假。 杨昭明很是怀念跳脱的白济远,眼前这两个白家公子实在是太无趣了。 不同于此三人间的沉默,敬德帝和白家大爷之间聊的很是愉悦,两人从国家大事聊到诗词歌赋,再是聊到眼前的花色美景。 “白卿家,你家这院子景色还是那么美,朕记得朕小时候第一次逛这繁园的时候,都快看呆了。” 白大爷微微拱身,脸上似是自豪又带点惶恐。 “臣这院子,又怎么能和皇上您的御花园比呢。” 敬德帝,摆摆手,“不一样,不一样。” “这皇宫是前朝的皇宫,前朝皇室是草莽出身,哪儿会修院子,只知道要气派,却没点文雅之气。那御花园,连杨家的花园都比不上,更别提和白家的比了。” 齐朝的皇位是前朝禅让而来,因而除了皇位,齐朝也几乎承继了前朝的所有。大到前朝官吏制度,小到后宫采买办法,几乎都与前朝无异,最大的区别就是换了一家人来当皇族。 如此平和的朝代迭代下,前朝的皇宫一点都没有被损坏,而齐朝的开国皇帝自然无理由另建皇宫。 反倒是杨家原来在平城的祖宅,变成了皇室的别院。 “皇上说笑了,各有各的美,臣有幸观赏御花园,就感觉十分大气庄重。” “不说了,不说了,这相互吹捧没有意思,欸,爱卿前面那是合欢吗?朕记得以前这繁园是没有合欢的吧。” 白大爷顺着敬德帝的手势方向看去,的确是一片火红景象的合欢,但这合欢以前是没有的吗?怎么自己记忆里好像是一直都有的。 “父亲,这是二十三年前,大姐姐出生时,母亲命人栽种的。”白济通见自己父亲一脸思忖,茫然,便上前提示道。 白大爷闻言,一阵恍惚,白济通口中的“大姐姐”自然便是,白家的嫡长女白纤,七年前已经出嫁到洪家,如今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不同于白大爷的恍惚,敬德帝闻言却是一脸兴趣高涨。 随即调转了,原来前进的方向。 “棔吗?好名字,爱卿走,带朕去看看。” 正文卷 第27章.避无可避 墨菲定律告诉我们,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景伍担心的,就发生了。 转角,还在前面几十米外,而原本应该在主道上的人群,却已经越走越近,隐约可见。景伍看向四周,并无遮蔽处,合欢树虽大,树干却远不够从多个角度遮掩住她的身影,树盖上倒是枝繁叶茂,但她总不能爬到树上躲避吧。 况且她不确定,对方是否也已经注意到自己,若是贸然躲避,恐怕更加麻烦。 于是,不待对方众人走到近前,景伍就先一步退到路旁,垂首而立。 既然避无可避,那就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景伍希望对方众人只是一时兴起,路过此处。 但历来,都是自己不找麻烦,麻烦自然会找上门。 敬德帝的眼神极好,隔着老远就看见一少女,似乎犹犹豫豫,脚步踟蹰,最后又恭恭敬敬低首伫立路边,提前让开了路。 这举动让敬德帝极为满意,而且看衣着,也不像是白家的丫鬟。 “白爱卿,这前头的少女可是你家的姑娘?”敬德帝不禁驻足问道。 白大爷看向敬德帝手指的方向,因为隔着还有点距离,再加上景伍是低着头的,看不到脸,只能隐约从身量上确定,应该是个豆蔻少女,白家这个岁数的姑娘还是不少的。 但看少女身边,又好像没有随侍,似乎穿着上也不甚华丽,白大爷料想这应该不是白家的姑娘,但具体是谁,很难说,白家各房除了白家的女儿,客居的亲戚也有不少,自然也是有这个年纪的,像三夫人的侄女孙香茗就是如此。 “回陛下,这臣不确定,隔得有点远,臣年纪大了,看不清了,这猜是猜不出来的。”白大爷略带自嘲道。 “这就不对了嘛,你是白家的家主,家里有什么人都不知道,猜一猜,猜错也没事嘛。” 白大爷闻言,不禁莞尔,心想,这私底下,陛下还是如年少时一般,甚是风流不羁呐。而这一想,也同时勾起白大爷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容臣想想,……这少女目测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这个年纪的,又作如此打扮,怕不是孙家的女儿?” 白大爷话音落,敬德帝正思忖,是哪个孙家,却听到身后白济通道:“陛下,父亲,这怕不是孙家妹妹,孙家妹妹喜好浅色衣装,远处的姑娘一身的暗色,可能是二房的哪位表妹来看望二婶吧。” “我表姐们,今日可没有来……”白八少反驳道。 “……” “……” 一来二往,君臣两人并白济通,白济逸,四人竟是猜起景伍的身份。 此刻的杨昭明听着其他几人你来我往的猜测,再看看眼前繁园的美景,感觉实在是腻歪极了,看什么都没有兴味,一下子发起呆来,心里想着,还是白济远有意思,也不知道那厮混玩到哪儿去了。 待他缓过神,却是听见,四人的讨论已经越扯越远,连都城的清倌名伶都扯出来了,更荒谬的是,连身后跟着的仆从们都开始上行下效,窃窃私语起来。 此情此景,让杨昭明难以理解,更难以接受。 “父皇,这有什么好猜的,走过去看看不就知道是谁了。” 敬德帝一愣神,但很快就恢复如常,点头表示认同,“皇儿,说的对。”,说完,率先加快了脚步朝合欢小林走去。 敬德帝从小是按照世家公子的标准培养长大的,讲究的是矜贵,风流,自然对于女子上有着别样的情怀,这一点在场的白家一爷二少,亦是如此。但杨昭明不同,他出生之时,杨家已是帝王之家,而且他自小就被立为太子,学习的从来都是帝王之术。与人讨论女子,或者说一件很小的事情一直猜来猜去,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往小了说是无聊,往大了说是不庄重,无帝王之相。 景伍从众人隔得老远,就开始低头,靠边,等众人先过。但她没有想到,对方居然站住,突然不动了。若是她知道对方几个老老少少的男子,居然就这样隔着点距离,讨论猜测起她的身份,甚至由此还扯出各种风流韵事,不知会作何感想,是否会后悔自己的恭敬行为。 就在景伍再次纠结对方到底会不会往自己这边走,自己要不要就这样一走了之时。 却不料,对方众人竟是已经在,离她两米远处站定。 “小丫头,来,抬起头,让你家大老爷辨一辩,你这低着头,你家大老爷眼神不好,认不出来是谁。” 来人一开口,就惊到了景伍,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明明是避让一旁,让对方先行的意思,怎么却弄的好像是自己故意等在这边的一样。 无奈之下,景伍只能略抬起头,但眼神却并不与对方相对,只到对方腰间。 入眼的是一片青碧色的垂缎,料子极好,在午后阳光下竟是泛出隐隐的光泽。腰间是同色的丝绦,并一白玉坠,玉坠上隐约可见雕刻着龙形。 景伍心下一惊,已大致联想到对方的身份,面上却依旧保持不变。 此时,除了敬德帝,剩余众人也已经认出了景伍。 白大爷,乍见眼前少女是景伍,拢了拢自己的美髯,笑着对敬德帝道:“原来是我白家大管家的独女。” “噢,朕记得大管家,是叫景信吧,是个难得的俊俏男子,却是不想女儿都那么大了。”敬德帝,深受世家风气影响,偏爱颜好的。 而景信是一个面白无须,气质卓然的美大叔,这一点敬德帝十分欣赏,所以印象深刻。 听到对面的皇帝已经自称为“朕”,景伍自然是不能装傻,假装猜不到对方是谁。 忙不迭跪倒,行礼。 “民女景伍,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敬德帝十分满意于景伍的恭敬,机灵,不禁点头。 同时道:“小丫头,起来吧。” 景伍闻言起身,依旧目光不与敬德帝对视。 却是刚好对上了敬德帝身边的太子,杨昭明。 “怎么,皇儿与景姑娘已经认识过了吗?”注意到杨昭明与景伍眼神对视时,瞬间的躲闪,敬德帝不禁好奇道。 他的儿子,表面上温文尔雅,实际上性子却刚直,强硬的很。 杨昭明,一直语塞,他总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言自己昨晚抢了对方的晚餐吧。 正文卷 第28章.树下与树上 敬德帝开口之时,景伍正欲依次向白家大爷,白三少,白八少以及“杨公子”行礼问安。 奈何一声“皇儿”一出,景伍不得不再次拜倒。 “民女,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当今皇上,或者说整个皇室杨家,都是子嗣不丰的,基本上每一支都是独子或者独女,敬德帝这一支也不例外,到杨昭明这一代,当今皇室嫡支已经单传三代。别说是兄弟了,姐妹都是没有的。 所以,能被皇帝叫“皇儿”的,只能是太子。 杨昭明看着眼前跪倒的少女,略感有点尴尬。他记得昨日第一次见到景伍时,景伍只是随意屈膝,行了一礼,而此时却端端正正跪在自己不远处,这一对比,时间间隔太短,让杨昭明感觉有点恍惚。 “小丫头,起来吧,你还挺懂礼。”敬德帝无视了,愣神中的杨昭明,直接代为喊起景伍,他不过是随意打趣一句,没想到却把自己儿子给打趣懵了。 而敬德帝随意夸赞景伍的话,听到后面白济通和白济逸的耳朵里,却是有了别样的意思。白济通,白济逸,对着敬德帝自然也是免不了跪拜行礼的,但是对太子杨昭明,可没有那么恭敬了,彼时,见到太子时,他们所执的礼仪也只是比同辈间行礼略恭敬,诚恳些,弯腰弯的再低一些。跪拜,那是想都没有想过的。 而敬德帝,这话,明着只是赞景伍礼数周到,暗里又何尝不是指他两人不知礼数。但两人面上丝毫不显,好似完全没有听出话外音,皇权虽贵,士族的尊严更是不容践踏的。 白济通和白济逸两人的百转心思,景伍自是不知的。 敬德帝喊她起身,她便起身。但依旧是目光向下,站稳之后,景伍又再次屈膝,道;“景伍给大爷,三少爷,八少爷请安。” 白济通和白济逸两人,自然是知道景伍的特殊性,见眼下景伍还算恭敬,心中因敬德帝敲打的话而产生的郁气,略微平复。 白大爷倒极满意景伍的恭敬,守礼。 “景丫头,无须多礼。你这里刚从致宁院出来吗?十二可是好了?”白大爷问话时,声音很是和煦,语速不疾不徐,整个人轻松的好像在问白纤柚今日有没有调皮一样。 但,白纤柚醒过来有一会儿了,大夫人有时间让人去前院调遣家丁,居然没有差人通知白大爷。而白大爷,似乎也没有和自己的妻子说明过,今日的贵客是敬德帝,景伍甚至怀疑大夫人到现在都还不知,自己儿子昨晚拐了太子回家。 这对夫妻,在五年前,林姨娘过世之后,就变得渐行渐远。 不过,景伍对白大爷夫妻间感情的变化,不感兴趣。 “回大爷,十二小姐现下已是无事了。”景伍低眉顺目地回道。 “如此,便好。” 白大爷泰然的样子,差点让景伍生出了白纤柚真的只是积食或者什么小毛病的感觉。 白大爷和景伍之间的问答,其余人自是听到耳中。 敬德帝开口向白大爷询问白纤柚的病情,白大爷只道是小孩子贪吃积食了。敬德帝闻言也没有多追问,只是招过身后随侍,吩咐回宫后送点滋补健脾的药材。 白济通和白济逸也纷纷,表达了作为兄长的关怀之情,表示一得空,必要看望一下白纤柚。 一时之间,场面甚是和谐,有爱。 无人注意到,杨昭明在听到白纤柚积食时,眉头微蹙。 但杨昭明并未开口,只抬眼看了看白大爷,心道:有白济远这个贪吃鬼在,他能让谁吃到积食?虽说当时白济远还不知道自己是太子,但好歹也是他请来的客人。自己都只是吃了个七分饱,白纤柚哪有那本事在白济远的抢夺下,吃到撑。白家种种还真是错综复杂呐。 “父皇,不是来看合欢的吗?怎么大家变成围着个小丫头问东问西。”杨昭明说话时,带着几分不耐烦,说着绕转身,走向最大的一颗合欢树。 这一片合欢是同时种下的,但不知是树苗的健康状况不同,还是栽种疏密影响。其中有一颗合欢树,远超其他合欢,不仅树干粗壮,华盖茂密,连每年开的花也最是艳丽。 敬德帝,十分了解自己的儿子。一般来说,杨昭明真的很明确表明不耐烦时,往往说明他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 敬德帝赶紧打哈哈,“小丫头,我们一帮老爷们,也不好多不占用你时间,我们还要观赏观赏这里的合欢。你且去吧。” 景伍再次施礼,保持目光向下,重新回到小路上。 恰走至大合欢树旁边,却是听到太子杨昭明,特意压低的惊呼声,“你怎么在这?” 显然,这话并不是对着她说的,景伍虽然惊讶,好奇太子到底是看见了何人,但她实在是不想再呆下去了。只是略顿了顿脚步,就继续保持垂首,快步离开合欢小林。 而此时,大合欢树下,抬头惊呼的太子,正与树上趴着的白济远四目相对。 白济远将右手食指,竖立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神里带着十足的哀求。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太子杨昭明也勉强恢复了正色。轻揉了揉鼻子,杨昭明没想到,自己还小看了白济远,原来这货不仅仅是贪吃又莽撞,还胆大的很,这合欢树盖离地面起码有四米高,这货就这样爬上去了。 “太子,怎么了”,白济通到底是年长几岁,又早得父亲的嘱托,所以十分关注太子的状态,虽然还隔着几米远,但刚刚杨昭明的错愕和失态,他却是看在眼里。 反而敬德帝和白大爷,因为角度问题,并没有看到杨昭明的异样。 听到白济通突然的询问,敬德帝和白大爷纷纷将目光转向杨昭明。 杨昭明,见众人皆将目光转向自己,心中暗恼白济通的多管闲事。 “无甚,只是惊讶于这株合欢的繁盛,这才不小心惊呼出声。”杨昭明对着敬德帝回到,说着话音一顿,调转目光至白济通,“白三哥,无需多忧心,合该多看看这美景,好好放松一下,我们年纪轻轻的,何苦多操心。” 白济通,听出杨昭明的暗指,也不恼。倒是两手抱掌前推,上身微微磬折,作揖以示受教。 正文卷 第29章.下树一顿揍 远处,景伍已经走出了敬德帝众人的视线范围。 眼看出园的小门就在眼前,突然从另一条岔路上,迎面走来一个身着道袍的诡异男子。 男子约莫三十上下,身量极高,目测有185以上,道袍翩翩,面容清俊,但满头长发却并未束起,只用一根墨色发带,松散的绑住。 用景伍之前世界的审美来评价,对方可以说是一个极为潇洒不羁的汉服小哥哥,但在现下这个世界,只能用“浪荡”形容。 景伍吃不准对方的身份,于是只能再次提前避让。 道袍男子也直接无视景伍,目不斜视,径直几步就走出了繁园。 景伍看着道袍男子离去的方向,不禁羡慕:人高马大,腿长就是好,若自己有这身高,腿长,刚刚就绝对不会被一帮大佬堵住了。 但羡慕归羡慕,她依旧只能倒腾自己的小短腿。跟着道袍男子离去的方向走去,道袍男子所行的方向,恰好与她家院子方向一致。 此时,正急着赶路的景伍,绝对想不到。她走之后,繁园里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白济远在致宁院,受了白纤柚的气,负气离开,本想着照自己父亲的话,回自己的修远斋。 但经过繁园时,看见开的正艳的合欢,一时想起自己的大姐姐白纤,顿感委屈不已。 白济远和白纤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两人的年纪差的又多,足有一轮。白纤自然是对这个幼弟,多有疼爱。 再加上,白济远四岁时,大夫人再次有孕,高龄产妇再次受孕,自然是处处小心,便无暇顾及年幼的白济远。而当时白纤已经十五六岁,便主动担起照顾弟弟的任务。 所以从大夫人怀上白纤柚,到白纤出嫁。这一段时间,都是白纤在照顾白济远,姐弟俩的感情自是极为深厚的。 白纤出嫁前,曾特特领着白济远到这合欢林前。 “阿远,姐姐就要出嫁了,路途遥远,可能以后一年都见不到面,阿远若是想姐姐,就到这合欢树前站一站,看到合欢,就当看见姐姐了。” 彼时六岁的白济远,还不明白距离的忧伤和无奈。甚至连白纤的婚礼,都以为是一场特大的游戏。 直到,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姐姐。才茫然失措明白到“远嫁”的意思。 久而久之,这片合欢林里最大的这颗合欢,就被白济远当成了,姐姐白纤的化身。 今日受了委屈,又看见姐姐的化身。白济远几乎没有犹豫,就爬上了合欢树,一个人在树上,和姐姐的化身说着悄悄话。 结果,白济远还没有诉完苦,先是景伍,又是自己老父亲带着一帮子人,纷纷来到合欢小林。 搞得白济远骑虎难下,失了诉苦的情绪,又不敢贸然下树。 若是自己爬树,被自己爹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顿揍加抄书。 但白济远好奇啊,树下的人在干嘛,在讲什么,他都好奇极了。 虽然不敢下树,但却把自己的身体一个劲往人群方向挪去。 直到,与太子四目相对。 白济远庆幸,发现自己的是自己的朋友。于是,赶紧示意太子,不要把自己藏身树上说出去,他怕挨揍,更怕抄书。 但谁知,接下去的情景完全,出乎了白济远的意料。 由于树叶的遮蔽,白济远只能看清树下的,太子杨昭明一人。其余人只能影影绰绰,看个大概,纯靠声音区分。 白济远感觉,白济通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他听到白济通在拿话激太子,然后太子反击了白济通。 白济远极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庶兄,一听太子教训了白济通,喜不自禁,巴了巴树叶,想要看看白济通的表情。 但树叶实在太厚,他只隐约看到白济通人影在动。 心中一颤。 不由得猜测,白济通这货,不会是恼羞成怒,要直接来树下检查猫腻吧。不行,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一想到自己很可能,会被白济通这厮揭穿。白济远一点不带犹豫,自己主动麻溜爬下了合欢树。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脸惊愕的太子。 以及好像还在原地,并没有行动的白济通。难道自己高估这货了?这货压根不敢逆反太子? 一脸懵的白济远,和一脸错愕的太子,就这样在合欢树下面面相觑。 几步之外的白大爷,已经脸色怒到发黑。好好地陪皇帝游园,突然从树上爬下个人,怎么的,要行刺吗!偏偏这爬下来的,居然还是他白明堂的亲儿子! 而白济通则不同于自己父亲的黑脸,一开始惊讶过后,他反而有点愉悦。这大房嫡子不成大器,对他反而有利。 白济逸的表情倒是一脸,无法直视。他和白济远年龄相仿,性格也相投,玩的极好。 至于最后的敬德帝,一开始他也是错愕的,甚至是震怒的。做皇帝的,对自己的安危是极上心的。 但看到一旁的“白爱卿”,脸黑如锅底,再结合这从树上窜下来的“猴子”,的穿着打扮。他猜测这极有可能,就是那个据说极为顽劣的白六少。 “你是何人啊?在这树上做什么?”敬德帝率先开口问道。 “我…我是…哎呀”,结结巴巴的白济远还未彻底缓过神来,转眼就被暴怒的白大爷踹倒在地。 “你这孽子,老子的话都敢不听了,让你去自己地方呆着,你在这树上算什么回事,你是猴还是鸟啊,孽子!” 白济远一时避让不急,狠狠挨了几下揍。吃痛之下,早已胡乱避让,一下子竟是躲到了太子杨昭明身后。 “孽子,你给我出来!” 白济远身前的太子,让白大爷投鼠忌器。只能不停呵斥着。 闹到这份上,其他人不论是否真心,只好帮腔拉架。 而白大爷,可以不听儿子,侄子甚至是太子的劝说,但却不能假装听不到敬德帝的话。 悻悻拂袖,“孽子,我给你个机会,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白济远挠挠头,呐呐道:“我,我只是,在树上看到好像有个鸟窝,在找鸟蛋。” 他可没脸说,自己受了妹妹的气,想姐姐了,在树上诉苦。 正文卷 第30章.俊俏道长白三爷 白济远挨了顿揍,却是极大地娱乐了敬德帝。 “孽子,滚回你自己的地方去,不要给老子出来丢人现眼!”白大爷恶狠狠的吩咐着,眼神通红,好似要吃了白济远似的,可见是真的已经怒到了极点。 “哎呀,明堂兄,孩子嘛,总是顽皮的咯。朕看六少,活泼可爱的很,可是愿意陪朕好好赏赏,这白家的美景?”敬德帝前半句,是在规劝白大爷,后半句却是对着再次被太子护到身后的白济远说的。 “陛下,孽子……孽子怕是被臣打的,受了点伤,恐是会扰了陛下雅兴。” 白大爷直接开口,意思很明确,他不想这个蠢儿子一起作陪,若是愿意,一开始也不会只叫了白济通和白济逸,要知道白济逸还比白济远要小一些。其实,白大爷倒也不是,真的憎恶白济远,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嫡子,对白济远,白大爷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拒绝敬德帝,也更多是担心自己蠢儿子,犯蠢犯到皇帝面前,哪怕没有惹怒敬德帝,落下个“蠢钝”的印象,也是极为影响日后的仕途的。他感觉自己儿子还小,应该还来得及抢救。 但白济远若是能明白,自己老父亲,掩藏暴躁老爹形象下的,拳拳爱子之情,他就不是那个让白大爷头疼炸裂的白济远了。 只见,白大爷话音刚落,白济远就“咻”的一下,从太子身后窜出,动若脱兔。 “皇上,没问题,您想看什么,和我说便是。” 白济远觉得皇帝父子俩,都是大好人,儿子愿意护着自己不被打,当爹的又愿意替自己说好话,真是活该他杨家当皇帝。 “你没事吗?朕看你父亲,可是没留手。”敬德帝笑眯眯地向白济远问道,他觉得这白家六少,真真是个有趣的人。 敬德帝随意的询问,却是让白济远有些愣神,他的父亲可从来不会管他有没有事情,母亲倒是对他多有关怀,但大夫人通常在白济远挨揍后,多是先苦口婆心再教育一顿,给他分析自己的行为又是错在哪里,鲜少会先关心询问。 愣过神的白济远,看着敬德帝依旧带点关怀的询问眼神,突然感觉有点鼻酸。 低下头,吭哧哧回道。 “不疼的,我和我父亲都是闹惯了的,他什么招式我熟悉的很,我陪着他,活动活动而已。” “你,孽子……真是,孽子……” 除了白大爷和白济远这对父子,其余人等,包括随侍的仆人们,都忍不住噗笑出声。 其中笑得最为放肆的,便是皇帝父子俩。 “好好好,来,白家小六,跟上,我们再逛逛这繁园盛景。” 白济远闻言,快步走向敬德帝身侧,顺手还拉上了乐的停不下来的太子。 徒留白大爷一人在原地,生闷气。 但敬德帝,已经欲走,白大爷自然不得不跟上。 此时,白济远和太子已经一左一右,占领了敬德帝两侧,活像白济远是敬德帝另一个儿子似的。 ———————————————— 景伍家的小院,原先只是前院里极不起眼的一个客院。 院子和白家其他的院落相比是极小的,总共只有五间房,但整个院子只有景信父女,和绿芜三人居住,完全是绰绰有余。 其中正房是景信的起居室,正房前是堂屋,平日里做待客用,东西两间厢房,分别是景伍和绿芜的房间。 另有一间小屋子,在堂屋前方的西侧,是厨房并杂物房。 堂前种了不少花木,又放置了石桌,石椅,夏初的时节,也颇有几分趣味。 此刻,景伍进了门,却发现平日里这个点还在当值的景信,居然破天荒的坐在院中饮茶,而他的对面,正是景伍刚刚在路上碰到的道袍男子。 景伍不禁腹诽:腿长真是了不起,自己这头刚刚走到,人家连茶都喝上了。 另一头,景信注意到,景伍的到来,放下茶杯,乐颠颠对坐在对面的道袍男子道:“三爷,这便是我的女儿景伍,今年已经八岁了。” 说话间的语气,神态,俨然是个有女万事足的老父亲形象。 “来的路上,见过。”白三爷,淡然道。 “景伍,见过三爷。”不怪景伍在繁园时,猜不出白三爷的身份,实在是这白三爷除了一身华丽的道袍外,和景伍印象里的道士完全是天差地别。 猜不出白三爷的身份,实在是太正常了。不过这白三爷倒是,的确如传言所说的,俊美无涛。 景伍行礼之后,白三爷略等了三个呼吸,直把景信看的皱眉,方才轻声“嗯”了一下,以示受礼。 景伍闻言,方才起身,抬头,对景信投去疑惑的目光。自己见都没有见过这个白三爷,为何竟然对自己有莫名的敌意? 景信接收到女儿询问的眼神,不露声色地摇了摇头,又开口道:“外面玩累了吧,快回去歇着吧。” “嗯,女儿先回屋了。” 景信看着景伍离开,重新捻起桌上的茶杯,轻啜了一口,“你对我女儿,有敌意啊,白三爷。”语气平稳安定,但听得出不满。 白三爷闻言,却是轻呵了一声。“你女儿,是个异数,难道我该和颜悦色?”,不灭了她,算是看在你景信的面子上了。后半句,白三爷只是腹诽,没有说出口。 但景信却像是看穿了白三爷一般,“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我的女儿。” 顿了顿,景信继续道: “白三爷,我们彼此彼此,你的女儿,不也是个异数吗?” 白三爷沉默片刻,复又开口道:“我没有女儿。” “不管你承认不承认,白家五小姐,白纤桦,在你把她带回白家的那一刻,她就是你的女儿。” 景信话落,白三爷陷入了更久的沉默。 景信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喝着茶,还好心地给白三爷添了几回。 “你明知道,这两人不同,白纤桦,生带凤命,我只是给她一个更好地出身。” 景信闻言,不禁嗤笑,“世家庶子的私生女,出身很好吗?” “你……” “啪”的一声,白三爷将杯子丢于桌上,拂袖,扬长而去。 景信并不阻拦,只在白三爷走出院门后,幽幽开口。 “可惜了这杯子,凑不成一套咯。” 正文卷 第31章.凶手是谁 景伍离开后,没有先回自己的房间,反倒是去寻了绿芜。 在她看来,绿芜比她知道的多, 然而,今日的确奇怪,终日不见人影的景信早早在院里喝茶,绿芜却是找不到人影。 景伍意兴阑珊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心道,早知如此,急急忙忙往回赶着回家作甚,也不知致宁院那边查的怎么样了,还有白纤柚也不知,会不会又有什么不妥。 再加上,繁园里的皇帝和太子父子俩,今儿个真是热闹够本了。 “叩叩叩……叩叩叩……” 景伍正烂泥一般瘫倒在榻上,骤然听到敲门声,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死绿芜,现在才回来,回来还要吓自己一跳。 “门没上锁,进来吧。” 景伍是趴在榻上的,听到敲门声时虽然惊了一下,但仍旧没有翻转身体,因而说话的声音,略显闷洞。 而这声音,听在屋外的景信耳里,就不禁怀疑,难道自己闺女被白三爷给气哭了 想到这个可能,景信眸色悠的一暗,扣在门上的手一翻,稍一用力就推开了景伍的房门。 抬腿一进门,就看见景伍倒趴在榻上,瞧着似乎连背影都透着疲惫。 心中突的一顿。 “闺女,别哭。” 此声一出,却是吓得景伍“嚯”的抬起头来,惊讶出声。 “爹,是你啊,你不是在前头陪白三爷喝茶吗?” 虽然景信,也在院内,但她是真没有想到,来敲门的会是她爹,刚刚还一派风光霁月的茶局,这么快就结束了?貌似白三爷,就算是腿再长,步子迈的再大,也就比自己早了一会到吧?他喝完一杯茶了吗? 而景信看见景伍,并没有哭,松了口气,然后随意找了把凳子坐下。 “不是爹陪他喝茶,是他陪爹喝茶,爹喝饱了,他自然可以走了。”景信说这话时,十分自然,不知情的还以为景信才是,白家三爷呢。 “可是,爹,人家是三老爷欸,在白家好歹也是主子之一。”景伍小小声,逼逼道,顺便翻了个身,找了个靠枕靠上。 “闺女,这白家,只是我的雇主,况且白明堂,目前才是白家的话事人,他白玄堂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何必放在心上。” 景伍感觉自家爹说的没毛病,却又总感觉哪里好像怪怪的。 景信装作看不到景伍的神色变化,突然转了个话题,“闺女,你这一天干嘛了?” 这问题,问的很是稀松平常,基本上可以列为家长最爱问的问题之一了。 但景伍呆愣了一下,感觉这一晌午的事情,多的有点复杂,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过了半晌,腹内组织了半天语言,景伍才开始派流水账。 从自己一觉睡到中午,随意塞了点东西就去致宁院说起,按照时间发生顺序,一直说到自己在繁园避让白三爷为止。 事无巨细,和盘托出。 而景信从景伍一开口叙述,便皱了眉头。 到景伍说完时,景信眉头紧的,景伍都怀疑自己爹会不会眉毛抽筋。 即便如此,景伍并没有贸然打扰,皱眉沉思的景信。 好歹做了八年的父女,景伍十分相信景信的能力,她当下所说的事情,哪怕她现在不说,过不了太久,快则今晚,慢则两三天,身为大管家的景信,总有渠道去知道这些事情。 而且,知道的说不定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详细。 提前告知景信,更多的是存了想要景信帮忙分析,查漏的,眼下的局面过于散乱无章,却又谜团重重。靠自己去破开迷雾,景伍自问自己好像是没有这个智商。 这也是景伍急着找绿芜的原因,不管是绿芜或者是景信,都比她获取信息的渠道要多的多。 找不到绿芜,有景信帮忙,更好。 景信这一沉思,持续了有起码半炷香得时间。 这段时间里,景伍也没有闲着。起身走到书桌旁,照着《道德经》练起了字。 这个世界,虽然如同筛子一般,都快被穿烂了,但万事都有个起始点。 这个世界在东汉之前都是与景伍之前所在的世界一致的。 分叉的节点在于,景伍之前的世界里王莽篡汉,最终是失败的,但在眼下这个世界里,王莽篡汉成功了,新朝持续了三百年,最后被前朝(庆)取代,而后又传至本朝。 所以,《道德经》自然也是有的,而且地位还极高。 景伍刚刚抄到第十一章“五色令人目盲”,另一头景信已经舒展了眉宇。 “闺女,想问什么?”景信行至案桌前,低垂眉目,向景伍问道。 景伍搁下笔,抬眸与景信对视,表情异常严肃:“爹,我想知道点翠和严妈妈都是谁的人。” 景信意外地挑了挑眉,“我以为你会问,谁杀了黄栀,但既然你问点翠和严妈妈是谁的人,我想你应该猜到了凶手。” 景伍点了点头,“我只是猜到了动手的人,但是幕后是谁我猜不到。黄栀应该是昨晚就开始失踪的,从昨晚到我在厨房柜子里发现黄栀这段时间内。” “绝大部分的时间里,十二小姐都是昏迷的,而且随时都有可能会醒过来,我想至少在十二小姐昏迷这段时间里,哪怕是晚上,厨房里也定然是有人看守的,不然十二小姐醒来,没有东西吃,大夫人肯定会发怒,所以这段时间内,黄栀应该只是失踪。” “而十二小姐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厨房里要准备午膳,也少不了人,但是六少爷后来却强制集合致宁院众人,这个时间段,厨房就没有人了。” “而这个时间段,恰恰好,只有点翠接了大夫人的吩咐,去了厨房给十二小姐准备吃食。” “我看过点翠给十二小姐准备的米粥,很稠厚。我听六少说,他集合致宁院只花了一炷香的时间,而我到致宁院的时候,六少爷好像只是刚刚聚集众人,到十二小姐房间时,米粥也刚吃了没几口。这说明,点翠准备米粥只花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 “但一炷香的时间,却远远不够煮出这么稠厚的粥,我想这粥厨房肯定是早就备着的。如果不用重新煮粥,点翠这一炷香的时间,就又太久了。” 景伍一口气说完,讲的有点口干舌燥,但将自己的分析一点点理清楚,这个过程,让她感到极为舒畅,就连一整个晌午下来积攒的郁气,都好像疏散了不少。 而景信听着,景伍嘚嘚不停的分析,也是不断点头,表示同意。 然后,他开口道:“点翠是大夫人的人。” 景伍愕然,“大夫人?” 大夫人为什么要杀黄栀?黄栀是最重要的人证啊。 正文卷 第32章.静谧与喧嚣 “但严妈妈不是啊。”景信补充道。 景伍一愣,难道…… “爹,你的意思是,是严妈妈杀了黄栀?”这都是什么情况,如果是严妈妈杀的,那点翠那头的众多疑点又是怎么回事。 “可是,严妈妈好像没有作案时间吧?”景伍疑惑道。 景信摇摇头,“我没有说,是严妈妈动的手,毕竟你我都没有亲眼看到。我只是告诉你,严妈妈不是大夫人的人,但点翠是。” 景伍被自家爹说的越来越糊涂,有作案时间的,没有作案的动机;背景可疑的却没有作案时间。 “爹,那严妈妈是谁的人?”景伍再次提问。 “你觉得,可以再一炷香时间里,调集那么多前院的家丁,严妈妈会是谁的人?”景信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另外抛出了一个问题。 景伍低头,沉思。这的确也是一个极为可疑的点。 前院不同后院,管理者几乎完全是两套不同的体系,后院基本上是大夫人管辖,而前院…… “……,严妈妈是大爷的人?”景伍问的极为小心,这个猜测让她感觉十分莫名,丈夫在发妻身边安插这么大一个眼线? 景信“唔”了一声,“也对,也不对。……准确来说,严妈妈是我的人,而大爷觉得我是他的人。” 景伍听到景信的话,无意识地扯了扯嘴角,虽然明白景信的意思,可是听着自己爹说,谁谁是他的人,总有一种自己多了后娘的感觉,再听到自家爹说,他是谁谁谁的人,就更加跳戏了。 而,景伍一脸见鬼的表情,落在景信眼里,还当是女儿惊讶于自己的本事,虽然面上压得很自然,心里却多少有点雀跃。 驱散那些莫名其妙的脑洞,景伍继续问道:“那爹,是早就知道十二小姐遇害的事情了吗?” 景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踱步到书桌一侧,找了把椅子坐下。 “闺女,你说你为什么这么关注十二小姐呢?关注六少爷,八少爷,都比关注十二小姐好吧。”,景信的眼神里透着无奈。 景伍闻言愣住,我关注两个小屁孩子干嘛,一个二货,一个假正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有白纤柚才是我的任务目标,我不关注她关注谁啊? 但当景伍转过头,看到景信的表情时,突感一激灵,这关注难道是那个关注?她爹不会以为自己喜欢女孩子吧……不对啊,自己现在才八岁,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不就是应该合起伙来,讨厌男生的时候吗??! 景伍的表情太过复杂,导致景信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这白家六少和八岁,明晃晃的文武曲星命格,而这十二小姐贵则贵矣,却处处透着早夭之相,几乎没有可能,活到大放异彩之时。 “好了,好了,小小年纪,瞎操什么心,多抄书吧,《道德经》就极好,搞不好还能悟个大道。我先走了,还有一堆事情要忙。” 话音未落,景信早已推门而出。 “……” “欸……爹,爹爹,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景伍急着起身去追,但门外,哪里还有景信的影子。 不死心地又在院里各个房间都找了一遍,但哪儿哪儿都是没有,整个院子只剩下景伍一人。 景伍颓丧地坐回自己的书桌前,得,合着自己爹,只回答自己一个问题。 早知道就问,“谁是幕后黑手?”了。 ———————————————— 不同于景伍院里的静谧,出了人命的致宁院已经沸反盈天。 黄栀蜷曲狰狞的尸体,被当作“警告”放置在中庭院内。 不明真相的仆从们,看着尸体,一个个被吓得哭爹喊娘,生怕自己变成下一个“黄栀”。 就在此时,一直未在众人面前露过面的大夫人,仅带着严妈妈一人,从堂屋内走出,出现在一众仆从眼前。 大夫人慢慢步下堂前台阶,她记得当年林姨娘,就是毫不犹豫一头撞死在这台阶上的,看样子她的致宁院还真是杀戮深重。 “大夫人,小人是无辜的啊……” “婢子……婢子什么都不知道啊……大夫人” “夫人……婢子家,是侍奉了白家三代啊……” “……” “……” 求饶的声音,随着大夫人的到来,此起彼伏,但她完全置若罔闻。 同时,也无人敢越过,“黄栀”的尸体一步,就好像跨过去,立刻就会命丧当场一般。 大夫人瞥了一眼黄栀的尸体,微微皱眉,黄栀倒是可惜了。 脚步虽缓,但大夫人并未因为黄栀的尸体停下脚步,反而是行至了白济远坐过的位子旁,然后仪态万千地坐下了。 自己儿子攒的局,就让当娘的来结束吧。 大夫人目光扫向,庭中众人。 眼神并不很厉,但仆从们却是瞬间噤声。 该审的人,她都已经审过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大致理清了,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中午,简直称得上是群魔乱舞。但其中依旧有一些疑点没有解开。 此时的人群,和一开始相比,已经少了好几个人。闹事出头的莳花丫鬟叠玉不在了,十二小姐的贴身丫鬟之一落缤也不在了,还有守院门的婆子和几个昨晚只要是外出过的丫鬟,婆子均都不在了。 “这两天,致宁院出了点事情,本夫人记得昨儿个,就让严妈妈警告过你们了吧,闭紧嘴巴。”大夫人开口了,语速很缓,声音里也听不出悲喜。 众人吩咐道,“是”,“知道”“……” “既然,严妈妈是通知到位的,那么还有谁大过嘴巴,拿我致宁院的事,到处胡咧咧过的,就自己主动承认吧。”大夫人继续道。 其实大夫人此刻,只是诈一诈众人,大致能查出来的人,她都已经先带走了,现在眼前余下的,都是没有证据或者暂时找不到证据的。 但是,早已胆战心惊多时的众人,哪里会经得住诈。 大夫人话音一落,就听,“噗通”,“噗通”,“噗通”有三人接连跪下。 大夫人闻声望去,感觉这三人皆只是看着眼熟。 而严妈妈一看大夫人的神情,就主动低声汇报起来。 “夫人,这三人是月前刚刚调拨到,致宁院的。其中的两个丫鬟,年纪稍小一点的,叫落月,是刚刚采买进府的;另一个原是三房那边伺候五小姐的,唤薰草,但犯了错被罚跪,赶巧我们十二小姐看到了,就带了回来。至于最后那个婆子;是老夫人那边送过来的,擅长针线。” 正文卷 第33章.含靛 大夫人闻言微微颔首,“如此,严妈妈你就把人带下去吧,问仔细了。我要先去看看柚儿。” “是,夫人。” “这里,就散了吧。”大夫人语闭,起身离开,丝毫不拖泥带水。 “是,夫人。” 大夫人来的突然,离开的更加突然,众人还以为大夫人要当众审问三人。却是不想大夫人竟是就这样离开了。 一时之间,甚是无去无从,窃窃私语,随着大夫人的离去又开始慢慢出现。 严妈妈咳了咳嗓子,“咳,咳”。 众人哑然,战战兢兢望向严妈妈。 “散了吧,各自干活去。” 但无一人敢动,谁都不敢当第一个离开的人。 “呵,你们随意,反正最后活没有干完,怠慢了主子的不是我这个老婆子。”说着严妈妈一甩帕子,招呼几个家丁,押上跪倒的三人,也直接离开了。 徒留众人面面相觑。 足过了盏茶时间,才有胆大又的确事多的下人,犹犹豫豫地离开了中庭。 随即,众人哄散。 而黄栀的尸体,被孤零零留在了原地。 “老大,我们怎么办?还有这个小丫头的尸体,怎么办?”一个长得很矮,但十分健壮的家丁,向身边另一家丁问道。 “严妈妈,没有说让不让我们走,我们若是私自离开了,这也难办。” 被称为“老大”的家丁开口回道,他看上去相貌十分普通,身材也十分普通,但事实上,此人武力值极高,名叫高起,是外院家丁里身手最好的一个。 高起继续道:“你去找找严妈妈,问问她。” “得嘞” 矮壮家丁闻言,即刻转身离去。 严妈妈去的地方,他之前帮忙押解几个丫鬟,婆子,已经知晓怎么走。 少顷。 矮壮家丁便去而复返,顺便还带回了,之前严妈妈离开时带走的几个家丁。 “老大,严妈妈喊我们自便,这自便意思是可以走了吧?我们一帮大老爷们一直在致宁院也不好,而且前院少了人,我怕剩下的兄弟支应不住,老大我们回去了吧,是吧?” “哦,对了,严妈妈还说,这个留着,等下会有婆子处理的。”矮壮家丁手指着,黄栀的尸体补充道。 高起皱眉,不明白眼前的张泽,也就是矮胖家丁,怎么突然会变得如此啰嗦,总不能是被一个小丫头的尸体给吓到的吧。 但高起没有多问,他也想尽早回到前院,尽快禀报今日致宁院发生的事情。 高起,默默清点了一遍家丁的人数,确认众人皆在后。 道:“今日致宁院发生的事情,全部都烂在肚子里,谁若是学娘们样,嚼舌根,别忘了今天是干什么来的。” 一众家丁心里一禀,他们今日可是作壁上观,看了一下午致宁院的好戏,吃了那么大的瓜,难免会想要找人讨论讨论。 但高起的话,却是给他们敲响了警钟,自己今日不就是来威慑“多舌”的娘们的吗? 高起看着众人的神色变化,明白话已到位,也不愿多逗留。 “走吧,我们回去了。” 说着,率先离开致宁院中庭,其余众人也跟着鱼贯而出。 家丁们离开不久后,整个致宁院的气氛虽然还是比较凝重,但好歹是恢复了运转。 大夫人离开后,径直就去了白纤柚的房间。 此刻正压着白纤柚休息。 “柚儿,你怎么这么喜欢和那个景伍凑一堆呢?”大夫人坐在白纤柚的床边,伸手揉了揉白纤柚已经散乱的小髻。 白纤柚不明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母亲是很同意,自己和景伍往来的,她记得每一次景伍来的时候,母亲不都是笑脸欢迎的吗? “母亲?因为景伍很好啊。”白纤柚乖乖道。 大夫人眉头一皱,但极力掩下了眼里的不耐烦。 “但是,你看今天她带着你又是厨房,又是中庭满院子跑,柚儿难道不害怕吗?” 白纤柚回想到,自己在厨房和一具尸体,擦肩而过,不禁瑟缩了一下。 “可是母亲,是我非要景伍带去我厨房的,也是我自己跟着跑的。”声音中已带上些许哭腔,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急得。 大夫人,叹了口气,莫名其妙地感觉自己像是在棒打鸳鸯。 “母亲,还有事要忙,要先走了,柚儿你乖乖听话,好好休息,等会晚膳会送到你房里,柚儿要不要母亲陪你用晚膳?” 白纤柚乖巧回道,“好呀”,但又像是想到什么事情,一下子愣住了。 “柚儿,怎么了?”大夫人关心,又急切地问道。 白纤柚,低垂眉目,呐呐道:“母亲,晚膳是厨房那边做吗?” 大夫人一愣,瞬间想到个中问题,“接下去,一段时间,都吃外院大厨房吧。” “嗯嗯,母亲,我想吃三鲜鹿肉羹。” 大夫人理了理,白纤柚的碎发,笑着道“好”。 安抚了白纤柚,大夫人很快就再次离去,但却把点翠留了下来。 从白纤柚在“审讯室”前被发现,点翠就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白纤柚,确保随时有人看着她。 如今,白纤柚的贴身丫鬟,一死一背主,身边一下子无人可用,大夫人只能暂时把点翠派给白纤柚。 大夫人离开白纤柚的房间之后,也没有再往审讯室去,而是直接去了自己的书房。 但坐在书房的大夫人依旧是静不下心来。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她觉得看似都是冲着自己女儿去的,但何尝又不是在对自己挑衅。 揉了揉额头,压下火气,大夫人从外间唤进了,含紫和含靛。 俩人皆是十四五岁的样子,刚刚在中庭也都是吓得不轻。 大夫人看着眼前,颤抖着磕头跪拜的俩人,打从心底瞧不上眼,但奈何,如今无人可用。 “含紫,你去前院大厨房,就说致宁院的膳食以后都从大厨房过,去吧。” 大夫人一声“去吧”,竟是让含紫如蒙大赦一般,“是……是,夫……人,婢子……这就去” 含紫正快步退出书房。 大夫人,再次开口道“等等” “砰”的一声,含紫已经跪倒在地,口中不断念着“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让大厨房,准备一道三鲜鹿肉羹。”大夫人懒得多看含紫,将视线转到含靛身上。 含靛虽然也是颤抖不止,但好在还没有到含紫那个地步。 勉强还算是能用。 “含靛,你去找严妈妈,让她办完事,直接来书房找我。” 在大夫人的注视下,含靛慢慢起身,但一直保持上半身屈身,双腿缓缓站直后,复又一屈膝行礼。 “是,大夫人。”,说完后,小心翼翼退出了书房,整个过程,始终保持低头屈身。 而含紫是看见含靛退出后,才踉踉跄跄跟着退出的。 正文卷 第34章.幕后黑手 严妈妈再次复命的时候,大夫人正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思考着。 “夫人,已经问清楚了,落月刚刚到致宁院,给她指派的是打扫中庭的活,昨晚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知道,小姐昏迷前她就离开了,去了满香园,说是看望一同进府的小姐妹,只是顺嘴说了几句致宁院的奢华。老奴虽然也怀疑过,但她贴面之后也只是哭喊求饶,说的应该是真话。” 严妈妈说着,抬眼看了看大夫人。 大夫人只是“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严妈妈继续说;“至于那个薰草,的确是五小姐设计十二小姐,安插进来的,那一日,是故意等着十二小姐把人领回来,利用我们十二小姐的善良,着实可恶。但是薰草,虽然承认自己是五小姐派来的奸细,但她只承认昨夜将十二小姐昏迷的消息传给了五小姐,而且也是唯一一次传话,其余时候都是本本分分当差。虽然也贴了面,但依旧是如此说的。”严妈妈换了口气,“老奴没用。” 这一次,大夫人没有用“嗯”来回复严妈妈,而是,轻“呵”了一声,也不知嘲讽的是谁。 严妈妈老脸一臊,但依旧努力保持镇定,继续道。 “至于老夫人,送来的针线婆子,老奴不好贸然贴面,她也老老实实交代,是自己爱嚼舌根,昨日听了点事情,就到延鹤堂说嘴了,不过,她好像只以为,十二小姐是积食吐了,并不知道十二小姐昏迷。” 严妈妈说完,瞅了一眼大夫人,张了张嘴,最后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立一旁。 而大夫人,也是毫无反应,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如此过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 大夫人才开口,“怎么就都喜欢,盯着我的致宁院呢?” 严妈妈垂首,不敢答话。 大夫人也不指望严妈妈能说出什么建设性的话来。审讯,严妈妈可以,但这些细节的推敲琢磨,严妈妈就完全不够用了。 “严妈妈,你说,她这是在给自己生母报仇吗?”大夫人喃喃问道。 “老奴,愚钝。”严妈妈回道,犹豫了片刻,又重新道,“可是,夫人,这七小姐不是怯懦无能吗?真的会是她吗?” 是的,大夫人审查了整个致宁院,最后动用了“贴加官”,才将事情大致调查清楚,而幕后黑手居然直指白家七小姐,白纤桐。 在被审问的人中。 落缤交代: 自己因不满,仅黄栀受到白纤柚重视,私底被白纤桐用金钱收买。因为一开始只是传递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就能得到不菲的报酬,而且每次传递消息,都是提前制造的偶遇,安全性极高,就放松了警惕。 直到有一次,她在传递消息时,白纤桐赏了她一盘十分精致的点心,起初并不怀疑,只是担心回到致宁院被人询问点心来处,便自己一个人在路上就偷偷把点心都吃完了。 谁知自此,发展成不隔三岔五吃白纤桐赏的点心,就会浑身难受,痛不欲生。等她意识到自己,被白纤桐用药物给控制住时,已经为时晚矣。 但一来不知道自己到底时被哪一种药物控制了,二来她也轻易出不得府,看不了大夫。 只能一步步听命于白纤桐。 前几日,白纤桐让她找机会除掉白纤柚,并答应给他解药。虽然很挣扎,但对解药的渴望突破人性的底线。 于是她在白纤柚去景伍处时,偷偷提前潜入了浴房,寻找机会。 结果行凶一半,被黄栀撞破,只能夺门而去,黄栀担心白纤柚,并没有追上来,而她也没有穿日常的着装,甚至还蒙了面,却依旧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黄栀识破了,于是干脆就杀了黄栀。 落缤在交代完这些之后,就直接撞墙自杀了。 结果,不等处理完落缤的尸体,被大夫人吩咐去致宁院上下搜查的点翠,便回话,在落樱的房间里发现了落樱的尸体,并遗书一份。 而遗书上所述,基本与落缤临死前交代的一般无二,唯一的区别就是换了个人,姐妹俩倒是都把对方给摘了出去。 落缤,落樱姐妹俩一死,很多线索就都断了。可事情到这个地步,基本上也算是可以定性了。 幕后黑手,居然出人意料的是那个不被重视的七小姐,白纤桐。 大夫人,沉默着回忆关于白纤桐的一切。 印象里的白纤桐,在林姨娘还活着时,就是个不讨喜的,一天天就知道点吃的,林姨娘死后,倒是不爱吃了,反倒是变得爱哭了,愈发让人不喜。 可这样看着就没出息的姑娘,怎么可能干出如此歹毒的事情。 大夫人思忖着,表情越来越严肃。 严妈妈在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突然,大夫人幽幽开口道,“难道,爱哭窝囊都是装的吗?” 严妈妈一窒,不知是否应该搭腔,她担心自己讲一些,有的没的,空头白脑的话,反而惹了大夫人不快。 突然,严妈妈脑子有个想法快速划过。 “夫人,您是七小姐的嫡母,如今七小姐也回到大房了,要不,找个人去满香院,把七小姐唤来?” 严妈妈觉得与其耗费心力,苦思冥想,不如直接把当事人喊过来。 大夫人听到严妈妈的话,神色一暗,自己就不该多问。 “把她叫来,问什么?落缤和落樱都死了,你还有其他证人吗?还是说,你打算对白家七小姐贴面吗?” 大夫人的话,让严妈妈感觉自己实在是蠢极了。自己这是一下午审人,审傻了。以为谁都可以拿过来盘问一番。 “那,夫人,要不要和大爷通个气?”严妈妈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夫人一挑眉,眼神转向严妈吗“要,当然要。” 眼神定定看着严妈妈,大夫人一字一句道:“一字不落地告诉大爷,你今天审过的,每一个人都说了什么,全都要一字不落转述,知道了吗?” 大夫人的眼神太实,让严妈妈浑身不自在,好像原形毕露一般。 “你也去吧。” “是,老奴告退。” 转瞬,书房又仅剩下大夫人一人。 她又何尝不想直接拿了白纤桐来审问?但无凭无据,唯二的人证都死了,落樱的遗书也处处透着漏洞,又如何能作为证明? 至于,大爷。大夫人倒是希望他能查出点什么来。 落缤,落樱虽死,疑点依旧很多,比如黄栀的尸体,是如何被运到厨房的?又比如黄栀为何不,一开始就说是有人要害白纤柚? 正文卷 第35章.梦境与现实 碧青围瓦,狭小的天空忽明忽暗。 破败的院落,杂草丛生。 虚掩的门内,没有任何的家具和装饰,只有一个年轻的妇人趴倒在地。她的衣裳虽然已经破烂不堪,但细看下,却能发现一些昔日的光泽。 年轻妇人,此刻好似已经奄奄一息,浑身上下,都是细长却肉绽的伤口。 裙摆处一大块的血污已经凝结成块,硬邦邦贴在身上,如同已经侵蚀骨肉的附骨之疽一般。 这是我吗? 念头一闪而过。 满香园,西厢房内,七小姐白纤桐猛然转醒。 滚圆的汗水从额头,鼻尖滴落,白纤桐大口喘息着,又是这个噩梦,难道这真的就是自己最后的下场吗? 不,不会的,世界完全不一样,她娘都已经死了五年了,一切都会不同的。 白纤桐回想起,自己这五年来做过的林林总总的梦,总感觉那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五年前,林姨娘自杀的那一晚开始,白纤桐就开始陆陆续续地做各种梦。 刚开始的时候,梦境虽然和现实有些出入,但和她的寻常生活也算是极为相似,最大的区别就是她的生母,没有去世。彼时,白纤桐只当是自己过于思念生母,为此她还偷偷谢过老天爷,让自己生母在梦中陪伴她长大。 直到她在梦里长到13岁,嫡母虽然看不上她,但也算是尽心给她寻了门还算妥帖的婚事。 但生母林姨娘却坚决反对,认为嫡母给她寻了个火坑,并声称已经和她的舅母一起为她寻了个好人家。 为此,大房的气氛一度剑拔弩张,她不愿忤逆生母,第一次鼓起勇气,去求了嫡母。最后如林姨娘愿,她与京都另外一世家吴家的嫡幼子定亲。 如此,梦中风平浪静又过了两年,她在十五岁那年,与吴家嫡幼子,吴茂之成婚。 成婚那日,吴茂之被亲朋好友灌的酩酊大醉,两人并没有圆房。但为了交差,吴茂之伪造了喜帕,她并没有反对,甚至有点感激丈夫为自己着想。 三日回门之后,吴茂之提出要去游学,公婆俱是同意的,作为妻子,她自然也不好阻拦。 结果吴茂之这一走就是三年,回来之时,她已在梦中长到了十八岁。 从六岁梦到十八岁,白纤桐用了一年的时间。梦中的世界虽然令人惊讶,但却让她感觉很真实,在现实中丧母的她甚至一度沉溺于梦境当中。 但梦中的一切,在吴茂之回来之后,却完全不一样了。吴茂之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在外收了个女子,一个长相极为妩媚的女子,唤作蔚娘。 蔚娘极为受宠,完全将她这个正牌夫人给比下去了,吴府上下甚至称呼蔚娘为蔚夫人。 她曾求助于吴家的家主与夫人,但一直都被敷衍以待。 尚未得丈夫喜爱,丈夫已另爱她人。 虽然不服气,但作为白家的小姐,不屑做出争宠的举动。 可她愿意接受现状,不代表她身边的人也如她一般安于现状,蓝漾就一直鼓动她给蔚娘一点颜色看看。 耳根子极软的她,最终还是趁着吴茂之出门访友的机会,去了蔚娘的院子里。 这一去,梦中的世界天翻地覆。 她发现蔚娘根本就是男儿身! 他对她说,“你终于来了。” 自此,她才知晓,自己的丈夫居然有龙阳之好,而蔚娘也不叫蔚娘,原名魏谨道,是个寒门学子,偶然间认识了吴茂之,吴茂之不同旁人那样嘲讽他男生女相,甚至十分欣赏他的才学,两人一见如故,引为知己。 但结局却是,吴茂之用药物控制了他,伪造了他死亡的事故。把他改头换面,当作“蔚娘”带回家中。 梦中的白纤桐十分同情魏谨道的遭遇,也不齿吴茂之的行为。她想帮助魏谨道,却发现自己也早就被吴家给看管了起来。 两个同病相怜的人,最终相爱了。 然后,她怀孕了,怀了魏谨道的孩子。 她求蓝漾帮她,找机会通知白家,却不料蓝漾觉得她是强人所难,转头就背叛了她。 最后吴茂之当着她的面,拿鞭子活活抽死了魏谨道,她受到惊吓小产,鲜血愈加激怒了吴茂之,吴茂之一怒之下,拿着抽死了魏谨道的鞭子,抽打了她。后又把她丢弃到吴家的荒院中,任她自生自灭。 梦中,她在二十岁死去。 十八岁到二十岁的梦境,也持续了一年。 三年前,在梦中的自己死去后,白纤桐以为自己不用再受到梦境的折磨。 但事实却是,梦境一直在轮转,梦中未出世的孩子,魏谨道,还有自己惨死的那一天。 白纤桐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后“呼”的一声,将体内的浊气尽数吐出。 “小姐,可是醒了?”蓝漾立于床榻垂幔外,轻声询问。 白纤桐听到蓝漾的声音,眸光一暗,一股怒火迸上心头。 “小姐……?小姐?”,没有得到回应的蓝漾再次出声,但声音极轻。 白纤桐依旧没有回应,蓝漾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都快到晚膳的点了,小姐今日这午觉睡得着实有点晚了,好在已经搬出延鹤堂。 “给我闭嘴”。 蓝漾正在愣神,骤然听到白纤桐的声音,不由心头紧了紧。谁能想到,外人眼中怯弱无能的白家七小姐,实际上阴毒残忍的很。蓝漾想起落缤断药时,在小姐面前癫狂痛苦的样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不敢再开口。 约莫又过了盏茶的时间,白纤桐的神色才恢复正常。 “什么时辰了?” 蓝漾又望了望天色,小心翼翼回道,“回小姐,申时过半了。” 白纤桐掀开帷幔,看了眼蓝漾,又往致宁院方向看了看。 对蓝漾吩咐道,“帮我梳洗吧”。 白纤桐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尚且稚嫩的自己,一切都不同了,不是吗? 也不知致宁院如何了,一定很热闹吧,可惜了,没弄死。 抱歉了十二妹妹,虽然你没有在梦中加害于我,但我的悲惨,又何尝与你母亲的不作为无关? 谁让你的夫君才是最好的呢,我既已不想再重蹈覆辙,那就干脆抢个最好的! 正文卷 第36章.后溪山溪谷 有了白济远作陪,敬德帝一行人的欢笑声就没有断过,当然白大爷和他的大儿子,除外。 此刻一行人已经从繁园转至后溪山。 后溪山本叫做溪山,毗邻落霞山,但与落霞山相比,只能算是一个小矮包。但妙就妙在,溪山虽小,但却承接了自落霞山上而下的溪水,形成了纵横交错的溪网和一个风景秀丽的小溪谷,这也是溪山本名的由来,不过,百年前溪山被纳入白家的院内,寻常人根本就不得入。 因溪山位于白家后院之后的西北侧,逐渐就被称后溪山,后溪山溪谷也是白家四大景之一。 敬德帝一行人,绕过后院,来到后溪山的溪谷。 溪谷内早已准备好了,垂钓需要的工具,一行人按照主次,在一处溪水流速相对缓和的溪边高地落座。 敬德帝手执鱼竿,探着身子往溪水中望去,溪水很清澈,一眼就能看尽溪内情况。 “白小六,这里头什么都没有,你莫不是骗朕?”敬德帝沉吟出声,转头望向下游处,隔了自己好几个座次的白济远。 他本是欲往溪山山着微微弯腰,抬起右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你们这帮小崽子,就继续钓着吧。”敬德帝说完即走,毫不拖沓。 白大爷也快步跟着,然后一众仆从也分出大半,跟了上前去。 一时之间,溪边高台愈发安静了。 白济通和白济逸,相互对视,却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明显的不知所措。 他们这俩“小崽子”怎么办? 不过到底白济通大了好几岁,他正了正神色,对太子杨昭明开口道:“殿下,您看……,这?” 杨昭明闻言看向白济通,看到白济通一脸犹豫中还略带着懵,不由会心一笑,这姿态翩翩的白三少,也挺傻的吗,不愧是白济远的哥哥。 “要本太子看什么?”说着,他还看了看白济通一点动静都没有的鱼钩。 幸好白济通没有读心术,还以为太子只是在嘲讽自己一无所获。 “太子,陛下和父亲,登山去了,不知通与八弟?” 杨昭明内心“呵呵”,这是想去讨好自己的老爹?当皇帝还真是好,自己老爹一个爱装逼的二百五,就因为当了皇帝,天天被人追捧。 没错!杨昭明的心里,从来都不觉得敬德帝是个合格的皇帝,甚至对敬德帝甚是嫌弃! “你们爱去哪儿,就去哪儿,稀罕你俩了?。”杨昭明说的云淡风轻。 但听在白济通和白济逸耳朵里,却是如遭奇耻大辱。谁稀罕你的稀罕了! 好在白济通理智未失,拱了拱手,瓮声瓮气道:“如此,通与八弟就不扰太子垂钓雅兴了。” 白济通带着白济逸离开了。 太子放下鱼竿,心道,走了正好,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去找白济远这厮了。 本太子毕竟是做客,就该找个主人家陪着! 于是,也快步走下了高台,朝着下游方向走去,远远就看见白济远在溪水里扑腾。 二是二了一点,但白济远,真的是有趣,真实太多了。 正文卷 第37章.注定会落水的太子 绚烂的霞光铺满了半边的天空,甚至完全夺去了那一轮影绰于云间的落日的光彩。 虽然后溪山并不高,但将溪谷以及更远一点的白家收入眼底,却是绰绰有余的。 站在后溪山的山头上,敬德帝看着落霞绽放在白家上空,不禁发出感叹:“明堂大兄,别家都是附庸风雅,建个假山假水,也就白家有这个实力,围山入院,朕看这后溪山落霞,一点都不比落霞山的差。” 而后,又迷蒙着双眼,继续道,“这霞光铺满你家的宅子,倒叫朕恍惚仿佛看见天宫一般。” 落后半步的白大爷,把身子压得更低了一点,“陛下,这后溪山只不过一个小山包而已,比不得落霞山,更当不起陛下夸赞。” 敬德帝莞尔一笑,不语,只是久久凝视着西边的白宅。 一时间,君臣两人心思各异地沉默着,欣赏眼前的美景。 谁都没有看对方的神色。 少顷,当孤弱的红日彻底沉没后,敬德帝笑呵呵地偏过头,对白大爷道。 “白爱卿,回吧。” 白大爷侧身让过,以行动表示让敬德帝先行。 君臣二人,先后踏上下山之路。 忽的,敬德帝于半路上再次开口,“朕难得出宫,可惜如此霞光万丈的美景,真想日日都得见。” 落后几个台阶的白大爷停措了一下脚步,恍惚了几瞬,又再次追上。 “陛下,这太阳日日都在,东升西落,可这云却不定天天都有的。” 敬德帝闻言,神色如常道:“爱卿说的不错。” 君臣两人正打着哑谜,互相试探着,从溪谷处突然冲上来一个做侍者打扮的男子。 “陛下……,陛下不好了,太子殿下……落水了”。 敬德帝听到此话,哪里还有心思试探,一把推开来人,丝毫顾不得仪态,飞奔着往溪谷处去。 太子杨昭明可是他唯一的孩子。 白大爷自然也保持不了冷静,若是太子有个好歹,白家难辞其咎。但他比不得敬德帝正值盛年,只能由随侍的积谷搀扶着快步赶去。 当白大爷赶到时,眼前的场景很是让他不明所以。 杨昭明,白济远还有白济逸都是一副落汤鸡的样子,但三人却很随意地坐在溪边,神色甚是飞扬。 倒是白济通一脸恐惧跪倒在敬德帝脚边,可敬德帝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白大爷略安了安心。 刚想开口问问长子,发生了什么情况,却是不想,白济通已经憋不住惊恐,开始痛哭流涕。 “陛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我没有……” 虽然说的乱七八糟,但一听就是白济通干了什么破事。 白大爷,一把推开搀扶着他的积谷,几步快走,来到白济通面前,拼尽全力将白济通从地上拽起。 恶狠狠的问道:“你到底干了什么蠢事!” “父……父亲……我,我……”白济通颤抖着,支吾着,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落汤三人组,此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白大爷和白济通之间的动静。但白济远和太子均是撇嘴,一副懒得理会的表情,只有白济逸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略整了整仪容,对白大爷拱手道。 “大伯,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其实就是……”白济逸当下就,简短地复述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事情。 原来,白济通带着白济逸离开垂钓高台后,原是想着去后溪山山顶,继续去皇帝陛下面前刷存在感,但想起敬德帝之前说的话,又开始犹豫起来。两人正在犹豫,另一边的白济远徒手抓了条大鱼,急着找人分享成果。 正好这时太子去寻白济远,太子与白济远就因为一条鱼有说有笑起来。 前头的白济逸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素来与白济远就玩得好,于是就撇下白济通,也赶去白济远处,凑热闹。然后就变成了三个人有说有笑。 最后白济通也走了过来,白济远突然坏心地趁着白济通靠近时,大喊一声,“三哥接住”就将鱼往白济通丢去。 从小矜贵的白济通何时受过如此惊吓,忙不迭挥舞着双手躲开,推到了身边的太子,太子又带累了白济逸,两人双双因为没有站稳掉进了溪里,两人不会水,自然受了惊吓,大喊救命,外带一顿扑腾,但其实溪水很浅,大概也就半米深。否则白济远怎么敢直接淌水摸鱼? 最后是白济远,给这两人给拽上来的。 整个事件,说起来其实很简单。 白大爷听完之后,板着一张脸,几乎没有什么思考,就对白济通怒斥道:“哭什么哭!都快娶亲的人,遇到点事情就哭哭啼啼的,你又不是故意的!” 白济通怯怯懦懦,垂首不语。白济逸心中却不禁腹诽,鬼的不是故意的,带累小爷喝溪水! 白大爷骂完白济通,又调转头,开始骂白济远,“孽子,你就不能安生一点,抓到条鱼,你就得瑟上了!混账东西,一点教养也不知,你是来和你老子讨债的吧!”,显然是要把这件事怪罪到白济远身上去。 但白济远完全不为所动,依旧和太子两人吊儿郎当坐在溪边。 白大爷御前训子的戏码,唱的极热闹。 敬德帝想开口训斥几句,失仪的白大爷。 杨昭明却看向自己的皇帝老爹,隐晦地摇了摇头,示意不想把此事闹大。 敬德帝得了儿子的暗示,再加上实在是被白大爷吵得脑瓜子疼,赶紧开口。 “行了,行了,又没有大事,你不爱惜自己的儿子,侄子,朕儿子还要换衣服呢。” 白大爷心里松了口气,虽然不明白原因,但显然皇帝并不想就此事深究,于是赶紧停下对白济远的责骂。 诚惶诚恐道;“陛下,哎,这事闹的,还请陛下和太子殿下移步。” ———————————————— 荷塘曲径。 白纤桐已经在荷塘泛舟一个时辰了,但她始终没有找到落水的太子。 她清楚地记得梦中白纤樚的抱怨,“要不是白纤柚,运气好,恰好游湖救了落水的太子,太子怎么可能会娶她!” 今日明明就是贵人也就是皇上的造访之日,好不容易阻止了白纤柚游湖,怎么太子也不见了? 总不会是自己来晚了,太子已经淹死了吧? 正文卷 第38章.衣食 修远斋,内室。 杨昭明因为是昨日,临时来的白家,唯一一套带着备用的衣服已经在今早换上了。不过,好在杨昭明与白济远身量差不多,白济远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甚为妥帖。 白济远伸手,摸了摸杨昭明身上衣服的垂摆,不由地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看看,我母亲的眼光,就是好,没想到这料子,看着平平无奇,穿在身上,居然还会一闪一闪的。”说着还抵了一下杨昭明的肩膀,“便宜你了,我都没有上过身。” 杨昭明翻了个白眼,心道,你还敢给我穿你的旧衣服不成? 而且这料子,他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是年前江南那边进贡的,他那儿也有,只是他嫌弃太女气,一直不曾上过身,没想到今天居然阴差阳错地穿上了,更没想到白济远看着熊,居然还稀罕这种闪闪亮亮的东西。 “这料子,本太子库房里还有好几匹,回头差人捎给你。”杨昭明说的可有可无。 白济远却眼前一亮,“哎呀,那敢情好,有粉色的没有?” 杨昭明不露声色地,抽了抽嘴角,又抬手拍了拍白济远的肩膀,“也许有吧,谁知道呢?”,本太子就不知道,你居然是这样的白济远。 两人说话间,白济逸已经重新换好了衣服,来修远斋寻两人。 一起落过水,那就是过命的交情了! “太子,六哥,你们好了没有,该去用晚膳了。”白济逸轻叩了叩,白济远的房门,向内询问。 “来了,来了,哎呀,难得能混上,走走走,太子我们走……”白济远急吼吼推门而出,又急吼吼招呼着慢悠悠的太子。 “吃个饭而已,还能少的了你的吗?”杨昭明莫名道。 白济远捶xiong顿足,一脸痛心道:“我父亲,这种场合,从来不带我。”接着又抬手指了指身边的白济逸,“一边说我还小,转过头,却次次都带着他。” 白济逸摸了摸鼻子,默认了白济远的说辞。 同时,白济逸和太子十分默契地产生了同一个念头,为什么不带你,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请皇帝吃饭,自然不能是一大桌人围着吃饭。 所以静思堂这一天不管是午食还是晚膳,均是摆的筵席。 三人到时,敬德帝仍在为其特地准备的院子里休息,白大爷也尚未到场。 堂内除了忙碌的仆从,就只有景信这个大管家在场。 “景大叔,还不能开席吗?我饿了。”开口的自然只能是白济远。 景信从容行礼之后,温和回道:“都准备好了,但是六少爷,何时开席,你我说了都不算的。” “哎,饿了,中午用的少,今日这一出出闹得本少爷脑壳疼,肚子也饿的很。”白济远的语气甚是哀怨,今日的事可不就是多的脑壳疼吗? 景信是知道白济远一天的遭遇的,所以神色毫无变化,反而笑眯眯地告诉白济远,可以先去偏厅用点水果点心,不过稍微垫一垫肚子即可。 但太子和白济逸可不知道,白济远在致宁院的丰功伟绩。 他们感觉白济远一定是,爬树爬累了,或者是溪水里扑腾饿了。 但不管怎么样,白济远还是在静思堂偏厅,先吃上了。 静思堂仍在等待开席,但致宁院已经吃上了。 白纤柚弱弱地依偎在大夫人地怀里,一口一口吃着,大夫人喂的三鲜鹿肉羹。 “母亲,大厨房做的这个肉羹好好吃,就是有点少。”白纤柚撅着嘴,向大夫人撒娇道,“能不能再来一份。” 大夫人不禁失笑,拿起帕子仔仔细细擦了擦,白纤柚沾了肉汁的嘴角,故作生气,“不可以的,柚儿,多吃点蔬菜,别和你六哥似的,光吃肉。” 白纤柚拿起桌上,原来装肉羹的碗,碗十分精致,但只有巴掌大小。“母亲,您看就这么一点,三两口就没有了,真的不够吃。” 大夫人亲手喂的白纤柚,自然是知道这肉羹的分量有多少,但她一开始怕白纤柚吃了积食,毕竟白纤柚之前还用了一碗稠厚的米粥,所以,也就没有多说。 但看着白纤柚的撒娇,哀求。大夫人实在是不落忍,罢了反正再一份,也不多。 “含紫,你再去大厨房,要一份吧。”大夫人吩咐道。 含紫虽仍旧有点惊魂未定,但比起下晌时,已经好了很多。听到大夫人的嘱咐,她赶紧低眉顺目连称“是”。 “啊,那个……要大份。”白纤柚眼看含紫就要退到屋外,赶紧补充道。 含紫连连点头称是,她记得刚刚取餐的时候,这个肉羹有一大锅,也不知为何如此小气,只给了这么一小碗,但大夫人和十二小姐既然发话了,再要一份也是容易的。 大夫人不好当着众多下人的面,指责白纤柚贪吃,但还是下意识皱了皱眉。 白纤柚注意到,大夫人的神色变化。赶紧乖巧道:“母亲,您今日还没有用过这个肉羹呢,真的很好吃,大份,够母亲和女儿共用了。” 大夫人,何尝听不出来这是白纤柚拿来哄自己的话,但偏偏自己就是吃这一套啊。 “你这个小机灵鬼,且等等那肉羹吧。”说着兀自端起碗筷。至于白纤柚,吃不到自己想吃的,别的东西做的再好,她也是不想碰的。 含紫一路快步往大厨房赶去,但大厨房在前院,当她赶到时,已经是又一刻钟后了。 大厨房正忙忙碌碌地出着菜,一个个精致地餐托放在案上,不时有制作精致的菜肴被装盘后放进餐托内。所有的菜色都是七份,唯独三鲜鹿肉羹,瞅着似乎只有六份。 心急慌忙的含紫,没有注意桌案上的餐托,更不会仔细去看餐托里的是哪一种菜,她慌忙找到大厨房的王厨子,杵在忙碌不停的王厨子旁,喘着气急道:“王大厨,再给做一份三鲜鹿肉羹,要大份的。” 王厨子此刻正忙得手脚不停歇,哪里顾得上身边有什么人,又说了什么话。 但含紫杵在旁边,的确很影响他做菜。 “哎呀,你哪个院里的小丫头,懂不懂规矩。没看见我忙着吗!闪一边去!”说着一挥手,挡开了含紫。 正文卷 第39章.三鲜鹿肉羹 王厨子虽然没有怎么用力,但他是常年,厨房里端锅颠勺,油水又足的厨子;而含紫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此刻又是一路奔走来的大厨房,这一挡,竟是把含紫推倒在地。 倒地的含紫,先是一愣,随后开始嚎啕大声哭了起来,这一天下来,她紧绷的那条弦,终于不堪重负,断了。 含紫哭的极为突兀又惨烈,倒是把整个大厨房生生地给哭得停了下来。 一众厨子和帮厨,一时之间不知所措,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 “你这小姑娘,我也没有怎么你啊,你这是干什么?”王厨子头疼得看着,地上哭得快喘不上气的含紫,一脸无奈道。 “要……要……一份,肉羹。”含紫哭哭啼啼道。 “真是,那你说话呀,不就是一份肉羹,哭闹个什么!真是,要什么肉羹?”王厨子没好气的说道。 “三……三鲜,鹿肉。” 王厨子眼睛一翻,右手拿起刚刚搁下的大铁勺,“一边等着去,别在这里碍事。” 含紫闻言,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虽然摔了一跤,但好歹夫人交代的肉羹有着落了,她真怕王厨子直接拒绝她。 含紫乖巧地退到了一边,但灶台前的王厨子却犯了难。 因为他发现,今日的鹿肉用完了。 无奈之下,只能隔空对着退到外围的含紫喊话,“喂,小丫头,你一定要鹿肉吗?鸡肉,鸭肉,再不济牛肉也可以啊。” 含紫呆愣愣得看了看王厨子,反应了半晌,才知道是在和自己说话。 “不行啊,一定要三鲜鹿肉羹的。” 隔得稍微有点远,含紫得声音又小,王厨子没有完全听清含紫说的话,但他看到了含紫嘴型的变化。 明显是在说“不行”。 王厨子深感晦气,哪个院的小丫头,这么倔? “你哪儿个院的?”王厨子再次隔空喊话。 含紫刚刚起,就一直在注意着王厨子的动作,一看王厨子又开口了,马上就回了话。 “致宁院”。 这一次,王厨子听清了,也心颤了。 他想起来了,含紫早一些的时候已经来过一趟了,正是她取走了第七份的鹿肉羹,那这么说,大夫人那边是用着感觉好吃,又来要一份的,这么一来就不能用什么别的肉,糊弄代替了。 天杀的,为什么自己手艺要那么好,引得大夫人和贵人都要来吃自己做的鹿肉羹。 没错,静思堂那边的筵席,早早的就定下了三鲜鹿肉羹这道菜。 这之中,只能说,血缘是个极奇妙的东西,这头白纤柚嚷着要吃的菜,那头白济远早就眉飞色舞地推荐给了敬德帝。 引得敬德帝充满了好奇,所以,白大爷自然要早早就定下这道菜。 也因此,王厨子之前在大厨房,还很是被吹捧了一波。 但眼下该怎么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厨难做无肉之羹啊! 王厨子可不敢得罪大夫人,但他也不敢动已经给静思堂那边做好的菜啊。 他盯着桌案上,已经被分成六份的三鲜鹿肉羹,不禁犯难。 大厨房其实是有多做一份菜的习惯的,怕的就是哪个主子吃着好,又来要一份。 今次,静思堂的筵席也是如此,甚至静思堂的菜色其实是多备了两份。 晚膳突然通知加了个六少爷,那整体也还多一份。 但偏偏只有这多一份的鹿肉羹,早早就被大夫人那边取了去。 如今再来要一份,是真真没有了。 王厨子愁眉不展,叫含紫慌了神,含紫再次走近王厨子身边。 “大厨?为何不做菜啊?”含紫怯怯问道,生怕惊扰了王厨子。 “没鹿肉怎么做啊,你来啊?”王厨子没好气道。 “没……没鹿肉?”含紫急了,眼看着又要掉泪,“那怎么办啊……十二小姐吃着正好呢,还特地要大份。怎么办呀。” 王厨子无言,两口都整不出来,还要大份……但十二小姐,比大夫人还要得罪不起。 “可以上菜了,大爷指定的那些菜先上。”突然,景信的声音从厨房外传来。 王厨子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会是大管家亲自来厨房传菜。可这指定的菜…… 景信自然是为了躲自己闺女,所以特地找点事情做,显得自己真的是在忙。 “唔,这肉羹好像做的不错,可以上盖端走了。”说话间,景信已经走进了厨房,站在了桌案前。 景信并不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与他同来的还有十几个上菜的丫鬟,听到大管家说可以端走了,丫鬟们,纷纷屈膝称“是”,眼看便要上手,把菜端走。 王厨子眼一闭,心一横。眼不见为净,反正肉没有了,至于怎么分配,不关厨子的事情。 而含紫,听了景信的话,也注意到了,案桌上不正是自己要的三鲜鹿肉羹嘛,连装的碗都是一样的。 但眼瞅着上菜丫鬟,把手伸向了大夫人点名要的鹿肉羹,含紫下意识尖叫,“不可以!” 尖叫声,吓得丫鬟缩回了手。 景信倒是一脸平静,温和道,“为何?鹿肉羹有什么问题吗?” 然而刚刚的那一声尖叫,已经耗光了含紫所有的勇气,景信一开口,含紫就“啪”一声,跪倒。 “大……管家,大管家,求……求你。” “没事,慢慢说。” 可能是景信温和的态度,实在太能安抚人心,含紫一口气说完了,自己来的目的,一点都没有磕巴。 景信听完,也没有言语,直接随手从入目可及处,取了个大碗,然后依次从餐托里,取了三份已经烹制好的三鲜鹿肉羹,倒入大碗中。 “起来吧,这个拿着端走吧。” 含紫不敢相信地抬起头,“谢谢大管家,谢谢大管家”。 赶忙起身,接过景信手中地大碗,放入随身地食盒中,转身就走,生怕好不容易得来的,三鲜鹿肉羹被要回去。 王厨子眼看着,含紫拿着三份并一大碗的三鲜鹿肉羹离开,不敢言语。 景大管家,他也惹不起。 只是这……静思堂的菜,怎么办? “大管家,这缺了三份怎么办?”王厨子呐呐道。 景信笑了笑,“有什么做什么呗,是肉羹就行,快着点,要上菜了。” 王厨子闻言,心一横,取过一块牛里脊,就开始行云流水地烹制起来。 正文卷 第40章.天色尚早 “这次吃够了吧。” “嗯,吃饱了,好吃。”白纤柚羞赧道。她一个人,吃完了那一大碗的鹿肉羹。 她倒是想给自己母亲留一点来着,奈何大夫人却说,在等含紫从大厨房取肉羹的那段时间,已经吃饱了,不想吃了。 吃饱喝足的白纤柚,又腻到了大夫人的身边。 “母亲,我明天可以去找景伍吗?”白纤柚撒着娇,问道。 大夫人心中一阵不舒服,面上却不显,“你这几天,都要好好休息,别到处乱跑,你若想景伍,母亲差人叫她过来。” 白纤柚,闻言松了口气,大夫人之前的话,让她莫名的有些不安。 “好啊,谢谢母亲。” 然后,又是一阵的腻歪。 致宁院是一派温馨,静思堂却是一派靡靡景象。 伶人,歌舞姬相继登场。 白济远何时见过如此景象,当时就看花了眼。 白济通看着自己左手边一副土包子相的白济远,略带嫌弃地撇了撇嘴。 此时,敬德帝居最上首位子。 敬德帝的右手边第一个位子,是太子杨昭明;左手边第一个位子是,白大爷白明堂。 本来午膳时,太子之下是白济通,白大爷之下是白济逸。 然而晚膳开始落座时,太子直接拉着白济远,坐到了他右手边的位子上。 对此,白济通虽然恼怒,但却敢怒不敢言。 只能走向对面,打算去坐白济逸之前的位子,结果白济逸完全装作买看见白济通这个哥哥,大大咧咧直接坐在了原来的位子上。 还来了一句,“三哥,你不是坐对面的吗?忘记了?” 白济通本欲发作,却被自己父亲狠狠瞪了一眼,只能悻悻地坐到白济远下首的位子上。 两个当弟弟的,居然如此欺侮兄长。 但此刻场内,没有人会去关心白济通的心情如何。 敬德帝坐在最上首的位子,自然是将各人的举止都看在眼里,但他只是举着酒杯,笑笑不语。 目光甚少再往白济通身上去,这个白家长子,不值得关注。 一曲奏罢,伶人,舞姬暂退。 随后,侍菜的丫鬟们,从门外鱼贯而入,为在座的众人奉上第一批热菜。 上菜期间,白济远的眼神,几乎是一路贴在丫鬟手中的托盘上的。 丫鬟将菜端到他面前时,都不用丫鬟伺候,他自己就麻溜取了菜。 此时,热菜只上了两道,其中一道,便是白济远心心念念的三鲜鹿肉羹。 白济远从托盘上,端起盛着肉羹的小碗,不由地嘟囔了一句,“这也太小了,不够吃啊。”,然后果真两三口就吃完了。 他砸吧砸吧嘴,回味了一下,可惜好像还没吃出味儿来,就吃完了。 说是嘟囔,但实际上,左右两边的太子和白济通都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太子动作极小地翻了翻白眼,将丫鬟从托盘里取出来的肉羹,往白济远的方向推了推,无奈道:“阿远,拿着。” 正在回味肉香的白济远大喜,“哎呀,这怎么好意思。”但说是不好意思,手却早就伸得老长,一把就捞过了太子的那一碗,鹿肉羹。 这一次,白济远文雅了,大概是想着,至少要尝明白今天的肉羹,到底是个什么味,所以这一次是拿着勺子吃的。 一口入嘴,他没有急着咽下,随后一股别样的鲜咸味道,在口中爆开,极美味,却让白济远下意识皱了眉。 白大爷从白济远刚刚,急吼吼自己端菜开始,就一直憋着劲,此刻看到白济远吃了太子的肉羹,还作出一副难以下咽的表情,实在是憋不住了。 “吃便吃,为何做出这些稀奇古怪的姿态?” 白济远咽下了嘴里的肉羹,表情略带犹豫。 “父亲……,我刚刚那碗肉羹,好像坏了,味儿有点奇怪……,这碗才是好的。”说着还把手里,从太子那儿拿来的,那碗肉羹举了举。 白济远语毕。 白济通和白济逸,甚至包括敬德帝,都端起自己案几上的肉羹,下意识地嗅了嗅。肉香浓郁,简直让人食指大动,但他们都暂时没有吃的打算。 而白大爷脸红了又黑,黑了又青,感觉自己要被气死了。 “什么,好的,坏的,从小到大,何时给你吃过坏的东西了,你个孽子知道个什么?”你老子正宴请皇帝,你在那儿,给老子拆台,说东西坏了? 这是把白家的脸面往地上踩啊! 白济远呐呐,也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妥。但依旧倔强地,轻声地,来了一句。 “真的不一样。” 此时,席间没有歌舞作伴,侍菜的丫鬟们也都已经退下。 所以,虽然只是席间的小骚动,但静思堂外的景信依旧是注意到了。 白大爷看到景信步入,神色稍霁。 “景信,你告诉这蠢货,他的肉羹,有没有坏!” 此次,敬德帝造访的一切安排几乎都是景信来负责的,因而餐食,若是有问题,问景信倒也是没错。 景信早在一入室内时,就注意到了白济远手上有一个碗,案几上也有一个碗,而太子那却没有盛肉羹的碗,大致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回陛下,殿下,还有大爷。肉羹没有问题,只是陛下,太子殿下和大爷的三鲜肉羹,是鹿肉。而三位少爷的是牛肉,所以味道才会有所不同。” 景信神色淡定地将问题指出后,便打算往一旁退立。 敬德帝却此时开口道:“怎么,这还分了类,为何不同?” 景信略拱了拱身,不卑不亢地将厨房发生的事情,客观地陈述了一遍。 “…………想着当哥哥的自当友爱妹妹,所以将三位少爷的那一份换给了十二小姐那边。” 景信的理由很合理,而且刚刚丫鬟们报菜的时候,也只说是“三鲜肉羹”。从景信这边来说,没有任何差错。 鹿肉是比较难得的野味,但在以农为本的时代,牛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难得。 这两种肉,从肉质上来说,也是比较接近的。 但,谁能想到,白济远一个人偏偏得了两碗? 景信的解释有理有据,叫人挑不出毛病来。 敬德帝,并不纠结于此,反而将重点放在了白纤柚身上。 “白爱卿,看样子贵府十二小姐身体已无虞,朕听闻十二小姐聪慧可人,天色尚早,要不让朕见见?” 正文卷 第41章.黄衣少女 对于敬德帝想见一见白纤柚,白大爷着实感到有点意外。 敬德帝会对一个实岁,连六岁都不到的小女孩感兴趣?白大爷不动神色地看了看,自己对面的太子,莫非是有意?可是太子和他的嫡次女,年岁差的着实有点多啊。 太子杨昭明,只比白济远小几个月,已经依稀有了少年人的模样,白纤柚却完全就是一团孩子气。 加之,当下女子出嫁基本是在十六七岁,世家之女出嫁更晚,基本上都要到十八岁,这杨家几代都是单传,又怎么可能耐得住这个心? 想到此处。 白大爷摇了摇头,打消了刚刚冒出来的想法,自己真是多虑了。 “陛下,小女年幼,又是从小养在深闺之中的,怕是上不得台面啊,这不见也罢,不见也罢。” 不管敬德帝出于什么理由,才提出的这个要求,白纤柚都不适合露面。 白大爷拒绝得十分干脆。 敬德帝却并没有恼怒,反倒是端起酒盏,小小得啜了一口,又仔仔细细端详起,他手中的酒盏来,“白爱卿,这青玉酒盏,甚是精致,看样子白家家藏颇丰啊。” 这突然的转折,叫白大爷感到有点措手不及。他都已经在心里想了好几个,如何拒绝敬德帝见白纤柚的理由了。 不过当皇帝的主动揭过,也好。 随即,白大爷也拿起了自己案几上的那个青玉酒盏。 玉质极为细腻,算得上难得,但也仅仅只是难得。 “陛下,若是喜欢,臣自当双手奉上……” 敬德帝闻言,再次啜了口,酒盏中的酒,微眯了眯眼。 “白爱卿,这话说的朕活像个土匪似的,真是不雅。”说着,抬起酒盏,将盏中仅剩的酒,一饮而尽。 身边立刻有随侍,躬身倒满了敬德帝面前的酒盏。 至于敬德帝说的“不雅”,也不知道是说他自己,还是说的白大爷。 更不知,是收还是不收的意思。 白大爷举起酒盏,“臣敬陛下……” 敬德帝亦举起酒盏,隔着点距离表示接受敬酒。 敬酒之后。 白大爷没有再言语,只在心中轻叹,这当今的皇上,真是愈发难以捉摸了。 好在,此时的歌舞姬已经重新登场,君臣之间诡谲的气氛,倒也并不算很显眼。 至少就,完全影响不到白济远,白济远只在刚刚,敬德帝提起白纤柚时,稍稍将注意力转移了部分,但听到自己父亲随后拒绝了,就又安下了心,一门心思投到自己面前的吃食上。 此时,菜色已经上了大半,可惜的是每一份的分量都不算多。白济远吃着好吃的时候,都会感叹一句不够吃,然后又偷瞄身边的杨昭明,可惜,杨昭明再也没有分一道菜给他。 “白济远,好好吃你自己的,能不能别盯着本太子了……” 杨昭明颇为哀怨地,向身边地白济远说道,他感觉目光如炬这个词,特别适合白济远。 白济远“嘿嘿”傻笑一声,“我这不是怕太子,你吃不惯嘛,我得尽到地主之谊不是。” “呵,六弟的地主之谊挺别致。”说话的自然是自感受到欺辱的白济通。 杨昭明往后略仰了仰身子,目光绕过白济远,看到了带着一脸嗤笑的白济通。 虽然他不得不承认,白济通讲出了自己的心声,但是可惜白济通这张脸看着就厌烦。 “是没有,三哥敬的到位。”白济远看着傻缺,但不代表他真的笨,至少白济远从小,就很能分辨身边人的情绪变化,这种识别能力,堪称野兽般的直觉。 白济远话落,白济通瞬时收敛了表情,他听出来白济远是在说,刚刚在溪谷的事情,之前的事情的确是他太不小心了。 白济通虚掩了掩自己的脸,压着怒火道。 “看表演吧,六弟。” “好啊,三哥……” 一时之间,在座众人皆是不再言语,只一门心思吃或者观看表演。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透。 尽管静思堂内,已经将所有的灯都尽数点上,仍旧有点若明若暗。 而若明若暗的烛火,也让场内的舞姬更显得多了几分神秘的妖娆。 场内的五个红衣舞姬,轻甩水袖,几步错开,就围成了一个圈,随着乐声加快,舞姬一边甩袖,一边开始快速旋转起来,瞬间就让人眼花缭乱。 突然,乐声骤停,舞姬们也跟着,齐齐停下,然后向外慢慢仰身,形成了一个花开的姿态。而五人围圈的中心,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嫩黄色衣着的少女。 少女低垂着头,长发仅用一条同色丝带在脑后松散地束起。 此时,乐声再起,少女缓缓抬起头,同色的丝巾盖住了少女的半张脸,愈发显得神秘又迷人。 但白大爷却下意识,皱起了眉,这个少女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是在哪儿见过。 少女轻移莲部,几个转身就来到了太子的面前。 一双漂亮的眸子,一直在打量着杨昭明。 杨昭明,却丝毫不为所动。 这种场面他遇到过太多次了,从他的父皇开始带着他,参加诸如此类的宴会开始,他就一直都是这些歌舞姬的攻略目标之一。 他一直都不明白,难道自己看着像是到了,对女人感兴趣的年纪了吗? 太子的不为所动,却是激发了黄衣少女的斗志。只见少女一个转身,就绕过了案桌,来到了杨昭明的身侧。 白大爷,一直都在观察黄衣少女,见到少女的动作,下意识眉头皱的更紧了……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慌乱感,莫名欺上心头。 白济远在这时,也从食物上暂时脱离了关注。没办法,少女来到太子身侧的同时,也是在他的身侧。 他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跳个舞,还要跳到餐桌案几上不成。 白济远撇了一眼,自己身边少女的背影。默念,赶紧走吧,别打扰本少爷用餐。 少女,似乎是听到了白济远的心声一般,突然转过身,向着白济远和白济通之间的间隙舞去。 但在少女略过白济远身后之时,白济远清晰得听到了少女的一声轻“哼”。 熟悉感,瞬间就爬上了心头。 难道,她是…… 正文卷 第42章.定下婚事 少女不断地在众人间穿梭,姿态轻盈,翩然若蝶。 旋即,又再一次舞至太子的案前,向太子伸出一双柔荑,腰肢纤曼,眉目似嗔似喜。 杨昭明皱眉低头,对少女明晃晃的挑逗,完全视而不见。 白大爷不由心下嘀咕,景信怎么会安排如此低俗的舞姬献舞,就算是想要讨好太子,这大庭广众之下也太不成体统了。 此时,乐声渐止,少女不得不回到其他舞姬之中。 五名红衣舞姬,再次围绕少女,快速转起圈来,一时之间,红影重重,而当中的少女便如同娇俏的花蕊一般,亭亭而立。 乐声彻底停下,场内的舞姬,最终以一众星捧月的姿态结束了这场舞蹈。 舞姬们深行一礼后,快步垂首向后倒退,退出场内。 黄衣少女缀在最后,突然又微抬起头,望向太子的方向,恰好与太子形成对视。 杨昭明突地一颤,莫名感觉有些许悸动,更多的却是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毛骨悚然感。 而这一切,身居高处的敬德帝,自然是尽收眼底。待舞姬尽退之后,敬德帝悠的开口道。 “年少爱慕,皇儿若是对那黄衣舞姬感兴趣,便向白爱卿要来便是,玩物而已……” 敬德帝语气极为轻松,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儿子,被一个舞姬妾勾搭。 相反,他担心的是,自己儿子自从有男女性别意识以来,就从来没有对异性表达出过任何的兴趣,也就是下晌时候,对那个姓景的小姑娘似乎有点愣神,但可惜那个小丫头身份不上不下,有点尴尬。 若这舞姬能让自己的皇儿,至少知晓阴阳之理,那也勉强算是立功了。 敬德帝的话,没有任何问题。 世家大族家中养着的各类歌舞姬女,伶人乐者,除了平日里赏乐以外,就是备着送人的。 杨昭明在敬德帝刚刚开口的时候,愣了神,待他反应过来个中意思后,直接就坚定拒绝了。 “父皇,儿臣不喜欢轻佻的。” 敬德帝神色明显一顿,没想到自己儿子还晓得什么是轻佻了。也好,刚刚的舞姬的确上不得台面。 同时,太子身边的白济远,在太子开口直接拒绝时,也狠狠松了口气,但心情却是复杂极了。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个中缘由,他实在是想不通。但,好在目前看上去没有引起什么祸端,回头得好好去确认一番了。 白济远正思忖着,敬德帝已经再次开口了,“皇儿,这话的意思是,喜欢端庄的?” 杨昭明再次一呆,今日自己的父皇,怎么总喜欢将话头扯到女子身上?先是合欢树下的管家之女,刚刚又是提起白大人的嫡次女,现在又是一个舞姬。身为天子微服至重臣家中,聊一聊家国天下不好吗?再不济也可以聊一聊山川大河,亦或是诗词歌赋。 敬德帝看着一脸沉思的儿子,只道是在思考喜欢怎么样的女子,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儿子腹诽。 过了良久,杨昭明依旧不作任何回应。 敬德帝忍不住,再次开口,“怎么样?想好了吗?” 杨昭明侧身,正对自家的皇帝父亲,脸上带着无奈,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无法,他只能敷衍道,“自然是端庄,懂礼的好。” 敬德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倒是把沉思中的白济远给吓了一跳。 白济远不禁,询问地看向身边的杨昭明,杨昭明只回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 “如此,白家的女儿,历来都是端秀的。” “今日,皇儿要不就定下吧……” 敬德帝此话一出,可不只是惊呆了杨昭明一个。 白大爷急急开口道,“陛下,这臣家中虽然,是有好几个适龄的女儿,可是均是庶女出身,不知陛下是看中了哪一个?” 白家的女儿,哪怕是庶女也不可能会是做小的,所以定下的,只能是太子妃人选,而选庶女做太子妃,这也是基本没可能的。 敬德帝一脸不置可否,“白爱卿,你这是何意?” 白大爷:“臣惶恐,不知道陛下问的是?” “朕记得,白爱卿可是有两个嫡女的,怎么朕的太子竟然是比不上洪家的长子?” 话到此处,已经很明白了,敬德帝是有意选择白纤柚做太子妃。 白大爷虽感意外,但转念一想,太子和自己的嫡次女,在出身上的确合适,至于年纪上,他杨家都不急,自己担心个什么。 于是赶紧对敬德帝道,“臣自然是愿意的。” 说着又将目光转至,自己对面的太子身上。 “只是不知太子殿下,是否愿意?。” 此时的杨昭明已经懵了,怎么就突然变成给他选妻子了,还当着自己的面如此堂而皇之。 白大人的嫡次女,就是昨天晚上的那个小丫头吗?长得倒还算是可爱,可是哪儿端庄了…… 杨昭明回过神,发现众人都在看他。尤其是白济远这厮,不仅是盯着看,表情还甚是复杂。 杨昭明突然想到,昨天那个小丫头似乎是,白济远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那这么说,如果娶了小丫头,白济远就是自己的嫡亲大舅哥了? 反正总归是要娶亲的,现在能附赠一个有趣的大舅哥,好像也不赖。 想明白的杨昭明,起身,端端正正对白大爷行了个后辈礼。 “父母之命,自当遵从。” 这便是表示愿意应下这门亲事了。 白大爷笑着向一旁侧过半个身子,只受了半礼。 敬德帝也笑了起来,没想到自己不开窍的儿子,居然还真的配合了,如此便能先稳住白家和钟家了。 白大爷和敬德帝因为各自的心思,都笑得十分愉快。 白济远却充满了纠结。 看着身边已经重新落坐的杨昭明,不由腹诽,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当我妹夫…… 杨昭明和白纤柚的婚事被草率定下之后,晚宴直到结束都一直处在十分和谐的氛围之中。 当夜,皇帝父子没有留宿,而是趁夜回了皇宫。 白济通,白济远和白济逸也都回到了各自的院落。 白大爷犹豫了一下,往致宁院方向去了,既已定下,怎么都应该知会一声钟氏,顺便也看看纤柚这丫头。 至于老太爷和老夫人那,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说也是一样的。 正文卷 第43章.夜会 景信离开后,景伍就一直在抄《道德经》,直到天色暗到完全看不见,才放下笔。 然后点了个灯,去厨房找了点吃的,随便对付了一口。 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都睡不着。也不知道院外的世界怎么样了,白纤柚,太子,敬德帝…… 突然,正在胡思乱想的景伍,听到了门外有脚步声靠近。 也不知是景信还是绿芜回来了,不管是谁,总能拉来解惑! 她猛地一个起身,翻身下床,快速套好衣服,趿起鞋子,打开了房门,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 夜色有点暗,只能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在靠近。 景伍盯着黑影楞了两秒,随后“砰”地一声就关上了房门,又略带哆嗦地从门内上了锁。 来人从身量上,可以明显判断出,既不是她爹景信,也不是绿芜。 景伍抵着房门,感觉自己有点发抖,月黑风高杀人夜,大夫人不会是感觉自己碍事,派人来灭口了吧。爹啊,你女儿快交代了,你死哪儿去了啊;绿芜啊,平日里你那么能刚,关键时刻怎么掉链子了;还有这破系统,有没有保险机制啊,会不会有任务者能量保护罩啊? 景伍脑子里不停地蹿出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突然,黄栀那张狰狞的脸,定格在她的脑海里,怎么都挥不去。景伍急得有那么一瞬间,都感觉自己快踹不上气了。 “叩叩叩”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抵着房门的景伍甚至感觉到了房门的轻微颤动。 “砰砰砰”,门外之人似乎是有点不耐烦了,改敲为拍。 景伍在对方拍第一下门的时候,就一下子从门边弹开,跑回了床上,一股脑将被子蒙头蒙脑盖住。 她之前的世界是法制高度发达的社会,而她成为现在的景伍,也一直都是被景信和绿芜保护着到现在的。 这种场面实在是应付不来啊。 门外之人,此时好像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拍的更大力了。那“砰砰砰”的声音,一下下好像是拍在景伍的心上一般,一股不受控制的酸麻感,从心脏位置快速向四肢涌去,让她感觉整个人瞬间就僵硬了。 “砰砰砰”。 门外传来极小声的叫门声。 “快开门,是我……” 景伍一时反应不及,只是感觉声音有点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我都看到你了……我知道你在,开门,开门……” “谁……谁啊……”景伍颤抖着声音回道,但她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门外的人压根听不到她出声的询问。 门外,突然安静了下来,然后是一阵由重到轻的脚步声。 是走了吗? 景伍掀开,闷着自己的棉被,大大得喘了口气,黑夜里她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过了不到盏茶的时间。 突然又传来一声“吱呀”声,接着“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落到了地上。 景伍僵着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白济远那张讨人嫌的脸,出现在不断晃动的烛火里,表情还略带委屈。 景伍瞬间瘫软,感觉自己提不起力气来,浑身上下,都冒了冷汗。 白济远压着声,小心道,“景伍,怎么不开门?你怎么了?生病了?下午不是还好好的吗?捂着被子你热不热啊?” 问着话的功夫,人已经走到了景伍的床边。 突然,一阵风通过打开的窗户,吹进了房间,吹灭了唯一的蜡烛,瞬间房内陷入黑暗。 景伍吓地“啊”了一声。 白济远赶紧上前,坐到景伍床边,“怎么了,怎么了?”,是极难听的公鸭嗓。 意识到真的是白济远,景伍安下心了,力气一点点回笼。 待景伍感觉自己应该能自如支配手脚后,突然“刷”地掀开被子,对着白济远就是一顿暴揍。 “叫你吓唬老娘!我踹死你,你这个狗少爷!” “你是猪啊,大半夜不睡觉,摸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我招你,惹你了啊,干嘛黑咕隆咚的来吓唬我……” “……” 景伍揍得其实一点都不疼,对白济远来说,这种程度只能称为“绵软无力”。 但对挨揍太有心得的白济远,不管是挨到哪一种程度得揍,他都能表现出十足的痛苦。 “哎哟,好痛啊……”;“要死啦……”;“呜呜呜……不要打了”;“……” 没过多久,白济远的痛呼哀求声已经远远盖过了景伍的咒骂声。 “哼,你来干嘛。”景伍悻悻停手,没有好气的问道。 黑夜里,她看不清白济远的表情,完全不知道这些求饶声都是白济远,神采飞扬地学出来的。 景伍一停手,白济远便往景伍身边又凑了凑。 “我来找你说说话。”难听的公鸭嗓里能听出明显的委屈。 景伍叹了口气,“因为十二小姐,说你的那些话吗?” 白济远点了点头,意识到景伍看不清后,又轻声“嗯”了一句。 “她还小啊,童言无忌,你和她置气什么?你是当哥哥的,多让让妹妹。”景伍的安慰,干巴巴的,白济远却一句句都听进了心里。 “景伍,你说纤柚脾气那么坏,以后嫁人了可怎么办?我可是听说了一入宫门深似海。” 景伍蹙眉,感觉有点怪怪的,“什么一入宫门深似海,你在说什么?” “哦,今天皇帝大叔来了啊,你不也见到了吗,他和父亲说的,要给太子定下纤柚,太子也同意了。”白济远解释道,完全将离开静思堂时,自己父亲的警告抛在脑后。 景伍紧张的心怦怦乱跳,艾玛,躺剧情吗,老天爷还真不错,自己这是不用干活就能完成任务了吗! 白济远见景伍不说话,以为她是被这个消息惊到了,继续说道。 “太子啊,就是昨儿个我带到你这的那个臭小子,昨日吃了给他吃了那么多的肉,今天就是这样报答我的,我真是识人不清!对,就是引狼入室!”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俩昨天打过照面了,那也不算是盲婚哑嫁了……不过纤柚真的要好好,收一收脾气了,好在她是白家的女儿,底气也足。” “……” 白济远叭叭叭说了一大堆,突然心跳漏了半拍,顿了顿,小心翼翼再次开口道,“景伍,你以后想……” 一个“嫁”字未出口,就被突然开口的景伍打断了,“那你要努力啊,争取成为十二小姐的大靠山。” 白济远只能将把尚未问出口的话,重新咽进肚子里。 正文卷 第44章.小心五姐 黑夜中,连白济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憋红了。 随心所欲十一载的白六少,何时如此憋过话,他向来都是畅所欲言的。 然而,有些话,脑子一热可能就会冲动出口,可一旦被打断,便不知该如何再继续了。 “嗯,你刚刚要说什么?” 黑夜里,少女故意压低的嗓音,不同平日那边清脆,夹杂了气音,让白济远感觉有种别样的酥麻感。 “没……没什么……”白济远,讷讷道,语气中还夹带了些许羞恼。 景伍不疑有他,这狗少平日里脑子想的,就都是些莫名其妙,天花乱坠的东西,保不齐刚刚又想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既然又能东想西想了,应该已经没有大碍了吧,景伍如是想着,便开口道。 “还有什么事情不,天色晚了,你这样摸黑过来,也不怕被我爹给撞见。” 白济远嘿嘿一笑,“管家大叔,还在静思堂处理收尾呢,放心吧。” 景伍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嘿嘿个头啊,“那还有绿芜呢,她可备不住什么时候回来。” 白济远一愣,下意识往房门处望了望,他倒是把绿芜给忘记了。 “绿……芜……在?”白济远小心翼翼地轻声询问道。 “噗……你是不是傻?”景伍笑着往白济远身上一拍,也没有注意打到了哪儿,黑咕隆咚的她也看不清,只能大致判断出白济远的身形位置。 “绿芜要是在的话,你这惊天动地的又是拍门,又是翻窗,你早被绿芜逮住了。” 黑暗中,传来白济远略带尴尬的声音,“是……是吗?” 景伍默默又是一个无声的白眼,不禁腹诽,是啊,不然呢,绿芜那么凶残。 “你真的该走了,我都要睡觉了。”景伍故意打了个哈欠,埋怨道。 白济远闻言,起身,疑问道“那我先回去了?” “不然,你是想在我这打地铺吗合适吗……”景伍没好气地怼了白济远一句。 “好吧,我先走了。”白济远道。 景伍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响起,但刚刚走出两步,就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还有事?”她不禁疑惑出声,今日白济远怎么扭扭捏捏的。 白济远在黑暗中,正了神色,他扭过头,一脸严肃得开了口。 “景伍,小心五姐。”说完,脚步声再次响起,听着有点慌乱急促。 景伍皱着眉,不明白为什么白济远,会突然提到三房的五小姐。 正思考着,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待意识到白济远是翻窗离开时,她忍不住嘴角一抽。 “真是烦人啊。”景伍嘟哝着,摸着黑除去了,刚刚胡乱套上的衣服。 也懒得再下床,去关被白济远翻了两次的窗户。 一拉被子,倒头便开始酝酿起睡意。 反正夏季快到了,也不算凉。 另一头。 白济远趁着微弱的夜色,摸出了景伍家的院门。 突然“汪,汪”叫了两声。 “悉索”一声,从院门外的矮丛里,蹿出一个身量比白济远稍矮一点的少年。 白济远对着少年道,“没人来过吧?” “没人,没人,奴才一直盯着呢。”少年立刻回道。 略顿了顿,又轻声埋怨了白济远一句:“少爷啊,您可算是出来了,下次可别干这种事儿了,不好的。” 白济远顿时暴起,猛地推搡了少年一把,“咋的,现在连你都敢埋汰本少爷了!” “不……不是,少爷,奴才怎么敢。”,少年立马开口解释,“少爷,万一被人看见了,这影响景姑娘的闺誉的” 白济远脸一红,羞恼道,“我又不介意。”然后率先转身离去。 黑暗中,少年则木幽幽一叹,追着白济远而去,心道,少爷这又是干了蠢事被指出了,恼羞成怒了,哎,我这当随从的,真是太难了。 白济远和则木离去后,没过一会。 又是一道纤细修长的身影,从院门内的一颗大树上翻身而下。 而这身影,可不正是,“凶残”的绿芜。 绿芜看了眼院门外,摇了摇头直接转身朝着院里走去。 不一会就到了景伍的房门前,此时的景伍已经开始迷糊了。 门外的绿芜也没有敲门,直接伸手推门,却意外没有推开。 绿芜一挑眉,声音极低地说了句“臭丫头”,就丝毫不纠结,转身离开了。 床上已经迷瞪瞪的景伍,丝毫不知自己心心念念的绿芜,来了又走了。 她的意识,已经不断模糊,模糊…… 然后一睁眼,就来到了系统空间,此时巨大的屏幕上,仍在进行倒计时。 距离更新完毕,还有三个小时五十五分钟。 啥更新啊,居然真的更了一整天,这系统是不是卡机了啊…… 景伍盯着屏幕上的倒计时,不禁腹诽。 此时的她,倒是可以选择直接退出系统,去睡觉,如果她睡得安心的话。 ———————————————— 致宁院。 白大爷到来时,被点翠告知,大夫人陪着白纤柚已经早早睡下了。 点翠奉上一杯安神醒酒的葛花茶,询问道,“大爷可有重要的事情,要不婢子去唤醒夫人?” 不同于白济远这个憨货,他的父亲白大爷可是个知礼守节的君子。 除非是像昨夜那种突发状况,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在女儿入睡时进入女儿的闺房的,哪怕白纤柚只是个小女孩。 “算了,让她们睡吧,我今夜宿在这儿,去准备吧。”白大爷呷了口葛花茶,对点翠淡淡吩咐道。 致宁院可不只是大夫人的致宁院,也是白大爷的。 只是自从五年前,林姨娘过世之后,白大爷就多数住在前院,偶尔宿在后院,也都是去几个姨娘处。 他已经有五年不曾在致宁院,留宿了。 点翠心下一喜,赶忙点头称是。 虽然大夫人陪着小姐,有点可惜,但大爷留宿在致宁院,是好事。 点翠的动作极快。 当白大爷再次躺上,那张五年都不曾再睡过的床时,心下也颇有感慨。 其实他自己一直都明白,林姨娘的死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但林氏其实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当年也是迫于家世才不能娶其为妻。 明明一直都告诫自己要克己复礼。 但自己到底是迁怒了妻子了。 正文卷 第45章.更新完毕 当倒计时进入最后五分钟时。 景伍的心跟着纠起来,也不知道会更新出什么东西来。 “5、4、3、2、1……” 屏幕上的读秒正式结束,随即出现了“更新完毕”的字样。 景伍抬手轻触屏幕,屏幕立刻恢复了往常的模样,空荡荡的大屏幕,只有光秃秃的两个图标。 景伍,迫不及待德选择商城进入。 此时,商城内已经完全大变样,原先林林总总的破烂东西,居然全部尽数消失。 选项栏里只有一个物品。 或者可能连物品都算不上,那只是一个散发着白光的光团。 景伍带着疑惑轻触光团,一段文字介绍瞬间出现。 【a极物品,读心泪,一次性用品,服之,二十四小时内可获得读心能力,读心程度视双方意志力水平而定。五万积分可兑换一颗。】 “砰砰砰”,心跳声骤然在耳边响起。 这是怦然心动的声音。 太刺激了! 居然直接从小姑娘的玩意,升级成了超能力啊! 有这种能力在还怕分不出谁是bug? 此时的景伍,脑海里只剩下,买!买!买! 也就五万积分而已!好像,可能,差不多有的! “咚咚咚”,心跳越来越快! 景伍突然想起了昨天,白好像提醒自己用掉积分来着。 积分不会已经清空了吧…… 想到此处,景伍心凉一半,这点积分可是攒了五年……,之前也就算了,这个【读心泪】着实是激起了她强烈的兑换欲望。 她颤巍巍打开积分一栏,入目的数字数字让她提起的气,瞬间松了下去。 【五万零三十二】。 不仅没有清空,似乎还继续增加了一点。 害怕夜长梦多,景伍赶紧兑换了【读心泪】。 一颗白色的光团,转瞬便落到了她的手中,看都没看她兑换完【读心泪】后,商城的变化。 景伍立马退出了系统。 瞬间清醒过来的景伍,看到手中多出来的小珠子,不禁安下心来。 但看着手中白色的小珠子,她又不禁犹豫起来。 是现在就吞下还是明早再吞,毕竟这只有二十四小时的有效期。 片刻后,景伍眼一闭,抬手就将小珠子放进了嘴里,没有意料中的咯牙和难以吞咽,小珠子一进到嘴里便化成了液体,瞬间消失在嘴里,景伍只感觉到有一点点的腥咸。 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啊?这就有超能力了? 透过大开的窗户,景伍望向窗外。 此时的天色,已经微微有点泛出青白。 这个点,怕是最早当值的大厨房都还未热闹起来。 但架不住景伍内心火热啊。 此时的景伍丝毫睡意都无,她迫不及待想要试验下自己的获得的能力。 于是景伍将自己随意收拾了一番,连脸都来不及洗,便出了房门。 直奔离她最近的绿芜而去。 绿芜的房间格局与她的房间相仿,两人的房间中间隔着一个小小的庭院。 景伍穿过小庭院,来到绿芜门前,尝试着伸手推了下门。 门一下就被推开了。 而门开的瞬间,床上的绿芜就已经睁开了眼睛,随后又不动神色地闭上了眼睛。 景伍探头探脑地走进了绿芜的房间。 又蹑手蹑脚地挪到床边。 当景伍一接近时,绿芜就已经判断出了来人,虽然很奇怪景伍为何会这个点不睡觉,到她房间里来,但绿芜依旧保持了入睡的状态。 而摸到了绿芜床边的景伍,却突然犯了难。 这超能力怎么用? 接下去的时间里。 她在绿芜的床边,尝试了各种方式。 比如在心中默念读“读心开启”或者诸如此类各种她觉得可能的咒语。 再比如,一直盯着绿芜靠自己以为的意念去感应。 甚至景伍还大着胆子,轻轻碰了绿芜的手,妄图以肢体接触来感应对方的想法。 但一切她能想到的办法,都以失败告终。 绿芜很苦恼,装睡也很累,这丫头怎么没完没了了。 突然,绿芜嘤咛了一声,作出要醒来的样子。 景伍吓了一跳,赶紧退出门外,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房内的绿芜,在长时间高度紧张的状态下,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僵直了。她撑着手,慢慢坐起,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四肢和腰杆,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臭丫头!” 慌乱逃窜的景伍,丝毫不知自己在绿芜面前犯了个大蠢。 不一会,景伍就穿过了堂屋。 她猜测着,这个超能力可能对睡着的人没有作用。她需要找清醒的人,来试验一下自己刚刚火热出炉的超能力。 迈出堂屋时,景伍不禁抬头望了望天空。 此时已经约莫到了寅时,天色透着凉凉的蓝白感,空气中有一股很新鲜的水汽感,四周极为静谧。 如此环境影响下,景伍慢慢缓过神,心也跟着逐渐平静下来。 去大厨房看看吧,顺便顺点早餐来,正好和爹还有绿芜一起用早饭。 如是想着,景伍快步走下堂前的台阶。 突然,一个极好听的男声,打破了眼前的宁静。 “怎么今日起的如此早?”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景伍心头一颤,紧接着就是脚下一崴。 景伍吓得不由失声尖叫,一时间失去了所有反应的能力,眼看就要跌下台阶。 突然景伍心中,有一个声音响起,“糟了”,这个声音出现的很突兀,但却让她感觉很熟悉。 紧接着。 她看见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在即将要触及之时。 眼前出现了一片青碧色。转瞬间,她就被一个熟悉的怀抱给揽进了怀里。 “闺女啊……你这是在夜游吗?” 景伍听到了自家爹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呆傻傻地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景信的脸,出现在了她眼前。 “嘿,吓傻了?”景信说着,腾出一只手拍了拍景伍的脸。 刚刚在自己心里出现的声音是爹的? 这么说,读心是真的,而且就像是耳朵听到外界的声音一样,是自动会听到的? 景信一脸纳闷地看着,持续呆傻的闺女。不禁怀疑自家闺女是不是真的吓傻了。 又过了数息,景伍才有反应。 “啊,痛!” 突然出声的景伍,一个鲤鱼打挺从她爹怀里挣了出来。 景信收回双手,怀疑自己刚刚动作慢了,其实他女儿应该撞到头了吧…… 不然,怎么会反应了那么久…… 正文卷 无题 () “爹,你大清早吓唬人干嘛,我的命也太苦了。” 景伍有点怕绿芜,但是对着她爹景信,却是任性随意的很。 而景信对自己闺女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也是一点都不生气,反过来甚至还松了口气。 心道,看样子闺女没有磕到头,还是这么活泼。 但想到女儿的追问。 他下意识假装咳了咳,沉言道:“爹年纪大了,觉少。” 景伍定定看了看,自己眼前的爹。 身姿纤长,但并不瘦弱,五官和煦,面白无须,一头顺直的长发,规规矩矩地束在脑后。 让人感觉温和而守礼,端的是个如玉的美男子。 但此刻景伍却冲着面前的美男子,快速得翻了个白眼,她感觉自己被一个很蠢的回答给搪塞了。 但同时,景伍也不禁疑惑起来,为何刚刚能听到爹的心里想法,现在却完全没有反应了? 一股略带焦虑的烦躁感,不由地冲上了她的心头。 景伍没好气得道,“爹,我宁可相信你是半夜修仙了。” 景信双眼略微一缩,又快速恢复了常态。“小孩子家家,挺能想的。” “倒是闺女你,起来那么早做什么?你不是平日里都要睡到你说的自然醒?” 景伍尴尬一笑,自己的确更加可疑。 “我饿了,我在长身体,不禁饿!爹我们去大厨房看看!” 说着,不由分说,便拉了景信往大厨房赶出。 而这一路上,父女俩都没有再交流。 景伍是憋着劲,不开口,努力想要获知景信心中的想法;而景信却是不知为何,也是一路沉默。 眼见大厨房已经出现在了眼前,景伍不由紧张起来。 这一路上,她再也没有听到一句她爹的心里话。 为了不和正常说话搞混,她甚至憋了一路不说话,就是为了也不让她爹找机会开口。 她爹配合是配合了,但这一路上却是安静得让她发慌。 “怎么不走了?”景信见女儿突然驻足,疑惑着问道。 然后他看见自己的闺女,小脸亮了一下,又迅速暗淡了下去。 “额,闺女你很饿吗?” “嗯,心慌。” 景信蹙眉,他感觉整个白家加起来,都比不上自己一个闺女难搞。 “那还愣着干嘛,进去找找吃的,来。” 景信伸手,牵过女儿,意外的感觉景伍的手心居然有些许潮意。 景伍亦步亦趋,跟着景信跨入大厨房。 “师傅,您看看面剂子这么大行吗?” “你是不是笨啊……” “……” “看着点火,这可是大夫人点名要的粥!” “……” “哎呀大管家,您怎么来了……这大清早的。” “大管家好。” “……” 一步踏入厨房,景伍的耳边传来厨房中纷乱的忙碌声。 【这肉馅好像不太新鲜啊,管他娘的,味儿搁重点,吃不死人,反正不是老子吃。】 【对面这胖子,肯定又在想着偷吃了,这燕窝粥闻着可真香,可惜少了一点,偷吃容易被发现。】 【好困啊……大半夜要来熬鸡汤,三房那个夫人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呸。】 【大管家,这么早就来巡视,真是没事找事干,不懂得享福。】 【…………】 当景伍看见厨房中众人的那一瞬间,众人嘈杂的心声也在景伍的心中不断响起,此起彼伏。 她的手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神奇了。 她可以清晰的明白,哪一句话是哪个人心里的话,就像是用耳朵听到他人说话一样。 而景信眉头却皱的更深了,他明显感觉到了女儿的颤抖,这是怎么了,饿到发抖? “有什么现成,能吃的吗?”景伍对着走到自己面前的一个白胖厨子淡淡问道。 胖厨子一愣,显然想不到,平日里风光霁月的大管家居然是来要吃食的。 【吼哟,大管家还会讨食了,真是开了眼了。】 “有,有,有,肯定有。”虽然意外,但胖厨子还是忙不迭,连声应答。 “有一笼屉肉包子,刚刚出笼,小的给您捡几个?”胖厨子略带犹豫地问道,这包子虽然热乎,但其实并不是给主子准备的,做的不算精致,但胜在个大管饱。 景信没有马上回答胖厨子,反而是询问地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而此时的景伍,早就不耐烦眼前的胖厨子了。 “爹,我不想吃太荤腥的。”,开玩笑,肉馅都不新鲜,小孩子吃了会拉肚子! 【装什么装,真是会投胎,有个好爹,大肉包子还挑挑拣拣,整日人五人六的,还当自己是个主子了,瞧不起下人吃的东西吗?什么玩意。】 景伍笑眯眯看了看面前,笑得十分和善的胖厨子,完全想不到,在对方和善的嘴脸下,心里居然在如此编排自己。 “许厨子,可还有其他?”景信不知胖厨子的心声,所以询问的甚是客气。 【真是麻烦,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要东要西的,这大管家也是个脑子拎不清的,拿个废草当宝宠。】 胖厨子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一直保持着忠厚老实的笑意。 “大管家,稍等等,小人去瞅瞅。”胖厨子客客气气地说道。 胖厨子离开后,景伍也跟着往灶台方向靠了靠。 她感觉“读心”这个技能实在是太好用了,至少在厨房里她可以轻易判断出,哪个厨子做吃食认真妥帖。 最后她在一个身形有点瘦小的男孩面前站住。 “你揉这面是做什么的?”景伍开口问道。 男孩其实也算不得男孩,姓董,叫董小安,已经有十六了,一年前被白家采买进府。 因为以前家中是做面点的,所以被分配到大厨房做白案。 董小安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看眼前的小姑娘,他做的只是最不起眼的二和面馒头,稍有点脸面的下人都是嫌弃的,只有向自己这种最下等的奴仆才会稀罕。 董小安张了张嘴,发出“啊,啊……啊”的声音,显然是个哑巴。 “景姑娘,这小安子,只是个做粗馒头的小哑巴,您要是好奇,就掰一块尝尝就得了。” 胖厨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还一手端了一碗黄澄澄的鸡汤面。 【便宜你这臭丫头了,老子还想着等会吃一点呢。】 胖厨子的话,让董小安再次低下头,埋头揉起自己面前的面团。 最后,景伍还是接受了胖厨子的“善意”,让他爹帮忙端走了两碗差点被胖厨子藏私的鸡汤面。 但是董小安的粗馒头,她也没少拿。 因为景伍从那个哑巴董小安的心声中发现,董小安居然是个穿越的五星级大厨…… 在回院的半路上,景伍没忍住啃了几口馒头。 馒头带着清爽的麦香,入口十分宣软,清甜,嚼起来却十分筋道,非常适合早起的胃。 真香! 正文卷 第46章.真香 () “爹,你大清早吓唬人干嘛,我的命也太苦了。” 景伍有点怕绿芜,但是对着她爹景信,却是任性随意的很。 而景信对自己闺女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也是一点都不生气,反过来甚至还松了口气。 心道,看样子闺女没有磕到头,还是这么活泼。 但想到女儿的追问。 他下意识假装咳了咳,沉言道:“爹年纪大了,觉少。” 景伍定定看了看,自己眼前的爹。 身姿纤长,但并不瘦弱,五官和煦,面白无须,一头顺直的长发,规规矩矩地束在脑后。 让人感觉温和而守礼,端的是个如玉的美男子。 但此刻景伍却冲着面前的美男子,快速得翻了个白眼,她感觉自己被一个很蠢的回答给搪塞了。 但同时,景伍也不禁疑惑起来,为何刚刚能听到爹的心里想法,现在却完全没有反应了? 一股略带焦虑的烦躁感,不由地冲上了她的心头。 景伍没好气得道,“爹,我宁可相信你是半夜修仙了。” 景信双眼略微一缩,又快速恢复了常态。“小孩子家家,挺能想的。” “倒是闺女你,起来那么早做什么?你不是平日里都要睡到你说的自然醒?” 景伍尴尬一笑,自己的确更加可疑。 “我饿了,我在长身体,不禁饿!爹我们去大厨房看看!” 说着,不由分说,便拉了景信往大厨房赶出。 而这一路上,父女俩都没有再交流。 景伍是憋着劲,不开口,努力想要获知景信心中的想法;而景信却是不知为何,也是一路沉默。 眼见大厨房已经出现在了眼前,景伍不由紧张起来。 这一路上,她再也没有听到一句她爹的心里话。 为了不和正常说话搞混,她甚至憋了一路不说话,就是为了也不让她爹找机会开口。 她爹配合是配合了,但这一路上却是安静得让她发慌。 “怎么不走了?”景信见女儿突然驻足,疑惑着问道。 然后他看见自己的闺女,小脸亮了一下,又迅速暗淡了下去。 “额,闺女你很饿吗?” “嗯,心慌。” 景信蹙眉,他感觉整个白家加起来,都比不上自己一个闺女难搞。 “那还愣着干嘛,进去找找吃的,来。” 景信伸手,牵过女儿,意外的感觉景伍的手心居然有些许潮意。 景伍亦步亦趋,跟着景信跨入大厨房。 “师傅,您看看面剂子这么大行吗?” “你是不是笨啊……” “……” “看着点火,这可是大夫人点名要的粥!” “……” “哎呀大管家,您怎么来了……这大清早的。” “大管家好。” “……” 一步踏入厨房,景伍的耳边传来厨房中纷乱的忙碌声。 【这肉馅好像不太新鲜啊,管他娘的,味儿搁重点,吃不死人,反正不是老子吃。】 【对面这胖子,肯定又在想着偷吃了,这燕窝粥闻着可真香,可惜少了一点,偷吃容易被发现。】 【好困啊……大半夜要来熬鸡汤,三房那个夫人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呸。】 【大管家,这么早就来巡视,真是没事找事干,不懂得享福。】 【…………】 当景伍看见厨房中众人的那一瞬间,众人嘈杂的心声也在景伍的心中不断响起,此起彼伏。 她的手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神奇了。 她可以清晰的明白,哪一句话是哪个人心里的话,就像是用耳朵听到他人说话一样。 而景信眉头却皱的更深了,他明显感觉到了女儿的颤抖,这是怎么了,饿到发抖? “有什么现成,能吃的吗?”景信对着走到自己面前的一个白胖厨子淡淡问道。 胖厨子一愣,显然想不到,平日里风光霁月的大管家居然是来要吃食的。 【啧啧,大管家还会讨食了,真是开了眼了。】 “有,有,有,肯定有。”虽然意外,但胖厨子还是忙不迭,连声应答。 “有一笼屉肉包子,刚刚出笼,小的给您捡几个?”胖厨子略带犹豫地问道,这包子虽然热乎,但其实并不是给主子准备的,做的不算精致,但胜在个大管饱。 景信没有马上回答胖厨子,反而是询问地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而此时的景伍,早就不耐烦眼前的胖厨子了。 “爹,我不想吃太荤腥的。”,开玩笑,肉馅都不新鲜,小孩子吃了会拉肚子! 【装什么装,真是会投胎,有个好爹,大肉包子还挑挑拣拣,整日人五人六的,还当自己是个主子了,瞧不起下人吃的东西吗?什么玩意。】 景伍笑眯眯看了看面前,笑得十分和善的胖厨子,完全想不到,在对方和善的嘴脸下,心里居然在如此编排自己。 “许厨子,可还有其他?”景信不知胖厨子的心声,所以询问的甚是客气。 【真是麻烦,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要东要西的,这大管家也是个脑子拎不清的,拿个废草当宝宠。】 胖厨子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一直保持着忠厚老实的笑意。 “大管家,稍等等,小人去瞅瞅。”胖厨子客客气气地说道。 胖厨子离开后,景伍也跟着往灶台方向靠了靠。 她感觉“读心”这个技能实在是太好用了,至少在厨房里她可以轻易判断出,哪个厨子做吃食认真妥帖。 最后她在一个身形有点瘦小的男孩面前站住。 “你揉这面是做什么的?”景伍开口问道。 男孩其实也算不得男孩,他姓董,叫董小安,已经有十六了,一年前被白家采买进府。 因为以前家中是做面点的,所以被分配到大厨房做白案。 董小安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看眼前的小姑娘,他做的只是最不起眼的二和面馒头,稍有点脸面的下人都是嫌弃的,只有像自己这种最下等的奴仆才会稀罕。 董小安张了张嘴,发出“啊,啊……啊”的声音,居然是个哑巴。 “景姑娘,这小安子,只是个做粗馒头的小哑巴,您要是好奇,就掰一块尝尝就得了。” 胖厨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还一手端了一碗黄澄澄的鸡汤面。 【便宜你这臭丫头了,老子还想着等会吃一点呢。】 胖厨子的话,让董小安再次低下头,埋头揉起自己面前的面团。 最后,景伍还是接受了胖厨子的“善意”,让他爹帮忙端走了两碗差点被胖厨子藏私的鸡汤面。 但是董小安的粗馒头,她也没少拿。 因为景伍从那个哑巴董小安的心声中发现,董小安居然是个穿越的五星级大厨…… 在回院的路上,景伍忍不住啃了几口馒头。 馒头带着清爽的麦香,入口十分宣软,清甜,嚼起来却又十分筋道,非常适合早起的胃。 真香! 正文卷 第47章.七花七石散 () 当父女俩提着食盒回到自家小院的时候,绿芜早就已经起来了,正在准备生火做早饭。 他们要是再晚一点,怕是能吃上双份早饭。 景伍虽然很意外,绿芜居然也那么早起来了,但她怂,她之前还拿着绿芜做实验,心虚,不敢问。 三人安静地吃着早饭,鸡汤面只有两碗,本是属于景家父女俩一人一碗的,但景伍十分狗腿的将大半的鸡汤面给了绿芜,自己只留了一小碗鸡汤和几根面。 好在,一碗鸡汤面本身分量也算大,加上景伍后头又拿的一堆馒头,三人吃的十分饱足。 吃饱喝足的景伍,砸砸嘴,不禁感慨,能被厨子私藏的果然是好东西,这鸡汤面也是做的极好。 同时,脑子也随着胃被逐渐填满,慢慢清醒了过来。 她想起来了,【读心泪】的介绍里,说过读心程度视双方的意志力水平而定。 而绿芜那么凶,意志力肯定不会低到哪里去;自家爹,也不是个善茬!他们都是大佬。 景伍又细细回忆,好像厨房里的厨子,她基本都听到了对方的心声,那自己的意志力水平应该算是还可以的。 至少她还分辨出了穿越同仁。 那个小厨子,应该也算是天道的bug之一,但至少现在看来,没有什么威胁力,观察着即可。 就是不知其他的bug,能不能像分辩哑巴小厨子那样轻松了。 景伍胡思乱想之际,绿芜已经将餐后的烂摊子收拾完毕。她斜眼睨了一眼景伍,道,“景伍,今天打算干什么?” “啊?我想想。” 绿芜最不喜欢的就是景伍的懒散,没有条理。 傻懵懵,不知道要干嘛的景伍,让她感觉十分恼火。 绿芜肃然道,“你昨天做了什么,有没有做完?自己一天天的,都没点计划吗!” 景伍不由瑟缩了一下脖子,对景信投去“救命”的眼神,但景信却低下头啜了口杯中的茶水,丝毫不接女儿的求救。 “我……昨日,去了致宁院,陪十二小姐去了,致宁院事儿有点多……”景伍慢慢地回忆着昨日的事,突然一阵激灵。 一个猛起身,抓住景信,就将他往书房拖去。 景信不敢用力,只能任由自己被女儿拖着走,顺带还给了绿芜一个安抚,勿动的眼神。 一入书房,景伍就放开了她爹,反身搭上了门锁。 景信无奈道:“你这样,绿芜生气了怎么办?你不怕她吗?” 关于怕绿芜这件事,景伍其实很无奈,她前前后后也活了差不多三十年,而绿芜撑死不过二十五岁。 但她就是怕绿芜,和绿芜比起来,自己就是个渣。 她懒惰、贪吃、任性、犹豫、没条理。 而绿芜却是一个事事都能做到完美的人,极度自制。也就对着她的时候,会暴脾气。 景信是她的慈父,而绿芜则是她暴脾气的班主任! 但现在哪里是讨论,怕不怕绿芜的时候。 景伍壮着胆子,抛开对绿芜的恐惧,恶狠狠地说道,“爹,你别岔开话题,昨天的事情,你还没有说清楚!” 景信在景伍开口之时,早已找了把椅子端坐起来。 听完景伍的话,他摸了摸下巴,有点犹豫,要不要开口,在白家知道太多,并不算是什么好事情,很多时候傻愣愣的日子,才更有滋有味。 “闺女,你为什么对致宁院那么感兴趣?”景信问道。 景伍抿了抿嘴,不知如何开口。 她总不能直愣愣坦言说,因为白纤柚是自己的任务目标,自己要帮她达到垂帘听政的高度,这说出来,怕是不仅没人会相信,反而自己还要被当成疯子。 见自己的女儿明显陷入纠结与沉思,景信叹了口气。 “哎,若是不想说,就算了。” “你想问什么,就问,爹爹尽量告诉你,省的你憋的难受。” 景伍抬头看到景信关切的眼神,感觉有点愧疚。 但任务总要完成。 “爹,昨天致宁院发生的事情,你知道什么就和我说什么。” 景伍耍了个小心眼,与其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地瞎猜瞎问,还不如让她爹自己来说。 景信再次叹了口气,也不揭穿景伍的小把戏。 开始将昨晚严妈妈,趁夜来禀报的信息,悉数转述给了景伍。 而景伍听着她爹的转述,一开始还能故作镇定,到后来完全就变得一愣一愣的了。 哭胞七小姐,居然手段那么厉害?连控制人的药都能弄来,这听着好像毒品啊。 “爹,真的有能控制人的药吗?”景伍颤着声问道。 “有的,七花七石散就可以。” “七花七石散?”景伍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景信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近年来,这种散药在小部分的世家中,小规模流行。据说,服之,会感到神清气爽,甚至有夸张的说长久服用,可与天地共鸣。” 略一停顿,思索了一下,景信继续道。 “但是,我发现这种药散,若是一段时间不服,就会浑身难受。和落缤描述的很像。” 景伍,惊愕地看向他爹,“小规模流传的东西,七小姐一个养在深闺里的世家小姐,是怎么知道的配方,而且就算有配方,她也没办法调配?” 景信点点头。 “是的,这也是很大的一个疑点。” “好了,我所知道的,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已经告诉你了,再多的爹爹也不知道了。” 说着,便拍了拍衣摆,站起身来。 “爹爹,你要走了?”景伍赶紧追问。 “是啊,难得起得早,去看看端午节的准备如何了。然后去趟大夫人那,合计合计。对了,今年生辰想要什么礼物?” 看着她爹包容,宠溺的眼神。 景伍一阵恍然,端午节又快到了吗?自己到这个世界都已经快满八年了…… “爹看着准备,我都喜欢。” 景信轻声“嗯”了一声,抬手解开门锁,突然又回到头,对景伍道 “那爹爹可走了?好好想想今天要做什么,想好了再出去,估摸着绿芜正等着你呢。” “啊……绿芜”,景伍双手捧头,感到苦恼至极,“要不,爹今天我跟着你……” 正文卷 第48章.等闲变却故人心 () 有了她爹当她的挡箭牌,绿芜也不好再把景伍如何。 只能恨恨地看着她,大摇大摆地跟在她爹身后离开了小院。 刚出小院百米,景信便停下了脚步。 “你今日真的要跟着爹?现在已经出来了,你自己想玩什么就去,绿芜抓不到你了。今日爹的事儿,可能有点多,会要见很多人。” 景伍眼神放光,见的人多才好,她正愁没有理由四处溜达侦察,好好把握这拥有超能力的一天。而且她爹刚刚似乎还说了要去致宁院,正巧她昨儿个被致宁院赶出来了,正愁着不知道要如何再次登门。 “我不能过河拆桥!说跟着就跟着。” 态度异常坚决,说的好像景信没了她跟着,今日的事情处理不来了似的。 景信摸不准女儿抽什么疯,但既然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那你自己跟紧,忙起来的时候,爹可能会顾不上你。” 景伍快速点头,以示自己的聪明伶俐。 父女俩清晨趁兴出了门。 而此时的致宁院,也已经苏醒过来。 最早醒的是白大爷,今日月底的旬休,倒是无需早起上值。但乍然换了地方睡觉,再加上平日里养成的生物钟,白大爷依旧是早早起了床。 主子都醒了,院里服侍的下人婢女,自然是不敢再睡。 收拾妥帖后,白大爷独自先用了早膳,点翠在一旁服侍。 喝下最后一口粥,白大爷不禁颔首称赞道,“致宁院的早膳,做的不错,甚合胃口。” 这话说得点翠倒是不禁尴尬起来,白大爷吃的可不是致宁院做的,是含紫刚刚去前院大厨房提回来的。 点翠犹豫着是否要解释,门外却传来了大夫人的声音。 “大爷这话说的,大厨房做的当然合您胃口。” 大夫人虚扶着含靛的手,面无表情地一步跨入门内,显然对自己丈夫昨夜的留宿,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喜。 没有理会丈夫的神色变化,大夫人对点翠道,“布膳,再派个人去大厨房,让他们做份翡翠玉饺,过一个时辰后送过来。” 点翠点头称是,很快一桌丰富的早膳就布置妥帖。 “你们都出去。”白大爷突然对屋内服侍的众人道。 积谷率先退出,点翠和含靛在大夫人的示意下,也紧接着退出,顺便带上了门。 大夫人端起面前的燕窝粥,轻轻搅动了一下,淡然道:“说,什么事情。” 语气说不上冷漠,却让白大爷不禁皱起了眉。 “眼瞅着都要做婆母的人了,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大夫人咽下一口粥,轻“呵”了一声,“我儿子才11岁,没那个福气。” “夫人,通儿也是你的儿子。”白大爷忍着气,说道。 “您说是,就是。” 一时间,白大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晌,才正了正神色,长吁一口气,重新说道。 “我今日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有件事要和夫人交代一下。” 此时,大夫人已经快用完一碗燕窝粥,她放下碗,看向坐在身边的丈夫,神色间有些恍惚。 他们曾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琴瑟和鸣,不然也不会在白纤出生那么多年后,又有了白济远和白纤柚。 大夫人心下叹了口气,语气稍缓道,“大爷,说。” 白大爷见自己夫人态度和缓了不少,亦感舒心了些。 带上些喜色,开始将昨夜的宴会上的事情娓娓道来。 “……为夫也不曾想,这皇上怎么就看重了十二,这丫头平日里调皮的紧,夫人还要多教教她。” 但大夫人,压根没有表现出白大爷以为的喜色。 “大爷的意思是,我的女儿竟然还配不上一个庶出之子了?呵,他杨昭明,或者说他杨家,很了不起吗?” 大夫人的话,让白大爷沉下脸色,“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想不到吗?杨家在三十年前,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家族罢了,不过是四大家族和前朝皇室,当时共同推到台前的跳梁小丑!” 白大爷的脸色已经随着大夫人的话,越来越黑,但大夫人丝毫不予理会,继续嘲讽道。 “大爷等会给公爹和婆母请安的时候,可不要摆出刚刚的可笑嘴脸。” 白大爷的脸色已黑若锅底,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自己的妻子如此嘲讽,但想到妻子好歹是白家大妇,他沉下心,忍着怒,尽力向妻子解释。 “夫人,不接触朝堂,并不知晓当今皇上称得上文韬武略。的确三十年前杨家是世家的傀儡,但是当今皇上这二十年来,无形中已经将大部分朝政、军权捏在了手里,世家的权势已经很大程度上被压缩了。杨家已经不是三十年前的那个小世家了,杨家已经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皇族。而皇族和世家终将走到对立面,现在看起来好像是旗鼓相当,但是新的皇权崛起速度太快,白家要站好位置才能保住几百年的基业。” 大夫人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她感觉丈夫是在危言耸听,在给自己的行为找借口。 皇权与世家对立,前朝时候就有过,最后的结果是前朝皇帝被逼禅位。前朝三百年都没有做到的事情,难道杨家人得了皇位三十年就能做到了,那前朝皇族是有多无能? 白大爷看到大夫人的表情,意识到自己是白说一场,也失了继续解释下去的**。 “不管时局如何,当个太子妃,然后当个皇后,乃至太后,总归不会亏了女儿的。” 大夫人没有言语,淡然看了看白大爷,沉默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就算是拒绝又能如何?她的丈夫本来就不是和她来商议的,他是来交代的,或者说是来通知的。 白大爷看了眼,沉默用膳的妻子,感觉心头有点酸涩、苦闷。 叹了口气,道,“那就先这样,夫人先用着膳,为夫就先去延鹤堂,向父亲,母亲去请安了。” 说着,白大爷便起身出门,唤上积谷离开了。 大夫人看着敞开的大门,感觉刚刚吃进嘴里的蛋卷,没滋没味的。 正文卷 第49.却道故人心易变 () “夫人,您还好?”点翠犹豫着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口。 大夫人只稍一愣神,就恢复如常。“无事,什么时辰了?” “夫人,已经卯正了。” 大夫人点点头,表示知晓。 无神地又静坐了片刻后才开口道,“含靛,这些就喊人来撤掉。点翠你扶我去榻上休息一会,两刻钟后喊我起来。” “是”,“是”。 点翠扶着大夫人进入内室,昨夜白大爷睡过的床榻早有小丫鬟已经收拾干净。 但大夫人瞧着那床榻,却是怎么都定不下心神。 “点翠,等会我睡醒以后,让人换了床上的布置。” 说完,径直走向昼榻,和衣躺下。 待大夫人呼吸平稳之后,点翠看着已经收拾妥帖的床榻,轻叹了口气,退出了内室。 而此时,哈欠连连的景伍正在饱受摧残。 她陪着她爹见了已经见了很多人了。 不仅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妥,还听了满肚子的腹诽。 这些个小管家,各级的管事,面上都对她爹毕恭毕敬,心里却骂的一个比一个难听。 其实,咒骂和嫉妒也就罢了,毕竟不招人妒是庸才,她爹那么厉害,肯定会遭人妒忌。 但有个别几个人,心里的想法就不得不让景伍记住这个人的脸,备着以后让她爹给这个人穿小鞋! 就比如,有个小管事,居然在心里猜测他爹和大爷有私情……,另外还有个一直被他爹压一头的老管家,猜测他爹其实是老太爷的私生子…… 最最让她接受不来的是,这些人还心里编排,她是备着给白济远的通房…… 而且有这种想法的,居然还不是一个,两个,这让她不禁怀疑这个扭曲人性的邪恶说法,是不是已经在下人中间流传开去了,不然一个两个的,怎么会如此统一。 好在就在景伍快要忍不住原地爆炸时,最后一波,管事汇报完工作事务后,也退出了堂内。 小议事堂里难得有了片刻的宁静。 景伍长吁了一口气,将那些负能量的腹诽带来的烦闷感,尽量都吐出去。 但接连吐了三口,她还是好气…… “你干嘛呢,闺女,怎么一直怪模怪样的。” 景伍的脸色,自小管事们陆续进到议事堂里后,就开始僵硬,到刚刚都脸黑快能滴墨了。 对此,景信感觉很莫名,管事们说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地方触到自己闺女? 他记得基本上都是夸他女儿,好看,乖巧来着,怎么被夸了,反而还生气了? “没事,爹,什么时候去致宁院?”景伍压了压心里的不舒服,尽量平顺地对她爹回问道。 “唔,才卯时一刻都不到,还太早,我怕我们现在去的话,到的时候,大夫人还在延鹤堂。”景信看了看堂外的天色,回道。 “那难道傻等着,不行,爹,我们也去延鹤堂!我有段时间没给老太爷和老夫人请安了!”景伍忍不住撺掇道。 要是能在延鹤堂呆久一点更好,白家各房,日日都需向老太爷还有老夫人请安问候。 自己要是早早去守着,这些人自然就能被自己一网打尽,也省得再费劲巴拉找理由,逛园子。 景伍的眼神,过于热切,热切到让景信不忍拒绝。 得了,反正也有事和老太爷商量,去便去。 “行”。 父女俩一路往延鹤堂而去,路上亦是遇上了不少的人,其中以前后院服侍的丫鬟居多。 让景伍哭笑不得的是,这些丫鬟里超过半数,都想当她的后妈…… 怎么的,是绿芜不够凶吗? 一路到达延鹤堂,景伍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其他可疑的bug。 各种腹诽倒是听了很多。 他们到达延鹤堂时,刚好卯正二刻,此时还不到请安的时候。 “大管家,景姑娘,可是有事?”紫檀上前一步问道。 景信道:“嗯,我带着景伍来给老太爷还有老夫人,磕个头请个安,顺便有点事情请教老太爷。” “那真是不巧,大爷刚刚和老太爷进了书房,老夫人倒还在用早膳。”紫檀回道。 “如此,我们便等等,劳烦紫檀姑娘给我们父女俩寻个等候的地方。”景信客气道。 【大管家真是有风度,老夫人要是能把我指给大管家就好了,燕如那个女人真是眼瞎了,居然放着这么好的如意夫君不要,偏要给四爷去做小。】 紫檀的心声,在景伍心中响起,震得景伍一时忘记了动弹。 燕如?她记得燕如,是她现在这个身体的生母,但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燕如了,燕如不是去当了十少爷的奶妈吗?为何紫檀说燕如是给白四爷做小去了?这当中有什么内幕吗。 她和燕如没有感情,连燕如长什么样子她都不怎么记得了,只依稀有个印象,似乎是个脸小小,眼睛大大的美少女。 但再是美少女,也不能给她爹戴绿帽子啊! 景伍内心正思绪激荡万千,突然感觉自己被推了一把,瞬间醒过神,但还是踉跄了几步。 “你这孩子,是不是犯困了啊,喊你好几声,一点反应都没有。” 景伍回头看了眼,眼神有点哀怨,我这个当女儿的在思考你头上的颜色,你居然推我? 我太难了。 “我找老夫人去了,懒得理你。”景伍酷酷说道,转身就走。 延鹤堂她很熟,因为她平时除去和白纤柚在一块,其他的时间都还是很闲的,闲的只能琢磨吃的。 老夫人又对她有点莫名的偏爱,时常喊她来延鹤堂说说话。 久而久之,她对延鹤堂的熟悉程度不亚于致宁院。 一路顺畅地走到延鹤堂的餐堂门口,景伍在门外略一驻足。 正在用膳的老夫人,就发现了她。 老夫人一边招手,一边说,“今日怎么来的那么早?可有用过早膳,要不要陪祖母用一点。” 景伍迈进餐堂,一股诱人的食物香味扑鼻而来。 老夫人这边的膳食,是整个白家最精致的。 景伍屈膝行了一礼,赶紧回道,“老夫人,景伍吃过了。” 虽然老太爷和老夫人,在景伍面前一直都是自称祖父和祖母。 但景伍一直很自觉地称“老太爷”、“老夫人”。 正文卷 第50章.白纤樚 () 可惜景伍最终还是抵不过食物的诱惑,早先吃的馒头,喝的面汤,现在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 她期期艾艾地坐在老夫人下首的位子上,接过老夫人亲手盛的梗米粥,低着头红着脸吃了起来。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她的确是饿了,而且太香了! “景姑娘,用点小菜。”,身边服侍的婢女体贴地提醒道。 景伍顺着声音看去,正是老夫人用惯的紫夕和紫菱。 【真是不要脸,敢和老夫人同桌用膳,还脸大的让老夫人盛粥……】 【大管家这是没给女儿吃饱吗,都馋到延鹤堂来了……】 景伍拿着筷子,打算夹小菜的手,顿了顿。 紫夕和紫菱,她印象里这两人一直待她很是随和,妥帖,没想到…… 夹起小菜放进碗里,景伍默默搅了搅手里的粥,突然感觉又好像不是特别饿了。 这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想吃什么,和祖母说,祖母让厨房去做。”老夫人注意到景伍的停顿,开口询问道。 景伍一抬头,老夫人关切的神色,触之可及。 她听不到老夫人的心声,但老夫人此刻的神情十分真切。 景伍突然感觉有这种读心的能力,其实没有那么美好。 人心隔肚皮,知道太多他人真实的想法,会让自己的世界受到无限的冲击。 而自己却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就像,她此刻不能去质问紫夕和紫菱一样。 这其实,很压抑。 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厌恶,但大多数的人对待自己不喜欢的,也不厌恶的,更多的会表现为挑刺、嘲讽、八卦、吐槽,也许这些本身没有太多的恶意。但这些挑刺、嘲讽、八卦、吐槽,一旦放到明面上,其实很伤人。 这让景伍想起了,之前世界的网络暴力。 网络暴力,说白了不就是,那些难以付之于口的腹诽,借助网络的方式得到了具体的表现吗? “怎么了?想什么呢?可是起的太早了,要不要去祖母房里歇一歇?” 老夫人关切的话,让景伍从沉思中愣过神。 她想老夫人应该是真的喜欢她的。 景伍赶紧堆起笑容,“不用的,我今天就是起的有一点点早,不太习惯,缓一缓就好了。” 老夫人,略放下心,“那这些吃的呢?合胃口吗,还是有什么别的想吃的没有。” “都合胃口啊,这么好吃的东西,肯定合胃口呀。”景伍说着,大口吃了粥,她的确是饿了,不喜欢她的人,怎么都是会挑刺的。 她不是圣人,更不是金银,做不到人人都喜欢。 被别人嘲讽,吐槽其实很正常。 “那就好,来试试看这个玉丝卷,洪厨娘前几天刚刚研制出来的,祖母尝着很是不错。” 老夫人边说,边用公筷给景伍夹了一个透明状的小卷。 这个玉丝卷的的外表很像春卷,但外皮透明,内陷均是丝状,但都切的极细,看上去很是可口的样子。 景伍夹起来咬了一口,入口很清爽,丝状馅料的口感十分有层次,稍微咀嚼几下,就满口咸香。 咽下第一口,景伍立马把剩下的另一半也放进了嘴里,好吃! 看景伍吃的满足,老夫人自己也吃了一个玉丝卷,顺带还把盘中的最后一个玉丝卷夹给了景伍。 景伍笑眼眯眯,直接忽视紫夕和紫菱的持续吐槽,愉快地将最后一个玉丝卷整个塞进嘴里。 一口闷,爽快! “祖母,祖母,儿来了,紫檀说今日有玉丝卷……你怎么在这里!” 门外传来地吵嚷声,吸引了景伍的目光,来然正是十三小姐白纤。 【真晦气,碰到这个狗奴才。】 “咳咳咳”。 景伍嚼着嘴里的玉丝卷,差点没被自己给噎死。 啥玩意!老娘都没有怪你大清早,吵吵嚷嚷,影响老娘的食欲,你白纤居然在心里喊老娘,狗!奴!才! 她记得白纤刚刚会说话那会,还跟着白纤柚喊过自己姐姐,怎么现在转眼间就变成狗奴才了?? 老夫人蹙眉,只来得及瞪了白纤一眼。 就赶紧侧过身,拍打着景伍的后背,为其顺气。 “你这丫头,吃就吃,要是喜欢,祖母再让厨房做就是了,何必一大口塞进嘴里。” 老夫人面上虽是责怪之色,但手下却极有分寸,轻重合宜。 待景伍重新顺过气来,紫菱已经引着白纤坐在了她的对面。 而此时的白纤,红了眼,撅着嘴,正恶狠狠地仇视着她。 【狗奴才,装什么可怜,和白纤柚一样讨厌,难怪会去当白纤柚的狗腿子。】 景伍撇过头,不与白纤对视。她怕自己看多了白纤,会忍不住揍她,小丫头片子,心里活动挺丰富啊! 撇过头的景伍,感觉心里清净了不少。 但没过太久,她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规律,猛地又看向了白纤。 【狗奴才,看什么看,祖母都不理我,都怪你。】 一看到白纤这个人,对方的心声就会立刻响起。 直到此刻,景伍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个读心能力的触发条件,好像是要看到被读心的对象,至于能不能成功,具体还要再看她和对方的意志力水平差别。 之后,她又持续在白纤身上试验了多次,发现还真是和她猜的那样一般无二。 倒是白纤心里想那么多,也真是不怕累。 而此时,白纤也被景伍看一眼,看一眼,再看一眼,还来一眼的行为彻底搞毛了。 “啪”,白纤猛地一拍桌子,随即站起身来。 气势十足地质问道:“景伍,你看什么看,有完没完了!” 景伍面对恶狠狠的白纤,下意识一挑眉,哟吼,倒是还有点脑子,至少没有把“狗奴才”冲口而出。 “给我坐下,你这像是什么样子,景伍坐在你对面,自然会看到你,反而是你不想吃的话就别来我这里吃!你以后在你院子里吃完再给我过来。”老夫人对白纤斥责道。 白纤心不甘,情不愿地重新坐了下来。 景伍只又看了白纤一眼,便彻底撇过头,不再看她。 白纤这臭丫头,满肚子的【狗奴才,狗奴才……】正在刷屏,看多了,她怕自己反胃吃不下。 正文卷 第51章.白纤桐 () 辰时一到。 延鹤堂即将,开始迎来各房各院的大大小小的主子。 这请安倒是没有固定的地点,只要是在老夫人和老天爷面前露了面,问了安,也就算是请过安了。 所以,用完了早膳的老夫人倒也没有忙着再换地方。 只是喊过紫含和紫菱撤掉用过的早膳,换上了消食的大麦茶。 景伍啜着杯中的大麦茶,不禁莞尔,这还是她做给老夫人喝的,没想到老夫人倒还真的是喜欢。 但下一瞬,景伍就不禁严正以待起来。 第一个来请安的居然是白纤桐。 白纤桐一脸的温顺,看到景伍也是笑得很腼腆。完全无法想象,这样一个菟丝花般的半大少女,居然会做出用药物控制人去杀人的事情。 但她相信她爹的话,不确定的事情她爹是不会和她直言的。 白纤桐盈盈一屈,显然是要向老夫人行礼问安。 景伍赶紧起身侧过,在白纤桐之后略一屈膝。白纤却依旧大大咧咧地坐在老夫人身侧。 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 景伍从白纤桐进门开始,就一直将目光放在白纤桐的身上,但一直没能听到白纤桐的心声。 她本以为是自己的意志力及不上白纤桐,倒也没有特别纠结,毕竟白纤桐已经是个板上钉钉的bug。 【白纤,你果然是个蠢货,当初林氏就该拉着你一起死。】 白纤桐心里如是想着,嘴上却道。 “孙女纤桐,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轻“嗯”了一声,示意白纤桐起身。 白纤桐起身的时候,稍向景伍颔首,谢过景伍的回礼。 与此同时,景伍的心里再次响起了白纤桐的心声。 【老不死的东西,和钟氏一样讨厌。】,钟氏是指的大夫人。 老夫人随即开始向白纤桐询问,是否习惯香满园,生活上是否有缺诸如此类的问题。 白纤桐也一一回答。 祖孙之间,看上去一派和谐。 景伍却陷入了思考,她完全没有料到,表面上柔弱不堪的白纤桐,内心居然如此血腥暴力,动不动就想让别人去死。 而且诅咒的还都是自己的血缘亲人,再加上她之前对白纤柚下手,这样一看,怎么感觉好像是恨极了白家呢?还是说白纤桐只是单单对老夫人、大夫人、白纤柚、白纤有敌意。 景伍一瞬不瞬地盯着白纤桐看,想要获得对方更多的心理活动,但在白纤桐行完礼之后,与老夫人寒暄开始,她就再也没有听到白纤桐的内心想法。 景伍是在观察思考,但白纤却是看的愈发生气,她从来就看不得自己的亲姐和祖母亲近。 “七姐,你说说你,前天四姐相邀,你去的晚也就算了,祖母这里请安,你偏还要拿乔,明明和我一个时辰起床的,我都陪着祖母用完了早膳,你才到,你这架子未免也太大了点。” 白纤这话,说的很诛心,但可惜她智商有点不够用。 这话一闭,除了她自己洋洋得意地看了白纤桐一眼外,包括老夫人在内的其他人都不禁蹙眉。 原因无他,白纤这个上眼药的水平实在是太次了。 连被挑事的白纤桐,都在心里默默吐槽了白纤一句【白痴】。 白纤桐几时起床,是否来延鹤堂用膳,和老夫人的关系并不大,若来请安的各个都在延鹤堂用早膳,怕是早膳都不够分的。 而除去白纤这个早到蹭食的,以及有意而来的景伍。 白纤桐可是按着点来请安的人里,最早到的,若这样还算是架子大,那还未到的其他人,算什么? 老夫人直接无视了白纤的挑拨,说实话她自己都有点不相信,白纤居然会被自己养成这个样子,到底还是坏在根子上,抬举不起来,她的生母就不是个好的。 老夫人对白纤桐招了招手,道,“纤桐,来扶着祖母去堂屋,那儿地方大。” 白纤桐乖顺地上前扶起老夫人,白纤也忙上前,伸手到另一边去扶老夫人。 但老夫人却一错手,拉过了一旁吃瓜的景伍。 景伍被动地扶着老夫人,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已经被落在身后的白纤。 但只一瞬,她就收回了目光,呵呵,果然又是“狗奴才”刷屏。 当然,白纤除了骂她狗奴才,还顺带骂了自己的姐姐。 什么,蠢货,没眼力见诸如此类。 景伍突然感觉白纤这样的小傻瓜,还挺可爱的,心里在骂你,脸上也不会给你好脸色。 比很多口蜜腹剑的人要真实得多。 到了延鹤堂的堂屋后,白纤桐和白纤先后分别落座。 老夫人倒是让景伍也找个位子坐下喝茶,但景伍有自知之明,婉言拒绝了,只静立在老夫人的身边。 景伍没有介入祖孙三人的谈话,唠嗑,呆呆地望着堂外,守株待兔。 紧接着到来的就是大夫人,不出景伍意料之外,大夫人这种狠角色,她读不出来。 倒是大夫人身后带着的点翠,给她提供了一个信息。 【夫人身体这般弱了,为何还要瞒着,都吐血了。】 这个消息很爆炸,若不是景伍,及时低头收敛了神色,怕是要被人发现异样。 景伍重新仔仔细细隐晦地打量了大夫人,除了脂粉稍显厚了一点,并没有消瘦,和平时也没有什么差别。怎么就还吐血了,不知道她爹是否知道这个消息。 大夫人一落座,白纤桐、白纤姐俩立刻变得拘谨了不少。 而老夫人也不再与她俩多说,基本上都是在与大夫人进行交流。 “纤柚那丫头怎么样了?前几天还在我这神气活现的,怎么就突然病倒了。”老夫人关切地向大夫人询问白纤柚的状况。 景伍注意到老夫人开口时,白纤桐的神色略动了动,以为白纤桐是心虚,结果出乎她意料的是,白纤桐很快就摆出一副关切的神色,亦是望向大夫人。 看上去就是一个,关心妹妹情况的好姐姐形象。 若非知晓白纤桐心中的阴鸷,怕是没人会相信如此一个柔顺友善的少女,才是白纤柚突发“病症”的罪魁祸首。 正文卷 第52章.心思百态 () 大夫人只借口白纤柚是积食,没太大问题。 了了几句,就转了话题。 “母亲,大爷他可是已经到了?”大夫人放下茶盏,温声道。 “到了的,在书房和你父亲说是有事商量,来了有一会了,估摸着等会就会出来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持续寒暄着。 说的都是白家最近发生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听的景伍直感觉犯困。 她看了眼白纤桐和白纤姐俩,亦是恹恹的。 其实姐俩已经请过安了,照理是已经可以回去了,但大夫人到底是她们的嫡母,她们可以来的比嫡母早,却不能在嫡母还未离开之前离开。 景伍撇白纤那一眼的时候,白纤已经在心里,将大夫人埋怨地不要不要的了。 但好在没过一会儿。 堂屋内便彻底热闹起来了。 前脚二夫人带着白济逸,刚迈进堂屋。后脚白纤楠带着四房的白纤栎也到了。 可惜这四人虽然都可被读心,也都各自心思各异,但都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倒是二夫人看到白纤楠时,多打量了两分。 而白纤楠注意到二夫人的打量,居然羞的脸红了一下。 景伍仔细揣摩了两人的心思变化,才知大夫人给白纤楠,定下了二夫人的娘家侄子。而且看样子不管是二夫人还是白纤楠,心里对这婚事都是满意的。 目前在场的人中,除了白纤桐,最奇怪的当属白纤栎了。 白纤栎,是四房的女儿。但四房的人目前几乎全部,都跟着在江南为官白四爷,留在江南,甚至已经有六年没有回过都城。只有这排行第九的四房长女,以留侍祖父母为由,被尴尬地留在了白家,但当年才三岁的白纤栎,自己都是需要旁人照顾的小娃娃,更遑论服侍祖父母了。 九小姐白纤栎社的生母,名叫燕栖,和景伍的生母一样,都是四夫人的陪嫁丫鬟。当年四夫人三年无所出,主动给自己丈夫抬了自己的陪嫁婢女燕栖为通房。 燕栖很快就有了身孕,但在生白纤栎的时候大出血,难产死了。 一个庶子的,已死通房所出的庶女,自然不会受到什么重视。再加上后来四房的整体撤离,使得白纤栎的状况愈发尴尬。 久而久之,白纤栎在白家就成了一个透明人。 谁都知道有白九小姐这么一个人,但谁都又没有一个准确的印象。 景伍对白纤栎的印象,也仅仅是停留在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话极少的小姑娘的形象上。 而此时,就是这么一个透明人的所思所想却完全出乎了景伍的意料。 【这么多人真是糟心,还没有话本游记有意思,祖母今儿个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馊主意;啧啧大伯母今天这妆化的不行啊;这二伯母,怎么老是往四姐看?还老笑,笑得和门房婆子得了赏钱的时候一样,捡到钱了吗?哎呀这个紫菱,不会打胭脂,就素着也可以啊,这尖嘴猴腮的……真无聊,也不知道中午会些什么吃的,好没劲啊……】 一个怯懦的小透明,却不断在吐槽在场的众人,从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她的兄弟姐妹,到各人带的丫鬟婆子,都被她一个不拉地吐槽了一遍。 甚至白济逸,这个目前唯一在场的男丁,还被白纤栎评价为女里女气。 这白纤栎还真真是个妙人儿…… 景伍一开始怀疑过,这白纤栎会不会是穿越的,但白纤栎的吐槽的内容,都很古色古香,多是集中在衣饰穿搭,妆容仪态上,而且白纤栎居然,还感觉这个时代的话本游记有意思,对于这些景伍感觉还没有《道德经》有意思,当下的话本游记无聊到景伍能看睡着。 所以,她感觉白纤栎应该就是个表面怯懦,内心不羁的吐槽深度患者。 景伍很是庆幸自己站的位置不显眼,暂时还没有被diss上。 景伍一边关注着白纤栎,一边根据白纤栎的吐槽,给自己找着乐子。 不得不说,白纤栎是个观察细致入微的人才。 白纤栎吐槽白纤是个乌眼鸡,景伍仔细又看了看白纤。 白纤心中骂骂咧咧不停,面色也十分难看,可不就是乌眼鸡。 还吐槽了紫菱长得尖嘴猴腮,不是个好相处的。 景伍侧目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紫菱的颧骨还真的是有点突出,又瘦,偏还打了很浓的腮红,的确像个猴。 【这白济远怎么的,还和白济通这个伪君子一块来的,真是人傻眼瞎。诶,这礼倒是行的还不错,还算有点样子,这眼睛瞅谁呢……唔,这是大管家的女儿景伍?长得还行,就是这么的,这是块肉啊,白济远这样眼盯着。哎呀,这景伍是在看我?】 白纤栎如是想着,飞快地低头,作出一副腼腆无措的样子。 而此时景伍已经顾不上白纤栎。 她正在观察白济远。 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白济远,她读不出。 景伍不死心地盯着白济远,看了又看,却是一点白济远的心声都读不出。 这狗少爷,还是个比自己意志力要强大的人?不会是白济远人太狗,脑子笨,心里不会想事? 景伍盯着白济远,恶意地揣测着。 白济远却对着景伍,挤了挤眼睛。 景伍忙侧过头,入眼的正是和白济远半路碰见,结伴而来的白济通。 【一群蠢娘们,整日唧唧歪歪。】 心思之间,毫无敬意。这白济通平时看着斯斯文文,处处一副妥帖的样子,没想到还是个白眼狼。 自己身为白家人,得了白家的好处,但对各个长辈却是完全蔑视。这人,看样子也不会是什么善茬。 景伍的心思均在观察堂内众人的心思变化上,对众人间的谈话聊天内容并没有太多的兴趣。 但突然间,堂内众人都停下了说话。耳边的声音一下子消失,让景伍感到很是不适。 顺着众人的目光向堂屋开门处望去。 衣衫飘抉,行动间广袖翩若。 来人正是,昨日与她爹一道喝茶的白家三爷。 而白三爷身后,还跟了一个杏黄色衣衫的俏丽少女,正式昨日白济远特特提到的五姐。 五小姐白纤桦落落大方地向诸位长辈和兄弟姐妹行了礼,问了安。 但白三爷,只朝着老夫人拱手作了个揖。也不等老夫人开口,直接起身问道。 “父亲呢?” 正文卷 第53章.白家三房三奇葩 () “三弟,你怎么这样和母亲说话?”二夫人率先皱眉质问。 然而白三爷,却浑然不察,依旧定定地看着白老夫人。 老夫人此时,也停下了与大夫人之间的寒暄,勾着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白三爷。 一对名义上的母子,就这样突然僵持了起来。 而站立一旁的景伍,其实一直注视着白三爷。但对上白三爷,自然又是情理之中的一无所获。 堂内的气氛随着这莫名的僵持,逐渐地尴尬了起来。 突然,软糯的少女声音打破了场上的对峙。 “祖母,父亲修道多年,俗世的繁文缛节已不再过多在意,祖母又何必揪着父亲呢?父亲只是想寻祖父说点事情,祖母又为何要如此阻拦?” 开口的自然就是白三爷,当年成亲前抱来的女儿,现在的白家五小姐,白纤桦。 如今的白纤桦,已经十三岁,长得却比大她一岁的白纤楠还要高出半个头,举手投足间已然是风采天成。 景伍细细打量了白纤桦,不得不承认,白纤桦长得极美。 白纤桦的美是纤弱的,是微颤的,身似嫩柳纤聘婷,面若桃花又含羞。 可惜人美则美矣,却又是一个养不熟的。 当景伍目光触及到美人五小姐时,白纤桦肆意张扬的心声,就在景伍心中响起。 【一个个的高高在上,可真是威风,可惜待父亲当了国师,我成了太子妃,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要匍匐在我白纤桦脚下,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呵】 景伍撇过头不禁纳闷,这白纤桦又是和白家上下结了哪门子的仇了,还有一个算一个都要对她匍匐。 与此同时,一个尖利的声音由远及近逐渐传来。 “你这孩子,今日怎么如此邪性……” 众人看向开门处,来人正是略微发福的白三夫人,孙氏。 三夫人脚步不措,直接跨门而入,经过白三爷和白五小姐,也就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和女儿身边时,三夫人很明显地轻哼了一声,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丈夫”还有“女儿”的鄙夷。 “蕴娘给母亲请安了。”三夫人说着,深屈下膝,向老夫人,行了一礼。 老夫人一点没有为难三夫人,直接就笑着叫起了三夫人,还笑着说道:“蕴娘来,挨着老大家的坐下,咱娘俩说说话。” 老夫人管大夫人叫老大家的,但称呼三夫人,却是直呼其闺名,表现得不似婆媳,倒像是母女一般。 三夫人也丝毫不扭捏,迅速起身,又向大夫人和二夫人颔首示意后,便坐在了大夫人下首的位子上。 不仅,一点不顾及自己“丈夫”以及“女儿”面对的尴尬场景。 反而坐下身后,还直勾勾,乐呵呵地看着场中的父女俩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景伍的目光在三夫人一出现时,就不曾移开过。 三夫人的内心活动,比她外在的行为和语言更加生猛。 在经过白三爷父女身边的时候,三夫人可不只是冷哼一声那么简单。 三夫人在心中完全是对着这对父女,什么难听骂什么,甚至此时坐下身来,亦是在心中不停地咒骂着。 并且,骂的极具市井气息,花样极多,绝对不重样。 景伍心中,不禁暗叹这三夫人也是个猛人啊! 而另一头,堂中站立着的父女俩。 眼瞧着妯娌三人,并上婆母聊得亲亲热热的;而下首的几个白家小姐也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最近发生的趣事。 直接被众人无视掉的白纤桦,终于忍不住再次发声了,并且直指三夫人和白老夫人。 “我竟是不知,母亲何时与祖母如此亲近了,这苛待庶出的能耐,真真都是一脉相承。” 此话一出,场上除了二房母子俩,其他人均是暗下了神色。 老夫人和三夫人自不用说,而大夫人底下又是庶子庶女一堆,这一堆的庶子庶女偏偏还基本都在场。 白纤桦,这一句话直接将在场众人,基本都直接撩翻了。 三夫人直接黑着脸,怒拍了桌几,对白纤桦怒斥道。 “你是怎么说话的?早起没漱口吗?眼里没有我这个母亲就算了,怎么连对着祖母都如此放肆?” 不得不说,三夫人这句斥责,比起她内心的咒骂,已经很是收敛客气了。 但白纤桦,却被说的瞬间红了脸,明显是气的,柔荑已经紧握成拳,眼看着就要冲上前与三夫人厮打起来。 景伍甚至,已经明显感受到了,白纤桦内心的激怒与怨愤。 白纤桦脚步微动,似是马上就要暴起,而三夫人此时,也明显被白纤桦突然放出的怨毒气息,给迫地往椅背处靠了靠。 正在一触即发之际,久未言语动弹的白三爷,却快速伸出手,拉住了即将暴动的白纤桦。 白三爷漠然开口,吐出“不知所谓”四个字后,就拉着白纤桦转身离去了。 逐渐消失在众人眼中的姿态,极为孤傲不羁,仿若众人是无法沟通的蝼蚁一般。 但同时,景伍却明显感觉到,白三爷转身离开前不着痕迹地往自己瞟了一眼。 他的眼神,冷漠得让她感觉,自己像是个放错了地方的物件。 一股无法言说的,莫名的无措感,瞬间扩散全身,此时此刻,景伍感觉自己,应该是个花瓶或者是张桌几,但唯独不该是个人。 她感觉就连自己的思维,都在逐渐僵硬,耳边的声音开始不断远去,直至静音。她感觉自己好像就要,沉浸到莫一种固定的轨迹当中去了。 她想挣扎,却逐渐开始认命,莫名其妙的,身为物件的命。 …… 但好似过了很久,她又感觉到莫名的疼痛感,从不知何处传来。 接着,光开始慢慢出现,声音也开始逐渐回归。 “嘿……景伍……,你……睡着啦!快醒……一醒!” 手臂好痛,景伍是谁? 这声音好难听啊…… “景伍……景伍,快醒醒……走了……”,白济远一脸担忧地看着傻愣愣的景伍,手下捏着景伍纤细的胳膊不断地摇晃着。 “好痛啊,白济远,你是猪吗?” 白济远听到景伍的声音,简直要喜极而泣;而一边等着俩人的白济逸却不由地,挑了挑眉。 正文卷 第54章.被遗落的 () “刚刚发生了什么?我睡着了?”跟着白济远走出延鹤堂的景伍,一脸茫然得向白济远问道。 “哎呀,没什么的,女人家家聊的话题,的确无聊,我也差点打盹呢,无碍无碍。”白济远挥挥手,示意景伍不要在意。 景伍闭了闭眼,压下了吐槽白济远的冲动,打算再次组织一下语言,好细细问一下白济远当时的情况。 此时,另一边的白济逸,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音,然后主动向景伍解释道:“三叔离开之后,气氛很尴尬,祖母显然是被气到了,也无心再寒暄,本来也就没什么事情,所以直接就叫大家散了。” “因我今日本就打算,去看看纤柚妹妹的,所以就和济远一道,然后他说要等你一起。结果我们等了有一会,你还没有出来,济远就折回堂屋去找你,就发现你睡着了,之后的事情,你醒了,也都知道了。” 白济逸说的言简意赅,但景伍却对此中发生的所有,完全没有记忆。她的记忆从白三爷离开,直接就到白济远“摇醒”自己,而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她完全没有印象,难道真的是睡着了? 白济逸说话时,景伍只略瞥了瞥他。当时,白济逸的全部心神注意力都在,如何向景伍阐述上。白济逸一说完,景伍就移开了目光,所以她错过了一个很劲爆的消息。 彼时,景伍只是点了点头,又轻轻摇晃了脑袋,感觉自己很迷糊,顺带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另一边,白济远红了一下脸,讷讷道:“景伍,你昨晚没睡啊?那么困的样子,我昨天也没怎么睡着。” 而景伍却是茫然地侧过头,继续疑惑道,“那么多人,难道没人发现我睡着了?” 白济远“额”了一声,挠了挠头,说,“可能有,不过当时大家神色都不太好,你站的位置,又偏,可能没注意到?” 景伍闻言“哦”了一声,就低下头看着路,继续向前走去。 倒是白济逸一脸揶揄地轻撞了白济远一下,然后立马就向远处跑去,恼得白济远拔腿就去追。 连带着两人的随从,也赶紧叫唤着追去。 一下子倒是只剩下了景伍一人,茫然地走在路上。 她努力地沉思,回忆着,这一大早听到,看到,感受到的点点滴滴。 不得不说,白纤柚的姐姐妹妹们几乎没一个善茬。 白纤楠,爱端姐姐的架子,虽然时常表现出一副爱护妹妹们的样子,但实际上为人刚愎自用,但好在白纤楠估计很快会嫁人,应该不会来争夺,现在才十岁出头的太子。 白纤桦,是个野心极强的,而且还极有可能隐藏了武力值,即便此人不是个bug,也会是个危险分子,尤其是她在心中明确表达了要当太子妃的意愿,此人,不得不着重提防。 白纤桐,就更不用说了,扮猪吃老虎,黑心黑手小白莲的典型,但她之前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对白纤柚出售,景伍仍旧是不得而知。唯一能确认的是,她的危险程度,一点也不亚于白纤桦。 相对而言,白纤栎和白纤,一个吐嘈控,一个熊孩子,反而是最容易看透的。但万事无绝对,指不定这两人也会跳出来搅局,尤其是从小就和白纤柚不对付的白纤,不用想,若是她知道,白纤柚和当朝太子已经定下了口头的婚约,肯定会想法设法破坏白纤柚的婚事,毕竟白纤从知事起,从来都是热衷于和白纤柚打擂台的。 而这些还只是目前在白家的一些姐妹,若加上远在江南的四房的,怕是还要多出几个提防的对象。 景伍深深叹了口气,感觉任重而道远。 这白纤柚的步步太后路,没想到才到了,六岁而已,就如此腹背受敌了。 而且,不仅姐妹难搞,白眼狼白济通,二货狗少白济远,貌似斯文的白济逸,在现在疑神疑鬼的景伍看来,也都是些不定因素。 毕竟白纤柚首先要顺利地活到成年,才能嫁入皇室,开启步步升级的道路。要是连白家这个新手村,都出不了,就别提什么太子妃,皇后,太后的了。 逐渐远离延鹤堂范围的景伍,怀揣着无限多的思绪,不知目地游荡在白家诺大的后院。 她一路不停地分析着,除了对已知的这些感到头疼无措,她总感觉自己还遗落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而此时,追逐着跑远的白济远,意识到景伍没有跟上来以后,急忙原路返回,去寻景伍。 然而,不待他回到之前,跑开的地方。刚刚往回折了一半的路,他就看到景伍在一个回廊里,一脸思索地不停地转着圈圈。 白济远懒得绕到回廊的入口处。 直接双手一撑,脚下借力,在则木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白济远已经在回廊内站定了。 而白济远此时翻入,站定的地方,正是景伍走着过来的方向处。 直到快要撞上白济远,景伍才急急的意识到前方有个人。 幸好,景伍走的不快,只是脚下稍微错了错,就停了下来。 当景伍看清楚杵在面前的是白济远时,她先是一愣,但很快又张开了嘴。 白济远此时已经做好了被景伍埋汰的准备,但景伍开口的问题,却是让他也楞了神。 “六少爷,你有几个弟弟妹妹?” 白济远抓了抓脑袋,虽然疑惑景伍怎么突然有此疑问,但还是很配合地思索了一下,接着不确定道。 “我记得现在好像是排到,十七了?四婶又生了个妹妹,然后四叔在南边纳的姨娘,好像也生了俩,至于是弟弟还是妹妹,我不太记得了,四叔太久没有回来了。” 景伍皱眉,感觉还是不对劲。 倒是白济远见景伍一脸不满意的样子,继续补充道:“四房南边的,就这样了,在家的就只有九妹妹;三房嘛,只有五姐;二房,就只有阿逸这个独苗,然后我们大房,四姐是姐姐不算,那就是纤柚,纤桐,纤,还有纤。” 白济远数完自己的弟弟妹妹,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不禁又感叹了一句,“我还真是咱大房,百花丛中一点绿啊。” 但白济远这故作潇洒的姿态,景伍完全没有看在眼里。 此时,她终于想到自己忘记了谁。 “六少爷,你多久没有看到十一小姐了?” 白济远一愣,“她刚刚没有,到延鹤堂请安吗?” “没有。” 正文卷 第55章.渣男白大 () 京都白家当家人,白明堂,后院有一妻即大夫人钟氏,以及三妾,分别是方氏、谢氏和已故的林氏。 白纤桐和白纤姐俩为已故林氏所出。 白纤楠的生母是姨娘谢氏,谢氏虽不是大夫人的陪嫁,却是大夫人生下白纤后,执意让娘家送来的,本是打算给自己的丈夫开枝散叶,但谢氏多年下来,也只艰难生下一女。 剩下的便是方氏,方氏的年纪比白大爷还要大上一岁,原是延鹤堂伺候茶水的,不知怎么就被白大爷给看中,成了通房,后一举得男,生下了大房的长子白济通,抬了姨娘。但哪怕生了长子,多年来却一直都本本分分,存在感极低,最引人注目的怕就是八年前,以三十六岁的高龄,生下了白家的十一小姐白纤。 而十一小姐也承继了其母的本分老实,除了请安之外很少在人前露面。 但白纤无缘无故缺席请安,还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为人再低调,那也是白家正儿八经的小姐。 景伍下意识皱眉,感觉其中定有猫腻,但她似乎也没有理由直接登门去一探虚实。 “哎呀,兴许是突然身体不舒服,十一妹妹本来就有点体弱。景伍走,去致宁院了。” “我得看着你走路,你这迷迷糊糊的。” 白济远不由分说,拽住景伍的胳膊,就一个劲地将她往前带,亏的四下无人经过,不然乱七八糟的流言定是要四起了。 “白济远,我会走,你放手啊。”景伍挣扎着,此时的她被白济远这么一搅和,思绪全乱。 “少来了,我看你困得是连路都要认不得了,这是往致宁院去的路吗?”白济远哼哼着,带着景伍绕出了回廊,脚下稍缓,但手却依旧牢牢拽着景伍的胳膊。 “去哪儿?致宁院?” “哎哟,你真是气死我了,和着我和阿逸说了一路,你都没有听进去啊?对啊,去看看白纤柚那横货,我说景伍,你都注意到纤没去请安了,你就没有发现纤柚也没有去请安吗?” 白济远的表情略带烦闷,连说话的声音也是闷闷的。 “你别拽了,我要等我爹啊!”景伍说着奋力一甩,倒是成功让她挣脱了白济远的钳制。 白济远说出致宁院时,景伍才想起来,之前和她爹约好了要一起去致宁院的。也不知道他爹和老太爷谈完了没有。 此时,白济远已经停下了脚步,稍带犹豫地看向景伍,“啊?管家大叔也在啊?” 景伍却摆摆手,没有回答白济远,转身小跑着又向延鹤堂的方向去了。 倒搞得白济远不尴不尬的,不知道要往哪边走。 “少爷,景姑娘等会,也是会去致宁院的,您还是先去,前头八少爷还等着呢。”则木走上一步,提醒道。 白济远随意推搡了一把则木,傲娇道。 “哼,本少爷要你提醒吗!本少爷只是想着要不要,先和管家大叔去打个招呼。” “是……是……是。” 景伍重新回到延鹤堂,刚进院门就远远看到了紫夕。 【还真是没完没了,真当自己是白家小姐了不成,当延鹤堂是自家破小院吗,说来就来。】 紫夕心中不断鄙夷着,面上却带着笑意迎向了景伍。 “景姑娘,刚刚不是跟着六少爷走了吗,可是有什么拉下了?” 景伍不愿与两面派的紫夕多做交流,侧过眼神不再看紫夕,淡然道。 “嗯,我爹拉下了。” 紫夕并不知景伍是跟着她爹一道来的,再加上景伍的态度神色,全不似平日里那般客气妥帖,倒叫紫夕感到受了轻慢。 于是,也不再复刚刚装出来的假言假语,从鼻腔里傲慢地“哼”出了一声,又继续道。 “景伍,你找错地方了,上延鹤堂来找爹了,你爹是太爷还是大爷啊……” 语气极为不善,但声音却放地极轻。 而这色厉内荏的话,景伍听到了,刚刚走到紫夕身后的景信也听到了,倒是再落后一步的白大爷,没有听真切。 “她爹是谁,这位姑娘,你不知道吗?”景信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从紫夕背后传来。 紫夕却被这温润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颤。 她刚刚出言嘲讽景伍的时候,虽然是一时之下的冲动行径,但开口前却也是观察了周围的情况。 没想到大管家却会突然出现在她的背后,而且显然是听到了她说的话。 当紫夕强压心下惊恐,僵硬回转身时,白大爷也刚好走到了近前,这一下紫夕愈发忐忑了。 “景伍给大爷请安。”景伍屈了屈膝盖,对着刚刚停下脚步的白大爷行了一礼。 白大爷此时,显然是心情极好,单手抚着胡子,眼中带笑。景伍一问安,他就赶紧示意景伍起身。 “嗯,这是怎么了?”白大爷何等才智,哪怕没有听到当场的对话,从紫夕忐忑不安的神色上,也能判断出一二来,今日他心情好,并不介意为景伍作次主。 白大爷,一开口询问。一旁的紫夕就张了张嘴,想要先解释一通,但还没有出声,景信一个眼神扫过,她就不由地心中一窒,乃至张了嘴,却出了不声。 倒是景伍,撇了撇嘴,开口道。 “我问紫夕,我爹出来没有,不过之前我爹带我过来的时候,紫夕在膳房伺候,没看见我爹来,她就有点疑惑。” 白大爷闻言,也不点破,反而是拍了拍身边的景信。 “那没什么事嘛,景信啊,你看你,就是太紧张闺女了。” 景信神色却是丝毫不变,哪怕他心里是有点意外的,自家平日里矫情的闺女,什么时候还知道与人为善了。 至于紫夕,此刻正满眼复杂地看着景伍。 景伍懒得理会紫夕,也没有兴致去窥视紫夕在内心有没有感激她的手下留情,继续对白大爷道。 “大爷,最近好几天没有看到过十一小姐了,今日她也没有到延鹤堂请安,我有点担心,想去看望一下。” 景伍略带忧心的话语,说得白大爷倒是一脸恍惚。他也有段时间没有见到白纤了,但他却实在不愿去方氏的院子。 方氏以前还算是个娇俏,明艳的女子,二十出头生完白济通时,也很快就恢复了生产前的样貌。 但自从生下白纤,就完全不能看了,现在四十多岁的人,看上去甚至比他的母亲还要显老,身材又很是痴肥,还有满脸脂粉盖不住的斑点,看着就叫人可怖。 “如此,景伍你就替我一道看望一下。” 白大爷说完,突然扫了兴致一般,也懒得等景信一道,直接带着积谷就离开了。 随后,景信对着一脸犹豫无措的紫夕说道。 “你去做事。” 不待紫夕反应,就带着景伍再次出了延鹤堂的大门。 正文卷 第56章.石榴皮 () 看着面前,不断扑簌簌掉泪的方姨娘,景伍头疼地感到手足无措。 来这个世界之前,她的妈妈,虽然有时候也会有扛不住掉泪的时候,但往往她还没有组织好安慰的话语,她妈就已经收拾好了心态,倒过来安慰她了。 而这个世界里,不管是景信还是绿芜,那都是只会让别人哭的狠角色。 而其他会哭到她面前的,也就白纤柚了,不过哄白纤柚只需要一顿火锅,眼前的方姨娘要怎么办? “呜……我就知道,大爷心里还是念着我们娘俩的,我可怜的儿……” “都怪我……怪我,生了孩子惫懒了,这肉是怎么都减不下去啊……,大爷都不爱看我这张老脸了,是我带累了儿,儿啊……” “……” 方姨娘絮絮叨叨地哭着,就连心里想的,都和絮叨的话差不多,反正翻来倒去总归就只是那几句话。 景伍细细观察了方姨娘,胖是胖了点,但是胖的很匀称。脸上未施脂粉,妊娠斑有点多,偏偏皮肤又很是白皙,就使得斑点很是显眼。 说实话,说不上苍老难看,方姨娘此时的面貌状态,只是一个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纪,自然会产生的岁月变化。 但显然,如今的方姨娘,已经不再符合白大爷的士族审美。 景伍不懂得男人的怜香惜玉,但她对方姨娘这个年纪的妇女,却有着极强的同情和不忍。 “方姨娘,别哭了,日子总是要过的。” 景伍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帕子,塞进方姨娘的手中,替换了方姨娘那条已经揉的皱巴巴的,被泪水浸透的帕子。 方姨娘期期艾艾地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居然在一个和女儿差不多大的小姑娘面前失态了许久。 “景姑娘,不好……意思啊,让你……看笑话了,我……我,憋得太久了……”,方姨娘说着,泪水又一次盈满了眼眶。 景伍感觉头皮有点发麻,她同情归同情,但是安慰人的话,她真的不太擅长。 这怎么递个帕子,还能再惹哭一轮的吗? “方姨娘,别哭……额,伤身体。” 方姨娘本就有意在止住眼泪,听到景伍这干干巴巴的安慰,倒是不禁被逗得一笑。 但很快又沉了下来,不哭也不笑,整个人笼罩在忧郁当中。 景伍疑惑地注视了方姨娘,方姨娘心中的苦闷心思,在景伍面前一瞬间暴露无遗。 【若是我的儿和景伍一样,健健康康就好了,也不知道这一次儿能不能扛过去。】 方姨娘的心声让景伍心中一凛,她好像没有听说十一小姐这两天又病了啊? 或者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没有注意到? “方姨娘,十一小姐可是起来了?我能不能和她说说话?”景伍试探着问道。 方姨娘略有些为难的表情,让景伍不禁提起了心。 “儿起来是起来了,可是她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我怕过了病气给你。” 方姨娘的坦然直言,让景伍恍然反应过来,难怪请安少了那么个大活人,没有人提出疑惑,想来应该是早就通知过了。 “有什么症状吗?可是请了大夫?”景伍关切地问道。 方姨娘的脸上略有愁容,“拉肚子的老/毛病了,这几日一直喝着石榴皮煮水,好好坏坏的。” “石榴皮煮水?”景伍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嗯,这是我偶尔得的偏方,儿从小就经常拉肚子,小时候吃了很多苦药都不见好,倒是吃着这偏方,两三天就能转好。”方姨娘解释道。 景伍默默回忆了一下,从小到大,倒是一直听说十一小姐体弱,只是不知道原来是经常拉肚子,那应该是脾胃不好。 两人说话间,一个小丫鬟托着托盘,进入内室。 小丫鬟屈膝略一行礼,开口道:“姨娘,石榴皮水煮好了。” 方姨娘,站起身,顺手接过托盘对景伍道,“这个就是石榴皮煮的水,景姑娘若是不嫌弃晦气,就和我一起给儿送药去。” 景伍忙不迭道:“哪儿什么晦气不晦气的,我本就是来探望十一小姐的,再说拉肚子又不是什么会传染的病症,无碍的。” 方姨娘颔首,领着景伍往白纤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景伍都没有闻到中药的苦涩气味,看样子这白纤,应该的确是常服这个石榴皮煮水的偏方。 很快,就到了白纤的房间。 房间里除了因为关闭着门窗,空气显得稍微有点憋闷以外,亦没有什么中药味儿。 白纤应该是还在床榻上歇息,方姨娘直接端着托盘,走向内室,揭开了床前的层层垂幔。 景伍一直是缀在方姨娘身后的,方姨娘的身形遮住了景伍的大部分目光,也将景伍整个盖在了身后。 “来,儿,姨娘扶你坐起来。”方姨娘边说着,边将托着托盘的双手腾出一只,作势弯腰要扶起白纤。 景伍赶紧上前一步,扶住托盘的边,开口道,“方姨娘,这个我来拿着。” “景伍……你……来看……我吗?”声音细嫩无力,却又能让人听出明显的惊喜。 此时,景伍已经整个从方姨娘手中接过了托盘,而方姨娘也将白纤扶了起来,并在体贴地在女儿背后放上了软垫。 景伍侧过身,笑意盈盈地开口道:“是啊……许久不见了,本就打算来看看你,刚巧在延鹤堂看见大爷,他也托我来看看你。” 景伍说的轻松,但内心却涌起了惊涛骇浪。 此时她眼前的白纤,面色煞白,没有一点的血色,嘴唇干的起了厚厚的一层死皮。 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整个人明显瘦了一大圈。 除了一双亮闪闪的眸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即将枯萎的衰败感。 白纤张了张嘴,想要问景伍一点什么,但还未开口,却“嘶”地一声,表情转向痛苦。 方姨娘赶紧拿起,景伍手中托盘上盛满石榴皮水的碗。 紧张道,“肚子,又痛了吗?来喝点石榴皮煮的水,会舒服一点,姨娘来喂你。” 正文卷 第57章.将逝 () 【真好,景伍来看我了,应该会愿意和我做朋友……】 透过白纤瘦弱纤薄的身体,景伍听到了她的心声,莫名感觉有点鼻酸。 有些遗落在记忆中的细节,被一点点勾起。 白纤其中从小就一直在向自己散发着善意,但自己却一直都对她秉持着疏离客气的态度。 不得不说,景伍在这个世界里除了景信和绿芜这两个一点点养大自己的人,在情感上,包括白纤柚在内的其他人,都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她的心很硬,从来都感觉这是一个任务的世界,她不属于这里。哪怕此时此刻她是有血有肉的,但她从不认为这就是她。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更像是一个漫长的游戏。 她在这个世界,没有朋友,也不想有朋友,白纤柚对她来说,是任务的目标,白济远于她,更像是个不断粘上来的麻烦。 但眼前这个纤弱的少女,简单纯粹的渴望,在此时此刻却轻易触到了她的心底。 她想,和这样纯善的,病中仍旧是眼中带着光的女孩,成为朋友,应该会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温热的石榴皮煮水熨帖了肠胃,白纤痛苦的神色,肉眼可见的稍缓了些。 景伍略放下心来,不由会心一笑。看来这个石榴皮煮水的偏方的确是适合白纤的。 此时微微恢复体力的白纤,也注意到了景伍的笑。 亮亮的眸子,柔和地注视着景伍,似雀跃,似安抚。 但下一瞬间,错愕、惶恐从白纤的眼中开始蔓延。 才刚刚安稳下来的小女孩,突然浑身抽搐,人不断往后仰去,口中如涌泉一般,不仅将刚刚喝下的石榴皮煮水尽数吐出,连自身的胆汁和胃液也是连带着喷薄而出。 眼看着就休克,昏死了过去。 这一瞬间的变化,惊到了景伍,更是吓坏了方姨娘。 方姨娘丢开手中已经空了的碗,哀嚎一声,伏身嚎啕大哭。 她的哭声太过于凄厉,倒是将景伍从呆愣中拽了回来。 景伍探出指腹,置于白纤的鼻下方,过了许久才感受到白纤微弱的呼吸。 这头景伍刚刚确认白纤只是昏迷,另一头,碧溪阁的婢女们已经闻声赶来,打头的是一个穿绿衣的十七八岁妙龄女子。 景伍依稀记得,好像是叫青衣。 “敢问,景姑娘,小姐和姨娘这是怎么了?”青衣急切地问道,身后同来的婢女们亦是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其他婢女们没有开口,但当景伍回过头事,纷乱的心声却瞬间在景伍心中炸开。 她晃了晃神,马上移开了目光,现在不是纠结讨论的时候。 景伍提起脚步,一边绕开婢女们,快速向门外走去,一边语速极快地解释吩咐道。 “你们小姐眼下是晕过去了,快将房间里的门窗都打开,保持空气流通,将方姨娘拉开,清理一下十一小姐的床榻,我去致宁院……请大夫人那边……找大夫来……”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景伍人早已离开了白纤的房间。 “诶,你……”,青衣出声向外追去,看着已经消失在廊道外的身影,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景伍像是落荒而逃一般。 很幸运,景伍半路截到了来给白纤柚复诊的老大夫。 领着老大夫的,是大夫人刚刚提拔上去的含靛。 景伍拦下两人后,气喘吁吁地说明了十一小姐的状况。 对于老大夫的去留,含靛没有故意阻拦,但也没有主动推让,只是让老大夫自己做决定。 老大夫当了大半辈子的大夫,对于病人的轻重缓急自然是有自己的一套判断标准,当下就对着含靛一拱手后,快步跟着景伍走了。 景伍这一去一回,加上中间向老大夫和含靛解释的时间,大概只用了半炷香还不到的时间。 她本以为自己离开时的吩咐,虽然慌忙,但也还算是简单易执行,几个丫鬟一起协作也就是盏茶的时间便能处理完毕。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远远地她就听到了起起落落多个女声的哭号声。 再靠近一点,门窗依旧是紧闭未开的。 景伍一推开房门,一股带着酸腐的闷浊之气,冲的她不禁皱起了眉头。 屋内,方姨娘带着一群丫鬟们,哭的伤心欲绝。 此时,景伍已经不知该哭该叹还是该气了。 她奋力推开挡在床前的众人,好在方姨娘基本的理智尚存,为老大夫让开了足够的空间。 老大夫抬手切脉,眉头越锁越深。 突然,方姨娘恍若失控一般,抓住了老大夫正在切脉的那只手的胳膊。 凄厉道,“大……大夫,我……女儿……我女儿,怎么样了,她是……不是要去了……” 一个“了”字出口,方姨娘竟是一下子,一口气没上来也晕了过去。 老大夫虽然恼火,被打断切脉,但还是立马为方姨娘诊了脉,片刻确认无事后,才叹了口气,对景伍道,“无事的。” 而方姨娘的晕倒,更加刺激了碧溪阁的一众丫鬟。 哭号哀叹声,瞬时乍起。 老大夫只能摇摇头,向景伍投去求助的目光。 景伍点头会意。 转过声,严肃地吩咐道:“青衣,你带人把方姨娘带出去,不要影响大夫医治。” 接着又随手点了两个丫鬟,道:“你去前院通知大爷,你去大夫人那知会一声。” 略顿了顿,又点了后排一个神色还算镇定的小丫鬟,道:“你去延鹤堂通知一声,记住不要直接找老太爷和老夫人禀报,你告诉紫檀即可,紫檀知道该怎么办。” 景伍一通具体到各人的安排,让几个被点到的丫鬟,不由地停下了哭号,纷纷询问着看向青衣。 然而青衣却是,低着头,只劈里啪啦掉着眼泪。 一时之间,众人未有任何动作。 景伍,压了压心中的火气,下意识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然后吐出一口浊气,厉声道。 “我知道你们觉得我是在指手画脚!” “但不要忘记了,我爹是景信!” “我数到三,若是还未有人行动,出了碧溪阁,我定让我爹将其发卖!!” “或者干脆禀了大夫人,直接乱棍打杀!!” 景伍的声音还带着少女的清脆。 但此刻,却压得一众丫鬟开始微微颤抖,她们明白,景伍若是真得不管不顾,的确是可以决定她们的生死,可是…… “一……”,景伍冷哼一声,开始计数。 不待景伍“二”字出口,青衣率先起身,一把扶起了体重超过了一百六十斤方姨娘。 其他丫鬟也连忙开始行动起来,被点到过的丫鬟急急跑出去各处通知,至于没有被点到的,就争先恐后地上前去扶晕倒的方姨娘。 眨眼间,白纤的房内就安静了下来。 但当老大夫再次将手到白纤的手腕上时。 老大夫先是锁眉,后又一愣,接着长长叹了口气。 “来不及了……” “心脉已经太弱了,怕是随时都会去了……” 正文卷 第58章.若你有来世 () 景伍颓然跌坐,她感到很无措。 刚刚还对着她,能笑得发光的,想着要和她做朋友的白纤,怎么就要去了呢? 刚刚不还是好好的吗,只是看上去憔悴纤弱了一点呀。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这里是白家,什么好药材都有,大夫您再想想办法?”景伍不死心地追问。 老大夫叹了口气,道,“十一小姐,小的时候,我依稀记得看过诊,脾胃极虚,本就需要慢慢仔细养着,不过后来,我听说好似是好了,但刚刚一把脉,发现不仅没有好,反而已经到了衰竭的地步,哎……药石罔效呐……” 老大夫其实有点后悔,他感觉自己这两天掺和了太多白家的事情,而他年纪大了,早就失了年轻时的意气,更渴望安稳度日。 “那现在……,我还需要做什么?”景伍涩涩开口道。 “哎……你该做的已经都做了,陪陪她……,我估摸着还能撑一会……”老大夫,也有点不知所措。 如此场景下,原来该主持场面的方姨娘晕过去了,院里的丫鬟们一个个都是不顶用的,最后竟落得要一个小丫头来撑场面。 但是小丫头毕竟还是小丫头,这种事情又怎么能整个处理下来呢? 老大夫看了看床榻上,气若悬丝的白纤,再次摇头叹气。 他是无能为力了。 老大夫悄声走出房门,下意识想要原路返回去给白纤柚诊治,但刚走出两步,又折了回来,在屋外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便开始闭目养神。 一来,他怕是用不了多久,白家的当家主人们都会到来,自己这个节骨眼走掉了,小丫头一人怕是顶不住。 再者,白大爷和白大夫人都来这个院了,他这会去致宁院给十二小姐看诊,也没甚用。 最后,算是他自己私心作祟,他也想知道,明明可以养住的孩子,怎么就…… 老大夫在门外,感慨颇多。 房间内的景伍也转过心神,从地上缓缓起身,慢慢坐到了白纤的床边。 白纤原先苍白的小脸上,此时已经隐隐泛出蜡黄,呼吸很弱,又没有规律。 景伍甚至能感觉到,白纤的生气一点点地正在被时间抽离…… 在生死面前,她无能为力。 同时她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当下这个时间进程里,有多么渺小。细细回想起来,她在这个世界八年了,她又做了什么呢? 只是毫无能力,毫无作为地随波逐流罢了。 景伍伸出手,握了握白纤的手,有点凉,但还是柔软的,就像白纤这个人一样。 “对不起,其实我很喜欢你。”景伍的声音有点哑,她感觉自己有点想哭,酸涩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到了眼中。 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最后落在了白纤被景伍握住的手背上。 景伍突然感觉白纤的手像是动了一下,但抹了泪水,细细观察良久,才不得不相信,之前的只是自己的错觉。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冷漠,你很乖,很安静,很柔软。】 【是我不好,明明很喜欢你,却一直用冷漠拒绝你……】 景伍真的很自责,如果她没有听到白纤的心声,她只会感觉有点遗憾,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内疚。 她在白家生活了八年,和白家的这些小姐们一起长大。 白纤的性格是她最喜欢的,但她却一直下意识在抵触和白纤有过多的接触。 她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此间白纤再也没有再醒来。 而直到白纤的呼吸渐渐趋于消散,景伍派人去通知的对象,却一个都还未到来。 【对不起啊,只有我陪你这最后一段了。】 【若你有来世,若你还能遇到我,记得对我笑一笑,我肯定能认出你,来和你做朋友。】 …… 之后的事情,景伍都很恍惚,她好像是被她爹带走的。 她爹又好像是带着大夫人一起来的,或者是大夫人带着她爹一起来的,她有点搞不清楚。 只知道,最后她好像倒在了绿芜的怀里。 当她再次醒来时,天边的晚霞已经快烧尽了。 “醒了?”绿芜的声音,从她床的外侧传来。 景伍张了张嘴,却只是喊了句,“绿芜”。 “嗯,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再去碧溪阁。”绿芜说着便从景伍的床上起身,衣衫稍有褶皱,整体却还很平整。 景伍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问,为什么要去碧溪阁,但一出声,问的却是。 “十一……小姐她?” 绿芜回过身,真的是很想教训景伍一顿,这才几天的时间,景伍就一直在白家后院里搅和着,而且是什么棘手掺和什么。 但对上景伍无措又自责的眼神,绿芜只能长长吐出口气,调整心态安慰道。 “不怪你,大夫说了你已经处理的很好了,是十一小姐,命定如此……” 绿芜稍微一顿,又继续道。 “或者,你如果不想去碧溪阁的话,就继续睡着,你爹会帮你处理好的,你自己决定,我先帮你去做点吃的。” 说话间,绿芜就已经整理完衣衫,一推门就离开了。 但躺在床上的景伍却感觉很是奇怪,碧溪阁里有什么事情等着自己吗?或者说,什么事情严重到要她爹出面帮她解决? 景伍是想自己去碧溪阁一探究竟的,但她有点不明白自己的身体,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无尽的眩晕和无力,压的她实在起不了身。 最后景伍只能放弃挣扎,再一次睡去。 碧溪阁的气氛,此刻已经剑拔弩张到了极点。 白老太爷和老夫人未到场,但是大爷和大夫人具都是在。 而当时晕厥的方姨娘,在景伍离开后就悠悠转醒了,此刻正跪坐在众人面前,掩面哭泣。 看得白大爷直犯腻歪。 一把年纪,脸上的粉都要哭的结块了,也不知道收敛收敛,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死了女儿! 白大爷女儿多,但并不代表对白纤这个女儿不上心。 只是相对而言,白纤的确是他最忽视的女儿,毕竟目前他除了白纤柚这个嫡女,其余的女儿,只有白纤是生母仍在的。 加上他真的是不愿多见方姨娘。因而,相对就少了几分关注。 突然间,方姨娘扯下帕子,恶狠狠地从地上站起,对着景信怒斥:“你的女儿呢!她害死了我的女儿!她存的是什么居心!” 正文卷 第59章.扑朔迷离 () 景信还未言语,白大爷却先不耐烦道。 “和景伍有什么关系,你听不到大夫之前说的吗!十一是自己身体熬不过去的!明明是你没有照顾好十一!” 白大爷的话,让方姨娘瞬间,仿若遭遇雷击一般。 但也仅仅是一瞬,下一瞬,方姨娘就好似发了疯一般,往景信的方向冲去,口中还不断念叨着。 “你女儿呢!景伍呢,让她出来,让她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啊!是她害死了我的女儿!” 但好在距离景信大概还有半米的时候,方姨娘被青衣拦了下来。 此时的青衣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原先精致的妆容早就被涕泗所污,虽然看上去仍旧是美的,却处处透着一派狼狈相,身上的衣服亦是皱褶不堪。 但青衣还是忠心耿耿地拦腰抱住了方姨娘。 “姨娘,您冷静一点,小姐已经去了,您莫要再伤了身体,公道自在人心呐,姨娘!” 一时之间,主仆二人倒是哭作了一团。 恰好此时,闻讯而匆忙赶来的白济通也到了碧溪阁。 远远得他就听到了他娘,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以及他父亲的斥责声。内心瞬间愤懑不堪,既恼怒生母的无用,连个孩子都养不好;又怨愤生父的无情,他妹妹都没了,居然还在维护一个管家的女儿! 待到再进几步,听到青衣如此言语,年轻气盛的白济通又如何忍得住。 直接几步上前,就从地上拽起了青衣。 青衣的衣衫在刚刚奋力拦住方姨娘之时,已略有挣开,此刻又是被白济通突然之下一把拉扯,竟是被直接给扯开了一个大口子。 虽然青衣很快又拽上了,但瞬间露出的白皙,还是让白济通晃了晃神。 青衣慌忙跪倒在白济通面前,双目垂泪,哀泣道:“少爷,您要给小姐做主啊,婢子扶着姨娘离开的时候,小姐还是好好的啊,怎么让景姑娘陪了一会,就没了呢……青衣十岁就在碧溪阁了,小姐是婢子从小看着长大的啊,可怜的小姐啊……” 狼狈美人垂泪恸哭,加之刚刚瞬间的旖旎,完全足够让白济通这样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失去判断,何况白济通本就先入为主地,将自己生母这方划归到了弱势方。 白济通侧转身,一脸严肃地注视着他的父亲以及嫡母,心头显然是已有了判断。 他刚想开口质问,偏厅蹒跚着走出了一个老头。 老头一脸怒容,拖着脚步径直走向青衣走去。 “姑娘,你为何要骗人?我老头子是哪里对不住你?” 青衣神色间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又恢复了哀恸的状态,掩着衣襟,也不理会老大夫的责问,只是一个劲地对着白济通垂泪。 她没有料到这个碍事的老大夫,还没有走,病人根本就救治不回来,甚至马上都要死了,当大夫的还浪费时间等着干什么! 白济通本就恼火,话机被断,再加上美人眼泪的加持。哪里还剩下什么理智。 直接语气不善地冲着老大夫道,“你是何人!什么骗人不骗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闹到如此,大夫人也不再看戏。 她还要仰仗老大夫,可不能将他给真的开罪了。 大夫人冷“哼”了一声,也没有理会叫嚣着的白济通。 倒是对老大夫客气的道:“您老,看笑话了,这儿吵吵嚷嚷的,您老怎么不多休息休息,来,先寻个地方坐下,我们慢慢说。” 大夫人亲自扶着老大夫坐下,态度很是客气。 而这让在场的白济通,方姨娘和青衣都是心下一窒。 这个老头到底是什么来头? 此时,打从一开始便不发一言的大管家景信,主动接过了来自白济通的炮火,没办法,也是不知道这碧溪阁上下,发的是哪门子的野疯,居然一个个丧心病狂地妄图,拉他乖巧的闺女下水。 不过景信并没有直接去接白济通的话茬,反而就着刚刚青衣哭诉的话,发了问。 “你怎么知道,你离开的时候,十一小姐还是好好的?” 青衣虽是惧怕景信,但事已至此,她早就没了退路。 她抬起泪眸,神色坚定地对向景信。 而这一幕,看在白济通的眼中,他恍惚间感觉,青衣就像是个不畏强权的勇士一般。 “您是大管家,但也不能颠倒黑白,婢子们虽然只是碧溪阁里使唤的丫鬟们,可也都是知言晓语的,那大夫分明在当时说了‘无事’二字,您大可问问其他在场的丫鬟们,大夫有没有说过此话!” 青衣此话一落,稍远处跪的乌压压的一众丫鬟们,纷纷点头附和称是。 面对如此急转直下的场面,白大爷和大夫人不由皱起了眉。 刚刚坐下还没有来得及平复一点的老大夫,不由怒起,“咳……咳……老夫‘无事’说的是你们姨娘啊!她当时突然昏倒,影响到了老夫给十一小姐诊脉……老夫……” 面对意欲解释的老大夫,青衣直接开口打断。 “大夫……婢子不客气地说一句,我们小姐身陨时,您也是在场的,您的话,当不得准!” 老大夫急切的解释,不仅没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道明,反而被青衣一句话,指摘成了帮凶。 “呵……老夫一辈子行医……罢……罢……罢……” 老大夫颓然坐倒,意识到,他自己此时也已经入了局。 而局中之人又怎么能跳的出,布局的手呢? 还想着要帮那小丫头,却没想到自己这个老头子也折在了里头。 此时,情形已经有了一面倒的趋势。 而所有的一切都直指,景伍是凶手,老大夫是景伍请来的帮凶。 大夫人感觉这一切都荒谬极了,且不论以老大夫的医德和身份,单就是景伍,她有什么动机去害白纤? “方姨娘,你说景伍害了你的女儿,那你觉得,景伍为什么要去害儿呢?她们之间,据我所知,也就是个点头之交,你自己女儿什么身体状况,你不知道吗?” 大夫人没有搅和进,被碧溪阁摆出的“实情”中,而是换了个角度,打算重新剖析。 谁知,大夫人话音刚落,刚刚还兀自垂泪的方姨娘,猛得一抬头,双目通红地注视着大夫人。 一字一顿地说出。 “为……什……么?这就……要问你了,大……夫……人!” 正文卷 第60章.水落石出? () 大夫人本只是不耐的神色,瞬间变得阴沉十足,这是图穷匕见了啊,没想到她才是方姨娘的目标! 大夫人咬了咬牙,镇定道:“方姨娘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又攀扯到本夫人身上了。” 方姨娘此时正慢慢从地上起身,不知是跪坐太久,还是身上的赘肉妨碍,却是起身到一半,身体晃了晃,又再次跌了回去。 但至始至终,布满血丝的双眼,都一直一直地盯着大夫人。 白济通只能,无奈暂放下回护青衣的心思。虽心里并不情愿,但还是上前几步,将方姨娘从地上扶起。 方姨娘此刻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置在大夫人身上,但依旧能,本能地感觉到自己儿子的不情不愿。 苦涩瞬间蹿满心底。 女儿已经牺牲掉了,既然如此,那就一定要死得其所! 站起身的方姨娘,一把推开身边的白济通,慢慢挪步到距离大夫人仅一步之遥,才停下脚步。 “谁人不知,景伍将致宁院当成第二个家,你大夫人又待其如亲女,妾身这碧溪阁她景伍长那么大,都未有踏足过,这突然造访是为何!” 方姨娘这话显然是在暗指,景伍是受了大夫人的指示才来的碧溪阁。 大夫人听完这话,倒是略感安心,装作听不懂方姨娘潜台词一般,开口直言问道。 “所以,十一小姐的死,和本夫人有什么关系?” “你……无、耻,我给你留了面子,你居然还不肯承认!”方姨娘叫嚣着,就要向大夫人扑去。 却一把被另一旁的白大爷,给推开了。 方姨娘踉跄了几步,差点带倒了白济通,才勉强站稳。 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出手的白大爷。 方姨娘抬起一臂,直指大夫人。凄声问道:“大爷……是这个毒妇,害了我们的女儿啊!你为何还要维护她!” 白大爷此刻的不耐烦已经到了极点。 神色、语气皆极为不善。 “方氏,你刚刚不还说景伍是凶手?至于景伍今日为何会来你这,告诉你,她是受我所托!” 方姨娘心中涌起一阵不安,她本来以为景伍抬出白大爷,只是为了安慰自己和白纤,却没有想到居然是真的。 但这样的机会,错过了就真的没有了,她可没有第二个女儿了。 “大爷,又怎么知道大夫人之前有没有嘱咐过景伍呢?” 方姨娘,话里话外始终扯着景伍不放,顺带还尽可能地带上了大夫人。 但这些攀扯,始终都显得粗制滥造,手法极不高明,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方姨娘痛失爱女,看谁都有罪一般。 这也是为何白大爷到现在,还愿意留在此处的原因。说白了,方姨娘的癫狂,多少激起了他内心的愧疚。 一时之间,众人皆没有言语。 不管是从主观上,还是客观上,景伍都没有害白纤的动机,甚至手段和时间也都是没有的。 但白纤的确也算是死的蹊跷,她虽然从小体弱,隔三岔五就要喝药,但基本也就两三天,又能正常请安出门。 这事情,好像一下子进到了死局。 恰好此时,被白大爷和大夫人派去碧溪阁上下检查的点翠和积谷,回来了。 点翠手中提着一包药材,而积谷的手中干脆拿了个药罐。 点翠将一大包药材放下后没有开口,而是以眼神示意积谷。 积谷也不推让,直接提着药罐,向众人汇报发现。 “大爷,夫人……小的带人将碧溪阁,上下都搜查过了,其他倒是都正常,只是这药材,奴才们看不懂,想着大夫反正也在,干脆就提了过来,让他老人家解解惑。” 说着便将药罐子置于老大夫一旁,自己却是退到了一边。 老大夫此刻虽是憋闷愤慨不已,但还是很配合地将药材和药罐里的药渣进行了辨认。 “这是石榴皮,炮制的还不错,勉强称得上是上品。”老大夫检查了药罐,又仔细取出干燥的进行比对,最后说道。 老大夫说完,方姨娘恍然若惊一般,开口道,“大夫,这药材是做何种用途的?” “石榴皮,涩肠止痢之药也。”老大夫下意识说完又追问了一句,“这是十一小姐平日里用的药?” 方姨娘点点头,道,“这是偶尔得的方子,之前试着给儿喝了一次,没想到真的有效,就一直用着这个方子。” 但老大夫听完,却收敛了神色,将手中仍旧捏着的一块石榴皮丢回药包之中。神色不复之前的愤慨,倒显得有几分怅然。 然后哆嗦着嘴角,念叨着,“庸医害人……庸医害人呐……”边说边站起身。 “白大人,大夫人……老夫已经知晓,十一小姐亡故的原因了,这一切,与景家小丫头无关呐,这是庸医害人啊……” 白大爷不明所以,“您老,刚刚不还说这药是涩肠止痢用的吗?我记得十一丫头就是这毛病啊,这药没有不对症啊,您老何出此言?” 老大夫垂首,苍老的双手,紧了又紧,片刻后才开口道。 “白大人啊……这医者看病,从来都讲究望、闻、问、切,一来是为了找准病症,二来也是了解患者的身体情况……从十一小姐之前的脉象来看,石榴皮的确是对症的良药,但是……但凡用药,都讲究剂量,否恐适得其反。从刚刚药渣的情况来看,这用药极猛,健康的壮年都不一定能受的住,何况是十一小姐这样,从来就肠胃虚疲,又稚年的孩子,况且,这十一小姐,怕还是常年服用。” “是药三分毒……” 老大夫顿了一顿,转过就打算离开。 他该说的都说了,看样子人不服老是不行了,怎奈何庸医乱世…… 对于老大夫的离开,白大爷和大夫人都没有阻拦。 至于方姨娘,此时好像是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一动不动呆立当场。 所有的一切都解释得通了……至此,水落石出。 白纤是服药过量,导致了身体衰竭,而景伍只是刚好在那个当口去看望了她。 不管有没有景伍的到来,白纤都会迎来同样的命运。 的确如老大夫所言,白纤的死,是庸医害人。 白大爷叹了口气,“方氏,你是何处得来的方子?” 呆楞的方姨娘,似乎是在沉思,良久都未有言语。 大夫人却懒得再浪费时间。 “事情既然已经清楚了,还是要早日将十一小姐的事情办妥了,这眼瞅着天就要热起来了……” 大夫人语速极快的安排着碧溪阁的事情,而大夫人的声音,却仿若是刺激到了方姨娘一般。 上一秒还呆呆傻傻的方姨娘,下一秒就已经赤红着双眼,掐住了大夫人的脖子! 正文卷 第61章.各凭本事 () 癫狂的方姨娘,让局面再一次混乱起来。 即便很快就被众人给拉扯了开去,大夫人的脖子上依旧是留下了红到发紫的掐痕。 触目惊心。 点翠一个错身,就快步往外,打算去追还未有走远的老大夫。 还没有迈步出门,便被大夫人叫了回来。 “咳……咳咳,点翠,回来,我无事……” 此时,大夫人的声音已然是哑了好几度,但神色却不见丝毫的慌张。 反而是白大爷,皱了眉,目光很是冷淡地望向了再次跌倒在地的方姨娘。 他有点搞不明白,这从来就循规蹈矩的方氏,怎么一日之间,反差如此之大,若说她是突失女儿,心内悲愤,他可以理解。但从始至终这方氏,都没有责怪过一句碧溪阁的丫鬟照看不利,反而字字句句,先是景伍,后又是她的妻子。 白大爷暗了暗神色,不由地怀疑起方姨娘种种行为的动机和目的。 一时之间,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方姨娘一人身上。包括碧溪阁上下的使唤丫鬟。 而方姨娘亦是“不负众望”,开始赤着双目,咬牙垂泪哭诉起来,“大爷,您道这方子,是谁给妾身的!正是您身边这蛇蝎心肠的大夫人!她分明就是看不惯妾身在她之前生下通儿,这方子原可是她拿来叫妾身给通儿用的。” 白济通一脸茫然,不知这乱七八糟的,怎么又扯到他身上了,他身体强健的,哪里用得上这个止泻的方子。 但白大爷和大夫人,却同时都露出了错愕十足的神色。 方姨娘没有理会白大爷的惊愕,调转话头,直逼大夫人。 “通儿,三岁那年坏了肚子,陆陆续续看了很多大夫都不见好,这方子,可是你大夫人,差当时的贴身婢女秋蕊,来告诉我的!幸好我的通儿,没过几天就自己好转了,否则我的通儿就要着了你的道了!你这毒妇,好歹我通儿也是喊你一声,母亲的,当时他才三岁,你怎么能狠得下如此歹心!” 方姨娘的哭诉,也让白大爷回忆起了当时的凶险。 白济通是他的长子,哪怕只是姨娘所出的庶子,也是备受他的喜爱。 白济通三岁那年,不知怎么的,着了凉,坏了肠胃,当时小小的白济通都快拉的脱了相了,他当时都以为长子是要立不住了,没想到最后却熬了过来。 但当时若过度服用了这石榴皮,怕是当即就会落得和他亲妹一个下场。 白大爷晦涩不明地看向自己的发妻,却发现自己的妻子,已然又恢复了一脸的平静,难道自己和方氏都想多了? 在白大爷的注视下,大夫人平静地开了口。 “方姨娘的记性可真好,隔了十多年的方子还能想的起来,这方子给你的时候,可有纸载?你这空口无凭的,就往本夫人身上栽,你这是欺负死人不会说话吗?” 方姨娘之前所说的秋瑞,十年前难产而死,若是方姨娘无法拿出方子记载的纸张,这一切的确死无对证。 “大夫人,可真是好算计,十多年前的小纸条,妾身怎么还能留得住,早就不知丢到何处去了……” “呵……,那方姨娘的记性不错,不像本夫人,年纪大了,记忆力就不好,我怎么不记得曾给过你什么方子……” “你现在不承认了……害死了我的孩子,你就不承认了……,你妄为白家大妇。” …… 妻妾之间突然的争执,让白大爷,一时之间开始摇摆不定…… 景信也不禁抚额,这女人争执起来,还真是…… “大夫人,方姨娘,听我一句劝,先把十一小姐的事情,给办妥了。死者为大!” “呵……这不是,十一小姐的亲娘,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吗……莫名其妙,自己照顾不好女儿,有点什么差池就往别人身上栽!”大夫人直接出言讽刺。 倒是把方姨娘说的又再次呜咽起来,仿若是承受不住女儿之死一般。 “晦气,景大管家……这儿本夫人是呆不住了,就麻烦你了……”大夫人说着,直接拂袖而去,毫不犹豫地步出了碧溪阁。 方姨娘想要起身去追,却不想被白大爷一眼给瞪了回去。 漫说方姨娘无法证明当年是大夫人,给的这个药方。就算是能证明,这方本也就是有效的良方,导致白纤死亡的是剂量的问题,而不是药方本身。 药不对症,即便是名贵的人参,也能将人活生生吃死,那能说人参是毒药吗? 大夫人走后,方姨娘就完全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只是一个劲的,跪坐在地上低声啜泣,什么主意都提不起,拿不出,仿佛刚刚所有的锋芒都是错觉一般。 可惜方姨娘不知,她这样的姿态,配上她如今的身形模样,并不能让白大爷心生任何的怜惜,相反知会让白大爷生出更多的不适和反感。 很快白大爷也借故离开。 好在大夫人离开前,托付了景信。因为白大爷一离开后,方姨娘也颤巍巍扶着青衣,一副哀思过盛的模样,带上白济通歇息去了。 倒是一下子将烂摊子都甩给了景信。 而这头,大夫人到了致宁院后,也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关上房门,大夫人就开始剧烈的咳嗽,点翠忙不迭地为大夫人拍背顺气。 足有盏茶的时间。 大夫人才缓缓顺过气来,而手中紧捏的帕子,俨然已经沾满了血污。 点翠此刻早已急得双眼通红,“夫人,您真的没事吗?要不还是找个大夫看看……这方姨娘也不知是发了哪门子的疯,怎么就一个劲地针对您啊……” 大夫人将沾了血的帕子丢弃一旁,重新拿出一块崭新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发疯?她可不是发疯……,她不过是想让我在人前吐口血罢了……” “我倒是小看了,这脑满肠肥的方姨娘。没想到她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下得了手……” 点翠轻拍着大夫人后背的手,吓得一顿,略带惶恐道。 “夫人,您的意思是……十一小姐不是因为,那个什么石榴皮服用用量而死的吗?” 正文卷 第62章.孕 () “过量的石榴皮,的确应该是害死白纤的原因,但是这不代表着石榴皮是元凶。” 大夫人的话,把点翠听的云里雾里的,但大夫人没有继续解释,反而是换了个角度,对点翠发问。 “点翠,如果将来你有了孩子,是个打小脾胃虚疲,你会叫你的孩子几年都反反复复不见好吗?” 点翠一愣,她现在也才二十不到,虽然也是憧憬相夫教子的生活,但具体到女儿生病这种事情她还真的是没有想过。 不过回想十二小姐生病时,大夫人恨不得以身相替的担忧,点翠恍惚道。 “婢子想着,婢子的孩子若有不妥,婢子应该会不断寻医问药,治好自己的孩子。这反反复复被病痛折磨着,想来对当母亲的也不啻为一种磨难。” 大夫人轻扯了扯嘴角,“白家的女儿,什么好大夫请不到,若是有心,太医也是可以请来的,偏偏她白纤这一点小病症,一直反反复复,直接落了个药罐子的名声。点翠,你觉得这是**还是天意呢?” 点翠本也不是什么笨人,被大夫人如此点出。 点翠只觉后背生凉,虎毒尚不食子,而方姨娘真的是会故意一直折腾着自己的女儿吗? “夫人,方姨娘为何要这样对十一小姐啊,难道十一小姐不是她亲生的吗?” 大夫人冷“哼”一声,“自然是她生的,否则她那满身的肥肉和满脸的斑迹,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说道此处,大夫人的脑海里就不禁浮现出方姨娘那脑满肠肥,又满脸脂粉的可笑模样,心里一下子就腻歪的不行。 “好了,你出去,晚膳清淡一点。对了,不要让柚儿过来,我想先歇一会。”大夫人吩咐完,也不用点翠搀扶,自己撑了一下桌面,便径直朝着床榻走去。 点翠虽还是无法完全接受,方姨娘故意害自己女儿的说法。但身为大夫人贴身婢女的她,早就习惯了听从大夫人的指令,当即压下心中的惶恐与疑问,伏了伏身,带上那块带血的帕子,缓步出了大夫人的房间,又动作极轻地将门合上。 房内的大夫人和衣躺卧,定定地看向床幔的一角。 此刻床榻上的寝具全都已经更换了新的,但大夫人却依旧觉得有一股陌生的气味。 “呵”,大夫人轻笑,原来五年的疏离,便能让她与自己丈夫之间,变得如此陌生,不习惯了。 白纤的死亡,给白家带去了整整一季的阴霾。 敬德十九年的夏初到夏末,整个白家都笼罩在似有似无的哀色之中。 以至于这期间的几个重要节礼,和几个白家主子的生辰宴席都办的极为潦草。 究其原因,并不是大家对白纤之死有多么多么伤感,而是方姨娘每隔个几日,便会各处哀嚎,倾诉自己对白纤的思念,并话里话外地暗指白纤之死,与大夫人脱不了干系。 如此之下,即便是老夫人,也不好直言训斥方姨娘,毕竟丧女之痛,实乃人之常情。 但一直让方姨娘这样闹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然而,各处尚未动手制止方姨娘的可笑行径,方姨娘的后院便先起了火。 方姨娘的贴身婢女青衣,在一次陪同方姨娘,登门向二夫人诉苦的过程中。 突然晕倒,后经大夫确诊,居然已怀孕接近两月。 青衣在被逼无奈下,只能道出自己所怀的乃是三少爷白济通的骨血。 更要命的是,不待方姨娘找补理由为自己的儿子辩驳一二。 白济通直接跨过,自己的生母,将青衣接到了自己的院里,直言要纳青衣为姨娘。 白济通在亲妹,尸骨未寒的情况下染指自己生母院里的丫鬟,并已珠胎暗投。 如此劲爆的消息不仅在白家范围内,将白纤之死的阴霾完全冲散,甚至最后愈演愈烈,居然传遍了整个京都。 而白家一时之间,亦是被置于风口浪尖之上。 外院,白大爷书房内。 白大爷听着,积谷从外头听来的市井流言。 恨恨地书案上的镇纸、砚台、笔、墨等等都一扫落地。 “孽畜啊!居然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情!白家的名声都要被他给败光了!” “他自己不要名声也就罢了!他就没有想过自己底下,还有许许多多的弟妹吗!我白家在士林之中,向来清清白白,这孽畜……真是要气死我了……!” 相比几个月前,此刻的白大爷显得要苍老了许多。 白发夹杂,血丝布眼。 看向积谷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愤懑。 其实,刚刚的话,他也就是骂一骂,对白家来说,名声算个什么东西…… 在绝对的权势下,名声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点缀。 尤其是四大世家,多年联姻之下,名声这东西,绝对不是联系着各家的纽带。 所以,哪怕白济通在婚前搞出这么一出,白大爷也是不怕成家来退亲的。 他唯一担忧的,只有跳出了世家圈子的杨家。 现在距离之前敬德帝,到访白家,已经过去了足有三月。 而选定白纤柚为太子妃的旨意,却是迟迟未发。 仿若当初筵席上的口头协定,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笑话一般! 而这三个月当中,白大爷也是多次,明里暗里地试探了敬德帝。 而敬德帝,开始先是以,白纤之死为由,说时机不合适。 到了今日干脆直言,说他大子,德行有失,此事需暂缓再议…… 也是直到这几天,白大爷才意识到,白济通做出的事情,影响居然已经如此之大。 “积谷,你去请大管家过来一趟,不管他在做什么,立刻、马上给我请来!” 积谷闻言,马上起身退出书房。 快速向景信平日里,处理事物的院中,然而却遍寻不到景信的踪迹。最后是一个小管事,告知积谷。 约莫,半个时辰之前,三爷,差人邀大管家游湖去了。 这湖,也不是别处,正是白家的荷塘曲径。 此时,虽是即将入秋,但荷塘中仍有一些晚开的荷花可赏。 正文卷 第63章.成宣 () “这次怎么留的如此久,白家现在有你想要的答案了?”景信站在最靠近湖中心的一段廊道上,幽幽开口。 何谓荷塘曲径,那便是将蜿蜒的回廊造在荷塘之中,半湖半廊。 因而在这荷塘曲径游湖,可以坐船,也可选择漫步曲径,景致其实大同小异,曲径到最深处,亦是莲叶接天,甚至更有另一般的风情。 白三爷此刻就站在廊道的另一侧,听到景信的问话。 他下意识半侧了身,看向景信的眼神,充满了不置可否。 他道,“我姓白。” 景信也回侧了身,两人当下面对面注视。 景信轻笑,“你还记得啊……” 说完,便抬步转身,“风景赏过了,你的话我也听完了,没事,少找我,不找我呢,更好,我还蛮忙的……” 不过才走出几步,景信的身影便遮蔽在了漫天的莲叶当中。 白三爷却是“嗤”了一声,再次回过身,面对着荷塘,神色莫名。 而此时的积谷,犹在蜿蜒不绝的曲径中不断地转悠着,这曲径设计得和迷宫差不离,不熟悉道路的人很容易就迷失在曲径之中,有时候明明是和对面的人只相隔了一两米的距离,但实际上,却要转过不少的弯路才能到达,对方所在的位置。 曲径的道路,积谷自然是熟悉的。但奈何,这个季节的荷塘,荷花虽然少了些,但荷叶依旧十分茂盛,很多人影都被掩盖在了一大片的绿色中。积谷也不敢在这曲径之中大声呼喊,因此只能一个岔路一个岔路地去寻景信。 好在,又转过一个弯口,积谷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景信。 “哎呀,大管家,总算是找到您了,小人这腿都快跑折了……”,积谷难掩心中激动,但想起白大爷的嘱咐。 当下又叹了口气,一边和景信一起往曲径入口走去,一边开始和景信絮叨着,今日他在外头听到的流言,并转述了白大爷刚刚在书房发怒时咒骂的话。 景信含笑听着,并不发一言,其实这些不需要积谷转述,他早有猜测。 眼下听到积谷的转述,只不过是论证了他的猜测。 两人都是对这曲径十分熟悉的,当下三转四转,便走出了曲径。 景信忽地停下脚步,对身边的积谷道:“积谷,麻烦你去一趟我住的院子,和我闺女说一声,让她和绿芜先吃晚饭,本是答应她一块用的,这也不知大爷那要废多久的功夫。” “大管家,客气了,麻烦您走这一趟了……这种时候,大爷那也就能和您商量商量这种事情了……” 积谷很痛快地将景信的托付,应承了下来。 眼下这个点正是即将用晚膳的时间,他也已经按照大爷的吩咐找到了大管家。 虽然不能亲自向大爷复命,但就大爷刚刚发的那一通火,积谷宁可帮大管家去跑这一趟。 积谷说完,也不磨叽,直接往景信住的院子方向走去。 确定积谷已经走远后,景信喟然一叹:“你这又是何必?” “呵,我大哥可一直当我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废物又怎么能冒头呢?” 白三爷的身影逐渐从层层叠叠的莲叶中,显露出来,他继续道。 “你对你那个女儿倒是上心,你这又是何必?” 景信一听白三又扯到自己女儿身上,心中一凛,这人还真是固执到无所畏惧。 瞬间便不欲与之再谈,直接不发一言,提步往白大爷书房的方向而去。 而此时的景伍,压根就没有打算和他爹一块吃晚饭。 因为白纤柚,又又又一次来蹭食了。 “十二小姐,大夫人不是不让您随便在外头吃东西吗?”自从白纤柚三个月前出了那档子事情以后,大夫人就严令白纤柚不能在外面胡吃海塞,其实说白了就是不让她去景伍这吃东西。 白纤柚潇洒地一摆手,道。 “没事,没事。母亲,今日有事啊,我都一天没有见到她了,今天我还没有起床的时候啊,母亲就忙的不见人影了,我去请安的时候,也没有看见母亲,问了六哥,六哥也说没见着。” 白纤柚顿了顿,撇撇嘴,“啧”了一声,“景伍,你说这做宗妇的,有那么忙吗?一点空闲都没有,要不我以后还是嫁个嫡次子什么的,这样应该会轻松点,我看二婶天天就是品茶,养花,偶尔练练字什么的,日子过的可惬意了。” 白纤柚说着,还不断做出心向往之的神情。 显然她到现在尚不知晓,自己已经被定给太子的事情。 没想到白济远这厮的嘴巴,还蛮紧的。 看着白纤柚一脸向往的样子,景伍不禁打趣:“十二小姐,你才六岁,就想着要嫁人了吗?你可有对象?” 景伍的打趣让白纤柚小脸一红,也不知是羞还是恼,当即便一蹬腿,跳下椅子,张牙舞爪地朝着景伍而去。 景伍怕伤着白纤柚,赶忙求饶,“,,,我瞎说的……都要当姑姑的人了,稳重点,稳重点……” 白纤柚当下就“切”了一声,神色恹恹,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这样的,也配当哥哥?” “白济远那傻货,都比他强……” 白纤柚和白纤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所以她对白济通这样的行为很是不齿。 白纤柚沉默片刻,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脸惊喜地开口道:“景伍,你说成家的姐姐要是知道了,白济通是这样的货色,会不会来退亲啊!” 白纤柚所说的成家姐姐,就是白济通的未婚妻。 两人已经过了文定,定在来年三月初九成婚,离现在也不过是大半年的光景。 成家亦是四大世家之一,本家在兖州。 这成家的姑娘,单名一个宣,如今年方十六,之前的几年,一直都是跟着父母在京都居住,虽是庶女出身,但成家这一代,偏偏就只有她一个姑娘,加之生母姨娘又早亡,是嫡母养大的,单从出身上,成宣,完全不输给白济通。 三年前,成宣与白济通定下婚约后,才回的兖州待嫁。 实质上成宣其实也是在京都长大的,与白纤柚以及景伍,都算是熟悉的。 虽然成宣,要年长许多,但架不住白纤柚就是偏爱成宣,喜欢给她写信。 即便开头两年,白纤柚的所谓的信,其实都是涂鸦…… 景伍一听白纤柚这话,大致就知道了白纤柚的想法。 不禁无奈道:“成家小姐的父亲,可还在京都为官呢,这事情怎么都轮不到十二小姐你去掺和……” 正文卷 第64章.倾轧 () 景信原以为,白大爷找的那么急,是为了他心爱的大儿子。 所以这一路行来,景信将怎么劝服白大爷,以及如何把白济通那点腌事降低影响,都已经打了完整的腹稿。 但当白大爷,倾吐完他的忧虑后,景信的瞬间反应,是哑口无言。 万万没想到,这白大爷操心的居然是六岁女儿的婚事,这说起来他家闺女还要比白纤柚大了两岁,但他可从不敢想嫁女儿这种事,无他,考虑这种事情太废爹了。 暗自吐了口气,景信道,“大爷,何必担忧于此呢?十二小姐还只是个稚童而已啊。” 白大爷此时是一脸的烦闷,看向景信的眼神里大有“怎么连你都不懂我”的怨色。 “景信,此事一日不定,我这心里便是一日难安啊……” “朝堂之上,虽大多仍是为世家所把持,但这世家圈子,却早就不似早年间那么团结一致了。” 前朝时期,尤其到了前朝后期,皇权倾轧之下的各个世家可谓是铁板一块。 但在前朝的覆灭和齐朝的建立的这几十年间里,世家的圈子里亦是不断更迭,老牌世家的没落,新世家的崛起,这些都是时有发生的。 白大爷继续道。 “而且我观皇上他手上的砝码也是越来越多,此长彼消之下,世家恐早晚将有一次大洗牌……” 说到此处,白大爷看向景信的眼神已经带上了哀色。 “我白家,已经当了太多太多年这四大世家之首了,不能断在我的手里……,景信,你明白吗?” 白大爷的忧虑,景信自然是懂的,但他觉得白大爷想的还是过多了一点。 齐朝沿袭了前朝的各类制度,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官吏的选拔和任用。 官吏的任用制度,经过秦、汉、新、前(庆)几个朝代的,不断演变和改进,在前朝时期就基本确定了三师、三公、五省、三台、九寺、五监的制度。选官制度,也从察举制度转变为了九品中正制。 两者相辅相成,演变到现在,早已形成了士族把控选官的制度,五省中的尚书省把控朝堂的局面。 士族与皇权不断对立,制约下,最后反而形成诡异的平衡。 前朝正是因为想要打破这种平衡,才引起了士族力量的反弹,最终被逼退位,让士族出身的杨家登上了皇位,创立了如今的齐朝。 景信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一脸忧色的白大爷却是自顾自又说了起来。 “三十年前,那场大胜之后,天下世家都太安逸了……” 显然,白大爷这是,一时间沉浸到了自己忧虑满满的世界里。 景信叹了口气,不得不出言打断了白大爷的自说自话,语气轻缓并稍带了些安抚,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大爷,您切莫忧思过甚了,二十年内,您现在所想的都不会发生。” “而且现阶段,皇上为了巩固皇权,只会是以安抚世家为主。”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直直地看向白大爷,此时白大爷也从自己的悲观世界里被拔了出来,与景信对视着的眼神中明显带着惊讶与疑惑。 四目相对下,景信继续和缓说道。 “……而联姻不正是最好的安抚方式吗?至于为何秘而不宣,想来是不想那么早,就扑了那些和您有着同样想法的世家的心思……,嗯,毕竟这太子妃的位置只有一个。” “那难道就这样顺了他的意?”,白大爷下意识开口问道。 他所求的是在当下诡谲局势下,安安稳稳保下白家。 白家已经做到了世家势力的头排,但这不代表他愿意带着白家成为世家与皇权之争中的排头兵! 若是与杨家成为姻亲,那么自然便有了理由作壁上观。 这也就是为什么白大爷如此看重,白纤柚与太子之间婚约的原因。 景信淡然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这世间不从来都是,有求皆苦,无欲则刚吗?” 听到这话,白大爷感觉自己的身体连带着思维,都好像瞬间僵了一下,但下一瞬,清明与豁然便席卷他的身心。 世家与皇权如今虽是又有了相互抵抗的矛头,但敬德帝在位期间,这矛盾却是绝对无法爆发的。 而长则十年,太子妃的位置却是绝对会被定下来。 “呼”的一声,白大爷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看来是我着相了,竟是入魔了一般,却是没有想到自己是被人给牵着鼻子走了……” “我白家可以借助一个太子妃的位置,将整个白家摘出,他杨家又何尝不需要一个世家高女出身的宗妇……” 不得不说,白纤柚作为第一世家的嫡女,又搭着其外家钟家。完全称得上是世家女中,最贵重的一个了,除了年纪略小些,对敬德帝来说,白纤柚是最好的人选。 比起敬德帝,他才应该是高座钓鱼台的那个! 豁然开朗的白大爷,一下子就消了之前几月的郁气。 他语气轻快地与景信调侃道,“没想到你还对儒家有所涉猎?” 景信的神色依旧淡淡,“诸子百家,不管哪家,能留存下来的必定还是有其道理的。” 此时解开心结的白大爷,已完全不复刚刚的阴郁,甚至大有点飞扬之感。 虽现在的风气多是推崇老庄之说,但白大爷年轻的时候涉猎极广,儒家的一些思想学问,他亦是读过,好心情的白大爷当即便想与景信,交流个中心得。 但景信的下一句话,却直接破坏了白大爷刚刚好转的情绪。 “大爷,前几日三少爷和我说,他想从大厨房调拨几个手艺好的厨子到他院子里,您看这?” 白大爷蹙眉,被胡子掩盖住的嘴角此刻又有了,再次耷拉的势头。 “他的吃食,不从来都是从大厨房过的吗?何必多此一举。” “罗姨娘几日前已经搬到了三少爷的院里。”景信提示道。 可惜,白大爷对自己儿子的荒唐事,显然没有关注太多,他没有一下子听明白景信的提示,反而是顺着景信的提示,下意识就问了一句,“哪来的罗姨娘?” 不过好歹白大爷也是,听着积谷将白济远的那档子事情,听了个大概。 他就反应了过来,“你说的是,原来碧溪阁里的那个丫鬟?” 看到景信点了点头,白大爷感觉自己心中的怒火有点不受控制。 之前他所有的心神,都被牵制到白纤柚的婚事上,白济通的混账事情他只是,大致了解了一下前因后果。 白济通已经十八了,身边自然是有伺候的通房丫鬟,这是世家公子的惯例。 而当下虽也是有各种避孕的方式,但意外这种事情总归也是避免不了的,若是碰到了,各家也会捏着鼻子认下,毕竟子嗣是无辜的。 不过姨娘,作为半个主子,从来都是要正妻进门之后,由正妻同意了才可以确定的。 白济通闹出人命的行为,往小了说,就是年轻人少不经事,荒唐了,但也是能被理解的。 但绕过未进门的妻子,抬姨娘,这简直就是将成家的脸面直接弃之不顾! “啪”的一声,白大爷的手重重地拍在了楠木书桌上,手掌传来的剧痛让白大爷忍不住又皱了皱眉。 但这痛完全抵不住他内心的怒火。 “这个孽子,怎么敢?他是不懂规矩吗!”不同于之前的抑郁烦闷,此刻的白大爷感觉有点头晕心慌,如果抬姨娘这事继续闹大,传了出去,他也不确定成家是不是会退亲。 若是因此两家交恶,再结合如今朝上朝下诡谲的局势,他有点不敢细想下去。 “厨子,不用拨了,这‘罗姨娘’之称,也好意思让人叫出来,没有通禀父母,没有报过官府,也好意思说是姨娘?” “方氏自己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婢女,让她自己去处理掉,白家不需要如此低贱的孙辈!” 方氏当年就是以丫鬟之身爬的床,没想到她的丫鬟也和她一个德行! 真是怎么样的主子,带出怎么样的奴才!简直是恬不知耻! 景信没想到白大爷,这三两下就下定了如此的决心,虽然有点伤阴德,但这与他关系不大,他也不过是出了这个门,随意找个人给方姨娘去传信罢了。 他也懒得和白大爷再针对白济通的事情,探讨一些补救换回的措施。 当下便直接便辞了白大爷,离开了书房。 正文卷 第65章.哑大厨 () 被景伍按下了,给成宣写信想法的白纤柚,有点愤懑。 但这一点不会影响到,她的食欲。 看着不停扒拉还嫌不够的白纤柚,景伍就纳闷了。 “大夫人,没给你吃饱吗……” 白纤柚“豁”地一个抬头,“你都没有发现我瘦了吗?” 这景伍哪儿看的出来,除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白纤柚一起吃饭以外,她俩隔三岔五就会见到面,哪儿分辨得出来瘦没瘦。 但大概是白纤柚此时的目光,太过于幽怨,景伍也不好吐槽,反而顺着白纤柚的意,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又假模假样装着回忆了白纤柚之前的样子。 然后她诚恳道:“好像是有点瘦了……是不是最近长高了?” 白纤柚满意于景伍的回答,转头不再看景伍,反而抬手给自己盛了碗汤。 白纤柚喝下一口汤,突然对景伍说道,“景伍,我感觉,我母亲最近怪怪的。” “特别是最近一个月,我经常找不见她,我感觉母亲才是真的瘦了,我明明都一直盯着她吃饭,吃肉,吃的比以前都要多,偏偏她还瘦了。” 说着白纤柚慢慢地抬起了头,看向景伍,犹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满是犹豫与担忧。 “我母亲好像是生病了,可是我又不敢问她,我就去问了点翠,问了严妈妈,但是她们都说是我想多了,母亲没有生病,最多也就是被方姨娘闹得有点没休息好……” 不得不说,小孩子的直觉是很准的。 景伍若不是当时恰好读到了点翠的心声,怕是也想不到大夫人已经得了重病。 但这事,她虽然是知道,却只能是藏在心里,与大夫人朝夕相处的亲女尚不知晓的事情,她一个外人如何会知。 景伍“唔”了一声,她记得大夫人好像是咳血了? 咳嗽这种事情,也不知道大夫人是如何忍住的。 不过既然是瘦了,那多吃点总归是出不了错的! “十二小姐,我记得致宁院现在的吃食,都是走的外院大厨房?” 白纤柚听着景伍的话,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大厨房,我记得有个厨子,做菜很不错,好像是叫什么董小安还是董大安来着,改明儿,让他给致宁院做几个菜,兴许是大夫人这几个月,吃不惯大厨房出的菜色,换换口味试试呗。” 白纤柚毕竟年纪小,乍一听景伍讲的好像也很有道理,当下就面上一喜。 “我怎么没想到,景伍,景伍,你说的那个董什么安,他擅长做什么菜,我现在就让人通知他准备起来!” 白纤柚这么一问,倒是让景伍感到有点尬尴。 她只吃过董小安做的杂粮馒头,并没有吃过董小安做的菜啊…… 这几个月她时不时,也会让绿芜去大厨房取几个董小安做的馒头。 但这不是因为,景伍偏爱吃馒头,相反面点里她最不稀罕的就是馒头,因为没馅…… 可董小安偏偏,日日只负责做下人们吃的杂粮馒头,大厨房她能混点吃的已经不错了,想要插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景伍状似思考地支吾了一下。 “面点……味道不错。”如果你能欣赏的了,杂粮…… 白纤柚眼睛亮亮地“嗯、嗯”了好几声,点头如捣蒜。 汤包,饺子,面条,各类糕点她都喜欢,面点技能甚合她意。 于是,白纤柚直接将喝到一半的汤碗放下,随意擦了擦油汪汪的嘴。 开口道,“景伍,我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喊上了在外等待的含靛和含紫。 显然是往大厨房去了。 如此风风火火的白纤柚,倒是突然让景伍想起了白济远,这兄妹俩的性格其实还是很像的。 也不知到白济远这厮最近在干什么…… 蛮久没有看见他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最近太宅了。 自从上次服用了【读心泪】,领会了人心的形形色色,又经历了白纤之死和之后方姨娘的无端闹腾。 景伍感觉自己有点厌恶人群。 更多的时候,她宁可就这样宅在自家的院子里,哪儿都不去。 为自己的“厌世”叹了口气,景伍也没有心思再吃下去。 站起身,便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碟。 刚刚收拾了一半,绿芜便走了进来。 绿芜道,“放着,我来……” 景伍也不矫情,当即便退到了一边,将残局交给绿芜。 看着绿芜,景伍忍不住试探道。 “绿芜,十二小姐说大夫人好像病了……” “啪”,绿芜手中的碟子摔了个粉粹。 碗碟的破碎声,吓到了景伍,也惊醒了绿芜。 绿芜赶忙低下身,收拾起地上的碎片,但同时也不忘敲打景伍。 “人吃五谷杂粮,自然会生病,大夫人如果生病了,肯定会请大夫过府,轮得到你操心什么……” 白纤柚的到来,在大厨房里引起了轰动! 满屋的油烟味,逼得白纤柚只在大门外晃了晃,就远远退到了空旷的院子里。 但光是那么一晃,就足够让厨房里的厨子们卯足劲表现了,一时之间,大厨房里倒是听听哐哐,愈发热闹。 白纤柚捏着鼻子,手持扇状,不停地妄图驱散身边的油烟味。 “含紫,哎呀,要不还是你进去……你熟,你找那个,董什么安,额,就叫他做个最拿手的,吩咐完就我们就赶紧走。” 白纤柚一开始是好奇,能被景伍夸的厨子会是个什么样子,所以才会急吼吼亲自过来一趟,但可惜,她迈不进那个腿。 含紫点头应是,三个月下来,她对这大厨房的确是熟悉,但她怎么不记得有姓董的大厨?不过疑惑归疑惑,她可不敢反驳白纤柚,有没有进了大厨房以后,一问便知。 当下含紫便伏了伏身,往厨房里走去 而半饱的白纤柚,此刻居然也有点习惯了不远处传来的油烟味,甚至感觉还有点没吃饱…… 看着含紫的背影,她突然想起,景伍说这个董什么安,好像是做面点的,那就要一份的话,自己是不是就没的吃了? “哎,含紫,要两份!!!”白纤柚赶紧,喊住已经一步跨入大厨房的含紫,追加了一份。 含紫听到白纤柚的声音,转过身,又伏了伏身,示意知晓。 过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 含紫便从大厨房出来了。 待到含紫走到近前,白纤柚急忙问道:“找到那个厨子了?他有没有说要做什么东西?” 含紫此刻的神色,却略带点古怪,“小姐,找到了,也吩咐他做两个拿手菜了,只是……小姐,那个董大厨,他……他是个哑巴……” 正文卷 第66章.食 () 白纤柚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她对景伍的话,从来都是全盘相信的,景伍既然能推荐这个厨子,那这厨子毋庸置疑,肯定也必须有其过人之处。 但含紫看到白纤柚这个表情,以为白纤柚是不满了这个厨子,她正想继续添把火。 白纤柚下一瞬,却是一脸不耐地睨了她一眼,年纪虽小,却把大夫人的气势学了个十成十,逼得她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地又咽了回去。 “做菜又不是用嘴巴做的,你管他是聋是哑!” 含紫感受到白纤柚话中的冷淡和敲打,忙不迭地低下头,不敢再注视白纤柚一分。 白纤柚扯着嘴角轻“哼”了一声,以眼神示意了一下含靛,也不理会含紫,转身便走。 黄栀和落缤之后,她没了贴身服侍的丫鬟。 于是,她母亲调拨了含靛和含紫两人供她使唤,不过时间尚短,到底是用着还不习惯。 含靛倒还算是进退有度,这含紫却是有点拎不清…… 胆小怕事,偏偏还爱出脸面,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 景伍完全不会想到,她一时间抖机灵用来搪塞白纤柚的话,会在之后给董小安这个来自未来的五星级大厨,带去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时此刻的景伍,正面对着他爹的灵魂拷问。 “闺女,你怎么都不给爹留一口的吗?”景信对着景伍哀怨开口,说完还顺手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场面,直叫人怀疑景大管家,是饿的只能喝水充饥了…… 景伍略感尴尬,他爹今早出门的时候,的确是嘱咐过,晚上会早点回来和她一起吃晚饭。 其实准备晚饭前她还是记得这茬的,甚至还特特意提前拿酒和秋油腌制了几对鸡翅,打算做个秘制酱烧鸡翅给她爹尝尝。 但不巧碰上了突然上门蹭吃的白纤柚,再加上景信到点了也还没有回来。 她还以为她爹,食言而肥了,所以如今这鸡翅,早就都进了白纤柚的肚子。 其他的菜,也都在景信进门前被绿芜给收拾掉了,哪儿还有什么剩下的…… 景伍虽有点尴尬,但却是毫无愧色道。 “爹,这不怪我,我以为你不回来吃了呢,你别这样看着我……大厨房不是日日有备着你的菜的吗,你吃大厨房的就好了啊!” 景信闻言,又是叹了口气,下意识地举起手边的杯子,却发现杯中的茶水原来刚刚已经喝干了。 愈发哀怨无奈了。 “哎,爹不是托了积谷来传话了吗?只是让你先吃,又没说我不吃。” 景伍一愣,今天来她家院的,应该就只有白纤柚主仆啊。 “积谷?没来过啊,爹你确定你让积谷来传话了?” 景信自然不会因为自己女儿的质疑,而感到恼怒,他了解自己的女儿,但积谷当时明明是他亲眼所见,往他家的院子方向走的。 景信忍不住思索起来。 就这一点的路,还能发生什么意外不成? 又或者是积谷离开曲径荷塘之后,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吗? 但即便如此,以积谷的稳妥应该也会另托他人,毕竟只是传个话,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人人皆都是做的来的。 景伍看着他爹就这样莫名地陷入了思考,也不敢随意打断。 起身给她爹添了个茶,便走了出去。 恰好碰到正欲进门的绿芜。 “绿芜,积谷没有来过?我记得是没有的,对。” 景伍拉住绿芜,疑惑地小声问道。 绿芜亦是疑惑地点了点头,有点不明白,怎么会突然没头没脑地扯到积谷,积谷不是应该在大爷那当差吗? 抬眼看了看屋内思索静坐的景信,和眼前一脸神色莫名的景伍。 绿芜忍不住低声问道,“怎么了?” 景伍摇摇头,她一个宅女又怎么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突然。 “咚、咚、咚”,闷重的敲击声,从院子的大门处传来。 景信身为大管家,自然是有许多的事情要处理,这个点会来找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但当下突然的诡异气氛,却让景伍莫名感觉到了压抑,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似的。 绿芜这时对景伍说道,“我去开门,你还是回屋。”,说完便向大门处走了去。 绿芜离开后,景伍没有跟着马上离开,而是回头看了看她仍在思索中的爹。 此时的天色尚未完全暗透,但晚饭时候景伍这就早早点了灯。 烛光一时间映衬得景信,好似在这昏暗之中发了光一般。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景伍的目光。 沉思中的景信突然回过了头,接着又站起了身,将杯中的茶水再次一饮而尽后,他道。 “爹要去忙一会了,给爹准备个宵夜,温在厨房就好……” 景伍愣愣地点了点头。 当她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逐渐暗下的夜色之中。 无星无月的天空,积压着厚厚的云层。 明明白天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此刻却莫名有种风雨欲来的趋势。 景伍取了堂屋内的烛台,小心翼翼地护着烛火,一路向厨房走去。 而突然安静下来的小院,此刻俨然就只剩下了景伍一人。 厨房里,景伍默默得揉着面团。 无所适从。 灯火通明的致宁院。 大夫人操劳了一天,早已经是饥肠辘辘。 但白纤柚却是任性得一直不让开席,因为她怕她母亲若是晚膳用到一半,怕是会吃不下面点,这岂不是要白费了她的一番心思。 大夫人无奈道,“柚儿,你不饿吗?” 白纤柚在景伍那儿蹭了半顿饭,此时并没有太多饥饿的感觉。 但她又不敢直言,只能吱呜着用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拖住大夫人,心中却是暗暗怨起那个董什么安,做个吃食废那么久的功夫! 好在,此时含紫过来复命,说是晚膳已经准备妥当了。 白纤柚目光注视到含紫,含紫轻点了点头。 白纤柚这才放下心来,转过身就去拖拽她身边的大夫人。 “母亲,走,用膳了。” 大夫人,哪里会不晓得自己的女儿肯定是在晚膳上有什么动作。 所以,大夫人才会饿着肚子配合着白纤柚各种奇葩的理由。 但下一刻,坐在饭桌前的白纤柚,却是怎么都找不到她要的面点! 正文卷 第67章.赏 () 大夫人不像白纤柚,思维已经被“面点”牢牢地给绑住了。 她一眼就发现了桌上两道从未见过的菜色。 其中有一道,模样甚是怪异,素净的碗碟里,浓稠的金色汤汁打底,一个大肉丸就直接置于汤汁中央,没有其他任何的修饰。 平日里这样一眼就让人感觉荤腥的菜色,大夫人是断然不喜的,但不知是不是今日,白纤柚那么一闹腾,把她饿的有点狠了,大夫人看着这大肉丸,竟是感觉有点食指大动。 一旁的点翠服侍大夫人多年,自然能从大夫人的神色中做出判断,当下便执箸,破开了大肉丸,夹起了一小块放到大夫人的碗中。 而另一边,因为找不到“面点”,犹在生气的白纤柚,闻着肉香味,一时间忘记了生气,反倒是感觉有点饿了。 她也不用点翠帮忙,自己就拿来公筷,从盘中夹出一块,放到自己的碗中,然后直接就用碗中的勺子把肉扒拉进了嘴里。 肉香混着蟹的鲜甜咸香,一种从未有过的美味体验,直击白纤柚的味蕾。 稍微一抿,都不需要嚼,嘴里的肉就轻松化开,肥而不腻,滋味十足! “咕咚”白纤柚将嘴里的肉一口咽下,手中的勺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再次往装着大肉丸的盘子伸去。 完全顾不上自己的母亲有没有的吃了! 此刻的白纤柚,太激动了,她发现了比景伍准备的火锅更好吃的东西了! 大夫人虽也惊艳于这道菜的滋味,想要再吃几口,但看到自己女儿这急不可待的样子,她便收敛了念想,并以眼神制止了身边的点翠。 大夫人错开眼神,瞟到另一道新菜色上。 “点翠,盛点汤给我。”,大夫人道。 此时,桌上共有两道汤,其中之一是致宁院常有的芙蓉汤,算是大夫人极少数比较偏爱的菜色之一。 这个汤看着简单,但要把握好各个食材的比例和火候,也是极难的,火候未到,这芙蓉就成不了形,但火候若是过了,这芙蓉就老了。 此刻,大夫人目光所视,口中所说的汤,显然不是芙蓉汤。 而是另外一份。 点翠一手重新取了个干净的空碗,另一手执汤勺,轻轻地在另一份汤中舀起了一勺浅黄透亮的汤汁。 而这汤碗之中,除了汤,竟是别无他物,熬汤的食材尽数捞出,只留了吸饱了原料精华的汤汁。 大夫人接过汤碗,不同大肉丸子的肉香扑鼻,这一碗汤,端得近了,才隐约闻到一股清新如甘的气味。 “不错。” 食物讲究除了“味”,亦是讲究“香”的。 这碗汤的香,甚合大夫人的心意。 当大夫人正要喝到第一口汤的时候,白纤柚已经一个人将整个大肉丸子,消灭了泰半。 突然,白纤柚发出“咯……”的一声。 接着,“咯……咯……”一个接一个,竟是有点停不下来。 大夫人赶紧放下手中的碗,空出手来,轻轻拍打着白纤柚的背。 哭笑不得道,“柚儿吃的那么急做什么……母亲又不抢你的。” 大夫人这话说完,白纤柚一愣,脸一红。 瞬间又噎,又憋。 大夫人急得腾出一只手,拿起了刚刚被自己放下的汤碗。 “来柚儿,喝点汤,顺顺气……” 白纤柚此时虽是极度羞恼,但被噎住的感觉又实在难受,当下也顾不得其他。 就着自己母亲的手,三两下就把浅浅的一小碗汤给喝干了。 “呼……苦……” 白纤柚从汤碗前抬起头,吐着舌头,一脸的苦巴巴。 她心中不禁猜测,自己不会无意中喝了她母亲的药……有点苦…… 白纤柚此刻苦巴巴的样子,逗乐了大夫人,让大夫人不禁打趣道。 “你这丫头,汤有甜,有咸,怎么会苦呢?” 白纤柚吐着舌头,含糊不清回道,“有点苦,咸的,真的。” 母女俩说话间,点翠已经重新盛了一碗汤,放在了大夫人的手边。 大夫人看着怪模怪样的白纤柚,还道白纤柚这是在逗着她喝这汤,遂,嗔怪地看了一眼自己搞怪地女儿,也不戳穿她。 直接拿起汤碗,用起汤来。 却是不想,这汤入口的确是一股子的涩苦味,大夫人忍不住皱了皱,说也奇怪,短暂地涩苦之后,居然是慢慢的甘甜。 一口咽下。 汤汁顺着喉咙下滑,居然让她感到一股奇异的通透感,自xiong腔散发到全身。 大夫人忍不住又喝了几口,这种通透感愈发的明显。 就连肺部郁结着的憋闷感,都有些许消散的感觉。 白纤柚看着她的母亲,将这苦汤喝了一口又一口,赶紧拿勺子挖了一勺的肉,塞进嘴里,压了压自舌根发出的涩苦味。 待白纤柚将这一满勺子的肉,细嚼慢咽地咽下之后,大夫人已经在喝第二碗汤了。 白纤柚皱着眉眼,龇牙咧嘴道。 “唔……母亲,这是您的药吗,不好喝,又咸又苦又涩,母亲你要不要吃口肉啊,压一压……” 用肉压药,这也就白纤柚能想的出来了…… 大夫人放下喝了一半的第二碗汤,感觉舒畅不少,但这通透舒畅的感觉显然是越喝越少。 这时的大夫人也早已反应过来,这汤里应该是加了什么药材,又刚巧对了她如今的病症,所以才会让她感觉久旱遇甘霖一般。 “这不是药啊,就是汤,柚儿喝不出是肉汤吗?”大夫人道。 白纤柚快速摇头,她光记得苦了…… 大夫人轻笑了一声,心中不由纳罕,大厨房居然还有这样手艺了得的厨子。 转过头,隔着纱幔,她看向稍远处静立一旁的含紫,提声唤了一声“含紫”。 含紫听到大夫人的声音,立刻颤了一下,又强自镇定下来,转过身,面对了大夫人,低伏了身,故作镇定地回了个“在”。 因为白纤柚吃相着实豪迈,大夫人又不愿拘着她,所以一般娘俩用餐的时候,也就一个点翠在旁服侍,其他人都隔着纱幔,在后头候着。 大夫人此刻,隔着纱幔,光听声音,都能想到含紫蠢笨胆小的样子。 虽是烂泥扶不上墙,但好在还能跑个腿。 大夫人道,“含紫,你进来”。 含紫闻言心中警铃大作,如今致宁院和大厨房之间的取餐和日常转述虽然已经不是她在负责了,但偏偏今日这一顿,却是过的她的手。不会是那个寒酸小子做的东西出了什么差错!她就知道,就那样的能做出什么能吃的来! 含紫心中忐忑,但却只能是硬着头皮,掀起了纱幔,低垂着头,走进了母女俩的用餐区。 此时大夫人抬起了手,指了指那道被白纤柚说是“药”的汤。 语气平淡道。 “这个菜是哪个厨子做的,明日,你取十两赏给这个厨子,让他继续做这个汤。” 含紫听到此处,一下子松下气,只要不是出了岔子就好,当即她便大着胆子抬了点头,当看到大夫人所指的汤,却是忍不住大吃一惊。 怎么可能是这道菜! 就那么一个低微的小帮厨,随便鼓捣了几下,做出来的东西,居然不仅入了大夫人的眼。 甚至,大夫人还要赏他! 还是十两! 当初府里买他这个人的时候,怕是都不用十两! 难道,大夫人其实口味甚是独特? 正文卷 第68章.谢姨娘 () 母女俩各自用膳,皆对今日的膳食表示满意。 白纤柚,自是不肖说,她本就在景伍处吃了半饱,但这一餐遇着意料之外合口的美食,哪怕是不那么饿,白纤柚还是卯足了劲吃了两大碗。 大夫人也因为,那奇特的汤水,比平日多吃了好几口饭。 饭毕,母女俩正对坐饮茶消食。 此时用膳时的纱幔已经重新挂起,吃的饕足的白纤柚,这才注意到已经退到了外头的含紫。 “含紫,面点呢?”白纤柚放下茶盏,张口就问。 含紫吓得瑟缩了一下,神色间带着十足疑惑,仔细回忆了一番,战战兢兢道:“小姐,什么面点?您没有吩咐婢子,和大厨房那点面点呀……” 白纤柚小脸一黑,正欲发作。 “怎么,柚儿还没有吃饱吗?”大夫人柔柔地开了口,脸上没有任何的不悦,却让白纤柚心中本能地突了一下。 “哎呀……母亲,面点是给您准备的啦……我听说大厨房那有个做面点很厉害的,就让他准备了点拿手的,好给您换换口味。”白纤柚凑到大夫人身边,撒娇道。 大夫人听了白纤柚的话,叹了口气,轻抚了一下白纤柚的小丫髻。 “母亲,吃的挺好的,柚儿何必如此费心。” 大夫人大致已经猜到了,今日这两道新菜应该就是白纤柚特地定下的。 只是不知为何白纤柚,将这两道菜误会成面点了。 “柚儿,你刚刚说的很厉害的厨子,是哪个?” 白纤柚,咧了咧嘴,不确定道。 “董什么安……” 大夫人无奈道,“那你之前没有听到含紫,说了吗,刚刚用的那道汤,是一个叫董小安的厨子做的?” 这个白纤柚真没听到,她当时正心无旁骛地吃着剩余一半的大肉丸子。 忍不住龇了龇牙,白纤柚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是被景伍给误导了,略带嫌弃嘟囔道:“什么手艺啊……又涩又苦。” 大夫人点了点白纤柚的鼻子。 “龇牙咧嘴的,什么样子。你吃了个精光的那道菜,怕也是董小安做的,对吗,含紫?”说到此处,大夫人已经再次将目光转至含紫身上。 含紫此刻又一次听到大夫人唤自己,早就已经吓得不行。 也没听清楚大夫人说了什么,一个劲只是点头称是。 惹得大夫人,忍不住皱起眉。 这含紫,还真是一块彻底成不了形的烂泥。可笑,现在诺大的致宁院居然无人可用。 不说,这一顿晚膳下来,差点吓破了胆的含紫。 白纤柚此时真是惊呆了,她完全不明白一个厨子怎么能同时,将菜做到两个极端…… 踢踏杂乱的脚步声,突然在门外响起。 “谢姨娘,谢姨娘,您别急啊……夫人和十二小姐还在用膳呢,老奴先禀了大夫人,您再……” “闪开……” “哎呀,谢姨娘……” “咣”的一声,门一下就被大力推进。 上一秒还犹在疑惑的白纤柚,循声望去。 来人正是刚刚在门外差点被拦下的谢姨娘。 谢姨娘汲着夜色而来,一身墨绿色的衣衫却丝毫不显老气,反而给人一派身姿飒爽之感。 明明已经三十多岁,看着却依旧像是刚刚二十出头一般,完全无法让人相信,她的女儿都已经到了快出嫁的年纪。 几步跨入室内,谢姨娘边走边急切道。 “夫人,您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喝茶呀……前院那儿都乱成一锅粥了!” 大夫人轻笑了一声道,“前院如何,与我何干?” “我只要管好这白家后院不出岔子,就已经够好了……前院有大爷,有景大管家,哪儿有我这妇道人家插手的余地?你说对吗?归……” 谢姨娘一窒,对上大夫人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她突然感觉自己跟个跳梁小丑一般。 谢姨娘,全名谢福归。 是大夫人当年托家里,特地照着已故林姨娘的模样找来的。 谢姨娘当年刚满十三岁进府时,林姨娘仍旧只是个外室。所以谢姨娘一开始并不被白大爷所喜欢。 却没想到,几年过去,谢姨娘与林姨娘越长越不像,而气质也越来越特别。 到了现在,林姨娘命陨,方姨娘痴肥,而大夫人也与白大爷早就离了心。反倒是谢姨娘,成了白大爷,唯一的心头好。 “夫人,话不能这样说,这前院可还住着您的儿子呢……”谢姨娘敛下心神道。 “唰”的一声,大夫人奋身欲起,张了张嘴想要问白济远怎么了。 但冲口而出的却是,一声盖过一声的剧烈咳嗽。 大夫人动作极快地从怀里掏出了帕子,覆住口鼻。 这时白纤柚已经被眼前突发的情况,给吓住了。 她“啊”地尖叫了一声,扑到了自己母亲身边,瞬间已经是涕泗横流。 点翠怒视了谢姨娘一眼,心中暗骂了一句白眼狼。赶紧上前替大夫人顺气。 严妈妈奋力将白纤柚拉离,边拿帕子帮白纤柚清理着,边略带埋怨对谢姨娘道。 “谢姨娘,您明知道,六少爷是我们夫人的心头肉,您作何要如此吓唬我们夫人。前院发生了什么,您直说便是……” 谢姨娘抿了抿嘴,对眼前景象甚感措手不及,听到严妈妈的暗示,她赶紧道:“六少爷,哎呀不是六少爷。” “是三少爷啦……,三少爷他不是,刚纳的那个什么罗青衣,还是彩衣的,前几天说有了孕,不就被三少爷,接去了前头他自己的院子嘛……” “谁知道,刚刚这个罗,诶……反正就是撞破三少爷和三房夫人,那个娘家侄女私会了,她想上去理论,却没注意脚下,一下子踩空了。” “我看着,像是没什么大概,只是没站稳,又跌在了地上,可架不住她嚎得厉害,一直在说是被那个孙家小姐,给推的……” “也是没想到,这孙家小姐才多大啊……比我楠儿还小呢……就想着这种事情了……” “……” 谢姨娘说到最后,完全就是在不停絮叨,但好在她总算是将事情说了明白。 大夫人原以为,刚刚咳嗽来的那么汹,她都已经做好了病情暴露的准备,但没想到,谢姨娘说到一半,咳嗽就慢慢地止住了。 “你怎么知道的?”大夫人淡淡开口,打断了犹在废话的谢姨娘。 谢姨娘“额”了一声,停下絮叨。 “刚好……刚好路过。” 实际上,她是在偷听白济通和孙香茗互诉衷肠……但她虽不算什么正经长辈,那也起码算是长了一辈,这话她说不出口。 正文卷 第69章.争 () 孙香茗感觉自己背透了,她不过就是想碰碰运气,在繁园溜达溜达,看看能不能遇到白济远或者是白济逸。 却是不想被白济通,抓着说了好大一堆有的没的。 她眼看着,已是成人模样的白济通,涨红了一张脸,向她倾诉爱慕,感觉自己被噎的不行。 她的确是有心搭上白家的少爷,但白济通是绝对不在她的考虑范畴内的。 先单单是年龄上,俩人年纪就相差太多了,待她到了适婚的年纪,白济通怕是早就当爹了,难道她还要盼着白济通死了发妻,给他做填房不成? 有更合适的白济远和白济逸,她是疯了才会看上白济通。 何况,她可是世家嫡女,白济通一个丫鬟婢子生的庶子,他配喜欢自己吗? 孙香茗忍着不耐,不断扭动挣扎着。 而这一幕,看在白济通眼里,却是女儿家面皮薄,欲擒故纵的手段罢了。 白济通自以为魅力十足地轻笑了一声。 “茗儿无需害羞,我会等你长大的,只是如今茗儿已经出落得如此撩人,真不知再过几年会长成如何的倾国倾城,茗儿我这是情不自禁,你可感受得到我的心意……” 白济通说着,硬拽了孙香茗的手,置于自己的心口。 手下,青年人“砰,砰,砰”的心跳,让孙香茗触之如电,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被白济通牢牢按住。 白济通身上男子的气息冲的孙香茗一时间昏头转向,她的内心也开始挣扎起来。 她无心白济通,但她此时却又有点享受,白济通如此赞美,痴迷于她的状态。在经过一开始的那些鄙夷抗拒之后,孙香茗慢慢有了软化的迹象。 “白三哥,你快放手,要被人看见的。”孙香茗继续挣扎着羞恼道。 白济通却是松了松手后,又猛地将孙香茗往自己的怀中一带。 引得孙香茗一阵的惊呼。 怀中少女的馨香,让白济通头脑一热。 “茗儿,我定不负你,虽然我推不掉成家的婚事,但是你放心我会求父亲和二婶,让我肩挑两房,只是要委屈你做二少夫人了……” 白济通话落,仍在他怀中的孙香茗却是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怎么一发昏,竟是忘记了这白三少早就有婚约,明年开春就要迎那成家小姐进门了。 孙香茗用尽全力突然一挣,尚在旖旎之中的白济通一时间不备,倒是被孙香茗挣了开去。 “茗儿,怎么了,你这是太开心了吗?”白济通腆着脸,想要将孙香茗重新箍在怀中。 而孙香茗此时却是淡下了神色。 她有点纳闷,这白家三少怎么会如此天真。 他这是当八少爷也是死的吗,还是以为二夫人脑残了? 莫说肩挑两房有多么无稽,就是二夫人真有给自己已故大子留个烟火的想法,大可过个十几二十年,在白济逸的子嗣当中直接过继一个,何必大费周章托到白济通一个大房庶子的头上,还肩挑两房?白送给二夫人当儿子,二夫人怕还是要掂量掂量…… 清醒过来的孙香茗看着,一脸潮红的白济通,有点自得,但心里此刻更多的是鄙夷。 庶子无礼,哪怕就是生在白家依旧是上不得台面。 她斟酌着,要怎么婉拒才能既不失了自己的身份,又能不与白济通交恶。 偏偏,这时候,不知从哪儿冲出个张牙舞爪的疯女人。 口中不停地咒骂着。 “不要脸的婢子,居然也敢勾引三少!” “小jian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 来人是从孙香茗的背后而来,并没有看见孙香茗的正脸,她下意识想要转过身,看看来人。 但刚有动作,却被白济通给止住了。 白济通道,“茗儿,你不要回头,马上回三婶那儿去,立刻换一身衣裳。” 孙香茗一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白济通的用意,他这是在保护她的名节。 微微酸涩的动容,在孙香茗心头蔓延。 这白三少,人是傻了一点,年纪也大了一点,身份还低了一点,但好在还算是体贴。 孙香茗这一怔的功夫,后头骂骂咧咧的青衣已经越靠越近。 青衣一手护着肚子,一手向前探向孙香茗的方向。 孙香茗感觉到背后的人,越靠越近,才如梦初醒一般,提起裙子,快步打算撤离。 而此举,却是明显激得青衣,愈发恼怒,一时间忘记护着肚子,拔腿就追。 白济通本想去拦,但刚走出两步,却又放缓了脚步。 青衣毕竟年长,又是丫鬟出身,要追上一个身娇体弱的小姐实在是轻松的很。 眼看着狐媚子,就只有一步之遥,青衣伸着手往前又多探出了点,一下就够到了孙香茗的肩膀。 孙香茗吓得“啊”了一声,奋力挣脱着。 但青衣的手,却牢牢桎住了孙香茗。 孙香茗重心一个不稳,人就往后仰去,也带倒了青衣。 但好在白济通在青衣即将倒地之时,及时扶住了青衣。 而孙香茗此刻却是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狼狈不堪。 被白济通扶住的青衣,此刻才开始后怕起来,但她一抬眼看见是孙香茗,更是惊了,她本以为只是个心野的小丫鬟。 “没事?”白济通开口问道。 青衣闻言,稍放缓心,暗道三少爷还是重视自己的,但是下一瞬白济通却是放开了扶住她的手。 作势上前去扶孙香茗。 此刻孙香茗的心里亦是不好受,不提倒地后身上的痛楚,之前白济通明明是来得及扶住她的,但是白济通却选择扶住了一个爬床的丫鬟,这一举措,让孙香茗感觉羞愤不已,更是有点心酸。 她抬手,拍掉了白济通要扶自己的手。 正想放点话,让白济通放尊重点,或者干脆是替白济通教训一下,那个不知尊卑的婢女。 但青衣却赶在她之前,开始哀嚎不止。 “我的肚子!孙家表小姐,你好狠啊!” “我罗青衣,与你素日无怨,你为何要推我……啊,三少爷,快叫大夫啊,三少爷,我肚子好痛啊……我们的孩子,是不是要保不住了……” “孙香茗,若是我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要给我的孩子偿命,我的孩子可是白家的长孙啊!” “…………” “…………” 而这一切,悉数都被前去给白大爷送银耳羹的谢姨娘,如看戏文一般看在眼中。 正文卷 第70章.赏钱 () 次日清晨,景伍是被白纤柚闹醒的,但醒了归醒了,疲惫感却依旧是覆满全身。 昨天夜里,她记得自己一直在等她爹和绿芜回来,等着等着好像是在桌上趴着睡着了? 但她现在是在自己的房间醒过来的,那他们是回来了。 另一边,看着景伍一脸刚睡醒的迷蒙样子,白纤柚心里有点不平衡,她可是一大早就起来,去延鹤堂请安去了。 虽然是故意去等着看白济通笑话的。 想到请安时候,白济通被训的样子,白纤柚就忍不住直乐,却又故作神秘探着身子,凑到景伍身边道。 “嘿,景伍你知道昨儿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景伍下意识一怔,转头看向白纤柚,猛地出声道,“发生了什么?” 白纤柚被景伍的反应吓得一懵,下意识后仰了些许。 “这点破事,景伍你至于反应那么大嘛……”当下就先将昨晚白济通、孙香茗还有青衣之间的那点爱恨情仇,加上自己的主观推断,以及一些以讹传讹的说法,一股脑都讲给了景伍听。 景伍听着白纤柚添油加醋的转述,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总感觉有点奇怪,就这点闹剧一般的事情,需要她爹如此严正以待吗? “我爹,还有绿芜,十二小姐你来的时候可有看见了?” 尚在喋喋不休的白纤柚,“啊”了一声,突然有点卡壳,后撇了撇嘴,干脆从景伍的床边起身,走至房门处,推开景伍的房门,对着外头等待着的含紫和含靛问道。 “我们来的时候,大管家和绿芜在吗?” 含紫低头思索,含靛却只是一晃神,便回答道,“小姐,来的时候,院子里应该是无人的,我们的动静极大,若是大管家或者绿芜姐姐在的话,应该早就出来了。” 白纤柚对着含靛“哦”了一声,往回退了一步,“啪”再次将景伍的房门关上。 “景伍,这个点管家大叔和绿芜,平日里不都不在呢嘛。” 说话间,白纤柚已经重新回到了景伍的床边。 “嘿嘿,我和你说哦……我真是搞不懂白济通这脑子怎么想的了,一边想纳那个青衣当姨娘,然后另一边又和那个孙家的讨厌精勾勾搭搭的。啧啧……,景伍你是不知道,早上白济通被训的可惨了,不仅父亲训他,就连祖父祖母都一起训了,白济通简直被训得和孙子似的,一句话都不敢回,真是太好笑了……” 听着白纤柚没头没脑的叨叨,景伍忍不住抬手揉了揉有点涨痛的脑袋。 “三少爷,本来就是老夫人和老太爷的孙子……” 白纤柚一顿,然后“哼”了一声,道“景伍,你今天怪怪的!” 景伍回过头,看到一本正经的白纤柚,敛了敛心神道,“嗯,昨儿睡得晚了些,十二小姐,我要起床了。” “哦” “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啊?是要我要帮你穿衣服吗?可是……我不太会……” 景伍无语地看向,神色有点羞恼的白纤柚。她得有多心大,才会让一个六岁的千金大小姐服侍自己穿衣服。 “十二小姐,你去堂屋等我一会,我很快就好……” 白纤柚意识到自己误会了景伍的意思,但下意识还是问了句“为什么?” 但看着景伍一脸无语,无奈的样子,白纤柚连忙道:“行,行,行,我出去,我出去……” 但走出几步,白纤柚又回转了身,“景伍,你早上想吃点什么,你这梳洗着,我让含紫去大厨房给你拿来。” 景伍下意识想说,不用,绿芜应该会有留早饭给她。 但想到她爹和绿芜说不定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景伍轻叹了口气,“那就麻烦含紫,去帮我拿几个杂面馒头就好。” “馒头,我知道,杂面是什么面?”白纤柚不解道。 景伍有点提不劲给白纤柚解释什么是杂面,于是道,“等会拿过来了,十二小姐,你不就知道了。” 白纤柚撅了撅嘴,“好,那你洗漱,我先出去等你。”,但一开门,白纤柚,又再一次回过头,不死心道“要不要让含靛伺候你,她会!” 景伍摆摆手,示意不用,她自己也会…… 含紫领了白纤柚的吩咐,来到大厨房。 还没有进门她就听到了大厨房内的喧嚣。 一个略低沉的声音,明显是在打趣,“嘿,你看你,不还是个揉杂面的吗……我还以为你要发达了呢。” “哎呀,你可不要取笑董大厨,人家可是十二小姐亲自点名,让做过菜的。”另一个声音听似帮衬道,但没过两瞬,他又继续道,“只是啊,这昨天做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怕是十二小姐和大夫人都不会碰,这大夫人也是心善,这样杂乱的菜色被端上了自己的饭桌,大夫人也没有发火,派人来斥责……” 这些嘲讽,含紫听得真切,何止是现在,这样的嘲讽她昨日就听了不少了。 站在厨房门外,含紫下意识,摸了摸怀中揣着的两个五两的银锭,这是今早刚起那会严妈妈送来的,是大夫人昨日说要赏给那个董小安的赏钱。 可惜,她只是个代为保管的。 一步跨入大厨房,一众厨子看见含紫,纷纷与其寒暄。 但含紫只是点头示意,径直往董小安的面案前走去。 此时正是介于早膳和午膳之间,但不论是早膳还是午膳,又或者是晚膳,董小安,永远是要做馒头的。 含紫站定,董小安抬头看向含紫,神色平静,他对自己的水平很自信。 他相信昨日只要他的菜,入了大夫人或者是十二小姐的口,那他的生活应该就会被极大的改变,至少不用天天揉面团。 董小安的目光,过于冷静,让含紫不由想起了大夫人。 “给我几个杂面馒头,十二小姐那边要。”含紫道。 董小安虽然疑惑,但还是依言转过身,夹过几个刚刚蒸好的馒头,装好递给了含紫。 含紫接过馒头,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大夫人,让你继续做昨天那个汤,十二小姐要吃昨天那个肉丸子。” 说着,含紫取出一个银锭,对董小安继续道,“这是夫人赏给你的。” 含紫放下银锭就走,但刚走出几步,又缓了脚步,内心挣扎了片刻,再次回过头,对着已经低下头重新揉面的董小安道。 “你看着再多做两道菜。” 说完,飞也似地离开了大厨房。 而此刻的大厨房,众人早在含紫拿出五两银子,要赏董小安的时候,就陷入了安静之中。 那可是五两银子,大厨房里最好的厨子,一个月也就一两银子的月钱。 一众厨子和帮厨,都沸腾了,一改之前的嘲讽,一个个都喜笑颜开地恭喜着董小安,好像他们自己拿了赏钱一般。 只有董小安,对众人的恭维完全是充耳不闻,继续揉着他的面团。 这是他该得的。 正文卷 第71章.鲛缎 () 待景伍洗漱穿戴完毕,走出房间。 她先去到绿芜和她爹的房间各自找了一圈,但俱是意料之中的空无一人。 一阵莫名的恐慌感,噌得袭上心头。 “诶,景伍你好了啊,做什么磨磨唧唧的?”聒噪的嗓声突然,从堂屋通向后头房间的连廊上响起。 景伍循声望去,正是白济远。 不同于三天两头能见到的白纤柚,白济远她已经有个把月没有看到了,上一次还是月前,在延鹤堂碰了个面。 景伍按下心头没由来的不安,略加快了步伐走向白济远,最后在一米外站定。 正作势屈膝行礼,却被白济远一把拉住。 “可得了,从小就和你说了,不用行礼,不用行礼……何况现在还是在你院里,连个外人都没有,那么谨慎做什么。” 景伍也不坚持,由着白济远将自己拉起。 景伍道,“六少爷,你怎么突然来了?十二小姐呢?” 拉起景伍之后,白济远并没有直接放手,而是继续拉着景伍往堂屋内走去。 边走边回,“早上去延鹤堂请过安后,本来是打算出发去族学了,都临出门了,族学那,来人通知今日放假了,我寻思着左右无事,刚好我之前得了点东西……” 白济远顿了顿,略带无奈地轻叹口气,“……正好给你来补上生辰礼。” 此时,两人正跨步进入堂屋。 白济远朝堂屋内努了努嘴,继续小声道,“谁知道,她也来了,正怄气呢……” 白济远的话,让景伍有点不明所以。怄气,和谁?她还是白济远? 绕过垂幔,景伍看到小小一个白纤柚,坐在椅子上,一手握着个杂面馒头,不时地啃两口;一手拽着件青碧色的衣衫,正当手帕用,又是擦嘴,又是抹泪。 这边哭边吃的可怜相,也是没谁了。 “十二小姐,你怎么了?”景伍走到白纤柚面前发问道。 白纤柚抬起头,红着眼睛,神色幽怨地看了一眼景伍,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但她却并不言语,只看了一眼就又低下了头,一边掉泪,一边再次啃了口馒头。 景伍疑惑地回过头,以眼神询问白济远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济远一脸无奈地指了指白纤柚手中的衣衫,然后撇过头去,一脸的我也没办法。 景伍也不敢直接上前去拿白纤柚手中的衣衫,只能隔了一点距离,细细观察。 青碧的衣料,在晨光之中熠熠生辉,看着很是惹人瞩目。 此刻景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之前白纤柚六岁生辰刚好被方姨娘搅和了,但她依旧是乐呵呵的,就因为白济远这个平日里不着调的哥哥,难得开了一回窍,送了她一匹粉嫩的鲛缎。 要知道鲛缎可是有市无价的贡品,产量极少。 不过,这鲛缎再名贵,白家自然还是能弄得到的,只是数量和颜色上相对比较局限。 白纤柚作为白家嫡女,自然是有鲛缎的布料,只是颜色远没有白济远送的这一匹可心。 白纤柚,现在手中拽着的衣衫,可不正是鲛缎做的吗?结合白济远之前所说的话,景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当前这局面,怎么那么像,小姑子不满自家哥哥对嫂子太好,柠檬精附体,而闹脾气啊…… 景伍在白纤柚的身边坐下,从桌几上的盘碟里,拿了个馒头,几口就吃下了小半个,不管咋的,她现在饿了。 白纤柚却是余光见到景伍一脸“无所谓”坐下就吃,感觉景伍一点都不关心自己,她现在都那么惨了! 忍不住愈发难受,感受到亲兄长的“冷漠”,景伍的“无视”,白纤柚崩不住了。 她狠狠地将杂面馒头砸在地上,双手拿着那件白济远送给景伍的生辰礼,捂住全脸,呜呜大哭起来。 哭得含紫,含靛,一脸为难,不知所措。 哭得白济远,烦躁地不停挠头。 哭的景伍,惊得噎住了…… “咯……咯……咯……,水……咯……”景伍瞬间涨的满脸通红。 场面一时间混乱至极。 众人四处寻水,最后却是白纤柚端了自己在喝的茶盏,凑到了景伍的嘴边,还哭哭啼啼地提醒了一句“小心烫”。 景伍几口喝干了白纤柚递过来的茶水,终于将噎在嗓子眼的馒头咽了下去。 “呼”地长舒了口气,景伍瘫坐在了椅子上,打趣道。 “十二小姐啊……,哭前打个招呼可好。” 白纤柚“哼”了一声,低头看着刚刚急着给景伍端茶时,掉在了地上的衣衫,捡也不是,不捡,眼瞅着也难受。 此时,白济远上前,捡起了地上的衣衫,打算拍拍灰。 但手掌触及之处的一片shi濡,却让白济远瞬间僵住了手。 “白纤柚,你也太恶心了,眼泪鼻涕全往上蹭……” 白济远一手提溜着衣衫一角,皱着眉,心里不舍得丢地上,却又实实在在膈应无比。 “噗嗤,哈哈,好傻……”白纤柚看着,白济远一脸的便秘样,顿时挂着眼泪,破涕为笑。 白济远瞪了自己妹妹一眼,有点敢怒不敢言。 “行了,六少爷你丢地上,回头反正都是要洗的……”景伍道。 说完也不理白济远如何,继续对白纤柚道,“十二小姐啊,可是哭累了?要不再吃个馒头?” 白纤柚摇了摇头,呐呐道,“景伍,对不起,把你衣服弄脏了。” “十二小姐,是因为六少爷送我鲛缎的衣服生气吗?” 白纤柚继续摇摇头。 小声道,“六哥他偏心,给你的是做好的成衣,给我的是没有裁过的布匹,哼,一点都不用心。” 白济远此时已经将衣服交给则木,重新转进了木盒当中,直接丢地上,他可舍不得。 当他回过头,听到白纤柚闹脾气的原因,甚感莫名其妙。 他无奈道,“妹子啊,我给你一整匹,那完全够你裁三身不同样式的了,多的是人给你做衣裳,但景伍这可都是绿芜在做的,我给块布,那不是还要麻烦绿芜?” 不过,白济远没有说出口的最主要原因,是他觉得这个颜色好,可男可女,他留了半匹给自己做了衣裳。 送人总没有送半匹料子的…… 正文卷 第72章.族学 () 白济远的话,的确有点道理,再加上才六岁多的白纤柚还是小孩子心性,脾气来的快,去的更快。 很快场面就变成了兄妹俩围观景伍啃馒头。 白纤柚是个爱好美食的,白济亦是不遑多让。 “咕”隐涩地咽了下口水,白济远盯着景伍手中的馒头傻笑了一声,开口道,“景伍啊,你这个馒头怎么一点都不白啊,不过,闻着倒是怪香的。” “六哥,这馒头很好吃,不过你可不要打景伍早饭的主意。” 白纤柚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眼红景伍衣服的情绪。还生怕她六哥抢食,急忙出言制止白济远可能会有的下一步动作。 “六哥,你今日是逃学了吗?”白纤柚岔开话题,帮景伍争取着啃馒头的时间。 看着自家妹妹一脸警惕的样子,白济远郁卒道,“白纤柚,你耳朵长哪儿呢?刚刚我来的时候,你就问过我了啊……今日族学那放假。” 白纤柚小脸一木,她刚刚全身心都在拆礼盒以及伤心自己哥哥偏心上,哪儿有那心思听白济远说了什么。 “哼,不年不节的,我看你就是赖学了。”一双大眼滴溜溜一转,白纤柚突然“噗嗤”了一声,“还是说,六哥你其实是被夫子给赶出学堂了?哈哈,我感觉这个可能性更大呀。” 白济远此刻都快被白纤柚给气笑了。 他的确不爱上学堂,听夫子唠唠叨叨的。 但他哪儿有那胆子逃学啊……若有这胆子,他逃什么学,包袱款款,直接逃家便是,正好去寻大姐姐。 “你要是不信,去再前头寻寻三哥,或者是济逸,看看他们在不在府里。”白济远没好气地回道。 “你这怎么还恼羞成怒了呢?白济通他算什么哥哥,我白纤柚没有这种渣滓哥哥。” 听到白济远提到“三哥”,白纤柚表情十足的嫌弃。 倒是把白济远看的一脸疑惑,他知道白济通最近干了点荒唐事,但也不至于到“渣滓”的地步。 今早白济通在延鹤堂挨了训,但不管是白大爷又或者是老夫人和老太爷,都只是以训为主,谁都没有把白济通昨日傍晚的事情,整个放到明面上来说。 所以,白济远此时,还只是以为家中长辈是对白济通大婚前,闹出孩子而生气。 “什么呀,你是不是不知道啊……亏你住在前院,消息还没有我灵通……” 白纤柚见她六哥,一脸的懵,马上眉飞色舞地将之前对景伍复述过的,重新和白济远也共享了一遍。 直把白济远说的,一愣一愣的。 他真是完全想不到,平日里风度翩翩,整个纯良贵少爷形象的三哥,居然能做出如此荒唐事,其他也就罢了,肩挑真是亏他想的出来。 “这事儿,二婶和济逸知道吗?”白济远突然皱眉道。 “早晚的事情,昨日谢姨娘说这些的时候,前后伺候的丫鬟还挺多的。” 只有一个下人知道的八卦,这个下人可能是不敢乱说的。 但若是好几个下人都知道了一个八卦,那这个八卦传遍全府上下,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白济远揉了揉手腕子,陷入沉默,白济通是他同父的哥哥没错,但他更看重白济逸的感受。 兄妹俩聊着八卦的时间。 景伍就着茶水吃了俩杂粮馒头。 但她可没有光吃,这兄妹俩的对话,她也是一直关注着。 “担心这么多,不如去二夫人还有八少爷那探探虚实,三少爷怎么都是大房的少爷。” 景伍出言提示,但主要还是提示给白济远听的。 至于白纤柚,毕竟还是年幼,而且是个女孩子,不管什么事情,都轮不到她出面。 白济远难得听明白了景伍的意思,白济通再是不对,总归是他们大房的人,一损俱损。 于是便开口告辞,打算先去白济逸那看看。 临走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装着鲛缎衣裳的盒子让则木带回去了。 “景伍,下次再给你。” “都行,无碍。”景伍浅笑回道,若不是不好拒绝,她实在对这种闪闪发光的衣服敬谢不敏。 白济远匆匆而去,白纤柚依旧坐着岿然不动。 景伍道,“十二小姐还不回去吗?”。 白纤柚眨巴了一下,依旧带着点红血丝的眼睛,不解道,“我为什么要回去啊?” “大夫人等会找你了怎么办?” 白纤柚神色恹恹道。 “我母亲,又不见啦……早上跟着母亲请完安,我就回了下房间,再出来,母亲就不见了。” “景伍,要不你给我出点题,我做算术打发时间得了。” 景伍心中一窒。 白家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奇怪了。 连着离奇不见的大夫人;色、欲熏心的三少爷;以及突然放假的族学。 看着无所适从的白纤柚,景伍下意识问道,“要不要一起去族学?” 刚说出口,景伍就后悔了,这扯上白纤柚做什么呀,她自己一个人目标还小一点,带上白纤柚,那不是意味着还要带着含紫和含靛? “啊?族学?去那儿做什么?”白纤柚疑惑问道。 白家的族学毗邻白家府宅,在前院东北角处,就设有一个相通的角门,这是为了方便白家的少爷上下学。 说是族学,但其实除了白家的三少、六少、八少,以及白家旁系的子弟,更多在学的实际上是白家资助的有天分的寒门学子。 资助寒门,算是白家发展壮大自身的一种方式,这就如同再以前的门客一般。 “景伍,我听说,那边有很多人的。过去不好?”见景伍不说话,白纤柚再次犹豫着劝道。 景伍尬尴一笑,“我差点忘记了,那边有不少学子平日里是住在那边的,那是不好去看。” 神色不宁的景伍,看得白纤柚十分担忧。 “景伍,你没事的?” 景伍扯了扯嘴角,“没事,不过十二小姐,我可能有点着凉了,我还是再回去睡一会,有点头疼……” 白纤柚回想起,景伍之前刚起床时的状态,虽然有点遗憾,但并不疑有他。 “那你,记得好好休息,我先回致宁院了,景伍你休息好了,就来致宁院找我,行吗?” 景伍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看到白纤柚眼中,就像是景伍的确是在强撑一般。 将景伍送回房间后,白纤柚也终于离开了。 景伍,动作极快地除掉了身上大部分的首饰,又重新找了身不打眼的衣衫换上。 一时间,与一般的小丫鬟无二样。 再两刻钟后,她已经走在了前院通往族学的连廊,这一路上无人发现她是“景姑娘”。 当时,听到白济远提到族学以后,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她爹和绿芜应该在族学那边。 穿过连廊,走过角门。 幽深的小径,掩在一片翠竹之后。 景伍快步走在小径上,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平整的空地,空地沿边放置有序地放置着不少的石桌,石凳,应该是供学子课余交流休息的。 而此时,众多的石凳上只坐着一个半大的青衣少年。 少年,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景伍的眼前。 景伍惊呼,“白济远,你不是去找八少爷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白济远看到景伍,没有惊讶,反而是神色无奈道,“三哥的事情,已成定局,我早一点,晚一点,又或者干脆当作不知道,其实影响不大。” “但是,景伍你呀,看来我的感觉还是蛮准的,我当时说到族学放假的时候,你的神情就有点不对劲。” 白济远说道此处,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 “最近家里的事情有点多,景伍你真的没有必要掺和进去。” 景伍此时已经恢复了镇定,她走到白济远的身边,寻了个石凳子坐下,注视着白济远开口问道。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只是想知道,我爹有没有麻烦。” 白济远出现的太突然,突然得就像是特意来阻止她去发现一些事情一样。 白济远与景伍对视着。 “是知道一些事情,只是一些大概。但这些景伍你放心,管家大叔能处理的,你这是关心则乱了,你要相信管家大叔的本事。” 景伍敛下目光,站起身,轻声说了句,“谢谢你”,然后继续往族学方向走去。 白济远也跟着起身,几步就追上了景伍。 感受到白济远的接近。 景伍愤而回头,都没有来得及仔细看看白济远的神色,就忍不住咆哮道,“有完没完,不想说就拉倒,我自己去看不就好了!你还想给我拽回去不成!” 白济远龇了龇牙,“嘿嘿,景伍别这样,你不认识路,我带你走,哎呀……其实我也憋得很,我就知道你这个小机灵鬼肯定听得懂我的暗示,你这不就来了……” “景伍,到时候父亲他们问起来,你可要说,我是为了拦你,才又来的族学啊!我和你说,早上是大管家特地来通知的,给我吓得,还以为他知道我之前晚上翻你窗户了。” “大管家的原话,是何时复课等他通知,多可怕!这是发生了什么呀……” “景伍,反正我是拦不住你,我可是为了你的安全才又过来的,你要保护我!” 景伍在白济远的喋喋不休中,慢慢缓下了心态。 看着白济远那张吊儿郎当的脸,再回想他阻止自己时候的一本正经的严肃样。 是白济远的演技太好,还是白济远这厮压根就是个精神分-裂? 正文卷 第73.寒士 () 整个族学建的特别有意思,整体和后世的学校,特别是大学很像。 除了大片的景观绿植,整个族学是按照功能划分的区域,主要有教学区、演武区、食宿区、交流区,另外还有一些边边角角的过渡功能区域,颇有古今交融的感觉。 但景伍此时完全没有游览的心情,她跟着白济远在族学里已经东走西逛了将近半个时辰,却是一个人都没有见到。 空无一人的族学,乍一眼让人感觉闲适无比,可景伍的心却是越揪越紧。 要知道,暴风雨来临之前,亦是宁静祥和。 此刻,景伍两人正走到白济远平日上课的课堂内。 白济远眉飞色舞地向景伍介绍着,堂内的座次。 “景伍,看,这里就是平日里先生讲学的地方,呐,我平日里就是这个位置,济逸坐那……还有,还有这儿是……” 白济远介绍得正起劲,景伍突然打断道,“你能不能不要浪费时间,我又不是来参观的。” 说话间,人已退到了进门处。 白济远瞬间眸光一暗。 内心自嘲,真是没办法,还是个不开窍的小丫头,偏偏还很聪明! “还有什么地方没有去过的吗?我们赶快走了!”景伍站在进门处,面朝着室内的白济远催促道。 白济远无奈得侧过身,正要提步往开门处走去。 但当他的目光跳过景伍,看到景伍身后正在靠近的人时,下意识止住了脚步。 白济远瞬间神色一敛,眉头微皱。 “你怎么过来了?今日放假,没人通知你吗?”,语气很是冷淡。 景伍当然不会傻得以为白济远此刻是在和她对话,白济远表情变化之时,她也同时感觉到了背后有人在靠近。 她回过头,一个约莫二十上下,书生打扮的男子正站在门外两米处,男子长相平凡,但身量极高,身材不算魁梧,却也绝不孱弱。 此刻男子正神色恭敬地向白济远作揖行礼。 “朱之嵩见过六少爷。” 礼毕,朱之嵩向白济远回话道。 “清晨便有贵府的家丁来通知过了,但嵩昨日有篇做了一半的文章,实在是放不下,左思右想便还是来了,想着好将文章修缮完毕。” 朱之嵩的态度恭谨,却不卑怯。 如果抛开他向白济远行礼之前,瞬间对她的打量,景伍可能会感觉这是一个不卑不亢、进退有度的寒门士子。 虽然只是一瞬,就收回了目光,但朱之嵩之前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明显的蔑视,实在是让她不舒服。 一个眼神而已,景伍不好发作,她总不能突然暴起,然后来一句“你瞅啥?”,但她还是暗暗记下“朱之嵩”这个名字,考虑着要不要让自己老爹给他穿个小鞋,出个气什么的。 此时,白济远也已经走到了近前。 他继续对朱之嵩冷淡道。 “拿上你的半截文章,回家去作,今日族学有事,你最好不要乱走。” 说着,又侧了侧目光,缓声对景伍说了句,“走了”。 便率先绕过朱之嵩,往外走去。 景伍落后两步,紧跟上白济远,一并离开。 待两人走出大约百米,人小、腿短、体质差的景伍忍不住了。 虽已走出百米,但此时的景伍仍旧落后白济远两步,甚至她已经要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 “白济远,你发什么神经,能不能走慢一点啊!”景伍咆哮了一句,接着不停大口喘息。 白济远这才意识到,自己走得有点太快了。但他的脚步却依旧未停,只是放缓了些,大致是景伍快走几步能跟上的速度。 “景伍快走,我带你去找大管家,真是倒了血霉了,怎么会碰上这个家伙。” 白济远催促着景伍,而景伍听到终于要带他找爹了。 虽然感到心累无比,但她还是咬咬牙,继续坚持着。 两人快步走了大概有盏茶的时间,在景伍即将崩溃,抬不动脚的时候,白济远停下了。 景伍停下脚步,四周打量了一圈。 他们现在,在的地方,和她一开始走进族学的地方有点相似,也是成片的竹林。但应该不是同一个地方,这里只简单放着一张石桌,四个石凳。 白济远当先随意找了个石凳坐下,又拍了拍身侧另外一个石凳,示意景伍坐下。 景伍虽然狐疑,但还是艰难挪着步子,在白济远身边坐了下来。 狠狠地喘了好一会,景伍才恢复说话能力。 “我……我爹呢?” 白济远没有言语,而是指了指景伍背后。 景伍转过头,细细打量了几秒,才发现有个圆拱门洞掩在竹林之后。 “你确定?” “嗯,我猜错不了。” 景伍忽地瞪大眼睛,提高了声音,忍不住道“猜?” 合着你这狗少爷,自己都没有明确地答案,一路都在溜我? 白济远一脸无辜。“不猜,也没人告诉我啊,就像你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你觉得有谁会来和我说?” 不待景伍做出什么反应,白济远拧着眉,突然变得一脸严肃。 “虽然是猜的,但**不离十。景伍你坐着,进去之前,我先和你说说我猜的,你坐好。” “你知道的,这族学,除了我白家人以外,其实大多数都是外姓人,以前外姓的,那都是白家资助的寒门学子,虽然在起点上肯定是不如白家人,但好歹他们受了白家的恩,所以族学的氛围还是比较和谐的。” 景伍轻“嗯”了一声,不明白白济远突然说这个做什么,这些不是众所周知的吗? 白济远继续说道,“但是,两年前在父亲的运作之下,族学的主事先生,段先生成了中正官之后,一切都变了,短短一月之内,族学里多出了很多中小世家的子弟,然后就开始有诸多的小矛盾出现,那个朱之嵩就是那会进的白家族学。” “他不是寒门?”景伍忍不住插话,打断了白济远。 白济远摇了摇头,“他不是,他家祖上出过做官的,只是没落了罢了,但他仍能吃饱穿暖,有书可读,算什么寒门。真正的寒门士子,那可是三餐不济,若是不读书,那可是要全年都种在土里的。” “一开始段先生当上中正官的时候,那些寒门学子都很高兴,自己的先生成了中正管,那他们比起其他的寒门学子,就有更多的优势,但是,段先生这人,极爱惜名声。” “他不愿被人说偏袒自己的学生,所以在定乡品的时候,很是顾忌。” “去年的时候,很多寒门当中‘中下’都没有几个,到了今年,族学中的寒门,全是下等。” 景伍窒了窒,九品中正制下,将学子分为上中下三等,而每一等中,又再细分上、中、下,一共九品。 若要当官,最次也要中中,这段先生的做法,简直就是绝了寒士入仕为官的路啊。 而那些半路塞进来的中小士家子弟,却凭借家世占了个现成的便宜,如此之下,矛盾必然。 白济远抿了抿唇,“段先生,是我父亲扶起来的,那些小世家的人,进的是我白家的族学,竹篮打水一场空,再大的恩也会变成仇……” 正文卷 第74章.寻踪 () 按照白济远的描述,如此情况之下,族学当中的寒门子弟,不仅仅是和那些空降的中小世家子弟有了化不开的仇怨;就连给予他们资助的白家,都在事态的不断演化下,无形之中成为寒门子弟的怨恨对象。 若是人生本就希望渺茫,那也就罢了。 偏偏白家却给了这些起于微末的寒门学子,更大的希望。 要知道,白家族学不是善堂,这些接受了白家资助的寒门子弟,在迈入白家族学的那一刻开始,就等同于将自己的未来绑在了白家上,若是他日侥幸发达,就算人前再风光,那也只是拖着白家这艘沉重巨船不断前行的纤夫之一,不得自我! 但即便如此,寒门学子们,却也仍甘之如饴,所求所为,不就是比渺茫大一点的希望吗? 可段先生的做法,却无疑是将这希望全盘覆灭。 如何能不恨? 景伍沉默了良久,“那现在是矛盾激化出来了吗?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能猜个起因,可这个经过,我可猜不出来。” 白济远耸了耸肩,一脸无奈。 “最近,课堂上的氛围很奇怪,以往和我关系还行的几个寒门学子,这几天见到我都绕着走,我大概猜到他们可能在谋划点什么,但是他们又不会傻到和我来说。” 景伍一呆,“你察觉到了?那你没有和大爷或者老太爷,哪怕是我爹说一声?” 白济远这厮也太不靠谱了,明明有所察觉,却任凭事情发生,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光看她爹昨夜浑身的凝重,就知道事态肯定不会轻松到哪儿去,起码比白济通那点子混事要来的严重的多。 但白济远却是一脸无辜,“为什么要说?” 这件事情,就算是能一时阻止,那又如何,白家要做的绝对不是镇压这些个寒门学子。 事实上,白家不也是受害者吗。白家本家的人,并不算多,光靠这些人是撑不起白家的,寒门学子依附白家的同时,白家又何尝不是在借助他们日后的作为。 白济远拧了拧眉,看着好像有点生气的景伍,小心道。 “行了,行了,都已经发生了。我也只是有点猜测而已,无凭无据我也不好说不是。” 见景伍不语,他又更小心地问了句,“景伍,你歇好了吗?” 景伍“唰”地站起,就走,即便她现在还是感觉双腿麻木,但还是倔强地率先往门洞处走去。 白济远赶紧跟上,待穿过门洞。 他四处打量了一番,“这地方我还没有来过呢,托你的福了。” 景伍也被眼前的场景惊到了,被竹林掩住大半的门洞后,居然完全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小池塘? “这什么情况?你不是说我爹在这门后吗?这里连个人都没有,哪里有我爹?” 她本就有点恼怒,白济远的不作为,害的她爹鞠躬尽瘁。 如今又被白济远带着在这族学里又逛又跑,眼看着都要到晌午了,却就给她看个水池子? 还托她的福?什么狗屁倒灶的! 白济远没有理会暴跳如雷的景伍,反而是沿着小池子走了一圈,最后又绕到了小池子后的假山边站定。 景伍不解地看着白济远莫名其妙的举动,刚想将他喊回来。 却见白济远转过身,对她招了招手,见她好像是要说话,又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倒叫原本火气十足的景伍,一下子提心吊胆起来。 景伍轻提脚步,走到白济远的身边,尽量压低了声音,几乎是气音问道,“你干什么?” 白济远却对她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景伍虽是不明白他到底要表达什么,但还是安静了下来,静心聆听。 可惜过了良久,她也只是听到了俩人的呼吸声而已。 她忍不住,在白济远的胳膊上拧了一把,心中恨恨地骂着,狗少爷,装神弄鬼! 白济远却干脆,拉了她,向假山中走去。 幸好景伍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没有惊呼出声。 她跟着白济远穿行在假山之中,明明一眼看上去是死路的地方,白济远却总能找到弯口。 就这样拐了三四个弯后,景伍感觉他们好像是在走下坡路。 再次拐过一个弯,一块巨大的石头,完全挡住了去路,他们彻底走进了死路。 白济远停下脚步,却是一脸的思索,显然有点不相信眼前的景象。 他好像是在聆听什么声音,一时间一动不动,导致景伍也不敢有所动作,甚至连呼吸都尽量放缓了。 约莫过了十几次呼吸的时间,白济远才再次有所动作。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巨大石头的正前方,矮下身,细细辨认地上的泥土。 又过了十几次呼吸,他用手敲了敲石头右侧的泥土。 “咚、咚、咚”,空洞的敲击声,随即响起。 两人,对视一眼,下面居然是空的! “密室”一词,迅速在景伍的脑海里闪过。 不同于白济远此时一脸的惊喜,她现在反而是开始慌了。 如此隐蔽的密室,被他们给找到了,但是不同于白济远这个白家的嫡子,知道一些家族隐秘之事,只是时间的早晚。她景伍,却只是个管家的女儿啊…… 不会被灭口! 现在走掉来得及吗?白济远不会出卖她…… 景伍心中打起来退堂鼓,但在她还呆楞着,还没有反应过来要有所行动之时。 白济远面前的那块泥土,开始拱了起来,他迅速往一边跳开。 然后“吱呀”一声,一道暗门打开了…… 景伍吓得不敢动弹,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 然后她眼看着,一个她极为熟悉的身影,慢慢地从暗道中走出。 “啊!”景伍尖叫出声。 而白济远虽然有点意外,但仍旧是一脸的喜色,甚至还有几分得意,仿佛是找到了宝藏,又好像是赢了个大比赛一样。 而来人看着眼前这两个不省的,忍不住皱了皱眉,一脸的不悦。 “你们还真是有本事,这么隐蔽的地方都让你们给找到了……” 正文卷 第75章.地下 () 来人正是绿芜。 昨夜她和景信初步将闹事的学子,控制,盘问完。再回到院子时,已近凌晨。 本以为景伍应该早就回房歇息去了,却不想刚进到堂屋,就看见了趴在桌上睡着了的景伍。 待她将景伍抱回房间再折回后,景信已经端了两碗早就涨干,泡烂的手擀面,坐在桌边等她。 这面出自谁的手,自然是不言而喻。 当下,绿芜看着一脸纠结的景伍,除了叹气一时间也不知要作何神色。 自己养大的崽,还能灭口不成?何况旁边还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白家六少! “你们找到这,想干要做什么?”绿芜此时整个人已经完全走出了暗道,她一边提问,一边就脚下一发力,重新将暗道关上。 白济远见好不容易找到的暗道,就这样被关上了,赶紧说道,“绿芜,下面是什么啊?带我们下去看看!” “六少爷,这事,我做不了主。您若是想进到下面,得让老太爷点头才行……” “嗯?”白济远疑惑出声,“怎么还要求祖父那,父...额,母亲不行吗?” 绿芜摇了摇头,“六少爷,还请不要为难我。” “绿芜,你和爹都没事?”景伍不像白济远,好奇心重,她行动的原因,不过是出于对她爹和绿芜的担心。 但现在,显然有点用力过猛了……她对白家的机密什么的,真的没什么兴趣。谁能想到,跟着白济远七拐八拐,能找到暗道? 绿芜上前双手按住景伍的双肩,“我们能有什么事情,你不要瞎操心了,现在回院里去吗?我送你回去。” 景伍注视着绿芜,她在绿芜的脸上找不到丝毫的破绽,但那颗提着的心,却是怎么都无法放下。绿芜现在看着是没事的,那她爹呢? “绿芜,能让我见见我爹吗?” “大管家,他还有事情要处理的,景伍我送你回去,你就在院里安心等着。到了晚上,我们就会回来的,好吗?” “可是......”景伍犹豫着开口,“绿芜,我不进去,就让我爹出来,让我在这看看他,行吗?” 绿芜轻摇了摇头,想着干脆暴力带回景伍算了…… 身后却突然发出,“吱呀”一声。 绿芜赶紧回过神,却只见白济远已经半个身子跃入了密道之中。 “坏了”,绿芜立马放开了,放在景伍肩上的双手,向白济远所在的位置追去。 刚刚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景伍身上,倒是将白济远给忽略了,平日里这白六少,发现密道,想要探个险什么的也就罢了,反正横竖他是白家的一份子,但偏偏这几日...... 说时迟,那时快。 白济远本就在拳脚上颇有天赋,再加上平日里练的也算了勤快,说一句身姿矫健一点都不夸张。 而绿芜虽然也不是什么弱质女流,但慌忙之下追赶,加上本就慢了一拍。 待绿芜追到暗道口时,白济远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景伍暗暗吐出口气,她刚刚是接收到了白济远的暗示,故意将绿芜的注意力转移在她身上。 这暗道,以及下面或许存在的密室什么的,她不敢触碰。但白济远没有这个顾虑。 “可恶的狗少爷!”,绿芜对着幽暗的暗道,低声咒骂了一句,这叫法还是从景伍这学来的…… “额,绿芜,我们回去……” 绿芜转过头,无语地对景伍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回去干什么......,他下去了,和你下去了,有什么区别吗?走,下去了,愣着干嘛?” 景伍一时间,无言以对。但她又是真的不想下。 “现在后悔了……早干嘛去了,还给这狗少爷,打掩护,真枉我给你养这么大,你才八岁啊,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吗?走,不下,也得下!”绿芜说着,已经重新走到了景伍的身边,直接伸手拽了景伍,直接往暗道走去。 反正下面已经有不少学子,景信又是最高话事人,掺和进一个景伍,也只是在一团乱麻中再打个结而已…… 虽然心里害怕从而产生了抗拒,但一来,景伍挣不开绿芜的桎梏;二来,就是出于对绿芜的信任了。绿芜能就这样让她下去,那只能一切都还在绿芜或者说她爹的控制之内。 一步步,沿着台阶继续向下,幽森的感觉,在台阶全部走完之时完全消弭。 这底下,居然有光。 入目的是一个直径五米左右的空地,放置着和竹林中同款的石桌,石凳。 此时,白济远正坐在其中一把石凳上,而他的对面正是昨日傍晚,原先应该来她家院子报信的积谷。 景伍跟着绿芜一出现,积谷就注意到了。 “绿芜姐姐,这怎么回事啊……六少爷和景姑娘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哎哟,这姐姐啊,你怎么没在上头拦住他俩啊……这下怎么办?大管家要生气的......” 积谷一见到绿芜,就是一阵的担忧。 “既来之,则安之……怕什么,又怪不到你头上。”绿芜稍稍安抚了积谷一句。“积谷,你继续在这守着,我带他俩去四处逛逛......” 此刻,景伍依旧在绿芜的桎梏之中,而白济远听到绿芜这话,显然也是充满了意外。 在绿芜和景伍进来前,积谷一见到他可是吓得差点哭出来,求爷爷告奶奶地拦着他,不让他往前面的口子去。 没想到,绿芜却有这个权利,倒是他从前小看了绿芜。 空地的另一边,正对进到底下的暗道方向。 分开两条路。 当下绿芜就拽着景伍,唤上白济远,朝着右手边的那条路走去。 通道中,没有了自然的光线,但是点了很多的蜡烛一样,十分明亮。 跟着绿芜穿梭在地底下的景伍,越走越惊心。 这白家地底下,简直就是又藏了一个白家啊…… 虽然没有上头的明媚景色,但这地下的建造难度可比地面上要难得多了。 这一走,又是将近,一刻钟...... 三人不断穿梭在一个个拐角和岔路里。 偶尔路上会有石造,或者木造的大门,但绿芜一个都没有推开。 “绿芜,到了吗?” 景伍回拽了拽身边的绿芜,怯怯开口,她的腿真的快断了...... 正文卷 第76章.地下城话事人 () 绿芜并没有回答,而是带着景伍和白济远继续转过了一个拐角。 然后“吱呀”一声,推开了一扇木质大门。 “你们在这等一会,我去看看大管家那边忙完了没有。” 门内空间不大,有光,但不算太明亮,勉强能看到房间里放着一张大方桌,四周散放着不少椅子。 景伍与白济远对视了一眼,一同跨入房间。 “绿芜,你快点回来啊。” “很快,我去叫了大管家就来了。”绿芜说着,目光一移,“六少爷,你这闯也闯进来了,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想问的,但是这些我做不了主,等大管家来了,你问他。” 白济远,“哦”了一声,就不再管绿芜,反倒侧转身,拉了把景伍。 “你坐会儿……我看你这脚,快不行了。真是的,早就劝你了,不要来,不要来,你不听,到最后遭罪的不还是你自己吗?” 景伍在白济远身边坐定后,又往开门处望了望。 “别看了,已经走了。”白济远道。 景伍侧过身,看向身边的白济远,白济远此刻的目光也在景伍身上。 “六少爷,你刚刚不是因为好奇才闯的密道,是为了帮我?” 白济远挑了挑眉,“嗯”。 “你这鬼精鬼精的,怎么看出来的?” 景伍垂下目光,白济远很奇怪。大多数的时候,他都表现得蠢钝,任性,十足就是一个二世祖的形象,但有些时候,却又敏锐,果断得可怕,一点都不像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人。 景伍心中不由地怀疑,他会不会也是天道疏漏下的漏洞之一? “我们一起长大的,一开始我还没有感觉出来,但是刚刚一路走来,按照你的性格,路上的门,你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就这样循规蹈矩跟着绿芜走。” “所以,你不是真的好奇,是吗?”景伍重新对上白济远的目光,认真地发问。 但白济远却垂下了头,“景伍,有些事情,我不能说,而且说了可能你也不会相信。但是,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帮你的。” 景伍默了半晌,“知道了……”,她轻声道。 但她的心中此刻早已翻江倒海,白济远就算不是天道漏洞,他身上肯定也藏着秘密。这白家上下,真是没一个简单的...... 接下来,俩人又沉默了许久。 “都到这里了,六少爷,你能说说你知道的吗?”景伍突然道。 白济远没有立刻作出反应,过了约莫五个呼吸的时间,景伍都要以为,白济远这是要以沉默来代替回答了。 白济远却突然脑袋一歪,差点栽倒在地上。 刚刚居然是,睡着了? “喔,头晕......”白济远拍了拍脑袋,对着周围的环境,一时间有点发懵。 “白济远,你很累吗?” 白济远看到景伍,脑子才一点点开始清明起来。“嘿嘿,昨儿睡得晚,发困,发困。” “大管家,这还没有来呢?” 景伍摇了摇头。 “啧,这绿芜也是,这咋就,让咱俩光秃秃在这边儿坐着,你说她这也不给咱弄点茶啊,水啊什么的。”白济远吐槽道。 景伍看了眼白济远,感觉这厮又狗了起来,难道是端得累了,端不住了,原形毕露了? “我说,六少爷,族学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知道吗?猜测也行啊……” 白济远此时却是一个挺身,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开始在四周各种打量,“大管家,也快来了,我这也等着他解惑呢……等他呗。” “嘿嘿,景伍,我们就不能聊点别的吗?早上那件衣服喜欢吗?我特地留的料子呢。” 景伍白眼一翻,违心道,“还可以”。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不得不说,我俩的品味,从小就极为相似,我觉得好的,你肯定也会喜欢的。”白济远说话间的神色极为自得。 景伍感觉有点无言以对……,这话,她没法接。 好在此时,紧闭的门,再次打开了。 一道欣长的身影,由外头的灯火照射进房间。虽是背光,但景伍却一眼就认了出来。 “爹,你终于来了。” 景信重新关上门,随后逐渐靠近。 他的样子在景伍的视线中,慢慢清晰起来。 看着他爹依旧从容的淡笑,景伍高悬的心,才逐渐放下。 景信没有立刻开口,回应自己的女儿。 反而是对着景伍身边的白济远,微微颔首。 “六少爷安好。” 白济远起身,突然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大管家,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找到了这里,这都是靠我才找到的,和景伍没关系,她是被我带进来的。” 景伍有点讶异地看向白济远,这厮之前不还说,让她来背锅,怎么这她爹什么都还没有问呢,这人怎么就抢着把锅先背上了...... “无碍,这地方六少爷本也是早晚会来的,只是提早了几年而已。” 景信没有过多纠结于白济远,转过目光。 “你这丫头,爹爹只是处理些事情,这下倒好,你倒是把自己给绕里头了……” 景伍略感羞恼,“爹,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倒也还好,这地下城的存在,其实在白家也算不得太大的秘密,知道的人不少,只是你们年纪还小,还未接触到罢了,六少爷不必说,你也无事的,老太爷那不会生气的。” “大管家,这下头,都归祖父管吗?没我父亲什么事吗?”白济远突然发问。 “嗯”,“其实这地下平日没什么事情,十几二十年,或者说几百年前,不太平的日子里才会用到比较多,现在更多只是作审问,和关押一些犯错的奴仆,这些毕竟不好至于明面上。” 景信没有明说的的是,当初白老太爷的原话是,“老大当了家长,管好大方向即可,这底下的事儿,自有阿信去办。” 所以,准确来说,名义上是白老太爷没有将白家地下城的处置权一并交给白大爷,实际上不如说,是交给了景信。 “那,大管家,昨日族学发生了什么事情?”白济远再次开口问道,哪怕一开始,也是他拦着让景伍不要探究。 景信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白济远,但却丝毫没有推脱隐瞒的意思,当下便将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昨日,原先只是有人来报,有两个学子将段先生给伤了。” “段先生的身份有点特殊,他不仅管着白家族学,还是这一任的中正官。” “结果,等我到了一看,段先生却是无事,真正有事的是家住的远的,平日里住宿在族学的小世家少爷们,有好几个都已经奄奄一息了,不过,最惨的还是六少爷你的一个堂兄。” 白济远闻言,瞳孔不由紧缩,“啪”一掌拍到桌上,失声高呼道,“济深哥?!他们怎么敢?” 正文卷 第77章.你已经入局了 () 白济深的祖父是白老太爷的庶兄,许多年前就早已分家出去。 虽非嫡枝,但原本好歹所分家产也算颇丰,加上白家的出身,日子过的也是富足体面。但白济深两岁那年,其祖父母先后病亡,其父没有了制约,短短几年内就败光了家产,不仅嗜赌,还嗜酒如命,在其五岁那年便喝醉了酒,失足跌进了护城河里丧了性命。 只留下了孤儿寡母,和一座落魄到早已奴仆散尽的破宅院。 白家老太爷,本是打算干脆将母子俩接到本家赡养,却被当时才五岁的白济深直接拒绝。 直言,“家虽已贫,尚有衣,有食,深虽年幼,却不可失了气节。” 所以如今十六岁的白济深,除了姓白,在族学里其实与一般的寒门学子无异。 景信看了眼,爆起的白济远,心中亦是为那个命途多舛,却依旧保有风骨的济深少爷扼腕。 “唉,其实没有什么敢不敢的,这些学子们很明白法不责众。” “去他娘的法不责众,如今看来段先生评的也不算错,这样不分是非黑白的穷恶之辈,还妄图踩着我白家翻身,真是合该他们低贱!” 不知不觉之中,白济远已经赤红了双眼。 在白家整个家族当中,白济深与他的地位相比,俩人可谓是云泥之别,但是白济深却是众兄弟中除了白济逸以外,与他关系最融洽的,他注定成为不了白济深那样的人,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敬慕这样傲骨自制的白济深! 略微平静后,白济远颤着声问道,“济深哥,现在怎么样了?他们……有什么事情他们为什么要扯到济深哥身上!” 景信错开目光。 “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原本只是想与段先生讨要个说法,却在段先生的院门外与几个世家子弟碰了面,寒门学子们不知怎么就认定,这些世家少爷是贿赂了段先生才评了好乡品,双方就由言语上的争执到后来又变成了肢体上的冲突。” 白济远一窒,有点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 他还以为这些寒门憋了这么些天,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措,居然就是组队去向段先生要个说法? 按下疑惑,他再次追问了一遍,“那他们吵他们的,关我济深哥什么事情。” 景信看向白济远和景伍的眼神带上了些许的犹豫,过了半晌,才长舒了口气。 “他们是带着济深少爷一起去的,打算拿济深少爷的性命来威胁段先生,反倒是那些小世家的学子算是阴差阳错下救下了济深少爷……但是,……济深少爷的双手已经被他们折断了。” “砰”的一声,白济远踉跄了一步,带倒了他身后的椅子。他神色悲怆地呢喃重复了一遍,“……双手折断了?” 景信有点不忍,但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本朝评乡品的对象要求满十六岁,白济深今年年纪符合要求,亦是品评的对象之一。由于其家世、形状无一不优,很自然得了个“上下”等。 白济远记得前几日他父亲还说过要帮白济深,活动活动,谋个好差事。 这眼看着白济深的人生即将扶摇直上了,却是被这帮竖子给生生毁了! “这些杂碎!” “祖父、父亲,还有……还有堂婶,知道了吗?” “老太爷已经知道了,济深少爷的意思是,暂时不要告诉他的母亲,他现在就在这地下城养伤,六少爷,你要不要去看看济深少爷?” 白济远没有犹豫,脱口而出,“好”。 白济远被景信差人送走了,一下子,只剩下了父女两人,对面而坐。 景伍有点吃不准,她爹这是不是,刚刚当着白济远的面不好对自己发作。 看着她爹一脸的严肃样子,景伍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 “呵,现在知道怕了?都到了这里了,傻闺女,来不及了……” 景伍垂下了头,“爹,我不想知道这些的,我也不想下来的,我……我可以当不知道吗?” “女儿,那你可以就当一个旁观者吗?只好好的过你的日子,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就只是听过,看过,什么都不要管,不要插手,你可以吗?” 景伍蹙眉,忍不住对着景信反驳道,“我……,可是,这不一样。” “傻女儿,这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你已经入局了,或者说你早就已经入局了,你当不了一个纯粹的旁观者,其实我早就该想到的,你对十二小姐的关注有点过分了。” “唰”地一下,景伍浑身上下瞬间发凉,“爹……爹,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只是,比较喜欢十二小姐而已。” 景信轻笑着摇了摇头,“十二小姐,是局中人,你想要做点什么,只要是和她有关的,你也必须是局中人。” 说着景信举起一只手,手指往上方指了指,“女儿,只有他,才能旁观世人喜怒浮沉的同时,又在改变着人们的境遇,但是你能成为他吗?” 景伍下意识往头上看去,只有一片黑暗,但她瞬间明白了她爹指的他,是谁。 是天。 她不是天,也成不了天。 这八年来,她一直都缩在自己的世界里,旁观这个世界。 但同时,她对白纤柚却又时时关注,时刻想要确保她成长的轨迹,但她却一直都在追逐。 不论是周岁时莫名其妙的水痘,还是前几个月的窒息昏迷,她都需要不断去追逐着寻找答案,而不是在事发或者时事发之前去阻止去改变。 她并不合格。 她有点明白她爹的意思了。 “女儿,爹呢,也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你愿意说的话,爹肯定会帮你去达成,不过你若是不愿意说的话,也没有关系,爹还是会帮你的。” “只是,这样的话,爹只能帮你去成长,去获得能力、资源。不然,你又凭什么去插手别人的人生?” “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景伍沉默了片刻后,“爹,你是故意的吗?” “这本来就是一个双向的选择,其实爹也不希望你入局,难得活一生,简简单单的不好吗?” “只是偏偏你来了,还遇到了六少爷,他还找到了这里,但凡你中途回头了,我会用尽一切办法,不让你掺和进这些是是非非里,但是这不也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正文卷 第78章.壮士断腕 () 景伍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很没有用。 在这个时空里,她无权无势无财,若想做点什么事情,也只能是仰仗她爹的名号。 她的确有个系统,但那东西不确定性实在是太强了,就如之前的【读心泪】,从功能上来说,是很强大,但是又如何,她明知白纤桦、白纤桐有问题,能做的只有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要提防,想要主动出击对付她们,却是万万不可能的,她手上连能用的人都没有。 在白家,如果离了她爹,她想她怕是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景伍颓然,“爹,有一些事情,我一定要做。可是我好像真的很没用,您说的对,其实我什么都做不了。” 景信默默地看着自己女儿从不安到慌乱,再从慌乱变成了眼前的颓然。 “傻孩子,你才多大呀,爹说了,就算你不告诉爹你的目的,爹也会帮你,让你有足够的实力去完成你的目的,爹尊重你的选择。” “可是,爹……这样可以吗?”,景伍担忧,她爹这是要用白家的资源,来成全她?可这样不会反过来害了她爹。 景信好像是一眼就看出了自己女儿的顾虑。 “只要你想要选择这样的人生,爹就能帮你达成,不要太小看你爹了,臭丫头。” “你以为,这地下城真的还是白家的地下城吗?” 景伍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她爹,她爹这是反客为主了? 景信却只是淡笑,他理解自己女儿的不得已,不是因为他有多愿意放手让自己女儿去拼搏,而是他自己也有许多的不得已,推己及女而已。 “回去之前,你带个人走,名义上对外是以老夫人怜惜你,给你配的婢女,但是很多事情,你都可以交给她去办。” 景信说着,突然神色犹豫地停顿了一下,想了几瞬,才有点为难地重新开口,“闺女,不是爹不肯一下子,给你太多,只是一步步来,更安全一些。” 如此严肃的场景,景伍看着她爹犹豫不已,生怕自己不开心的样子,莫名有点想笑。 “爹,你真好。” “臭丫头,走,去看看六少爷,放着他一个人,我怎么都感觉有点不太放心。” 景伍跟着她爹出门,忍不住道,“爹,你也觉得白济远这人很狗,对!” 景信诧异侧身,谨慎回道,“闺女,你可不能在上头这么说,尤其是当着大夫人的面。” “爹,你当我傻吗?”说着,景伍却突然话锋一转,“爹,大夫人怎么了?十二小姐说这几日总是找不到大夫人。” 景信沉吟了片刻,“这件事,说来也不算什么特别隐秘的事情了,回头你把人带回去以后,让她去查,算是给你练练手。” 景伍“哦”了一声,明白她爹这是想让自己逐渐断奶,也不强求。 继续跟着她爹走着。 幸好刚刚已经休息了好一会,多少有点缓过劲来了,不然此刻她真得废了。 但景伍不知道得是,她此刻的异样,完全都看在了她爹的眼里。 约莫走了半炷香的时间,父女俩到了又一扇木门前,景信直接推开门,入目的完全不是刚刚那种空间狭小的密室。 反而开阔得像个庭院,只是这个庭院建在了地底下。 没有理会景伍此刻的惊叹,景信说道。 “闺女,你在外间等等,我去看看六少爷和济深少爷。” 景伍乖顺地点点头,她与白济深非亲非故,的确没必要贸然探望。 但景伍并也没有进到屋里外间,反而是在屋外打量起来。 这里虽然没有自然光,但是院子里有两对极大的石柱灯。 四支儿臂粗的蜡烛被放置在石柱内,石柱整体是镂空雕刻的,好让光从石柱内透出。 同时雕刻的图案,也被烛光照映在这地下庭院的地上。 景伍按照地上的映出的图案和石柱上的雕刻细细辨认,发现四个石柱分别代表着“立春”、“立夏”、“立秋”和“立冬”四个节气,也不知其中有什么含气。 她正看到“立秋”图,突然内室传出了白济远的暴怒声。 “我要去杀了他!” 这声音,有别于白济远平日里难听的公鸭嗓音,低沉而暴虐,让人忍不住心头发颤。 景伍还没有从白济远的暴怒声中愣过神了,就看到他怒气冲冲迎面而来。 虽然这怒气不是对她,但还是让她不由内心一凛。 眼看着白济远绕过她,就要冲出门去,景伍赶紧向前两步。 “白济远,你干嘛去啊,你冷静一点!” 白济远只脚下顿了顿,连头都没有回,继续快步走出。 景伍下意识回过头想要去找她爹,却发现她爹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 “随他去,六少爷虽然遇事冲动,但并不是赶尽杀绝之辈,借他的手给济深少爷出出气也好。” 景伍恍然,刚刚那样暴虐状态的白济远让她此刻都还有点心有余悸,险些都要忘了在世家子中,他算是良善的了。 景伍望了望内室的方向,“爹,济深少爷的手?没有办法了吗?” “放心,苦肉计而已,只断了左手,右手只是脱臼,算是他对白家的报恩。” 景伍惊呆,“为什么啊?” 但景信只是眼神往屋内移了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走,让济深少爷好好休息。” 待到景伍跟着她爹又走出了许久,重新进了个密室后,景信才幽幽道。 “白家族学沉疴已久,资助的大部分所谓的寒门,其实早就名不副实,拿着白家的供养,却朝秦暮楚,如此寒门,哪怕学问做得再好,天资再高,一招得势,怕是反而会成为白家在朝堂之上的一颗倒刺。不动则罢,一动就会越扎越深,他日若想取出,非剜出血肉不可。” 景伍听得心惊胆战,本以为只是一场寒门与世家间的矛盾,却是不想其中居然还掺和着如此多的矛盾与冲突。 难怪白济远描述的时候,她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白家的族学,中小世家哪有脸面一股脑进来?而且,白家培养着的新鲜血液又怎么会容许一个段先生,就将他们全盘断送? 这不是阶级间的矛盾与冲突! 这是壮士断腕!! 正文卷 第79章.佳人 () 景伍陪着她爹和绿芜一起用完午膳,再次回到自家院里的时候,已经是下晌时候了。 她从来都不是个自来熟,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显然也不是。 但对方作为自己日后的帮手,景伍感觉自己应该要主动一点。 “额……那个,我好像见过你,可是好像有点记不清你的名字。” 眼前的少女,比景伍还要矮半个头,苹果脸加上大杏眼,怎么看都是个萌萝莉。 但此刻萝莉却是木着一张脸,无悲无喜,“婢子是延鹤堂的三等婢女,名唤佳人,景姑娘若是愿意,可另外赐名。” 景伍“噢”了一声,感觉有点抓瞎,她爹给她分派人的时候,她还欢喜来着,可等人真的到了自己手上了,却是哪儿哪儿都感觉不太适应。 “不用改名,佳人就蛮好的,那个……那你以后住哪儿?”,景伍局促道。 “主子说要与姑娘同住,婢子睡姑娘外间即可。” 景伍继续“噢”了一声,虽然她不太习惯与人同住一间,但是她们院里本来也就三间房,总不能让佳人睡到杂物间去。 而后景伍就感觉好像有点无话可说了,不说她本就有点不习惯使唤人,何况这眼前的萝莉佳人也不是用来洒扫、整理,鞍前马后的。 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 好在,没有很久,佳人好似是看明白了景伍此刻的窘迫,主动道,“景姑娘,婢子擅长探听消息,白家上下的事情,虽说不可能事事探全,但是大致有点什么风吹草动还都是知道的。” 景伍眼前一亮,白家很多事情,对她而言的确是如迷雾一般,如果佳人没有夸大的话,那对她来说的确是一大助力。 “佳人,你就随意和我讲讲,你知道的白家的事情!” 她吃不准佳人知道些什么事情,与其事到临头一件件问,不如先八卦一下!搞不好有瓜可吃。 佳人一愣,完全没有想到情报中“娴静、自矜”的景姑娘,实际上是这个样子的。 但意外归意外,她自此已经与她绑到了一块,自是无不可对其言。 “白家私下的隐秘事情极多,婢子一时间怕是也会有所遗漏,先捡重要的与姑娘告知……” 当即,佳人便将白家上下,上至老太爷,老夫人,下至各房有头有脸的婢女,前院大小管事的瓜,都与景伍分享了一遍。 这一说,便去了一个多时辰,直把佳人说的口干舌燥,连喝三大杯水都止不住,同样景伍也是老瓜、新瓜吃到噎得不行。 她不断发出“哇”、“噢”、“咦”、“呀”诸如此类的感叹,感觉自己这八年简直就和小傻子也没差多少。 景伍如此积极的吃瓜态度,也让佳人感到十分满足,做情报工作的人,注定会比其他人知道的要多太多,她的确能够做到谨守秘密,但是这并不代表,她独自守瓜不难受! 俩人间的关系,就这样诡异地拉近了…… …… “……如此说来,这白济深也真是刚,他明明也是白家的子弟,族学的一切都是他理应享受的,却还是愿意配合老太爷,真是狠人!” 刚刚说完白家上下,景伍又问了句族学发生的事情,没想到佳人还真的是知道。 “……佳人,这……那些寒门,你知道是谁收买的吗?” 佳人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凑近景伍,“姑娘,这个婢子没有准确的情报,但是之前在延鹤堂清理庭院的时候,听到老太爷在书房好像是在说,圣上不慈,婢子想,这些人怕是被……”,佳人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手指朝上指了指。 而她指的是谁,自然是不言而喻。 景伍默然,这个答案让她意外,却又十足地符合情理。 寒门学子依附白家,不就是为了日后侥幸能够入得朝堂嘛,还有谁比敬德帝更能给他们保障的? 敬德帝这一手玩的真是漂亮,从白家的内部的有生力量去进行瓦解,再大的世家势力经过十几二十年的蚕食,到头来也只会是独木难支。 而这一点白家应该是早已察觉到了,所以才会费劲心机扶了段先生上位,又四处招来小世家的子弟,不仅从源头上先断了这批有问题的血液,还造出了合情合理的缘由,毕竟在世人的印象中,寒门不可能争得过世家,而白家经此虽然看似断送了一批生力军,但其实无形中也交好了这些中小世家。 只是这批坏血,虽然被阻了去路,一时之间却还是无法将其剔除,坏血不除,新血也无法供应,若是白家族学,贸然没有正当理由直接将寒门学子全都驱逐。一来,名声有碍;二来,日后哪儿还有寒门愿意依附。 但白济深却是以自身为代价,给白家族学提供了一个绝好的理由剔骨疗伤! 想来只要下一次定品,提高族学剩余下来的寒门学子的“乡品”等级,白家族学便能顺利吸纳新血,翻过身来! 景伍长呼口气,这当中的阴谋阳谋,越是分析越是让她心惊。 “姑娘,这事和您其实并无大碍,自有老太爷、大爷他们处置,您听听也就算了。”佳人提醒道。 景伍沉默了一下,“是我杞人忧天了。”突然转过话题。 “佳人,你知道大夫人病了吗?”,刚刚关于大夫人的身体状况,佳人一点都没有提到,景伍想试探一下,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与她隐瞒了。 佳人惊诧出声,“姑娘怎么知道的?”这事她这刚刚有点风声,还没有得到证实,佳人蹙眉思索,难道是大管家透露的?原来大夫人是真的病了! “你不也知道吗?”景伍笑着反问了一句。 佳人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怀疑了,赶紧低下头解释,“关于大夫人有没有生病,婢子这其实是刚刚得到的情报,尚未证实,婢子也寻不到理由去致宁院一探究竟,此事事关重大,没有确凿的证据,婢子不敢多言。” 景伍“嗯”了声,算是接受了佳人的说法。 “佳人,我带你去致宁院,你在那儿能打探到消息吗?” “能的!” 正文卷 第80章.防备 () 一路畅通无阻行至致宁院院门外。 景伍内心有点复杂,不算上白纤柚吵闹撒娇下,大夫人无奈差人请她来,她已经有三个月没有主动登门来致宁院了。 不是她不想,而是自觉不想自取其辱。 至于原因,她觉得当初莽撞发现黄栀,而后因此吓到了白纤柚,只是导火索,本质应该是大夫人嫌她在致宁院过于熟捻,以至于乱了大夫人心中的尊卑。 守院门的婆子,待看清来人是她后,虽未开口往外赶她,但话里话外,明显带着防备。 “张婆,早晨的时候十二小姐来寻我,奈何我不太舒服,一觉又睡到现在,怕十二小姐有什么事情,我这才过来了。”景伍略颔首,与看门的婆子说道。 婆子本就有点拿不准,景伍算是常客,她又不好开罪了十二小姐,听到景伍如此解释,反而松了口气堆笑道,“哎哟,景姑娘没事,这生了病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年纪小,不懂,这回头可是要请大夫好好看看的。” 景伍心头不由哂笑,这是拿话在点她?她正待再说两句,心想大不了仗她爹的势。 身后的佳人却开了口,“多谢张婆婆惦念我家姑娘,您的确和延鹤堂的张姑姑说的一样,是个眉眼心善的,婢子一看就知道您是个有福的。” 佳人长得小巧,此刻又站在景伍身后,整个身形完全被景伍给遮挡住了。张婆子听到响动探身往景伍身后看去,看到矮萌的佳人,心中甚是疑惑,这丫头又是谁? “婢子是佳人,以前是延鹤堂伺候的,老夫人听说景姑娘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利,就把婢子派给景姑娘了。” “在延鹤堂的时候,婢子与张姑姑关系甚好,经常听张姑姑提起婆婆,可惜一直没能和婆婆说上话。” 张婆子恍惚了一下,随后笑得花枝乱颤,“可是我那堂侄女,这孩子从小就和我亲近,她那手炖汤的本事还是我教会她的呢。” 听到张婆子的话,景伍这才反应过来,她们所说的“张姑姑”居然是延鹤堂专门负责滋补炖品的张姑姑,景伍可从来不知道,张姑姑和眼前的张婆子还有这层关系在。 “是呢,张姑姑经常念叨您,还想着给您送点炖品,奈何大家都是做奴才的,什么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哎,谁说不是呢……” 佳人借着“张姑姑”与张婆子套着近胡,倒是哄得张婆子一时间喜笑颜开,恨不得当场认个干孙女,而景伍也初初见识到了佳人套话的本事。 “……也不是咱这老奴才,要难为你家姑娘,开玩笑大管家的女儿,咱老婆子可是不敢得罪的。”说着张婆子还瞥了一眼已经站远的景伍。“实在是啊,那个点翠给咱传过话,说是你家姑娘若是登门,一定要先差人告诉她,……呸,今儿,她这人也不在啊,往哪儿去告诉,咱估摸着,这点翠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什么玩意……” 张婆子边与佳人数落着点翠,又一边不动神色地将自己摘了出来。 “呀,真是这样啊,那张婆婆这可如何是好,十二小姐上午离开时,可是黏黏糊糊央着姑娘一定要来呀,这眼瞅着太阳都快落了,十二小姐会不会生气啊……”佳人一点不带犹豫地说着瞎话。 倒是叫张婆子心中一惊,点翠的话,她得考虑,但也仅仅是考虑!点翠是得大夫人倚重,可她也有个嫡嫡亲的侄女,得老夫人看重啊,这儿媳妇还能盖过当婆婆的不成?何况十二小姐的意愿可不比点翠的话来得重要得多! 张婆子“咕噜”眼神一动。 “……噢,是吗,哎呀,景姑娘,您怎么还在这站着呢,怎么还没进去啊,咱老婆子可不是那拎不清的奴才。” 景伍扯了扯嘴角,也没有多理会,径直走进了致宁院。 走出了十来米,才发现佳人没有跟上,往回去找,发现佳人居然还在与张婆子“唠嗑”。 正犹豫要不要喊上佳人,含靛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倒像是刻意在等她似的。 “景姑娘,您来啦,我们小姐正念着您,让婢子去前院探望您,不想您却是过来了,您无碍?” 景伍浅笑,“无事的,应该是昨日睡得晚,休息好了,就没事了。十二小姐现在在做什么?”罢了,本来就是找个机会让佳人来一探虚实的,跟在她身边怕是反而会束手束脚。 “小姐正在描花,婢子带姑娘您过去。” 景伍点头,跟上了含靛。 这路她走了七八年,却终归还是会被防备。 不消片刻后,景伍就跟着到了白纤柚的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书,大多只是装饰。 而房内,原本看似认真无比地伏在案桌上,写写画画的白纤柚,一听到响动,立马便抬起了头,往开门处张望。 刚好与正进门的景伍视线对视。 白纤柚瞬间展颜,将手中的笔,随意丢置一旁。 绕过桌案,蹦跳着迎向景伍,“景伍,你来啦,嘿嘿,你是不是知道我要了点心,所以闻着味儿来的?” “点心?”,景伍疑惑,白纤柚好像没有吃下午茶的习惯。 “嗯嗯”却见白纤柚,快速地点着头,甚至颇有几分自得,“就是那个董小安啊,不是你说的吗,他做面点好吃,我还以为你昨天是忽悠我的,不过早上的馒头,虽然有点划嗓子,味道是真的好,我就让含紫去大厨房盯着他做面点点心去了!” 听了这话,景伍也是高兴的,这高兴并不是因为能吃到好吃的,而是因为她意识到,自己无意间的一句话,就改变了董小安的人生。也同时让她意识到了,地位权力的重要性,今日董小安的改变,她当初的话,的确关键,但再关键也只是诱因,若是白纤柚听而不闻,她说出一朵花儿来也没有用。 “是吗,董小安蛮可怜的,明明手艺极好,绝大多数时候,却只能一直做馒头。” 白纤柚疑惑出声,“为什么啊?他不会无聊吗?我一直做同一种题,会很无聊诶。” “因为分工不同啊,有人做汤,有人做菜,自然也要有人做馒头。” 白纤柚若有所思地低下头,“那他不是只能抽空给我做?” “那可不行!” “含靛,你去大厨房说一声,以后我们致宁院……,额,今天的晚膳,都让董小安做。” 至于以后,还是等她母亲发话。 正文卷 第81章.那个女人 () 趁着大夫人还未归来,景伍赶在落日西斜前寻了个理由回家。 离开前顺带打包了几块月饼,她完全没想到董小安居然倒腾出了月饼,还是酥皮的,味道上更是不必说,完全无愧于五星级标准! 再有一个多月后就到八月十五了,这董小安,怕也是有感而发才做了这个月饼。 当下这个时代虽然也是过中秋的,而且中秋也是比较重要的一个节日,但却并没有“月饼”的概念。 景伍一眼认出的月饼,在白纤柚眼中估计就是比较奇特的糕饼罢了。 走在回前院的路上,身旁的佳人让她颇感意外。 明明初见她时,并不是什么热情主动的人,但在对上了致宁院的看门婆子时,却能几句话,就与对方交好。 而且刚刚,她要离开致宁院时,两人分明有好一会不知彼此的行踪,佳人却在极短的时间内,寻到了正欲离开的她,就好像整个致宁院上下都在给她通风报信一般,明明之前佳人还说对致宁院不熟悉。 景伍心中纳罕,什么样的环境,才能造就出这样的人和性格? 脚步不措,景伍状似无意地问起,“佳人,你的父母呢,也在白家吗?” 佳人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回道,“婢子以前,是个街头流浪的乞儿,估计是没有父母的。” “对不起啊,佳人,我不知道。”景伍尴尬地道了个歉。 佳人轻笑,“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婢子从来没有拥有过,比起半途失去的,要好的多。” 然后不动神色地,就转了话题。 “姑娘,晚上想吃什么?婢子会做饭的。” 景伍一愣,“可别,那灶台我用着都费劲,你这么小,我怎么能欺负你。” 谁知佳人,一听这话,却是有点恼了。 气鼓鼓地反驳了景伍,“姑娘,婢子只是矮,可婢子并不小,婢子比姑娘大了四岁!” 但那生气的样子看在景伍眼中,可不还是个矮萌萝莉嘛,她没有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眼下的佳人,在她的眼中,突然生动了起来,就连她端着的心也随之放了下来,她就算不信佳人,也该信她爹! “那好,佳人……姐姐?”,景伍忍不住调皮了一下。 突然的戏谑,引得俩人笑闹了一路。 回到院里时,景信和绿芜尚未归来。 但身边多出一个人陪伴,让景伍感觉安心了不少。 她将月饼从食盒中取出,分给了佳人一个,“红豆馅的,甜但是不腻,你尝尝。” 佳人没有推脱,接过之后细细拿帕子包好,收了起来。 “怎么不吃啊?” 佳人圆脸一红,“这么新奇的吃食,婢子想和张姑姑分着吃,张姑姑待婢子的确是很好。” 景伍点了点头,嘴唇微动,本想说,让佳人想吃就自己拿,自便就好,她家院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但想了想,还是咽下了这话,转而换了个话题。 她正了正神色,“刚刚在致宁院,可是有什么发现?”这件事,才是她们这一趟的目的。 佳人比她要夸张的多,景伍一开这口,佳人就先在房外四周搜寻了一遍,生怕有人偷听。 待到确认安全,才凑到景伍身边,压低了声音与景伍说起,她刚刚的发现。 “姑娘,大夫人的确是病了,张婆子说她听到过,大夫人在走出致宁院院门后咳嗽,还有致宁院负责盥洗的阿美,说她看见过点翠在偷偷洗带血的帕子。还有莳花的绿染,说大夫人的房间这几日换了带药味的熏香。” “姑娘,大夫人把自己的病藏得很严实啊,怕是这病不大好。” 佳人的线索探得很细碎,但的确足够佐证。 再想知道更具体的,怕是需要通过大夫人身边的亲近之人才能得知。 “佳人,你与严妈妈可是熟悉?” “婢子没本事,严妈妈很谨慎,套不出什么话来。”佳人以为景伍是嫌她套话的,都是些致宁院的小角色,说不出太多所以然来。 景伍没有解释。 反而是有点意外,佳人和严妈妈都是听令于她爹,却是相互不知道,但她没有提醒佳人。 …… 待到再晚些时候,景信一人率先归来。 此时,景伍已经在佳人的帮助下完成了三菜一汤。 见绿芜还没有回来,她大致就猜到绿芜怕是,又临时被她爹指派了什么事情。 随着年纪渐长,绿芜逐渐不再照顾她,她也开始慢慢认知到绿芜真不是她小妈…… 景伍于是将盘中的菜,又另外拨出一份温在灶上,留给绿芜。 “姑娘,您放着,婢子会布置好晚膳的,婢子伺候您和大管家用膳。”佳人自然道。 “不用。”景伍闻言直接拒绝,然后指了指案上留出的另外那一份。“那份是给你留的,你帮我把菜端过去,自己就回来吃。” 虽然与佳人的关系逐渐融洽。 但她不会让佳人,和她还有她爹一起同桌而食,毕竟就连绿芜在有外人的情况下,也从来不会和他们同桌。 同时的,她也不习惯,吃个饭还要人端饭夹菜,她爹也是如此。 佳人犹豫了一下,看景伍说得不像客套或者玩笑,遂也不坚持,这一下午下来,她也饿了。 俩人手脚麻利地放好菜,盛好饭,顺带将屋内的蜡烛悉数点上。 景伍就打发了佳人,自己去了院里喊了景信吃饭。 景信乐呵呵地应了一声,跟着进了屋。 “今日菜色不错啊,闺女的手艺大有长进。”不管味道如何,景信先夸了一通。 “爹,你还没有吃……” “看着就好吃啊。”女儿奴夸女儿,是不需要理由的。 景伍面上表现得腻歪,心里却还是很愉悦的。 …… “爹,我……那个女人是不是要回来了?”景伍突然发问,一个“娘”字半吐不吐间,又换成了那个女人。 下晌,她默默吃瓜的时候,佳人无意间提起过白家四爷在江南的任期快到了。 她算了算,这前前后后,掐掉路途上的时间,的确有六年了,而本朝的外放官员,六年一轮转,今年年前白四爷就该回都城述职了。 而白四爷一回来,意味着,她这具身体的生母也要回来了。 景信放下筷子,神色间有点无奈,“佳人那听说的?”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景伍点了点头,又快速摇了摇头,“佳人没说,我猜的,爹,你和她有联系吗?” “你还记得她?” 燕如跟着白四爷一家离开时,景伍不到两岁,正常的小孩对于三四岁之前发生的事情,基本上是很难保留记忆的。 但景伍毕竟不是真小孩,虽然多少受到了身体限制,记忆上也是模糊的很。 但使劲想一想,她至少是知道自己是有娘的。 正文卷 第82章.致宁院专属 () “不太记得,但听说过。” “听说”自己还有个娘……景伍这词用的恰到好处。 景信并不多纠结,他现在的能力,并没有大到可以去扭曲一些众所周知的事情,比如他的女儿还有个娘。 所以很快他就淡然了。 “是啊,估摸着快的话,还能赶上中秋祭祖。”他不仅是坦然承认,顺带还吐露了大致的时间。 景伍心中下意识一紧,“噢,好。那白家要热闹了。” 不同于,二房,三房的人员冷清,白家四爷不在都城的这六年,可是一点不忘添丁进口! “热闹就热闹,赶紧吃饭,反正又闹不到你这,瞎担心什么呢。”景信不解地催促道。 景伍又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筷,“我吃饱了,爹你晚些时候尝尝那个酥饼,很好吃。” 说着便飞快收了自己的碗筷,离开了饭桌。 而同一时间,大夫人才堪堪回到致宁院。 大夫人一边由着点翠给自己换上一套轻便的衣衫,一边漫不经心地对,垂首伫立在一旁的含靛开口问道。 “今天下晌,景伍来过了?” 含靛没有抬头,恭敬地回道,“回夫人,是的,景姑娘是申时初来的,离开时还不到酉时,这段时间景姑娘一直都和小姐在书房里。” “可有什么异样之处?” 含靛沉思了几瞬,“不曾,婢子一直都书房外头,并没有听到什么可疑的。” 虽然白纤柚之前吩咐她去大厨房传话,但她一退出书房,就寻了个平日里做事还算妥帖的小丫鬟去前院的大厨房,而她自己其实一直都在书房外头候着。 “知道了,去布膳。”大夫人摆了摆手,打发了含靛。 含靛继续垂首称“是”,退了出去,至始至终都没抬头看大夫人一眼。 待确定含靛已经退出之后,正在重新帮大夫人绾发的点翠,开口道。 “夫人,这含靛倒是个乖觉的,再好好锻炼个几年,估摸也能帮衬到小姐。” “也许,现在看看也只有一个含靛还算合用,终究是不够啊。” 大夫人神色忧虑。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在此之前,终归要帮小女儿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她才能安心。 “再看看,点翠你也注意着点,看看致宁院还有没有能抬举的。若是真的都不中用,怕是还要麻烦母亲了。” 她此时所说的母亲,可不是白家的老夫人,而是她自己的母亲,钟老夫人。 点翠点了点头,“婢子会留意的。” 重新穿戴妥当的大夫人,扶着点翠的手,站起身来。 往白纤柚的房间走去。 这几日的晚膳,都是布在白纤柚那。 当大夫人到时,白纤柚已经翘首以盼良久。 两天的时间,她不仅记住了“董小安”这个名字,更是成了董小安手艺的脑残粉,尤其时是之前吃了那个酥饼之后。 若不是担心晚上吃不下好吃的,她还能再继续多吃几个。 “母亲,母亲,你好慢啊,我已经帮你盛好汤了,快来……”大夫人一进门,白纤柚就开始叽叽喳喳催促起来。 “那就谢谢柚儿了。” 一口汤水顺喉而下,熟悉的舒适感充盈了全身。 就连疲惫感都似乎扫开了不少,大夫人继续喝了几口,直到将碗中的汤喝完了,才放下小汤碗。 满意地擦了擦嘴角,此时大夫人的心情极好。 她目光望向纱幔外,“含紫,进来。”,语气很是和缓。 但含紫却是不由地腿软了一下,被含靛扶了一下才不至于摔倒。 战战兢兢地掀开纱幔,含紫也不敢抬头。 大夫人皱了皱眉,但并没有开口指责,“含紫,这汤叫什么?”语气上却是已经不复刚刚的和缓。 含紫“噗通”跪倒,声音颤抖,“婢……婢子,不知。” 主子问话,当奴婢的答不上来,这是大忌! 也不用大夫人斥责,点翠几步上前,就走到了含紫的面前。 “含紫,主子抬举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不……不是,婢子,今天,今天是墨喜,婢子,婢子今天只是取了糕点。”含紫哆嗦着回道。 点翠倒是被含紫的举措气笑了。 今日不是你含紫,那昨日总归是的,做奴婢的差事没有做到位,不仅不认错,第一反应居然是推卸! 此时,白纤柚皱了皱眉,开开心心吃饭被这样的场面打扰,有点影响她的胃口。 “母亲,让她下去,看着碍眼。”白纤柚道。 大夫人此时,也意识到了不妥,对点翠摇了摇头,忙又对白纤柚道,“今天这些菜色很是特别啊,与平日里的都不太一样。” 白纤柚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她已经憋了许久,大夫人这么一说,她哪里还憋得住。 “是啊,母亲,你不要光喝汤啊,这些都很好吃……我发现了一个大厨,母亲你尝尝,快都尝尝,我们以后的三餐都交给这个厨子好不好?”说到后来,白纤柚直接腻到大夫人身边,摇晃着大夫人的手臂撒娇。 “哎呀,柚儿,你不要晃了,晃得母亲头都晕了,还怎么尝啊。”大夫人一手扶额,无奈道。 “好嘛,好嘛,母亲你快尝尝,点翠……”白纤柚正要喊点翠给她母亲夹菜,环顾一周,却发现点翠不见了,当然同时不见的还有含紫。 不过这些白纤柚并不放在心上。 “母亲,我帮你夹菜。”谁夹菜,不重要,重要的是早日将董小安定为致宁院的专用厨子! 白纤柚狗腿得将每一个菜色,都夹了一遍,大夫人配合地吃着。 居然发现每个菜色都很不错,虽然没有像那汤一样,让她感觉到舒适,但美食入口,很少有人会不愉快! “这都是一个厨子做的?”大夫人尝完最后一道蒸鱼,开口问道。 “是啊,母亲,这个厨子手艺好!而且他还会做点心,母亲你尝尝这个饼,也很好吃的!” 白纤柚献宝似的,取来了一块月饼。 董小安将这酥皮月饼,做的并不大,大概两三口一个的大小。 大夫人从白纤柚手中接过月饼道,“这饼做的倒是稀奇。” “母亲,别看了,快吃,快试试看,可好吃了!”白纤柚眨巴着眼催促。 一口咬下,被咬开的酥皮,不断掉渣。 大夫人“唔”了一声,赶紧伸手去兜,但酥皮渣仍旧是掉了一地。 “哈哈哈哈……” “你这个鬼丫头……”大夫人咽下口中的酥皮月饼,看到白纤柚的神色。 自然是反应过来,自己被女儿给挖坑了。 不过这饼倒真是不错。 正文卷 第83章.池边争执 () 岁至七月尾,夜雨初凉人。 立秋刚过几日,温度就开始悄无声息得降了几分。 闲逛在初显秋意的繁园。 景伍拉了拉身上薄透的罗衫,思忖着今年的秋衣也不知绿芜来不来得及帮她缝制。 自上一次误入地下城,见到了绿芜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绿芜了。 有心问她爹,她爹却总是三言两语就岔开了话题,至于佳人,就更不清楚绿芜的去向了。 “姑娘,前头的桂花好像是开了,过去看看吗?” 听到佳人的声音,景伍恍惚地回过神来。丝丝缕缕,若有似无的甜香味勾在鼻尖,的确是桂花独有的香味。 舒适的气味,可以大大愉悦心情。 景伍吐出一口浊气,暂时放下对绿芜的担忧。 转过头,笑着回道,“今年的桂花倒是开得早了些,我们去看看,若是已经开的多了,就采一些回来,做桂花糕,怎么样?” 佳人点头,表示赞同。于是,俩人转了个道,往桂树林而去。 桂香味随着距离的缩短,渐渐浓郁起来,景伍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一时间,佳人倒是落在了后头。 “佳人,快啊……你好慢。”景伍回头催促。 却见刚刚还与她笑嘻嘻的佳人,此刻正收敛了笑颜,一脸的严肃。 一阵细软的秋风吹来,夹杂了幽幽的桂花香,同时还夹带了远远近近的人声。 繁园当然不可能只有他们俩人,有其他的人声,其实是再正常不过了。 但其中有几个声音,虽然离得好像还有点远,但仔细听听,不难听出似乎是在争执些什么。 隐隐约约间,景伍听到了……“十二小姐……”云云,常年对白纤柚过度的关心,使得景伍不由心中发紧,往争执声的来处移了几步。 然而,未及细细辨认出来争执的内容,“噗通”一声,重物入水的声音,倒是清晰地传入了耳中。 这声音将景伍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与佳人对视了一眼。 “救命啊!来人啊!” “十二小姐落水啦!!!” “救命啊!来人啊!” 俩人都来不及有所交流,四五个乱糟糟的救命呼喊声,就此起彼伏地传入了耳中。 景伍立马调转头,往呼喊声传来的方向奔去,越跑越惊心,因为,她在呼声中,始终都没有听到白纤柚的声音!!! 一个十分不妙的想法,在她的心中油然而生……头皮发麻! 景伍感觉自己大概是,使出了她这具身体里最大的潜力。 眼中所能触及的景象,不断地后退,倒移。 但是她的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快点,在快点,千万不能出事!!! …… 景伍的动作不可谓不快,但距离的限制,使得她还是慢了一步! 以至于她眼睁睁地看着,白纤柚在众人的惊愕之下,自己就从池子边上爬了出来,上岸之前,甚至还不慌不忙地拉了一把同在水中的含靛…… 景伍狠狠松了口气,虽然也疑惑白纤柚何时学会的凫水,但劫后余生的庆幸由不得她考虑太多。 几步上前,将白纤柚从紧靠岸边的地方又往里拉了一把。 然后景伍,又伸出手给半个身子还在水中的含靛搭了把手。 还没有将含靛带上岸,浑身上下不停冒着水珠子的白纤柚,一把就抱住了景伍,声音中并没有半点的恐惧。 “景伍,你来救我啦。” 松开含靛的手,景伍没好气地将白纤柚从自己身上扒拉开。 “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还能掉进水里去啊,这池子边上,还围着石头呢!” 白纤柚见景伍一脸生气的样子,一时间期期艾艾。 怎么掉下去的,她自己其实也不太清楚,她刚刚正打算着看池子里的鱼。 就像景伍说的,池子边围着石头,按道理讲是相对安全的,但偏偏她趁着含靛,含紫不注意,钻了个石头缝,绕过了池子边的石头。当她一蹲下,后边就有个力推着她往水里栽了下去。但到底是有人推的她,还是她被石头挤下水的,她有点拿不准。 “景姑娘!是她们,就是她们把我家小姐推下去的!”如梦初醒一般的含紫,指着另外的几个人,厉声指认道。 说着,也没有管白纤柚和景伍作何反应,气势极盛地,一步步逼近了那几个陌生的婢女。 “你们说!是谁指使你们的!我们小姐可是现在白家唯一的嫡出小姐,你们这些下-jian秧子,居然敢生出谋害之心,简直就是不知所谓!你们这样的,打死都不足惜!还是快快交代了,我还能帮你们求个痛快!” 此时,景伍才分出心神,打量这几个陌生婢女。 一共其实也就三个人,其中两个只是中人之姿,看着都是十五六岁的样子。但中间那个看上去稍微年长一两岁的,却是生的一副好样貌。 景伍感觉这三人看着都有一点熟悉,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两个小丫鬟,似乎是被含紫的王霸之气,给吓到了,一下子软了腿,跪坐在地上,不断叫喊着,“不管婢子的事情,婢子只是路过。”之类的话。 中间那个貌美的,却是梗着脖子怒视了含紫。 “你又是什么东西,一个被人使唤的婢女罢了!我好歹也是怀着白家下一代曾长孙的!就你,也配和我大呼小叫!” 这下子,景伍总算知道对方是谁了,可不就是那个怀了白济通孩子的罗青衣,和两个碧溪阁的丫鬟。 那头,四人吵得正起劲。 白纤柚却拉了拉景伍的手,“景伍啊……有点冷,想泡澡,你和我一起回致宁院呗。” 景伍点了点头,看眼前的情况,一时半会是闹不明白的,反倒是白纤柚这样一直穿着shi透的衣服,弄不好回头给冻出毛病了。 而那头正端着主子架子,责骂含紫的青衣,眼看着白纤柚正作势要走。 一把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含紫。 一边口中喊着,“不要走,说清楚再走”,一边在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之际,跑着扑向了正转身欲走的白纤柚。 “砰”的一声,白纤柚被青衣撞倒在地上,而青衣却是整个人压在了幼小的白纤柚身上。 正文卷 第84章.流言四起 () 眼前的景象让景伍瞠目欲裂! 这罗青衣可是一个,少说也有**十斤的成年女性啊! 不止是景伍吓住了,含靛和含紫又何尝不是吓得浑身发冷!若是白纤柚有什么意外,大夫人绝对是拿她们俩个先开刀的! 含紫哭嚎了一声,“小姐!!!”,立马冲了上去要去拽压在白纤柚身上的青衣。 其余人包括碧溪阁的两个,也都跟着一起上前帮忙。 场面一时之间变得混乱不堪。 混乱之中,也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血啊!!!” 就好像是一句咒语一般,随着话音落下,青衣的背后快速地被鲜血渗透,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鲜血就濡shi了一大片! 偏偏青衣今日还是一身月白色地衣衫,白衣衬着鲜血,刺灼着每个人的眼! 众人忍着心惊肉跳将青衣和白纤柚分开。 青衣浑身染血,俨然已经昏迷;而白纤柚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身上除了沾上了一点青衣的血,居然毫发无伤。 ………… 半个时辰后,白纤柚的房间内。 白纤柚坐在大浴桶内,一张小脸,热得红扑扑的。 含紫已经被差着去找大夫人,请大夫了,而含靛也在刚刚被白纤柚赶去沐浴去了,毕竟含靛是为了救她才跟着下的水。 房间内,只剩下白纤柚,和始终不放心的景伍。 “你真的没事吗?”景伍再一次不放心地问道。 白纤柚眨巴了一下眼睛,“真的没事啊。” “我能有什么事儿,水里又不凉,而且我也会水啊,除了一开始呛了一口,后面我游得可好了,哈哈哈,反倒是含靛都不会水,还偏偏不怕死得跳下来……” 景伍皱了皱眉,拿了帕子绞着白纤柚的头发。 “我没有说这个,你在水里的潇洒样,我都看到了……我说的是,你没有哪里被压疼了?” 当时青衣的速度极快,加上她的体重,那个冲击力,对一个才六岁的小女孩来说,根本不可能毫发无伤! “噢,你说这个啊……,景伍,你说青衣是不是小产了?” 景伍的手一顿,“应该,留了那么多血。” 白纤柚趁机在浴桶中转了个身,“刚刚含靛在,我不敢说。景伍,刚刚那个青衣,其实一点都没有压疼我,她是把我撞到了,但是倒下的时候,她拉了我一下,我只是轻轻摔在地上,而且她倒下来的时候,自己有撑住地面,撑住了以后才往我身上压的。” “而且……”,白纤柚又往景伍那凑了凑,整个人都快趴到景伍的耳朵边上了。 白纤柚几乎是咬着景伍的耳朵,压着声,小心翼翼地说道,“……而且,她压到我之前,和我说了对不起。” 景伍一侧身,看着白纤柚的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你确定吗?没有听错?” 白纤柚的小脸上,满是纠结。她也想,以为她是听错了啊…… 但事实上,因为她脑子当时一片空白,反而是这一句“对不起”,让她记得牢牢的! 缓慢但是坚定地点了点头,白纤柚继续问道,“她这是故意的吗?” “我也不知道……”,景伍摇了摇头。 如果白纤柚真的没有听错的话,这只能说明,青衣是故意去扑的白纤柚。 而青衣她明明是一个有孕之人,哪有怀孕的人会如此不顾及自己的肚子? 但是她偏偏做了,不仅做了,还和白纤柚这个当事人道歉…… 这之中,会有什么联系吗? 白纤柚见景伍一脸的思索,倍感无趣,自己低了头,玩起水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白纤柚感觉水已经差不多要冷了,“哗”地站起身来,想要迈出浴桶,侧过头却发现景伍还是刚刚那个沉思的姿态。 “景伍!发什么呆呢?扶我一把,我出不来。”白纤柚戳了戳景伍,嘟嘴道。 她感觉这一个时辰里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已经够郁闷了……莫名其妙落水,刚刚上了岸又被人扑倒,好几天没看到的景伍也一直呆傻傻的,不怎么理她。 她也没犯什么错? ...... 流言如墨入水,瞬间在白家散开。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白家上下但凡是消息灵通一点的人,都知道了繁园小池塘边上发生了流血事件! 听说三少爷的姨娘小产了! 听说十二小姐,拦住了三少爷的姨娘,将人生生打到了流产! 听说就连大管家的女儿,景伍都动手了! 传到后来,甚至连青衣落下一个有鼻子有眼的男婴,这种毫无智商的话,都有人咋呼,深信! 正文卷 第85章.来者不善 () 景伍正费劲地帮白纤柚梳着头发。 “嗷,好痛啊!” “你别动!歪了都!” “……你会不会啊!让含靛来,让她来!救命啊!!” “哎,说了不要动!!我肯定会啊!” 头皮上传来的剧痛,最终还是战胜了她对景伍的信赖。白纤柚捧着脑袋,快速地从梳妆台前的矮凳上滑下,将自己的头发从景伍的“磨爪”中解救出来。 叫嚷着跑向了床榻。 “不梳了,不梳了……,反正我也不出门了。啊……我不要梳了!” 白纤柚如此反应,叫拿着梳子的景伍一时间尴尬无措…… 她觉得自己很会梳头啊,这两年她的头发可都是她自己梳的,连绿芜都夸她梳的好,怎么到了白纤柚这都要喊“救命”了! “抓太紧了?”景伍小心问了句。 一张眼泪汪汪的委屈小脸,从被子中慢慢探出。 “我都快秃了……” “额……” 相望而无言……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砰,砰,砰”…… “小姐,小姐,三少爷冲到咱院里来了,严妈妈正拦着呢,您沐浴好了吗?” 白纤柚从被子里钻出来,疑惑地看向景伍。 自言自语道,“白济通来致宁院做什么?我的信才寄出没几天啊?” “咳,咳咳……”要说的话一时之间卡进了喉咙了,景伍愕然道,“你……你还真的给成小姐通风报信了?!” 白纤柚眨巴着眼睛,不语。 景伍喘了口气,“你真是惟恐天下不乱,不过应该不是因为成小姐,我觉得是因为青衣。” 说话间,景伍已经走到了门边,给含靛开了门。 门外的含靛,也是沐浴一新,重新整理了衣发,但仔细看就能发现,头发还是潮的。 含靛一见景伍,马上眼睛发亮。 “景姑娘,景姑娘,我们夫人不在,这可怎么办啊,您带着小姐从后门走,让大管家帮帮忙,婢子看着那三少爷都快发狂了,很是可怕!” 景伍正欲开口,身后白纤柚已经赤着脚,披散着头发,挤了过来。 “干嘛,本小姐为什么要躲他白济通,本小姐身正不怕影子歪!含靛你给本小姐梳头!” 白纤柚现在也反应过来,白济通的可能来意了。 但是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她可一句话都没有和那什么青衣说过,自己还是被扑倒的那个,她都没有去怪白济通没有管好自己的女人,白济通倒是先打上门来了? 而且,要知道。 这致宁院可不是她白纤柚的院子,致宁院是白济通嫡母所居的地方,不管发生了什么,白济通如此行为都是大逆不道! 她母亲不在,她可要替她母亲守好这份尊严,慌里慌张遁走算怎么回事? …… 致宁院,堂屋内。 白济通四仰八叉地坐在上首位子。 “啪”一甩手,就将严妈妈刚刚上的茶水,摔在了地上,从地上的碎片来看,这已经不是第一个被摔的杯子了。 他赤红着脸,咆哮出声。 “母亲用你这么多年,还真是眼瞎!连杯茶都倒不好,这么烫,手都拿不住,你这老刁奴是想烫死本少爷吗?!” 严妈妈低着头没有吭声,这白济通明显是来找茬的,她说什么,做什么,反正都是错,不如就这样呆着。 但是哪怕什么都不做,存心找茬的人,又怎么会轻易罢手? 白济通见严妈妈,不动不语,反而是更加恼怒,他上门来寻理,不管是大夫人钟氏也好,她的闯祸精女儿也罢,都这样龟缩起来,反倒是派个老奴才来搪塞他! 他堂堂白家长孙,白家日后的掌舵人,居然被如此轻视? 白济通口中骂着“老刁奴”,迅速站起身来,“砰”,猛得就是一脚踹到了严妈妈身上。 严妈妈一时不查,惊呼一声,结结实实地挨下了这一脚。 看着严妈妈摔倒在地,凄惨狼狈,却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白济通面上,诡异得交杂着恼怒和满足。 致宁院的得力婆子又如何,还不是要匍匐在他白济通脚边! 但这种变态满足,很快就被一个尖利的女童声给打破了。 “白济通!你算哪根葱,敢来致宁院闹事?” 白济通转过头,看见气势汹汹的白纤柚,不仅不惧,反而扯了嘴角,狞笑着,迎着白纤柚来的方向,几步就逼到了白纤柚的面前! “白纤柚!我还以为你杀人心虚,逃走了呢!” 白纤柚一脸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什么杀人?不知所谓!” “一个时辰前,你自己在繁园贪玩,掉进了水里,可有此事?” 白纤柚撇了撇嘴,点了下头。 虽然捏不准,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跌进水里的,但是起因的确是她贪玩。 白济通见白纤柚承认了,心下更是有了底气,再次逼近了一步,压低了身,赤着眼与白纤柚对视! “青衣有孕帮不了你,你上岸后不也没事吗!为什么要纵然婢女辱骂于她!” 白纤柚皱眉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乱糟糟的,有人骂那个青衣了? “终于做贼心虚了?!” 白纤柚被逼的小脸一白,难道真是她的错? 而白济通却突然涨红了脸,再次扯起了诡异的笑容,然后直起了身。 “那你就要为你做的事情,付出代价啊!白!纤!柚!”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抬起了刚刚踹了严妈妈的那一只脚。 这一幕,严妈妈注意到了,她急着想要拉开白纤柚,奈何她上了年纪,刚刚又被踹了一脚,有心无力怎么都挪不动。 眼看着,白纤柚就要同样被踹倒在地,白纤柚身后的含靛和景伍,都身子往前探去,想要拦住白济通。 不过到底是含靛年纪大了几岁,赶在了景伍的前头。 又是“砰”的一声,白济通不仅没能踹到白纤柚,反而被含靛撞得踉跄后退,狠狠地砸倒在了一张桌案上! 他龇着牙,挣扎着爬起,血水立时,顺着脑袋滴落在了地上。 白济通满不在乎地将,流淌到眼边的血抹去。 “好,好得很!几个臭娘们,给你们脸了还!” 说着,不管不顾得随手抄起一把凳子,就往白纤柚方向砸去! 幸好,景伍一直注意着白济远,才能堪堪,拉着白纤柚,躲过砸过来的凳子。 “三少爷,你在闹什么!青衣是自己跌倒的!” “你要想明白,繁园人来人往,肯定会有人看见的!你现在伤了十二小姐,到时候发现十二小姐是无辜的,你想想你自己的后果!” 白济通的动作顿了顿,但不到一瞬,又再次狞笑起来。 “一丘之貉!!!” 正文卷 第86章.善者不来 () 白济通发狂了! 整个堂屋里的桌椅摆设,都被他砸了个干净! 一时之间竟是无人敢去拦他。 已经退出到堂屋外的白纤柚,不停地往内张望着,“他是不是疯了啊?” 除了她们俩,还有含靛和严妈妈,以及致宁院上上下下的绝大多数仆从此刻,都聚集在了致宁院的堂屋前。 但是一群老老少少的女人,着实都没有勇气进去制止白济通。 “景伍,怎么办啊,屋里有几个摆件,字画都是母亲极喜欢的……,他就算觉得我和青衣小产有关系,他砸屋子干什么?好好把话说清楚不就好了?” 景伍也是惊魂甫定,刚刚白济通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 但她感觉,白济通应该是将她刚刚说的话,多少听进去一点了,不然她们退出的时候,白济通应该追着打出来,而不是发泄在这些桌椅摆件的死物上。 “要是,说清楚了,他还怎么闹事,怎么砸?” 白纤柚疑惑看向景伍,“他也是故意的?”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一个个的都来找她的茬! 景伍有点说不清,不知道该如何对白纤柚解释,她刚刚说的基本上都是她下意识的感觉。 之前服过【读心泪】之后,虽然到现在读心的能力早就没了,但她觉得现在她的第六感特别得灵,很有可能是服用之后的后遗症。 “前院怎么还不来人啊……,母亲怎么还不来。”白纤柚不停地望着屋内,又望了望院门外。 小小的人,在白济通的暴力举动之下,早就慌了心神,哪里还有刚刚斥责白济通时的豪情。 然后她看到一群人影,在缓缓靠近致宁院的大门。 白纤柚紧紧地盯着,景伍也顺着白纤柚的目光看去,好像是一群女人。 “母……”,白纤柚往院门处,跑去,张口想喊母亲。 但是“母亲”还没有喊出口,却是越看越觉得不对。 她的母亲何时变的如此胖了? 来人不是她人,正是白济通的生母,方姨娘! 方姨娘挪着步子,喘着气,步步靠近致宁院。 她一听说自己的儿子,来致宁院给青衣讨要说法,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她看不上青衣肚子里的那块肉,所以当初景信派人来传达大爷意思的时候,她是很庆幸的! 因为不用白大爷说,她也是会动手的,所以白大爷这样一说,她就更加有底气了。 不过为了防止,自己的儿子和她生出嫌隙,她下手很隐蔽,只是让人,天天少剂量地将堕胎的药物混入到青衣的吃食里,三五天看不出,日子稍长,定是保不住胎的。 而且种种迹象,都会表现得像是胎像不稳,果然,如此七八日后,青衣就来央着她寻大夫。 而大夫只会说,她想让青衣知道的话。 母体枯寒,不宜有孕,易小产! 原本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不出十天,青衣必定自然小产,而且之后将终身不会有孕! 青衣这样的下-jian秧子,只配做她儿子的玩物! 但谁知,青衣却撞上了白纤柚这个灾星!当场小产,还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干嘛! 好在,这块肉终于是没了。 方姨娘忍不住“吁”了口气,她已经很久没有走过那么多路了。 看着逐渐放大的“致宁院”三个大字,方姨娘打从心底闷出一声冷“哼”,旋即陷入了恍惚,出身名门又如何,生的儿子上不得台面,什么都是白搭!这里,迟早是她的! “方姨娘,别站在门口了,赶紧进来啊!进来把你儿子给快点带走!” 白纤柚看见方姨娘呆傻傻地盯着院门,忍不住埋怨出声。 被打断了思绪的方姨娘,不阴不阳地瞟了一眼白纤柚,心中不禁腹诽,就这样目无尊卑,一点规矩都没有的,居然还是个嫡出小姐,连她生的讨债鬼都不如,什么玩意! “哟,这一大帮子人,都围着干什么,怎么,十二小姐,你这是知道姨娘要来,来欢迎姨娘的吗?” 白纤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里是致宁院,正院!正院会欢迎一个姨娘?! “方姨娘,你赶紧进去,给你儿子领走!”白纤柚指了指堂屋,又重复了一遍。 谁知方姨娘也阴阳怪气地跟着翻了个白眼,“十二小姐这话说的,济通也是你母亲的儿子啊,你在这致宁院住得,怎么济通来一下都不行了吗?他可是你的亲兄长,和六少爷是一样的!” “怎么可能一样!他怎么和我的嫡亲哥哥比!他配吗?”白纤柚一听这话,顿时怒气上涌,涨红了小圆脸。白济通在他心里就是个渣滓啊! “你……你!大夫人可真是好教养!你!亏你还是……”方姨娘这二十年来最得意的就是生了白大爷的长子,第二高兴的就是大夫人生的儿子,是个废物!白纤柚这样说,简直就是在拔她的逆鳞。 方姨娘,正要好好教训教训白纤柚。 一旁的景伍开口道,“方姨娘,三少爷应该伤了头了,你真的要在这里拖延时间吗?” “啊!我的儿子!”,景伍话音尚未落下,胖乎乎的方姨娘,惊慌得犹如一只发现了猎人的大肥兔子,一下子就往堂屋理蹿去。 哪有心思去管白纤柚如何。 白纤柚撇了撇嘴,目视方姨娘进了堂屋,这娘俩没一个好东西! 安稳了不过几瞬的时间,方姨娘哭天抢地的哭喊声,就不断得从堂屋内传出。 “没天理啊,亲妹妹杀害自己的哥哥啦……通儿啊,你怎么样啊,不要吓唬娘啊,醒一醒!” “以下犯上啊,目无兄长啊……醒一醒啊!” “……通儿啊,你好惨啊,娘一定要让害你的人,得到报应啊……” “我的通儿啊!血债血偿啊!” “……” 听着方姨娘的哭喊声,白纤柚和景伍面面相觑,这怎么回事?白济通死了? 好冤啊……这叫个什么事? 白纤柚,看了看四周,所有的人都是一脸的惊愕。 毕竟她们都是看着白济通“大展雄威”的,这中间可没人去拦他,怎么就血债血了? 白纤柚犹豫着,是不是让人进去看看情况。 却见,方姨娘已经拖着步子,一步一步挪出了堂屋。 身上的衣裳,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方姨娘带来的人,赶紧上前要去扶她,却被她一下子抬手挥开。 而她的视线,至始至终都锁死在白纤柚的身上! 如同来自深渊之下的厉鬼! 正文卷 第87章.凶残的大夫人 () 白纤柚被吓傻了。 她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一个个都要针对她! “不是我……是青衣自己撞我的……不是我……”白纤柚呢喃着,踉跄倒退。 景伍见此,下意识地将白纤柚护到自己的身后。 方姨娘侧了侧目光,盯住了景伍,阴森森道,“你,是,帮,凶。” “什么帮凶,凶手!方姨娘,今天你们母子两个都非要大闹致宁院不可吗?”,景伍道。 “你是帮凶!你是帮凶!!”方姨娘提高了音量,狰狞着,对景伍咆哮出声。 “护着小姐,护着小姐啊……小姐不能有事!”严妈妈挣扎着站起身来。 众人闻言,虽然心中打怵,但都还是下意识地将白纤柚和景伍护到了后头,用人墙护住了方姨娘。 方姨娘一时间不得寸进,突然笑了起来。“呵呵,原来,你们都是帮凶!” “方氏,你发的哪门子的神经!”大夫人的声音,突然从院门处传了过来。 “你来啦?好巧啊……”方姨娘转头看到大夫人,笑了笑回道。 大夫人面不改色地对上方姨娘,“这是我的院子,什么巧不巧的,我看你是失心疯了!” 说着,直接挪开视线,在人群中白纤柚。 白纤柚对上自己母亲的视线,方才如梦初醒一般,“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在她的心中,对景伍再信赖,那也是比不上对母亲的依赖的。 白纤柚哭着扭动身体,眼看就要冲出人群,去到大夫人的身边。 大夫人皱眉,微微转了点目光,对上景伍,对她摇了摇头。 景伍拉住白纤柚,点头示意,表示明白。 方姨娘若是不管不顾地发狂,白纤柚此刻呆在人群中,比去到大夫人身边要安全的多! 方姨娘盯着大夫人,脸上的肥肉不自主地颤动着。 “钟氏,你害了我的儿,今日又害了我的通儿,真是枉为嫡母!你是有多看不顺我的一双儿女啊!!!” 大夫人却懒得理会方姨娘的胡乱攀咬,连个眼神都懒得扫过去。 她的视线,在致宁院一众人中搜寻了一番,最后落在了几个,一眼就知道是身强力健的婆子身上。 那几个婆子,原是在致宁院小厨房做活的,但自从致宁院的膳食开始走前院大厨房后,大夫人也没有另外安排几人,倒是让她们很是过了一阵子,悠闲轻散的日子。 大夫人看了她们一眼,又错开了目光,对着众人凉凉说道。 “我倒是不知,我这院里养的原来都是些只会看热闹的废物!” 其中个意,不言而喻。 此时堂外聚集的闻声而来的仆从,少说也有二三十号人,但偏偏这二三十号的人,却任由方姨娘母子俩撒泼! 另一边。 大夫人的无视,更加刺-激了方姨娘。 只见她,一个猛扑,就往大夫人扑去! 口中叫嚷着,“给我儿子偿命!给我儿子偿命!” 此时,刚刚被大夫人注视过的几个婆子中的一个,快步冲出人群,猛地用身体挡住了方姨娘。 “夫人,夫人,快闪开!!” 可惜,刚挡住了没有几秒,婆子被方姨娘一把挠在了脸上,又挠到了眼睛,疼痛使得婆子下意识躲了一下,方姨娘趁机冲过了她,继续往大夫人扑去! 大夫人并不躲闪,眼看方姨娘已经扑到了近前。 反而往袖中一抽,匕首出鞘,明晃晃的尖刃直接指向了扑来的方姨娘! 自从上次在碧溪阁,被方姨娘掐住过脖子,大夫人就开始随身携带匕首,既然这些人喜欢借着撒泼,趁机动粗伤人。 那她就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伤人! “噗”,虽然已经极力躲闪,但收势不及的方姨娘,还是撞在了匕首上。 匕刃极为锋利,几乎没有什么阻碍就破开了方姨娘的皮肉,狠狠扎进了她的肚子。 “额……啊……,你……毒妇” 虽然被匕首所伤,但方姨娘也冲到大夫人的面前,她伸了伸手,想要故技重施去掐大夫人的脖子,但刚抬起手。 “噗嗤”一声,大夫人已经将手中的匕首,猛地从方姨娘的血肉之中抽出。 鲜血喷涌而出! 迟来的痛感,也随着匕首的离体,席卷了方姨娘全身! “啊……”! 她立时从张牙舞爪的母老虎,变成了已经被放血待宰的母猪! “啊……救命!”,“救……命,杀,杀人了……” 碧溪阁的几个跟随方姨娘而来的婢女,看着倒在地上,腹部不断渗血的方姨娘,尖声哭喊起来。 但却无人敢上前去查看方姨娘的情况,大夫人只一个眼风扫去,几人立刻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其实何止是这几个人,大夫人如此干脆利落的手法,也同时吓到了原本只是围观热闹的众人。 这些人怕不怕,惊不惊,大夫人一点都不在意。 她收好匕首,略微担忧地往自己女儿那看了过去,她唯一担心的只有,白纤柚还那么小,她会不会被眼下这血腥的场面给吓到。 不过下一刻,看到女儿的大夫人却满意地点了点头。 原来,白纤柚的双眼早就被景伍给捂了起来,如此便好。 “景伍,带柚儿回房间。”大夫人说道。 景伍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眼前的画面,让她也不怎么好受。 在方姨娘再次扑向大夫人的时候,她怕白纤柚看到大夫人受伤的画面,下意识捂住了白纤柚的双眼,却不想原本以为的剧情突然反转了过来,但也幸好是把白纤柚的眼睛给捂住了! 景伍带着白纤柚离开了。 堂前虽然人满为患,但却愈发得安静,方姨娘断断续续的哀嚎,显得突兀无比。 对此,大夫人满不在乎。 冷“哼”了一声,大夫人道,“终于安静点了,谁给我说说,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后到的众人,不敢去看大夫人,但纷纷都将目光转至,艰难站立着的严妈妈和含靛。 含靛往前挪了一步,她自认为已经做到了,奴婢能做到的全部,面对大夫人她觉得问心无愧。 当下便从白纤柚去繁园玩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了大夫人到来。 一字一句均是客观陈述,不带任何的主观看法。 “呵,作死……” 正文卷 第88章.风起 () 景信带着一帮子前院家丁匆匆赶到致宁院。 大夫人早已将一切都血腥镇压了下来。 “大管家有心了,既然如此,那这善后的事,就交给大管家了。” 对于景信的到来,她一点都不意外。 景信向大夫人拱了拱手,也不说应不应。 只道,“不知小女现在何处?” “在后头,和柚儿一起,今日还要多谢景伍了,她帮了不少忙。”大夫人难得真心实意地夸了景伍一句。 刚刚景伍及时捂住了白纤柚的眼睛,对大夫人来说,的确是帮了她的大忙。 两人又不痛不痒地寒暄了几句,地上的方姨娘此时已经恍惚到眼前晃白影,她依稀听到了一个男声,下意识地以为是白大爷。 但她费尽了力气,也抬不起头,只能虚弱地“额……啊……”着。 “这可是方姨娘?”景信垂目问了一句,虽然没有看到正脸,但是方姨娘的身形还是很有辨识度的。 大夫人点了点头,“大管家,劳你费心把她弄走,看着晦气。” “这,大夫人勿怪,这怕是不妥,我带来的都是男子,怕是不好搬运方姨娘,还得要劳烦夫人您院里的人。” 景信的话,说的合情合理。 大夫人却是突然冷笑了一声,“我这的人,都不太顶用的,怕是干不了这活。” “行了,这里都交给大管家了,吵吵嚷嚷的,本夫人累了。” 说完她也不管景信作何反应,直接转过身,面对着原是来看热闹的众人。 “看完了吗?看完了,可以滚了……” 然后毫不拖沓地离开了。 而致宁院的人,也跟着一哄而散。 倒是让景信一时间,感到了难得的无措。 地上的血渐渐有了凝固的迹象。 景信看了看方姨娘不远处七八个瑟缩着的纤弱婢女,开口道。 “你们是碧溪阁的?” 婢女们颤抖着,慌乱点头,连声称“是,是,是……”。 “那你们姨娘,你们带回去,我看这伤似乎不致命,小心一些,性命无碍的。” 但若是一路上折腾得太过,那谁又知道呢? 其中有个婢女,似乎是之中的领头人,她小心翼翼地抬了头,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大……大管家,三少爷……三少爷他还在里头。” 景信挑了挑眉,“高起,进去看看。” 片刻之后,高起将白济通公主抱着,走出了堂屋。 碧溪阁的婢女们,看见高起怀中,四肢无力瘫软着的白济通。 纷纷呜呜咽咽起来,尤其是刚刚那个和景信对话的婢女,更是夸张。 泪珠子一颗接着一颗得掉,那哀怨惆怅神伤的眼神,直把高起看得发毛。 “呜呜……少爷,您怎么能抛下百灵呢……”,很明显,这个自称百灵的婢女,应该也是白济通的红颜知己。 百灵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又哆哆嗦嗦地走向了白济通。 “少爷……,少爷……我们来世再见,好不好?” 高起被百灵这一系列的举措,搞得心里发毛,“……那个,你家少爷,死了?” 百灵不理高起,但依旧坚定又艰难地迈着步子,来到了高起怀中的白济通面前。 执起了白济通垂落的手,“少爷,百灵真的很倾慕您的……,百灵应该早点答应您的,百灵该给您留个后的,少爷啊……” 连着三个“百灵”,说得高起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低了头,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少女,这个百灵眼瞅着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除了长得白了一点,整个就是个黄毛小丫头,白济通还真的什么类型都喜欢。 “喂,那个,丫头,噢不对,百灵啊……,你这个先别哭行吗?三少爷只是晕过去了……” 他是真的不明白,这怎么就觉得这白济通死了?要他看,那个地上的胖姨娘,还比较容易死一点。 兵荒马乱的致宁院彻底恢复了宁静。 气势汹汹的方姨娘母子折戟沉沙,双双付出了血的代价。 再算上小产的青衣,碧溪阁,算是彻底被鲜血给笼罩了。 然而白家上下的流言却是蹿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夸张。 “听说了吗?十二小姐已经无法无天了,三少爷痛失子嗣,上门去讨个说法,却被十二小姐差人按住,生生打破了头呢!!” “这算什么呀,我可听说了,当时可是大夫人以嫡母身份相逼,逼着三少爷跪着让十二小姐打的!大夫人也是太强势了!” “你们说的啊,不全……后来方姨娘救子心切,闯了致宁院,结果直接被大夫人捅了一刀呢!” “真的吗?真的吗?这大夫人这是有多讨厌方姨娘和三少爷啊?怎么说都是大爷的妾室和长子啊……太夸张了!” “怎么可能有假?!!碧溪阁,那些个小丫鬟凄凄惨惨,拖着方姨娘和三少爷,那可是很多人都看见了的!!那血都留了一地!搞不好,过几日都要办丧事了!” “嘘……,慎言,慎言。” 诸如此类的流言,在这一日晚膳之前,传遍了白家上下,甚至连五年前就身亡的林姨娘都被人拿出来再说了一便,处处都暗指,林姨娘之死也与大夫人脱不了干系。 同时这些流言,也传进了白家各处主子的耳中。 白大爷今日下值一到家,刚一听闻青衣时,他是如释重负的。 但接二连三的消息再传来时。 白大爷彻底怒了! 就算他与自己的妻子早生嫌隙,但是好歹他们之前恩爱了许多年,钟氏的秉性他熟悉的很! 而白纤柚,不说她有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她可是要当太子妃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绝对要与她无关!! “积谷,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或打、或杀、或卖!这些个流言蜚语,我明日一句都不想听到了!” 积谷点头称是。 但事实上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流言刚刚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训斥过好几个嚼舌根的,但这一切似有无数个推手一般,只剪除了其中之一,根本改变不了大局。 这幕后的推手是谁? 积谷思量着下一步的行动,却见白大爷早已经从桌案前起身。 “大爷,可是要用晚膳了?小的这就去备起来。” 白大爷望了望外头的天色,深吸了口气。 “不必,你自去处理,我去致宁院……” 待积谷回过神来。 白大爷已然,踏入了四合暮色当中…… 正文卷 第89章.云涌 () 白纤柚拿出帕子,抹了抹嘴,乖巧地从餐椅上起身,给她的父亲行了一礼。 “女儿见过父亲。” 白大爷“嗯”了一声,神色复杂地看向白纤柚。 却怎么都难以从白纤柚身上,找出一丁点她同胞姐姐的影子。 “柚儿,坐下吃饭,你傻站着干什么?吃饱了?”大夫人对白纤柚道,而白大爷则完全被她给忽略了。 “夫人,居然还有心思吃得下去?你平日里不是最关心你这小女儿,如今她这名声都要臭出白家,臭满整个京都了!你们还有心思吃?”见自己被完全无视,白大爷忍不住提高了声量。 正在重新上桌的白纤柚,被他给吓了一跳,差点没有坐稳。 虽然年纪还小,但白纤柚也是知道名声是什么的,她怯怯地看了眼一脸恼怒的白大爷,又回转头,对大夫人呐呐道,“母亲,我……我没有干坏事。” 那无辜又无助的样子,让大夫人心中狠狠一揪。 “柚儿放心,只要有母亲在,没有人能冤枉你的。” 看着妻子柔声安慰着女儿的样子,白大爷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在他看来,白纤柚肯定不会是完全无辜的!空穴不来风,无风不起浪,也许她并没有那么跋扈,但顽劣肯定是有的! “大爷是来找茬的?”大夫人将白纤柚交给点翠后,起身走向白大爷。 “我是来提醒你的!大夫人!” 大夫人闻言,闭了闭眼,而后缓缓道,“有什么事情,去书房说,柚儿还在用膳。” 白大爷隐涩地捂了一下自己的肚子,他还没有用晚膳,本来其实是不饿的,但是闻着味儿了,就开始越来越饿了。 但眼下,他只能是饿着肚子,跟着自己的妻子去到书房。 景伍早也已经回到了自家的院子里。 此刻,她正一脸愤懑地看着景信道,“爹,这都是谁在造谣啊?太过分了!十二小姐才几岁,是谁那么恶毒啊?” 她刚刚已经从佳人那听说了,那些传遍白家上下的谣言。 说实话,若她是个对白家,对白纤柚丝毫不了解的外人。 单看如今的结果,她也会相信这些谣言,原因无他,白纤柚和大夫人毫发无伤,而青衣、白济通、方姨娘却是各有各的伤! 而世人,从来都喜欢从结果去推断经过。 “我和你一道回来的,我可不知道是谁散播的。”景信揉了揉眉心,多少带着点遮掩的意思。 他极少对自己的女儿说谎话,神情动作都显得有点生涩。 事实上,虽然还没有对流言背后加以调查,但大致上他已经猜到了,是谁的手笔。 甚至,流言刚刚起来的时候,他也掺和了一把,倒不是将事态扩大,而是将他的女儿给摘出来。 其余的,则静观其变。 倒是没有想到会传的如此之快。 “爹,你能不能帮帮十二小姐?”景伍焦急道,她是真的不想看到才这么点大的白纤柚,被人传成这样,流言伤人啊! “要怎么帮?你说,爹照做。” 景伍一愣,她只想到要帮白纤柚摆脱流言,但流言怎么击碎,她有点束手无策。 “让当事人出面澄清?”她不确定地说道。 “青衣的事情,本来就是个局,你说她向十二小姐道歉了,这说明她从自己的认知上,是觉得不对的,但她还是那么做了,这中间肯定有足够驱使她这么做的缘由,你又拿什么去说服青衣?” “还有三少爷和方姨娘,他们应该巴不得致宁院不好过,而且受伤也都是真的,他们到时候别添油加柴就不错了,你指望他们去澄清?” 景伍一时沉默。 “别操心了,十二小姐还有大夫人呢。” “可是……” “行了,我会让下面的管事们交代下去,不许乱嚼舌根,放心……” 致宁院书房。 “……” “什么?!你真的捅了方姨娘?!” 白大爷一手指着大夫人,猛地从椅子上站起。 “你糊涂啊……,你捅她做什么?”神色间满是不认同。 “怎么,你还念着旧情?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大夫人讥讽地刺了一句。 白大爷一甩袖子,“情什么情?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你翻出来作什么……你是妻啊,她只是个妾,你要怎么罚她都行,她难道还敢反抗不成?何必搞成这样!” “对啊,我是妻,她是妾,还是个奴婢jian妾而已,我现在只是捅了她一刀,我就算是要了她的命又如何?” 白大爷皱眉,方姨娘的确是奴婢,现在其实也依旧是,她的身契至今还捏在老夫人的手中。 “她至少给我生了一儿一女!” “又不是给我生的,我还要当她是个功臣吗?” “你……不可理喻!” 大夫人轻笑了一下,“你第一天知道我不可理喻吗?” “说,我女儿的名声怎么了?”她是真的懒得和白大爷多做交流。 她现在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早就没了当初的悸动,甚至现在他做什么,在她看来都是十足的厌烦! 白大爷沉了沉气,将积谷与他所说的那些流言蜚语,与大夫人转述了一遍。 大夫人听着这些转述的流言,脸越来越黑。 听到她耳中的,怕是都经过了好几道美化的了,但她听着依旧是觉得刺耳无比! 她难以想象,这些说在下人们的嘴里的流言原话,该有多么得难听!! 然后,她冷淡道,“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哼”,“你要做什么?” “你管好你的蠢儿子,不需要管我要做什么。” 白大爷一窒,在他的眼里,他的蠢儿子一直都是白济远,但是此刻他却清楚地知道,他妻子所说的,是白济通。 “我会让景信,处理好前院,你尽快把后院这处理好。” 前院离得远一些,繁园的事情又有景信稍微压了压,情况其实比后院要稍好一点,后来的那些流言基本上都是后院传到前院去的。 白大爷,留下这么一句话后拂袖而去。 大夫人却勾了勾嘴角。 他的丈夫,不靠着景信,还能靠谁? 片刻之后,点翠进入到书房。 “点翠,去趟延鹤堂,把所有剩余的卖身契都取来……” “是,夫人……” 正文卷 第91章.比惨 () 方姨娘,“呃……啊,哎……哟……”地躺在床上。 腹部上,已经缠上了厚厚的绑带。 忽然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用力猛地张开了一直微合着的双眼,一点点地侧过了头。 “我……我,是不……是,要死,死了?” 她沙着嗓子,艰难且沮丧地向床边伺候着的小丫头问道。 至少她觉得,自己差不多快死了,知觉什么的都已经快没了。 那么可怕的伤,那么多的血……她现在居然觉得伤口上只是隐隐作痛,是已经丧失了感觉了吗? 小丫头神色古怪地看着床上“垂死”的方姨娘,扯了扯嘴角。 “姨娘,您放心,大夫说了只是皮外伤。” 没错!方姨娘被大夫人这么狠捅了一刀,居然连方姨娘肚子上的脂肪层都没有被捅穿! 伤口看着可怕,但是顶多十天半月,只要伤口不化脓,方姨娘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方姨娘好似是听不懂一般,呆愣愣得又重复了一遍,“……皮外伤?” “姨娘,您就安心地养伤。”小丫头点了点头,凑近方姨娘,柔声安抚了一句。 谁知方姨娘,却是猛地抽出掩在丝被下的手,“啪”地一下,甩在了小丫头的脸上。 她涨红了脸,怒斥道。 “贱婢,你是不是被钟姿给收买了!请的什么狗屁大夫!存心不让我活是吗!” 说着,手臂一挥,指向了门外。 “你滚,滚回你主人那去!” 小丫头,早就被打蒙了,半边脸颊瞬间红肿,她捂着脸,眼泪啪嗒啪嗒直掉,有心想要解释,却一下子只会呢喃“……没有……没有”。 而与此同时,白济通经过一夜的昏迷,也早就苏醒了过来。 他一醒,就发现自己是在碧溪阁,自己小时候的房间,一时之间感觉有点迷茫。 但略一回想,昏倒前的记忆就一幕幕被记起来。 真是可惜啊,没有踹到白纤柚,那么个小矮子,一脚踹下去,应该感觉不错! 只是自己怎么会突然晕过去呢?他记得自己当时,正在致宁院的堂屋里砸的尽兴,突然就眼前一黑,然后就人事不知了。 难道被谁给暗算了? 这样想着,他隐约记起昨日似乎,是被白纤柚的婢女给撞了一下。 难道是她? 含靛的脸一点点地,由模糊到清晰,缓缓地出现在了白济通的脑海之中。 长得倒算是有几分姿色,却不想是个小辣椒…… 但白家,没人可以逆反他白济通! 帘外守着的百灵,依稀听到了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她不放心地掀开了床幔,却瞬间对上了白济通那张饶有兴致的脸。 被白济通如此注视,百灵瞬间红了脸,但却很是主动地上前,费力地扶起了白济通。 “少爷,您可算是醒了,百灵担心死了都。” “您要是有个好歹,百灵可怎么办呀。”,说道此处,纤弱的百灵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哭腔。 白济通勾了勾嘴角,一把将百灵揽入了怀中,心中不禁旖旎地回忆起了,将孙香茗拥入怀中时的感觉,他深深嗅了一口,感觉怀中这个小丫头片子就连气息都和他的茗儿差不离。 “傻丫头,本少爷可舍不得你,怎么会有好歹。” 从小为奴为婢的百灵,何时被如此对待过,她依在白济通的怀中,霎时间,就感觉自己找到了一生的依靠。 “怎么了?怎么还哭鼻子了呢?”感觉到怀中轻微的潮意,白济通和声问道。 “没有……,少爷,您没事了?要不要去看看姨娘啊?姨娘她受了重伤。” “怎么回事?我娘怎么会出事的?”白济通,一把抓过百灵的双肩,厉声问道。 虽然他对自己的生母十分看不上,但不代表他能容人欺辱自己的生母! 白济通变脸变得实在太快,百灵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说啊!愣着干嘛??” “疼……,疼……,大夫人,是大夫人她捅了姨娘一刀。”百灵含泪忍着双肩上传来的巨痛,开口说道。 “钟氏!欺人太甚!” 白济通如此说着,已经一把甩开了百灵。 待百灵再次反应过来时,白济通早已摔门而出! 母子俩很快就见了面。 此时,方姨娘已经彻底了解清楚了自己的情况,以及碧溪阁当下的处境。 一见到自己的儿子,方姨娘就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先是哭天抹泪的,感谢老天爷保佑了她的儿子,然后又一点一点的检查了白济通头上的伤口。 其实白济通就是磕破了头,流了点血,本来要是及时止血,好好休息的话,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事。 偏偏,他自己明明知道已经在流血了,却不愿放弃好不容易寻到的,能打砸致宁院的机会。 磕破了头,还要上蹿下跳,他不晕谁晕? “行了,娘我真的没事……”白济通说着,不耐烦地将方姨娘,正在扒拉他头皮的手,再次甩了出去。 “通儿啊,你这可是摔到了头啊,不能不小心的,白纤柚这个不知尊卑的赔钱货,她怎么敢啊……”方姨娘,说着,还想要再好好看一看。 自己的儿子,哪怕只是手指头戳破了,对她来说也是剐心的。 白济通皱眉,侧头躲过了他娘再次伸过来的手,“娘,你怎么样啊?” 这么一问,方姨娘想起自己的遭遇,想起被大夫人诬赖的现状,又加上感动于儿子对自己的关心。 忍不住,再一次嚎啕大哭起来。 那模样,眼泪混着鼻涕,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看得白济通空荡荡的胃,有点泛酸。 他明明记得,十年前,他娘还是徐娘半老,别有风情,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而方姨娘,看到自己儿子的神色,瞬间就明白了儿子这是在嫌弃她!虽然难过,但还是极力止住了眼泪、鼻涕。 但她的心中,却再一次怪起了白纤,若非是为了生白纤,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白纤就是找自己来讨债的! 情绪稍一稳定,方姨娘便将昨夜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对白济通说了一遍。 “……通儿啊,她仗着自己是正室,就如此污蔑我们,什么贼喊捉贼,明明是白纤柚这个赔钱货闯的货!” 白济通此时也是连连冷笑,他失了个孩子,还要被冤枉? “大夫人,这是要维护白纤柚的名声啊,呵呵……” 突然间,白济通像是想起来什么,原本阴沉冷笑的脸,瞬间变得极为诡异。 “……我差点忘记了,皇上,可是点了她当太子妃呢。” 方姨娘忍不住惊呼,“什么?就她?” 在方姨娘的认知中,白纤柚真的除了一个嫡女身份拿得出手以外,真的是一无是处! “放心,她当不成的,大夫人能引导舆论,我们也可以啊,我们才是受害者啊。” “怎么引导?现在外头都在传我们是装的,是碰瓷。” “……呵,那就再惨一点呗,有什么难的吗?” 于是,仅仅是一个时辰后。 碧溪阁就爆出了,阵阵哭嚎。 一时间倒是叫人怀疑,是方姨娘没挺过去还是白济通醒不过来了? 结果靠近一问,才知。 昨日小产在养身体的青衣,今日一早听到传言,不忍悲愤,上吊自尽了。 并且,留下了一封血书。 血书上不仅控诉了,昨日白纤柚的跋扈恶行,更是表达了对大夫人颠倒黑白行为的不耻。 因而, 以死明志! 正文卷 第92章.动手 ()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大夫人的耳中。 “还真是下的去手啊,点翠,你说这些人怎么就那么喜欢蹦来,蹦去的呢?” 她原是打算到此为止,就这样不再去理会碧溪阁的,毕竟她的精力着实有限。 跳梁小丑压下去了,也就是了,真正的幕后推手,才是需要她严正以待的。 没想到这些人明明已经一脚踢开了,却还一个劲得又扑上来,简直是碍手碍脚! 点翠此时有点束手无策。 “夫人,青衣死了,这该怎么办呀?”,她小心地问道。 眼下的情况,突然又一次反转了过去。 人们有一个下意识的认知,那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有人会拿生命来开玩笑。 青衣以自己的生命,来证明清白,她都死了,那么她说的就一定是真的! 这看起来很荒谬,凭什么你死了,你说的就一定是真的了?死亡和真实,难道会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但可惜千百年来,普罗大众的想法却的确是趋于如此。 大夫人没有急着开口,点翠继续说道。 “夫人,要不,婢子去收买个碧溪阁的婢女?就让她说,青衣是被方姨娘给害死的?” 大夫人闻言轻笑了一声,“为什么要接他们的招呢?死了便死了,没必要自降身份,去和他们狗咬狗。” “可是,夫人,外头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了她们的鬼话,不能让她们就这样污了小姐的名声啊!小姐以后还怎么嫁人啊。”,点翠急切道。 “你操心的倒是挺多,点翠,你听过一句话吗?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哪怕是暴君家的刁蛮公主,也是一样。” 而且嫁人,敬德帝执意要选她的女儿,当太子妃,难道会是为了名声? “不过,苍蝇多了,的确是挺烦人的。” 大夫人说着站起身,取过了墙上的配剑,慢慢擦拭起来。 “点翠,你先去吩咐含靛看好了柚儿,然后本夫人带你看看打死苍蝇的最好办法是什么!” 点翠心下疑惑,但却已经是不敢多言,恭敬地应了一声“是”,就退了出去。 大夫人摩挲着自己的剑,神色恍惚。 当年她的兄长专门为她铸了这把剑,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兄长已经成了一捧黄土,而这把剑始终挂在墙上,卑微得就像是一个装饰一样。 “蹭”得一声,宝剑出鞘,明晃晃的剑仞上泛着幽光。 这些人呐,明明都给了机会了,却偏偏不珍惜。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与其一直这样汲汲营营,不如就彻底消了这帮恼人苍蝇的气焰! 又半个时辰后,日头尚未升至中天。 明明已经是秋天了,但这天气一到了接近中午时候,就又开始慢慢得热起来。 方姨娘忍不住隔着衣服,拽了拽腰间厚厚的纱布,她感觉纱布下的皮肉有点发痒。 再加上,外头小丫头们哭哭啼啼的声音。 这一切,都让她感到十分的心烦气躁! 她绝对不能白挨了这一刀!就算不能让大爷休了钟姿这个恶妇,那也至少要彻底搞臭了钟姿和那个臭丫头的名声。 还想着要当太子妃,呸,这恶妇养的讨债鬼,配吗? 方姨娘,如是想着,脑子里开始幻想着,大夫人和白纤柚臭名昭著之后的窘迫处境。 想着,想着,突然“噗”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 瞬间一阵剧痛,从她的腹部传来,她僵住了,笑不出来了! “啊……,救命啊!!救命!!” 她的伤口崩开,鲜血迅速渗透了白纱,明晃晃地显露在她的衣服,被子上。 但她不敢动,一点都不敢动! 只能尽量在保持身体不动的情况下,呼喊救命。 “救……救命!快来人啊……” 方姨娘不停得呼喊着,然而却始终无人进来查看她的情况。 此时,碧溪阁内,所有的丫鬟都已经被驱赶着,集中到了方姨娘房前的小空地上。 “白济通呢?”大夫人出声问道。 点翠略犹豫了几瞬,但依旧还是将刚刚探知到的情况,据实以报。 “夫人,三少爷好像是去了延鹤堂。”顿了顿,点翠又补充道,“怕是去找老夫人和老太爷告状去了。” 大夫人冷笑了一声。 “还真是不自量力,先由他去,碧溪阁其他人都在这里了?” 点翠:“回夫人,已经照着名册,点过了,除了青衣和红菱,还有三少爷带走的一个叫百灵的小丫鬟,其他都在这里了。” 大夫人颔首“嗯”了一声,然后泰然直视这些跪在地上的莺莺燕燕。 碧溪阁使唤的奴才,居然全都是妙龄的少女!而且最差的居然也是中人之姿! 也不知,这是为了迎合谁的口味。 “你们俩,进去,把你们姨娘给本夫人拖出来……”大夫人随意点了两个,看上去稍微年纪大一些的丫鬟,吩咐道。 那两个被点到的丫鬟,抬起头,犹豫地对视了一眼,一时间不敢说话,更不敢起身。 她们一点都不敢去冒犯方姨娘。 为何方姨娘一个没有宠爱的姨娘,还能作威作福? 因为她从来都不把下人,当作人看! 稍有不如意,责骂什么的那都是轻的,更多时候,方姨娘更喜欢拳脚相加! 碧溪阁上下,就没有没挨过方姨娘虐待的! 相比之下,大夫人简直就是仁慈的象征,因此她们宁可得罪大夫人,也不敢去冒犯方姨娘。 大夫人没有开口训斥,反而笑着问了这两人,“怎么?不敢去吗?” 两个丫鬟垂下头,一言不发。 “噌”,剑出。 大夫人手执宝剑,直指两个丫鬟中的其中一个。 平淡道,“去,或者死,选。” 不仅是这两个丫鬟,准确来说,跪在当场的所有丫鬟,都忍不住瑟缩了起来。 没有人怀疑,大夫人此刻是在开玩笑,因为,从大夫人拔剑那一瞬开始,她们就真切地感受到了,从大夫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 那种头皮发麻,死到临头的感觉,瞬间压得她们抛下了对方姨娘的恐惧! “去……去……,婢子,这……这就去。” “这……这就……去。” 两个丫鬟小心翼翼地躲过了大夫人手中的剑,缓缓起身,然后飞快地冲向了方姨娘的房间。 她们都错了! 如果说方姨娘是恶鬼,那大夫人简直就是阎王啊! 片刻之后,方姨娘便被两个丫鬟从房内艰难地拖了出来…… 她们本来是想扶的,但一来方姨娘不配合,二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实在是太费时间了。 而方姨娘此刻,被丫鬟如此欺辱,本就是怒气滔天,抬头一看,大夫人在她的地盘上作威作福。 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肚子上的伤。 “钟姿!我杀了你!!” 可惜,这一次,她遇到的是真正起了杀心的大夫人! 正文卷 第93章.一剑 () 没有人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大夫人手中的长剑,整个贯穿了方姨娘的xiong口! 如此对比之下,昨日的那个伤口,显得是何等微不足道。 方姨娘,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了眼,又看了看大夫人手上的剑,是同一把剑吗? 她张了张嘴,想要质问一下大夫人为何敢对她,下这样的狠手。 但是一大口血,快过了她的声音,率先从她的嘴里,咯了出来。 显然是要害已伤! 随着第一口血喷出,一口接着一口,她又连着吐了好几口。 一时之间,鲜血的腥甜味,充斥在每个人的鼻尖。 “……你,怎……么,怎么,敢……” “为什么不敢?”,她回道。 “……我……,呕……”,方姨娘想说话,但她此刻完全控制不住体内的鲜血。 “你是想说,你是姨娘,你是白济通的亲娘是吗?” “可是,人人喊你一声姨娘,你就真的是姨娘了吗?” 大夫人稍靠近了一点方姨娘,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到,“还有,白济通真的是你生的吗?” 方姨娘听到前半句的时候,神色并没有变化,因为此刻她实在是太痛了,一丝一毫表情上的变化,都让她感到痛不欲生! 但是当大夫人说到,后半句话时,方姨娘却是瞬间瞪大了眼睛,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个秘密,可是藏得,比她自己蓄意害死自己女儿,还要深的秘密!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她不断得催眠自己,白济通是她生的,是她生的!对此,她自己早已经深信不疑! 大夫人为什么会知道?是只有她知道,还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她张了张嘴,想要问,但是大夫人却不再给她这个机会。 大夫人手下,一用力。 “噗嗤……”,长剑从血肉中,毫不留情地分离而出。 失去了阻塞的鲜血,顿时找到了喷涌的源头! 方姨娘肥硕的身躯轰然倒地,血溅四处,但大夫人却是浑不在意。 施施然地拿出帕子擦干净了自己的剑,然后收剑归鞘。 也没有再理会,碧溪阁的这一众婢女。 脚步声渐起,没有任何交代和说法。 但眼前种种,构成的现实就是。 大夫人驱了一院子的人,观看了她亲手杀了方姨娘! “夫人,这样没事吗?”点翠担忧地问道。 大夫人摇了摇头,“点翠,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我必须在自己死之前,为我的柚儿还有远儿,扫平障碍!” 点翠沉默,大夫人的情况的确是不容乐观了,但是如此直接杀了,真的没事吗?不会造成更大的麻烦吗? 大夫人看出了点翠的疑惑,但并没有开口。 事实上,自从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之后,她就一直盘算着找个理由,除掉方姨娘! 她若是没了,二夫人也好,谢氏也罢,她们是不会欺辱到自己一双儿女头上的,但是!方姨娘绝对会! 而且只要没有出什么大事情,她的丈夫怕还会出面遮掩一二。 原因无他,盖是因为,白济通! 白济通不是方姨娘的儿子,他的生母是五年前自杀的林氏! 林氏当年还只是外室的时候,就生下了白济通,别说什么外室可以借着肚子登堂入室。 事实上,生母若是顶着外室的身份生下的孩子,是绝对不可能被承认的,哪怕知道是自家的血脉,那也是没有脸去认的,最多就是给与一些金钱上的支持。 可偏偏当年的白大爷,不仅是个痴情的种子,更是一个好父亲! 多年盼来的儿子,怎么可能愿意委屈了,所以他想方设法想要将白济通带进白家。 直到白济通快两个月大的时候,方姨娘产下一个死胎,机会终于来了,白大爷直接推说白济通是方姨娘所生,给了白济通一个合理的身份。 而方姨娘会不知道,这其实不是自己的孩子? 但没有办法,当时老夫人曾说过,若是她能诞下男孩,才会放了她的奴籍。 但她偏偏却生了个死胎!她需要儿子,一个活生生的儿子! 再说老夫人,她又怎么会不知道白济通的来历?不过木已成舟,而且终究是自己的孙子,她下不了手。 于是白济通就名正言顺的,成了白家大房的长子。 大夫人带着点翠等人,浩浩荡荡得回了致宁院,但大夫人只是换了身衣服,就再次带着点翠出门了。 “夫人,您这是要去哪儿?”点翠看着眼前明显不是通往延鹤堂的路,然不住发问。 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将方姨娘母子一网打尽的时候吗? “去风来轩。” 点翠抿了抿嘴,没有再开口,说实话,大夫人这一系列的操作,也是让她这个旁观的人,触目惊心。 风来轩,是二夫人的院子。 此刻二夫人正在侍弄她的那些花花草草。 当年,她的长子和丈夫先后离世,对她的打击极大,幸好当时查出来又怀了身孕,后来生下了白济逸,她的生活又有了寄托,这才慢慢地有了光彩。 二夫人将手中的剪子,递给身边的婢子,自己理了理,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 迎向了大夫人,“大嫂,今天怎么过来了?你可难得来,要不今儿中午,大嫂就赏脸陪我吃顿午膳?” 二夫人热情地寒暄着,但大夫人的面容却是一点未改的严肃。 二夫人心中一凛,“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书房说。” 片刻之后,书房内。 大夫人与二夫人先后落座。 不同于大夫人爱看书,二夫人更喜欢作画,一手丹青出神入化,其中牡丹最好!不是因为她喜欢,而是因为她的长子,也就是白家早夭的二少白济迭,幼时最爱色彩艳丽的牡丹花! 大夫人举目,看了看桌案上,还是画了一半的牡丹,叹了口气。 “你们都出去。” 点翠率先走出,二夫人的婢子也在二夫人的示意下,离开了书房。 “大嫂,你可不要吓唬我,难道是阿逸出事了?”,想到这种可能,二夫人忍不住呜咽起来。 大夫人没有开口安抚,她道。 “济逸没事,至少我没收到什么消息。” 听到此处,二夫人忍不住“呼”了口气,对她来说,白济逸是她现在活着最大的寄托了,只要儿子没事,她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但是大夫人的下一句话,却让二夫人,瞬间僵直。 “我刚刚查出来,济逍当年是被白济通给推下水的。” 正文卷 第94章.善后 () 这一次,方姨娘是真真的死透了。 当消息报到延鹤堂的时候,白家的两尊大神,正在白济通的殷勤讨巧下,一起共用午膳。 并没有让小丫鬟直接入内禀告,问清了事情经过后,紫檀直接附耳与老夫人告知了此事。 老夫人缓缓敛下了笑意,阖目片刻。 “祖母,可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孙儿可以帮您排忧解难的。”白济通见老夫人一脸的纠结难色,不管什么事儿,先表了决心。 “倒也是没什么。”老夫人恍了下眼神,“济通啊,你要不去城外的庄子上好好散散心?那儿安静,养身体再好不过了。” 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子,老夫人还是担心,白济通接受不来这接二连三的“打击”。 但现在正是致宁院和碧溪阁一决雌雄之际,白济通又怎么会舍得离开? 他笑着说道,“孙儿没事的,这都是小伤,十二妹妹人也不大,能有什么劲儿。”,说着又作出一副遗憾的样子,“倒是可惜了,青衣和青衣肚子里的孩子,本还想着再过几个月,就能让祖父,祖母当上曾祖了呢。” 白济通原以为如此一说,总归能卖个惨,顺便踩一下白纤柚。 谁知,他话音刚落。 老太爷,将手中的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摔,“哼,我白家正儿八经的孙媳妇,可是一个都还没有进门,我哪儿来的曾孙?此等孽障没了就没了,偏你还敢去自己嫡母院里闹!我看你这是咎由自取!!紫檀,给我立即备车,把三少爷送到别庄上去,一刻都不许耽搁!” 说着,午膳也不再用一口,直接甩手而去。 如此突然的转变,让白济通完全是措手不及…… 他看向老夫人,呐呐道,“祖母,祖父这是……?” 老夫人拍了拍,白济通那双无措的手,“你祖父一向规矩重,祖母去劝劝他,放心没事的,你慢慢吃。” 说完亦是转身离席。 白济通一脸莫名地对着满桌的珍馐,想吃,吃不下;不吃?他也没胆撂筷子啊。 好不容易,压着浑身的难受与不安,吃完了这一顿。 “三少爷,车马已经安排好了。”紫檀上前拦下白济通,开口说道。 “如果我不想去呢?” “三少爷,您没有必要为难婢子,这是老太爷的意思,您应该明白的。” 白济通深深地看了一眼紫檀。 “我的衣物,还有我用惯的东西,统统都没有收拾,你叫我怎么去?” “三少爷,放心,这些随后会送到,哦对了,老夫人怕您没有习惯伺候的,您带的丫鬟,也一并和您一起去别院。”,紫檀,指了指白济通身后瑟缩着的百灵,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白济通,面色涨红,捏了捏拳,白纤柚的婢女,大夫人的婢女,他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但是眼前的这个紫檀,他动不得! 白济通就这样,被紫檀以及一众婆子,一路护送着上了马车。 白家巍峨的大门,逐渐在他的视线中,不断地缩小…… 他的内心愤愤不平。 死老头,这是故意把他给赶走,让大夫人母女俩好做应对!玩不过他,就耍赖?哼…… 也不知他痴肥的生母,一个人能不能应对。 延鹤堂。 老太爷正吸吸溜溜地吃着碗中的宽面,哪里还有刚刚发火时候的样子。 咽下满嘴的面条,他发出了一声满足的感叹,“不错,有点景丫头做的那味。” 老夫人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老太爷放下碗筷,“这给都给了,宰都宰了,你现在考虑对错还有什么用吗?” “依我看呐,你当初就不该心软,你又不缺孙子……” “你现在是说的好听,当初对着大丫头长吁短叹的,难道不是你吗!”,老夫人恼怒道。 老太爷嗤了一声,“你这话说的,这都二十多年了,还提起来做什么?我们现在说的是当下,你说,方氏的卖身契是你给的,老大媳妇多聪明一个人啊,看到方氏的卖身契,还会有什么不明白的,你这是默许她处置方氏了。你说你都默许了,她会不抓住这次机会吗?” 老夫人一脸纠结,“可她这下手也太快,太不顾大局了,就这么提着把剑,就杀到碧溪阁去,把人给杀了,还要累着我一个老太婆给她善后?” “已经发生的,别去纠结了,对错都已经这样了。” 白济通被送走,再加上老夫人和老太爷的全力善后。 方姨娘之死,就这样轻轻松松被掩了过去。 至于对外的死因,是方姨娘自己不慎染了急症,高热不退,热厥而死。 大夫人看似冲动无比的行为,居然在白家基本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没有人再去讨论方姨娘怎么怎么样,好像死了一个方姨娘,就像是死了一只养在后院的小猫一样稀松平常。 就连方姨娘的后事都极为简单,一口薄棺,一处还算风景秀丽的葬身之处。 没有人悼念,没有人烧香。 简陋的和五年前的林姨娘,完全无法比拟。 而这时候,才有人慢慢想起来,所谓的“方姨娘”其实和他们都一样。 姨娘只是叫着好听,根本就没有报过官府,说穿了只是一个伺候了主子的奴婢,依旧还是个奴! 而原先碧溪阁伺候的众人,一旦从一开始的慌乱中挣扎而出,回忆起方姨娘之前对她们的诸多虐待,再想想现在的太平日子,居然开始生出,大夫人为何不早点,将方姨娘了结的想法。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来到了敬德十五年的八月初十。 一大早起来,景伍就赶紧自己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压在她的心头。 果然,刚过了早饭的点没有太久。 佳人就急匆匆来报信了。 “姑娘,姑娘,四爷他们回来了……” “已经过了正大门了,姑娘,你不去看看吗?这府上送走了三少爷,却一下子又来了好几个少爷,小姐。” “这下子,又要热闹了……” 正文卷 第95章.归逝 () 齐朝疆土一共分为(雍州、豫州、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梁州)九州,州级往下依次再分为郡、县。 行政管理上各级的长官依次为州刺史、郡太守、县令。 而白家四爷所任的,正是扬州余杭郡下的一个名叫盐官县的县令,属正七品。 正七品,看着品阶不高,但白家四爷如今,也不过才堪堪是刚过了而立之年。 很多白四爷的同龄人,尚在企盼订乡品时,能提升一二,好谋个官职,而白四爷却是已然又要再进一步了。 ... 车马尚未靠近,便有小厮不断来回奔走。 “大夫人,二夫人,这四爷的车马,约莫着已经过了崇近街,再有三盏茶功夫也就到了。”,小厮恭敬回道。 二夫人听后,忍不住撇了撇嘴,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还要三盏茶?大嫂啊,你我两个弱质女流,何苦要在瑟瑟秋风里,等这些个不识好歹的,这庶出的小叔子和弟妹,就是眼皮子浅,一个七品的小官,回都就回,偏偏还要绕路去崇近街,这是怎么?觉得自己是衣锦还乡吗?嗤……” 白家建筑群过于庞大,且还围了山林,所以并不在内城里,而是在内城外的西北方。一般由南方而来的话,基本还是会取道内城,从南门入,再从西门出,最后行至白家,否则就要跨过落霞山,更是费时费力。 而崇近街却是位于都城的东北方,与白家几乎一南一北。 “少说两句,来都来了,这都等了一半了,你现在才想到要抱怨,是不是晚了一点?”,大夫人道。 “大嫂,你就是太重规矩了,忍无可忍了才知道要还手,反倒是惹得自己一身的不是。” 自从那一日,大夫人一剑结果了方姨娘以后,表面上看,好似基本上没有掀起什么波澜,但事实上,不管是帮大夫人善后的老夫人或者是老太爷,又或者是对事实真相浑不在意的白大爷,都和大夫人之间有了明显的嫌隙。 他们怪大夫人莽撞,怪她不知收敛,怪她跋扈嚣张,却一个都没有问过大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到门内,歇一歇,外头风怪大的。”大夫人轻拽了拽二夫人,二夫人叹气跟上。 的确,来都来了,还能再回去怎么的? 那头白家四爷一行人,迟迟未到。 这头,景伍已经若无其事地开始准备起了午饭。 “哐当”一声,从背后传来。 景伍头也没有回,没好气地说道,“佳人啊,你小点声,你又有什么新消息了?可是四爷他们已经到了,你说这四爷,你也不是没有见过,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他是纳了几个姨娘啊,给你这激动的。” “咳咳,是我。”,不怎么好听的公鸭嗓声,从背后传了过来。 景伍嚯地转身,刚刚看清楚白济远,“哇”一声,白纤柚从白济远的身后突然蹦了出来。 “叮哐”,景伍手中的木头铲子,直接吓得掉了下去。 “你们兄妹俩,这是干嘛呀,一天不霍霍我难受是!”景伍瞪了他们一眼,一边弯腰捡起地上的木铲,一边埋怨着。 白济远“嘿嘿”笑了一声,解释道,“这不是趁着还没有开宴,特地先来看看你嘛,怕你心情不好。” “你哪知眼睛看见我心情不好的,心情不好,我还有心思做菜吃?”,景伍忍不住反驳。 刚刚转了个,就被白纤柚又吓了一跳。 “哎,那个还没有好呢,你怎么还往锅里伸手了!” 白纤柚偷吃被抓,非但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是眼巴巴地望了景伍。 “我饿了……” “饿了,你就去吃啊,就算是还没有开席,那不是还有水果和点心,在那儿备着的嘛,总归是能填饱肚子的。” 白纤柚委屈巴巴地看了眼景伍,又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哥哥。 白济远无法,只能摸了摸鼻子,无奈道,“也不知道怎么的,妹妹刚要吃第二块饼,就被四姐给抓着训了一顿。这丫头一委屈,就抓着我来找你了。” “你是说白纤楠?”景伍有点不敢置信。 白纤楠不是一向以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大姐姐形象示人的吗,怎么会突然去训斥白纤柚。 白济远点了点头,“我一开始也是不信的,后来我折回去,听见她又在训九妹,我才信了的,就干脆带纤柚出来透透气了。” 景伍白眼一翻,“合着,我这就是透气的地方?走,我先把这肉用小火炖上,咱先去堂屋坐下,在厨房里聊着算怎么回事。” 一顿收拾以后,景伍带着这对兄妹转移了阵地。 ... 景伍捧了一杯今年刚出的桂花茶,吹了吹气,合上杯盖,徐徐说道。 “我们从小一块长大,说,到底怎么了,要真的只是被白纤楠给训了,就十二小姐这性格,直接就回怼过去了,怎么会等得到来我这诉苦。” 景伍这话刚落,白纤柚赶紧咽下嘴里的小点心。 “我真的被她给训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个模样,她最近一直和白纤搅和在一起,肯定是被白纤这个疯丫头给影响了!” “那你肯定是狠狠的反击了?” 白纤柚一挑眉,“那是,她不让我吃,说我吃相不雅!那大家都干脆别吃了,我让含紫直接将偏室的所有糕点,都让人撤回大厨房了。景伍,你那是没看到,白纤楠和白纤那脸白的有多难看,真是笑死我了!” 得意洋洋地说完自己的“丰功伟绩”,白纤柚犹自得瑟着,直到她转头,一不小心看到了自家哥哥一脸的嫌弃与无奈,才意识到,自家好像是轻易就被景伍套了话,说漏了?!! “说。” 从一看到这兄妹俩,景伍就感觉这两个人一直在东扯西拉,顾左右而言他。 白纤柚闭嘴了,她紧紧捂住了自家的嘴巴,以眼神示意自己的哥哥。 白济远硬着头皮,吸了吸气,“那个,景伍。” “额……,是有个事情。” “景伍,要不你和我们一起接风宴?”白济远一脸为难,这种事情,瞒是瞒不住的,但是从他嘴里,说出这样的消息,他怎么都自己自己好残忍,与其这样,不如让景伍自己去看,自己去发现。 “我不去,你想说就说。” 景伍直接拒绝了白济远的提议,开玩笑,这种宴席的座次是早就安排好的,突然不上不下的多了一个她,这也太突兀了!她现在又不是三四岁还可以靠着年纪小,卖萌讨巧的年纪了。 “那好。” 白济远“咕咚”咽了口口水,又深深吸了口气。 “景伍,你娘过世了。” 正文卷 第96章.冲突 () “哦,是吗?” 这兄妹俩如此严正以待的样子,景伍自然不会怀疑,他们是在戏弄自己。 只是,想起之前她才刚刚问过她爹,关于燕如的事情,没想到,这才几天的时间,就收到了她已身故的消息。 难受,好像是有一点,哪怕没有养大自己,但毕竟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才生下了自己。 景伍至今记得,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那无处不在的挤压和腥红。 “景伍,你别难过,你还有我。” 白纤柚主动靠近景伍,抱了抱她的胳膊,好像是感觉力道不够,干脆又放开了景伍的胳膊,直接钻进了景伍的怀里。 景伍难得主动得,拢了拢怀里的白纤柚,她说。 “我都已经不记得,我娘长得什么样子了,反正我一路长大,本来也没有娘,我不难受的。” 只是有点可惜,好歹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二与她血脉相连的人。 记忆中的燕如,早就模糊斑驳,如今也没有了再见的机会,注定只能如此一直模糊下去了。 白济通沉默着,如此感性的场面,他有点应付不来,有心想要安慰几句,但话到了嘴边又感觉无从出口,好像说什么都是多余。 景伍很快就收敛了情绪,松开了怀里的白纤柚,开始催促道,“行了,你们不回去吗?瞧着日头,快开宴了。” 白济远看了看时辰,点了点头。 而白纤柚却腻腻歪歪的,不肯离开景伍的怀里,“景伍,我不能陪着你吗,反正已经有那么多人去迎四叔了。” “别闹了,纤柚。”白济远一把抓了白纤柚的胳膊,就将她往外拽。 “时候真的是不早了,你不知道四叔这人,很记仇的。” 白纤柚挣扎着,却怎么都甩不脱,“你别拽我,我又不认识四叔,我管他记仇不记仇,白济远,我警告你,放开本小姐!” 白济远无奈地看向景伍,向她求救。 景伍却是耸了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最后还是白纤柚自己看景伍真的是,无意留她下来,这才一步三回头,跟着白济远出了院。 兄妹俩匆匆往办宴的桂语厅赶去。 却在半路,与一群完全陌生的女子夹道相逢。 在肆无忌惮地打量了兄妹俩几眼后,女子们绕过他们往后院方向走去。 “站住!”白纤柚怒声喊住了那群人。 “你谁呀?” 开口的是为首的,一个俏丽粉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女子对着兄妹俩笑得温和,但心里却是在腹诽,主子都去赴宴了,白家的奴婢倒是架势挺大! “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们还要去收拾呢,耽搁了四爷的事儿,你们两个小鬼头担待得起吗?”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嗲嗲颤颤,但她的话,白纤柚一句都听不懂! 而此时她身后的几个年纪稍小些的女子,也是三三两两凑在一块,悉悉索索的。 眼神中充满了十足的打量与不屑。 白纤柚听不懂她们说话,但是白济远懂了,他平日里一得空就爱往外跑,认识的人里头,有个公子哥就是跟着父辈从南边过来的,说话就是这么个腔调,一起玩得多了,他基本上能听懂。 女子如此不客气的问话,顿时让白济远炸了毛。 “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呢?”他将白纤柚,往身后一拽,没好气道。 粉衣女子,楞了楞,没料到白济远会是这么个态度。 冷哼了一声,“这位小阿哥,我看你也是斯斯文文的样子,怎么还想为难我们一群女流吗?” 白济远都快气笑了,他就没有见过,能如此大言不惭,三两句话就敢当着人面颠倒黑白的人。 当下也懒得再去探究,眼前这群人的具体身份,反正肯定和他四叔有关系就对了。 “你们是白四爷带回来的?呵,回头记得和你们女主人说,记得及时去致宁院请罪。” 说话这话,白济远也不管她们如何反应,拉着白纤柚就往宴席处赶去,他们真的要迟到了! “六哥!哥哥!白济远!她们叽里呱啦说的是什么啊!”白纤柚憋了一路,快到桂语厅时,才终于憋不住,气呼呼道。 白济远以为自家妹妹,一路安安静静的,还以为她是没把那群莺莺燕燕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她不仅不是没放心上,反而是怄着气憋了一路。 “没什么,是她们有眼无珠而已,估计是看我们一个丫鬟小厮都没有带,穿戴的看上去也不华丽,所以以为我们不是什么重要角色,放心,我已经提点过她们了,回头四婶应该会带着她们去致宁院请罪的,今儿没办法,正事要紧。” 白济远料想的没有错,他们的确是已经晚了。 一靠近桂语厅,喧嚣的人声,混杂在甜蜜的桂花香气中,霎时间扑面而来。 没有惊动他人,白济远带着白纤柚,走进了桂语厅的正厅内。 今日算是白家大的家宴,白家其他几支也都有到场,所以满满当当,厅内厅外,足有十几二十桌。 这到场的还只是,目前在京都的白家人,更多的其实是如同之前白家四爷这般,举家在外为官的。 正厅内,白济远已经稳稳当当坐在了白济逸的旁边。 他们这桌的人极少,白家的少爷统共也没有几个,偏偏白济通还被养病了,根本就没有回来。 所以,只一眼,他就发现了对面的两个陌生男孩。 白济远也不言语,反而是拿手肘捅了捅身边的白济逸。 对面稍大一些的少年,笑得极为无害。 也就约莫七八岁的样子,白济远心道,这应该就是当初抢了景伍口粮的,白家十少爷白济迪了。 白济迪见白济远不言语,主动说道,“六哥,好久不见,我是济迪,你还记得我吗?这是我的弟弟,济迢。” 白济迪与白济远套了个近乎,顺便向他介绍了自己身边的小豆丁。 小豆丁显得有点慌张,听到兄长喊自己的名字,就赶紧从椅子上起来,向白济远行了一礼,张了张嘴,但是没说话。 白济远本听到小豆丁的名字时,是十分反感的。他叫“远”,小豆丁叫“迢”,“迢”是高远的意思,合着还要比他高一头的意思吗?济迢,这么难念的名字,也不知道是怎么想出来的。 但白济远,仔细看了一眼面前的小豆丁,却意外地感觉这个小豆丁,虽然名字不讨喜,但长得并不讨厌,甚至感觉有一种说不清的熟悉感。 再仔细一看,得,才三四岁大得白济迢,居然长得与他们的祖父有几分相似。 这边白济远刚想开口,回应一下白济迪,顺便也逗逗这个最小的弟弟。 但屏风相隔的旁边一桌,却传来了女孩子的争执声。 一个软糯的童声,说着一口地道的吴侬软语,开口却是极为难听。 “这个位子是我的!你给我让开,你这个乡巴佬!”,期间还伴随着,椅子腿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白济远一听这声音,立刻心中一颤,不等他细想。 白纤柚恼怒的声音就传入了他的耳中。 “你推我做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说的是什么鬼话啊!!” 正文卷 第97章.暗涌 () 白济远起身,绕过屏风。 白纤柚正气鼓鼓地瞪着对面的女孩。 女孩打扮的极为花哨,至少在白济远看来是很花哨的。 嫩粉的绸缎做底,外头又套了同色的纱衣,头上簪满的头饰亦是粉色。 这打扮比起刚刚在半路,遇上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女子,简直是更甚一筹! 白纤柚看见自家哥哥,气气囊囊地走到白济远身边,一拽白济远的胳膊,就开始告状。 “六哥,这朵大桃花欺负我!” 白济远回拽了白纤柚一把,不得不承认,白纤柚今日和四房有点犯冲。 他打量了一下白纤柚口中的“大桃花”,看着比白纤柚要小,而大桃花此刻也正在恨恨地盯着白济远。 白济远还没有开口说话,对面的大桃花,就“哇”得一声,大哭了起来,口中还骂骂咧咧着,什么“乡巴佬”之类的话。 此时,白济迪也绕过了屏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将白济远给拦住,一边拦着还一边说道,“六哥,六哥,不要和小妹计较,她还小。” 可怜白济远还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做,就被当成了坏人。 这边的哭喊声很快就引来了,几桌主桌的注意。 但主桌的人,还没有过来。 一个满身珠光宝气的女子,就闻声从外头冲了进来,一把就抱住了哭闹不止的那朵大桃花,口中还大呼着,“不要欺负我的桃桃,不能欺负她……”。 “母亲,母亲,这里一点都不好,我想回余杭,哇……” “我的桃桃啊,你受苦了……” 母女俩莫名其妙哭作一团。 白纤柚也不气恼了,准确来说她惊呆了,虽然听不太明白眼前的人在说些什么,但是光是肢体上的表达,就足够将她震撼了! “六哥,她们在干嘛?” 白济远抽了抽嘴角,“可能,都城的风太冷了,有点打脑子。” 白济远的话,一字不拉得听到白济迪的耳中,虽然不合时宜,但白济迪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平日里习惯了谦让这个妹妹,但打从心里,他是反感这对母女的。 “六哥,这是我父亲的梅夫人,她怀中的是纤桃妹妹。”白济迪道。 但他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后,又有几人在靠近了。 “梅夫人?!!好大的胆子啊,四弟。” 来人正是大夫人,以及白家刚刚回来的四爷。 白四爷对眼前的这一派乱象,皱了皱眉,“大嫂,这事以后再说,先把几个孩子的事情解决了。” 而这头,白纤柚看见自家的母亲,立刻就甩脱了白济远,“跺、跺、跺”几步就跑到了大夫人的身边,又一次开始告状。 “母亲,这朵大桃花莫名其妙,我坐着好好的,突然冲出来,说我坐的位子是她的,还推我!” 白纤桃,也就是白纤柚口中的大桃花,亦是不甘示弱,几下就扭出了“梅夫人”的怀里,泪盈着双眼,对白四爷哭诉道,“父亲,桃桃本来就是坐那儿的,桃桃只是去更衣了,回来就发现位子被这个丑八怪给坐去了,明明刚刚那个姐姐就是让桃桃坐在那里的。” 说着,白纤桃,直接手指向了一旁的白纤楠。 大夫人此时,一脸的玩味。 这一桌一共七个座次,分别属于大房的白纤楠、白纤桐、白纤柚、白纤;三房的白纤桦,以及四房的白纤栎,和刚刚回来的白纤桃。 她亲自安排的,自然是不会记错。 但眼下,这一桌却只有六个座次! 大夫人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白纤楠。 白纤楠连带着她身边的一众白家小姐,赶紧向大夫人和白四爷见礼。 一阵兵荒马乱的见礼之后。 大夫人对白纤楠道,“怎么,纤楠,是你让纤桃坐这里的吗?” 白纤楠,低着头,一脸窘迫回了个,“是。” “那你为何不提醒纤柚呢?” “女儿……女儿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 “是吗?”大夫人语气很是平和,“那改天母亲给你那拿点血芝,好好补补,这翻过年,眼瞅着就要纳采了,可不要出了什么岔子才好。” 此时,白纤楠已经脸色刷白,她这才意识到,为难白纤柚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她们喊的母亲是同一个人,但是她喊的“母亲”和自己喊的“母亲”,却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多谢母亲的关心,今儿是纤楠疏忽了。”白纤楠道。 大夫人笑了笑,转头对白四爷说道,“四弟啊,看来都是小孩子之间的小别扭,得了,就这样。” 大夫人主动退让一步,白四爷也不坚持。 于是,他对着大夫人拱了拱手,“大嫂说的极是。”,直起身来后,白四爷却是对白纤栎方向看了一眼,这个女儿若不是刚刚喊了自己“父亲”,他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接风宴的闹剧,发生的突然,结束的也很快。 大夫人没有去追查,是谁将白家小姐的那一桌,减了一个位子。 反而是将白纤柚领到了自己的身边。 本来可以和和美美,姐妹融洽,但偏偏这帮子庶女要为难白纤柚这个唯一的嫡女。 那么,白纤柚不与她们同坐,一帮子庶女凑一桌,难道不是无形之中在自贬身价吗? 嫡女高坐主位,庶女抱团而坐。 老太爷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却是不发一言。 而老夫人,压根就没有来,白家老四,又不是她生的,接风不接风的,她可不想自讨没趣。 接风宴结束之后。 “老大、老四,送我回去。”老太爷撂下这么一句话,率先步出桂语厅。 其他人,尤其是白家那些今日过来凑热闹的旁支,热闹看够了,都很自觉地,很快各自散去。 二夫人,三夫人与大夫人打过招呼后,俩人联袂而去。 倒是剩下四夫人一人,一时间期期艾艾。 她的丈夫已经跟着老太爷走了,儿子刚刚也被白济远给带走了。 她若是自己一人孤零零回去,难免显得有些不受欢迎。 这时,大夫人对四夫人发出了邀请 “四弟妹,你那估摸着没有那么快能收拾好,要不先去我那坐坐,喝杯茶。” 其实基本的打扫,大夫人早就派人弄完了,只是各人都有用惯的布置和日常习惯的用品,这些还需要时间。 四夫人欣然点头应允,亲亲热热地凑到大夫人身边,然后转头对身边的婢女说道,“燕雪,你去院子那盯着那帮子懒皮子,收拾好了,去致宁院寻我就好。” 正文卷 第98章.扬州梅家 () 致宁院正堂。 “大嫂,这倒是愈发雅致了。” 四夫人在大夫人下首位子落座后,不断地打量着堂屋内的摆设。 她娘家是从她祖父一辈才开始发迹的,与白家,钟家这类传承了数百年的世家相比,底蕴着实还是浅薄了些。 这同样的东西,她也不是没有,只是往往得了一两件,也只会作为珍藏,哪儿能如此大大咧咧地就放出来。 大夫人笑了笑,将手中新出库的青玉茶盏搁在手边的矮几上。 “弟妹说笑了,这堂屋前几日还是乱糟糟,一派的不堪入目,也就昨儿个刚刚匆忙收拾出来的,若弟妹你们早一日回来,我怕是还没这脸邀你过来喝茶。” “怎么会呢?大嫂若是没脸,我这小门小户的怕是只能日日闭门不出了。”说着,四夫人将手中的青玉茶盏,迎着光细细鉴赏起来。 目光中逐渐露出欣赏与痴迷。 “这青玉虽然常见,不过要如此润糯,且要整玉细琢,单得一盏,已实属难得,可大嫂这居然凑齐了一整套,真真是羡煞旁人。” 大夫人不禁失笑,这四弟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单纯”。 可今日,她着实没有这个心情陪着四夫人寒暄,讨论这些。 “弟妹,那个梅夫人,是怎么一回事?” 大夫人开门见山,直接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四夫人原本笑靥盈盈的面上,瞬间刷白,眼泪旋即而落,竟是连听都听不得“梅夫人”,三个字。 眼泪瞬间打湿一片,倒是让向来处变不惊的大夫人,一下子有点莫名起来。 这个弟妹,比她的大女儿大不了几岁,看见四夫人哭的如此凄惨,大夫人忍不住想起自己远嫁的大女儿,也不知她这几年过的如何? “哭什么?你是正室,她怎么都只是个妾,你怎么还能让个妾压在了你头上了不成?”,大夫人恨铁不成钢道。 四夫人却拧着帕子哭诉道。 “大嫂,她哪儿还是什么妾啊,人人都称呼她一声梅夫人,就连四爷也口称其夫人呢……,若非我父亲好歹教诲了四爷一场,我这所谓的正妻,怕是早就要下堂了。” “姓梅吗?扬州新崛起的那个梅家?” 四夫人点了点头,“正是那个梅家,大嫂有所不知,这梅家邪性的很,短短不到二十年,不仅是出了好几个高官,就连江南那,各类最赚钱的行当,都均有涉猎,最近几年更是连郑家都不得不避其风锋芒。” 扬州郑家,是扬州大小世家中,地位最尊崇的,虽不在四大世家之列,但也不会差太多。 大夫人有个娘家舅母,就出自扬州郑家,因而她对郑家的富庶也是有所了解的。若是连郑家都要对这梅家,避让一二,这岂不是意味着,梅家已经可以媲美四大世家? 看来是她孤陋寡闻了。 “既然梅家势大如此,那为何梅家的女儿,明知四弟已有正妻……” “她说,她不知!”四夫人突然打断了大夫人,神色间已带上了怨毒。 “那梅思思,一口一个她是情不得已的,声声泣泣,说什么爱情是情非得已,不受控制的,说什么她也不想如此。” 大夫人听得脸色发黑,“那你就这样同意她进门了?” “哪儿需要我同意不同意,大嫂有所不知,这梅思思可是与我一般无二,有媒有聘,是个正牌的夫人,她进门那一日,余杭郡太守,还当了主婚人,生生都当我是不存在的。大嫂你说,她是不是个夫人?”,四夫人的声音里充满了凄苦。 大夫人面露不可思议,“这,妻不妻,妾不妾,官府也不管管吗?” “呵”,大夫人一说官府,四夫人面露了嘲讽之色,“大嫂,莫不是忘记了,四爷就是官啊,而且这主婚人还是郡太守。” “这四弟也太胡来了,弟妹放心,就算有媒妁之言,他们也没有父母之命啊,不作数的,父亲最重礼仪规矩,他一定不会同意。” 这一点,大夫人很是自信。 这梅思思的事情,白家老太爷一定是不知情情的! 若是有老太爷知晓,且默许。 今日这几桌主桌上,自然应当有梅思思的位子。 果然,四夫人听了大夫人这话,面露了希冀之色,“希望,我和迪儿如今已被逼到了一射之地,我真的不敢相信,若是她日后有了儿子,我要如何立足?” 说到白济迪,大夫人不愿多看四夫人哭哭啼啼的,立刻就着白济迪,转了话题。 “迪儿,也满了六岁了,白家少爷年满六岁都要自己个儿,在前院居住了。只是先前不知道迪儿的喜好如何,不敢贸然替弟妹做主,前院那儿比较雅致的,还有几处好地方,一个是靠近繁园的百花堂,一个是循余斋,另一个就是启运轩了,不知弟妹心属何处。” 四夫人离开白家太久了,对白家的很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了。她收了刚刚悲切的心情,开始认真地,回忆起大夫人刚刚所说的三处地方,过了良久,才依稀确定的确都是好去处。 “大嫂决定就好,大嫂选的,那肯定都是好的,也不拘什么地方,肯定是不会错的。”,四夫人说。 “如此,那便选启运轩,离着远儿的修远斋近一些,哥俩好帮衬。”,大夫人建议道。 四夫人想到,刚刚散席时,还是六少爷白济远带着她儿子的,心里不由满意起来。 这六少爷小时候,看着顽劣,略大些了,还是很懂事,很会友爱手足的。 当下自然也无不可。 “那感情好,我刚刚就看着他们兄弟玩的好,六少爷被大嫂教的真好,我看着进退有礼,年纪虽然还不大,但已经极有世家风范,也不知日后怎么样的女子,才能与六少爷相配了。” 大夫人听到这些赞美的话,看向四夫人的眼神也不由得又多了几分真诚。 “那孩子,皮的很,弟妹日后可不要,常来我这告状,说远儿带坏了迪儿就好。” 而此时,白济远哪儿是友爱手足啊。 他拖着白济迪,到了景伍家的院子。 扯着嗓子就喊,“景伍,景伍,人给你带回来了……景伍!” 正文卷 第99章.平妻 () “白济远,你又干什么啊……” 景伍的的桂花蜜正码到一半,就听到了外头传来的,白济远的鬼哭狼嚎声。 匆匆净了手,景伍不禁腹诽起白济远。这货上次闷不吭声,就带回来个太子,这会也不知道他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果然,一出厨房门,景伍就看见外头除了白济远以外,还有个小少年。 小少年显得有点局促不安,却还是努力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见景伍看向自己,小少年赶紧做了个揖,“某四房白济迪。” 景伍心道了声果然,这个年纪,这个时间会出现的陌生少年,也只有自己便宜娘奶大的,那个白家四房的十少爷了。 行了个常礼作为回应,“景伍见过十少爷。” “可是燕如之女,景伍?”,白济迪问道。 景伍有点恍神,平日里,人人都说,大管家之女,景信之女,还从来没有问过她是不是燕如的女儿。 但考虑到眼前的,白济迪和燕如之间的关系,景伍也释然了。 “是的,家母名讳正是燕如。” 谁知,景伍这厢一承认,那头的白济迪又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济迪,见过乳姊。” “济迪离开京都时,还太年幼,竟是与阿姊对面不识,真是失礼。” 白济迪如此大礼,看得白济远浑身难受,更是让景伍感觉有点违和。 明明刚刚白济远,已经那么大声喊了她的名字,哪怕他一开始不知道这是她的院子,但听了白济远的呼喊后,也应该是心中有数了,可他偏偏特意又问一句,就像是找个合适的理由,将“燕如”提出来似的。 但不管如何,白济迪如此多礼,她总不能恶意相向。 于是,景伍赶紧又行了个敬礼。 “十少爷,折煞景伍了,这阿姊,可切末要再提。” 白济迪面带温和笑意,也并不坚持,“如此,济迪唐突,就学着六哥那般,唤景伍。” 景伍自无不可,点头同意。 两人如此“礼尚往来”,将一旁的白济远看的直冒牙酸。 “嘿,我把你带来,可不是让你来认亲的。” 他轻轻推搡了白济迪一把,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却不想,力道传到白济迪身上后,白济迪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而后,那无措的神情,不得不让白济远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和太子赛马赛多了,所以力气见长了? “你怎么这么弱?白纤柚都比你站得稳当!”,他埋怨了一句。 白济迪却瞬间红了脸,呐呐道:“我,我从小就体弱。” “什么嘛,你从小就抢了景伍的口粮,她现在活蹦乱跳的,你怎么就体弱了?”白济远不客气地问道。 “小时候,听奶娘说,我刚到南边水土不服,生过大病,所以就弱了点。” “啪啪啪”,白济远加大了力道,拍了拍白济迪的肩膀,看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然后,他一边拍,一边苦口婆心道。 “我看你啊,小时候,就不该去南边,和九妹一起留在这享福不好吗,九妹身体就很好嘛。去就去,你们偏偏还带了那么多的人走,我现在想想都记得,你们一走这白家可是又添了不少人才又热闹起来的,不过带就带,你们怎么只记得带去,不知道要带回来呢?丫鬟婆子,小厮什么的也都是命啊……” 白济迪听了白济远的话,红了脸,但却是龇牙咧嘴的,显然是吃痛了。 而景伍此刻,亦是红了脸,恼的。 她算是看出来了,白济远特意带白济迪过来,就是特意让她看看,她娘奶大的孩子,如果可以,顺便再当着她面,欺负一下白济迪,给她出气…… 见白济迪体弱,不受力,就猛拍他的肩膀,偏偏这厮又做出了一副苦口婆心,我是为他好的样子。 景伍都快服了这个,脑回路了。 不管白济迪现在如何,当年的他只不过是个,什么都决定不了的奶娃娃而已。 看着白济迪龇牙咧嘴的狼狈样子,景伍吐了口闷在心里的浊气。 出言打断了白济远。 “六少爷,谢谢你啊……可是,我还要忙呢,你还有什么事吗?” 这句谢,说实话来的莫名其妙,至少白济迪是不明白,景伍怎么就突然谢白济远了。但白济远却是“嘿嘿”了一声,秒懂! “哎呀,十弟,这就是景伍了,呐,你已经认识了。不过我可和你说,咱祖父祖母,可是都把景伍当作亲孙女的,日后见了景伍,还是要客气一点的,景伍她这人从小就谨言慎行,可不能她喊你一声少爷,你就觉得她好欺负哦……” 白济迪忙不迭道,“这是自然,自然。” 白济远“嗯”了一声,猛的勾过白济迪的肩膀,“那我们走呗,哥哥再慢慢和你说道说道其他的。” 然后回过头,对着景伍眨了眨眼睛,“没事了,忙你的去。” 也不再给白济迪开口的机会,拖着就走。 白济迪只来得及,离开前,再次看了景伍一眼。 而那个眼神却是让景伍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歉意,他的眼中带有歉意。 可他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吗?燕如的离开是她的选择,与他无关。 难道是因为燕如的死吗? 这也不太可能会与他有关…… 而出了院子的白济远,此刻却依旧勾着白济迪。 他凑近白济迪耳边,八卦道。 “嘿,十弟,你爹,我叔,他在南边纳了多少个啊?” 白济迪眸光一暗。 “娶了一个妻,纳了两个妾。” “什么!!” “他不是早就娶了你母亲了吗?” 白济迪点了点头,“刚刚宴席上,六哥见到的那个梅夫人,就是父亲的平妻。” “平妻啊?”,白济远摸了摸下巴,心中琢磨着这个词。 虽然以前没有听过,还有“平妻”这样的说法,但这个词,并不难理解。 “嗯,南边现在很流行娶一房平妻,特别是那些原先籍籍无名娶了原配的,如今发迹了,就普遍会再娶上一房妻子。” “这还真是……会玩,你们南方来的真是会玩。” “比白济通那个大傻子,会玩多了……” 白济远不禁感叹。 白济迪却皱了皱眉,“是他们南方人!” 正文卷 第100章.传言 () “口误,口误……哈哈”,白济远嘻哈着,告了个罪。 白济迪也并不纠结于此,反而是凝了神色,说道,“刚刚,六哥说傻子的,可是三哥?难道外头传的,都是真的?” 白济远一挑眉,“怎么你刚来,就听说了?听说什么了?白济通的事,还在外头沸沸扬扬?” 他忍不住接连发问。 他是真不明白,都过了这么些日子了,白济通那些破烂事情,怎么就过不去了呢? 白济迪略带犹豫地看向白济远,“六哥,外头传的很不好听。” 白济远放开了白济迪,无奈地耸了耸肩,“再不好听也是他自己闹出来的,怪的了谁?” “那他真的没有成婚就与婢女,珠胎暗投了?” 白济远点了点头,“是有这回事儿。” 白济迪满脸的纠结,“那……那说,白家十二小姐的那些也是真的吗?” 听白济迪突然又提到了自家的妹妹,白济远原本笑意盈盈的双眼,瞬间敛下了所有的笑意,变得严肃无比。 “十二小姐?你说纤柚?”,他问道。 白济迪被白济远突然之间的转变,吓了一跳,但还是努力镇定地,点了点头。 “说是,白家大房嫡女,倒也没有指名道姓。” “外面都在传什么?”,白济远肃然问道。 白济迪很犹豫,这些话,着实不该他来说…… “外头说,白家嫡女骄纵无比,蓄意设计让白三少的爱妾小产,事后白家三少去讨要个说法,直接被自己的嫡妹打破了头,甚至……”,白济迪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白济远,此刻白济远的脸上已经满是怒容。 他见白济迪支支吾吾,不耐道,“甚至什么,婆婆妈妈做什么!” 白济迪眼一闭,“甚至教唆了白家大夫人,直接虐杀了庶兄的亲母……” “哼,这简直就是颠倒黑白!”,白济远怒声道。 事发那日,他翘了族学的课,和太子一块跑马去了,很晚才回的家,压根就没有人和他说发生了什么事,到了第二日,他更是睡到了日上三竿。 这所有的事情,他也都是事后,才后知后觉的。 甚至,若非是他听到了些风言风语,跑去他母亲那证实,恰好看到了还没有整理完的堂屋,怕是他母亲都不会让他知道这事。 只是,明明这些事情,已经在白家命令禁止议论了,如此短的时间,怎么会传到外头的?难道,又有人在后头推波助澜?! 念及此,白济远哪儿还有心思,带着白济迪闲逛。 转了身,就要往致宁院方向去。 “诶,六哥,你要去哪儿?”,白济迪急忙开口。 白济远却是摆了摆手,连头都没有回,“你随便抓个人,带你回去,我有点事,就不陪你了……” 说话间,人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而白济迪,站在原地却摇了摇头,他这六哥,还真是个顾头不顾尾的。 如是想着,他也没有傻傻等在原地,而是稍微理了理,被白济远弄乱的衣衫后,沿着刚刚过来的路,又往景伍家的院子折返了回去。 而此时的致宁远里。 四夫人已经泪水连连。 不知道怎么的,明明话题早已经转到了儿女身上,妯娌之间却说了刚没有几句,硬生生又被四夫人给掰了过来。 她反反复复向地向大夫人,描述着那个“梅夫人”的种种跋扈恶行,字字句句间,都将自己说得极为凄惨卑微。 看大夫人的目光扫想自己身上的穿戴,四夫人赶紧抹了抹泪,“大嫂,你别看我今日穿戴光鲜,可我都是当年我的陪嫁之物了,我,我难啊……” 大夫人按了按隐隐作痛的脑袋,强打起了精神,应对着四夫人。心中却暗自后悔,她刚刚就不该动了这恻隐之心。 四房如何,父母俱在,关她这个当嫂子的,什么事情? 但偏偏人带都带回来了,哪儿还有往外撵的道理。 “弟妹,来喝口茶润一润,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四夫人依言,喝了口茶。 甘甜的茶水顺喉而下,也让四夫人的脑子瞬间清明了过来。 大夫人如此举措,显然是并不想帮她。 但除了大夫人,她也实在是想不到还能寻求谁的帮助。 老夫人,从来就当他们四房不存在一般。而老太爷,这种后宅之事,老爷子怕也是不耐烦的。 想明白了,此间种种。四夫人将那青玉茶盏放下之后,竟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大夫人的面前。 大夫人满脸惊愕,立刻伸出手去扶,而四夫人却执拗地依旧跪在地上。 伏低了身段,四夫人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了大夫人耳中。 “大嫂,求求你,帮帮我,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哪怕为了迪儿,我也不能看着她做大。” “要我怎么帮你?”,大夫人忍着心中的怒火说道。 四夫人咬着牙,猛地抬头,膝行几步,一把抱住了大夫人的小腿,“大嫂,你能直接结果了,生了三少爷的方姨娘,你一定有教训这个梅氏的,你就帮帮我,大嫂。” 大夫人听了这话,都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笑了…… “点翠,给我把四夫人拉开!” 点翠从堂屋外行来,见到四夫人如此狼狈的样子,并无丝毫意外。 四夫人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在外头听得清清楚楚。 当下,点翠毫不客气地,弯腰抱住了四夫人,将她拖离了点。 四夫人哀嚎,“大嫂,大嫂,帮帮我,要我怎么做都可以,大嫂,帮我啊!” 大夫人站起身,稍稍活动了一下,刚刚自由的双腿。 感觉到无不适后,也并未开口,反而是向后走了几步,来到了墙边。 而墙上所挂的,正是那把杀人“方姨娘”的剑,大夫人一手取过长剑。 几步又走回了四夫人的面前。 另一手,抚过剑柄,“刷”地一声,大夫人将剑抽出剑鞘。 四夫人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忍不住向后跌坐,“大,大嫂,你要干什么……” “呵,你不是要我帮你吗?这就是我捅死方氏的那把剑,你拿着它啊……” 大夫人蛊惑着说道。 四夫人伸了伸手,还没有触及剑柄却猛地缩回。 “呵,现在不敢了?弟妹啊,你还真是一点没有变,可惜性格没有变,手段却是拙劣了不少,你四房的事儿,自己去解决,休想拖谁下水,今日,我这,你别想打主意,二房,三房那儿,你也不许去教唆!” 四夫人低头,呢喃着,“不是,不是这样的……” 大夫人却是“嗤”了一声,提剑愈发逼近。 “警告的话,我已经说过了,现在你来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我一剑杀了方氏的?” 正文卷 第101章.母子 () 四夫人挣扎着往后跌退。 在她的印象中,大夫人一直都是温婉和善的形象,特别是她刚刚嫁入白家那会。 那时候,大夫人刚有了白济远。 大房有了嫡子,有子万事足的大夫人自然是温和非常,哪怕她提一些稍微出格一点的要求,大夫人对她也往往都是多有包容。 长久之下,她一直都觉得大夫人是和善可欺的。就像,今日散宴之时,不也给大夫人主动替她解的尴尬吗? 可是,眼前这个眼神凉薄,语出夺人,且危险十分的女人,不也正是大夫人吗? “大…大嫂,你冷静一点。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只是找你诉苦而已,我……”,四夫人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眼前的大夫人让她感觉危险至极! 大夫人提了提手中的剑,引得四夫人又是一阵惊呼。 “呵,弟妹,你知道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 往后收了收剑,大夫人欺身靠近四夫人。 “啊,你不要过来,别杀我,别杀我!”,四夫人惊叫着,往后退去。 大夫人却像是突然索然无味一般,摇了摇头,“唰啦”一声,收剑回鞘。 “你最大的毛病,就是永远喜欢自说自话!永远不管别人说什么,你只管你想说的,是,也许你是可怜,但是,对不起你的,是白家的老四,不是我钟姿。我可以听你说一次,两次,但这不代表我愿意听你一直絮叨下去!你明白吗?” 四夫人怯怯地看了大夫人一眼,呢喃着回道,“明……明白了。” “是吗?你真的明白了?那你可以回答我了……” “回……回答,什么?”,哪怕大夫人此刻已经收起了剑,但是惊恐的感觉依旧没有散去多少。 大夫人,敛了眼神,淡淡道,“你是哪里知道,我杀了方氏的。” 四夫人闻言,忍不住长长吐了口气,“我们回来路上,昨夜住在安平镇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议论,就听了一耳朵。” 当下,四夫人也不敢有所保留,当即便将听来的那些传言,与大夫人学了一遍。 大夫人听着四夫人的转述,持剑的那只手,死死地握着,指节发白。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就是白济通干得这些事情,白济通“养病”的别院就在安平镇附近,但转念一想,又是不对。 白济通也许能其他的事情,但是,方氏之子,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看来应该是当初,一开始操控白家下人间舆论的那个,与白济通之间相互勾结了?或者,根本全部都是这个幕后黑手玩的把戏? 而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临时路过的四房都能随意听到,可见传播之广! 她可不信,就这样了,白家会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这表面上一派祥和的白家,真是已经烂了根尾了! 而大夫人颓然之际,白济远也赶到了。 “母亲,母亲,你在吗?” 人未到,白济远的呼喊声已经远远穿了过来。 大夫人急急收起了长剑,将它重新挂于墙上,稍微理了理身上的衣饰,斜睨了一眼,仍旧跌坐在地上的四夫人。 训斥道。 “弟妹,要在地上坐到什么时候?也不怕失了长辈的身份!” 四夫人闻声,赶紧从地上起来。 刚刚站起,还来不及处理身上的腌,白济远已经进了堂屋内。 “额,四婶也在啊……”,白济远见到四夫人也在致宁院子,多少感觉有点别扭。 毕竟他刚刚才有意无意地欺负了人家的儿子…… 四夫人神色有点僵硬,她勉强扯出个笑脸,“呀,济远,现在真是长高了,可比四婶离开那会高多了。” 白济远摸了摸鼻子,心道,那会自己才五岁,要是六年时间都不长高,那才是真的见了鬼了。 “四婶啊,十弟已经过去了,你不回去吗?” 白济远有话要与自己母亲说,也不管大夫人与四夫人此刻是否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开口就硬邦邦地开始赶人。 四夫人对此,非但不生气,反而是求之不得! 她连连点头,“是,是,是该回去看看,我这一路都累惨了,这前脚刚到,都来不及回院里去瞅瞅,偏偏这接风宴还摆在了今日,可把我累坏了……” 说着,她便快速转身离去,生怕被大夫人给喊住,大夫人的变化实在是太大,她是暂时应付不过来。 眼瞅了四夫人走出了堂屋,白济远大大咧咧地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 “呵,明明三四日前就到了安平镇,只用半天就能回来的事儿,偏他家要花上这么些时间。” 白济远不忿道。 现在还来怪别人给他们接风太积极,怎么不说自己太墨迹? 大夫人,在白济远身边落座,听到白济远的话,心思一动。 “远儿,是怎么知道他们三四日前就到了安平镇?” 白济远拧了拧眉,思索了片刻。 “好像是前几日,去请安的时候,听一个管家提起来的,似乎是安平镇别远那的管家,来给祖母报告白济通的状况,顺便提了一嘴,四叔他们已经到了安平镇。” “怎么,母亲,您不知道的吗?我还以为您知道的,才订了今日做接风宴呢……” 大夫人摇了摇头,最近她身边的消息,在老夫人,老太爷,还有她丈夫的联合运作下,被封锁的很严重。 “接风宴的日子,是你祖父订的,我只是打打下手。” 白济远“哦”了一声,不再纠结于此。 旋即,正色道,“母亲,我等下要说的话,您别生气,儿子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但是任由流言肆虐,恐怕后果会不堪设想。” 大夫人见自己儿子一脸严肃,又见他如此说,心中已有了五分猜测。 果然,白济远一句句,将白济迪刚刚与他说的话,又与大夫人说了一遍。 “……母亲,你说这是谁,如此恶心人,总是造谣这些?!可别让我知道这人是谁!否则,我白济远必定饶不了他!”,白济远恶狠狠道。 “你说的这些,刚刚你四婶也和我说了。”,大夫人道。 “而且,远儿,你知道吗?她说这些都是安平镇听来的。” 白济远闻言怒目圆睁,厉声道,“难道是,白济通?” “十少爷,你怎么又回来了?”,景伍看着院子里,突然出现的白济迪疑惑出声。 “诶,六少爷呢?” “他……,嗯,六哥把我丢下,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白济迪面色微红,显得十分窘迫。 “你能,送我回去吗?我不认识路……” 正文卷 第102章.栾花少年 () 景伍看着眼前笑得腼腆的少年,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倒不是不知道要说什么,而是,不知道要如何拒绝。 说真的,她一点都不想给他带路,她总感觉这个看上去清澈纯净的小少年,有点让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 而白济迪却像是看出了,景伍还未说出口的不愿一般。 他率先开口道,“景伍,可是让你觉得麻烦了?” 白济迪还未变声,所以完全有别于白济远那种难听的公鸭嗓子,他的声音是甜甜脆脆的,很容易让人有好感。 但就是这样好听的声音,却是让景伍的心头“突”的一缩。 没有由来的心悸伴随着疼痛,让景伍忍不住,低下头,紧皱了眉头,好在这种感觉消散的很快。 当景伍再次抬起头时,率先看到的就是白济迪那关切的眼神,“景伍,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景伍掩饰地笑了笑,并摇了摇头,“没事的。” “只是,十少爷怎么会特地折回来,让我来带路呢?” 白济迪抿着嘴笑了笑,“因为,我只认识你啊,景伍。” 景伍道,“怎么会呢,十少爷说笑了,接风宴上,你应该是认识了不少人才对啊。” 白济迪神色不改,甚至他的双眼更是一瞬不瞬地盯住了景伍,“是认识了不少,不过他们都与景伍你不同。” 景伍下意识地错开了目光,然后她听到白济迪继续说道。 “或者,景伍你要是不方便的话,就随意帮我找个人带路,我怕我找人带路,下人们都不认得我,贸然开口,会被他们误会。” 景伍哑然,这个要求,这个解释,也算是合情合理。 白济迪虽然也是在白家出生的,但是他离开了这么多年,而且幼年时与现在区别也是甚大,白家一般的下人还真是认不出他。 而白家的下人,是绝无可能贸然带着自己不认识的陌生人,就往后院去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景伍若依旧是拒绝,难免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好,那十少爷,稍等我一下,我先去把厨房的火熄了。” 白济迪笑着回道,“麻烦你了。” 随后,他便在院中的石凳上,随意落座,竟是一派的自然。 于此,景伍虽然心中觉得有些别扭,但到底还是没有开口,她家的石凳子还没有金贵到,不能让白家的少爷坐的地步。 只是白济迪,此刻所坐的,实际上是她爹,惯坐的位子。 白家前后院之间,大致是以繁园作为过渡的,并没有明显的分界。 同样,白家大房,二房,三房,四房之间,具体的居住范围,其实也没有特别明确的界限划分。 尤其是大房人数众多,而其他几房相对而言,主子则是少得可怜。 因为这前后院的各处居住范围,自热是不可能让几房平分的。 因此,各房之间在居住上,也只是大致分了个方向上的区别。 片刻之后,景伍将厨房的灶火悉数扑灭后,重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只是带个路的事儿,所以她也没有想过要重新梳洗,换衣服什么的。 “十少爷,走。”,她道。 白济迪颔首,站起了身,随后跟着景伍走出了院子。 一出院子,走出还不到百米,景伍就见到了一个还算面熟的婢女迎面走来。 她心中一动,稍加快了一点步子,上前几步,就喊住了那个婢女。 “这位姐姐,这位姐姐,你这会儿,可是忙着?”,景伍问道。 婢女对着景伍笑了笑,“景姑娘,可是有事?不巧呢,婢子这会儿正是要往三夫人那送点糕饼呢。” 说着还略提高了一下,手中的食盒。 “噢,那姐姐去忙。”景伍口中说着,心中却是暗恼自己竟是连这么大的食盒都没有看见。 此时,白济迪也已经走了上来,他并没有说话,反倒是看向景伍的神色间略带无奈。 “这位是?”,婢女见白济迪一身的气派,并不敢直接无视。 但看着白济迪却又实在是陌生,忍不住出声向景伍询问。 “这是刚刚回来的十少爷。”,景伍对婢女介绍道。 婢女伏了伏,赶紧对白济迪行了礼,“婢子见过十少爷。” 白济迪“嗯”了一声,不再理睬婢女,反而转过头,对景伍说道,“景伍,你慢慢走,我要跟不上了。” “额,好。”,景伍尴尬回道。 但考虑到,白济迪比自己还要矮了小半个头,也就有点释然了。 “那我们继续走,你别傻楞着了。”,白济迪看着景伍催促道。 “哦……好……” 景伍默默地带着路,感觉自己今天也是霉霉的一天。 她一心想要,将白济迪甩手给别人,但是路上遇到的不是正有事在办的,就是即将有事要去办的。 这眼看着,她都快带着白济迪把繁园给走了个对穿了,白济迪还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 不像大房的位置,和她家小院就隔了没太多的路,四房与她家院子,那真的是一东一西。 “景伍,你可是累了,要不休息一下,我看这儿的景色很好呢,这些花草树木,居然一点都不比南边的差。” 他们此刻正在一片栾树林旁。 初秋,茂盛的栾树,开了密密麻麻的小黄花,远远看去花形大小和桂花差不多,但是却没有桂花的香甜气味,星星点点地缀在绿叶之间。 稍有一些风吹来,便洋洋洒洒地落下一片,很是好看。 景伍回头看了眼,正在欣赏落花美景的白济迪。 开口却是极为煞风景。 “十少爷,我们快走,等下挂一身这小黄花,特别是落在头发间里的,很不好打理的。” 白济迪,闻声回头。 正巧,一阵风吹来,小黄花呼呼啦啦得落下。 白济迪想要躲,也是来不及了。 隔着漫天的栾花,景伍听到了少年甜脆的声音。 “景伍,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好像有一点不喜欢我,是因为像六哥说的那样,我抢了你的娘亲吗?还是说我没能把你娘,带回来给你。” “这个,我很抱歉。” “不过,我会补偿你的。” “你放心,奶娘走之前,把你托付给我了,我会照顾你的……” 正文卷 第103章.妾与安平 () 景伍错愕地看着白济迪,竟是片刻失神,好在她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十少爷,你想多了,燕如,额……我是说,我娘,她如何,那是她的选择,她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就是最大的恩情了,我没有立场要求她什么,而她愿意当你的奶娘,跟着你去南方,那也是她的选择,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可,可我,答应了奶娘的,所以,这怎么可能和我没有关系呢!”。 白济迪听出了景伍话中的抗拒,急切上前几步。 景伍却是皱着眉,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十少爷,我想你可能误会了,这几年,我的生活里虽然没有娘,但是,我过的很好,我不需要谁来代替她补偿我。” “不是补偿……不是补偿,这么会是补偿呢,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景伍你就放心好了。”,白济迪坚定地说道。 景伍拍了拍额头,继续解释道,“十少爷,我想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是,燕如她把我生出来,我觉得就已经是有恩与我了,而我也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开,吃了什么苦头,相反这几年我过得很好,我爹,还有绿芜,他们都待我很好,我很满足于我现在的生活,你没有必要对我好的。” 景伍长出一口气,感觉她已经把话说的够明白了!话都到这份上了,这白济迪要是,还依然故我,那她感觉自己真的是要抓狂了。 然而下一瞬,她看到自己面前依旧眼神执拗的白济迪,就隐隐地明白她的话,怕是真的又白讲了。 这个白济迪怎么会如此执拗,如此难以沟通呢? 果然,白济迪开口了,他说,“景伍,我觉得,不明白的人,是你。” “那你想要怎么对我好?!”,景伍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而白济迪却好像是没有听出景伍此刻,话中的怒意似的。 他腼腆一笑,“景伍,我们现在还小,等再过几年,我会纳了你的。” “你放心,不管这一次,父亲会留在京都,还是继续外派,我都会留在这里的,我们会有很长的时间,好好相处,培养感情的。” 景伍再一次错愕了! 这一次,比她刚刚听到白济迪说会对自己好的时候,更加的夸张! 她张了张嘴,真心实意地想要骂句脏话…… 她要有多想不开,才会要去当妾?!! 还是白济迪,这个目前看来,并没有什么地位的少爷的妾? “景伍,你是高兴的,是吗?”,白济迪追问。 收敛了所有的表情,景伍定定地看了白济迪一眼,“呵呵,白济迪,我觉得,你可能脑子不太好……” 说完这一句话,景伍立马转头就走,她觉得和白济迪再多呆一秒,她都要疯了…… 此刻,她甚至觉得白济远那狗少爷,都比白济迪这个永远在自说自话的x逼,要强得多! 身后传来白济迪的呼喊声,但景伍却头都没有回。 谁爱带路谁带去,她要是再带下去,肯定会带出心肌梗塞来! 而于此同时,一个噩耗,正从安平镇传递而来。 到了晚膳前,前几日刚与老夫人报过信的别院管家,急匆匆地敲响了白家的大门。 “咚、咚咚。” 开门的小厮,一开门,别院管家一把就将他给推开。 小厮吃痛,一边揉着被撞疼的肩膀,一边伸手去拦,正要往里闯的别院管家。 “哎,你个老头,你谁啊,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敢往里闯,你是有几条命啊!”,小厮口中骂骂咧咧。 但当老管家一脸阴沉地转过头时,小厮却是顿时哑住了。 “秦……秦管家,怎么是您,您老人家,哎哟,都怪这天色太暗了,小的都没有看清您老的脸,您老不是前几日刚刚来过吗?可是您那边缺了什么,少了什么,这……这您,差人来说一声,不就好了……” “啪”,细长的马鞭抽打了空气,发出了一声脆响,到底是没有落在那喋喋不休的小厮身上。 却是让那小厮顿时住了嘴。 “狗奴才,不仅磨磨唧唧还唧唧歪歪的,耽误了老子的事情,你担待的起吗!” 秦管家骂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往里走去。 但不管秦管家此刻是有多么地急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要靠着自己地两只脚往延鹤堂赶去。 哪怕再怎么抄近路,等到秦管家赶到延鹤堂的时候,也已经是又小半个时辰之后了。 长时间的打马赶路,再加上小半个时辰的奔走。 秦管家一个半老头子,实在是撑不住了。 好在正在院中的紫菱,还算眼尖,老远就看见了秦管家的身影。 “秦管家,您这个时候来,可是有什么急事?”,紫菱乖觉地问道。 而此刻的秦管家,早就没了刚刚在大门口抽人的力气。 他抓住紫菱的手臂,将身上的大部分力,都靠在了紫菱的身上。 张了张嘴,却发现,发不出一点的声音。 紫菱虽然吃痛,但她颤抖着,并不敢推开秦管家。 “秦管家,您喘口气,慢慢说,慢慢说……” 秦管家的喘气声如同破木风箱一般,“嘿呼,嘿呼……” “去……去,告诉老太爷和老夫夫人,六少爷,六少爷,他误伤了三少爷,三少爷,他……他现在昏迷不醒了!” 秦管家的话,说的断断续续,但紫菱却是一瞬间,全都听明白了。 她“啊”地一声,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就推来了秦管家,转头就往屋内跑去。 大声叫嚷着。 “不好了……老夫人,老太爷,三少爷重伤昏迷了!!” “六少爷,将三少爷打得重伤昏迷了!!” 而此时,致宁院里。 大夫人焦急地在堂屋内踱步,她就不该和她儿子说那么多!这下好了,处处都找不到人! “夫人,有消息了,少爷他是跑去安平镇了……” 严妈妈一从景大管家那收到消息,就急忙来报。 而大夫人一听到“安平镇”。 “咳咳、咳咳咳……” 一口气没有上来,就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而那来不及捂住的嘴边,红的刺眼的不正是血吗? 正文卷 第104章.安平流血夜 () 安平镇白家别院。 天色渐浓,但别院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白济远端坐堂内,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手上的匕首是怎么扎进白济通手臂上的。 更想不明白,明明只是扎破了一点而已,怎么就会流了那么多的血,甚至还晕过去了…… “则木,我是不是太冲动了?”,白济远幽幽道。 “少爷,您这一次的确是冲动了,就算您认为是三少爷在外头散播了谣言,您哪怕气不过,打一顿也行啊,怎么就动上刀子了呢。”,则木话中,不无埋怨。 这一次,白济远讨不了好,而则木又何尝不是逃不出一顿责罚,谁叫他没有看好主子。 “我当时,真的只是想吓唬他一下,那刀子那么快,我又不是想杀了他。” 白济远闷声说道。 他的匕首,是太子与他打赌赌输了,赔给了他的赌注。而太子的随身匕刃,自然是锋利无比。 “我是不是闯祸了?” “少爷,您这是要气死谁啊,您上次光是打了几个族学里的寒门学子,就已经被大爷给罚成那样了,这次您伤的,可是您的亲手足啊!” “嗤”,“手足?” 白济远口中念着这两个字,脸上满是嘲讽。 “那也要他先当我们是手足啊,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争抢什么,是他的就是他的,我不会要。若是我的,他有什么想要的,这么多年,我能让的,也都让了,偏偏我这手足,得了我的便宜,转过头,又来伤我母亲和妹妹!他这样,算手足吗!” 则木沉默了。 如果说,白济远带去的伤害是**,是健康层面的;那白济通干的完全就是精神层面声的伤害。 两者无法对比,但则木怎么想都觉得,是白济通比较恶毒。 而他家的少爷,坦率无比,更多的时候,甚至是缺根筋。 就在主仆俩都陷入沉默之时,大夫背着药箱由一个小厮引着,出现在了堂下。 显然是已经替白济通诊治完毕了。 见到大夫,白济远立刻起身,几步上前。 “大夫,三……,他现在怎么样了?”,他急切地问道。 大夫捏了捏自己的山羊胡子,回道。 “这位少爷,暂且放心……伤口,在下已经检查过了,从刀口来看,其实,并不算严重,敷了药,做了包扎,几日便能结痂。” “既然伤口并不严重,那为何会昏迷不醒?”,白济远对眼前,这个山羊胡大夫的说辞,颇有疑惑。 山羊胡大夫,亦是眉头紧锁。 沉吟片刻,他突然和手,对着白济远,作了个揖。 “恕在下不才,里头那位少爷,从脉象上来看,只是稍有些沉迟,再观其舌苔,面色,怎么看都并不严重,至于那位少爷,为何会迟迟昏迷不醒,某才疏学浅,竟是也不得而知。” 白济远烦躁地挠了挠头,怒声对山羊胡大夫道,“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 “少爷若是这般说,也对。” 白济远突然的暴躁,让大夫感到甚是局促不安。 他以为白济远,接下去定是要责骂于他了,哪怕他运气好,怕是今日这诊费也是不用想了。 越是大户人家,越是肆无忌惮。 谁知,下一瞬。 白济远却是自怀中,随意掏出了一锭银子,抛给了他。 随后,摆了摆手,道,“走,走。” 说罢,他又转过了身,焦急而烦躁地绕着圈。 山羊胡大夫,愣过神。 手中足有十两的银锭子,让他感觉有点沉得打手。 将这十两银子,妥善收好。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这位少爷,某刚刚说了,里头的那位少爷并无大概。身体的强弱,脉象是绝对骗不了人的,恕某多有不便,只能是言尽于此……” 说完,他直接转身,快步离去。 “额……,则木,他什么意思?” 则木,“……” 白济通梗着手臂,平躺在床上。 一边百灵正一点点地捏着白济通的大腿,为其按摩放松。 “少爷,您这样故意装晕,真的没事吗?”,百灵怯怯问道。 白济通,“呵”了一声,“礼尚往来而已啊……百灵啊,那你说,白济远对我这个兄长,动刀子,他没事吗?” “应该是…不对的。” 白济通从受伤,到刚刚大夫包扎的时候,百灵是全程目睹的。 那伤口看着可怕,其实只是划的长,但其实并不深,说白了,就是刚刚破了点皮,血流得稍微多了一点。 而且,之前白济通与白济远争执的时候,百灵其实看的很分明。那匕首本来是不会划到白济通的,是白济通自己故意往前走了两步,撞上去的…… 百灵恍惚着,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感从头皮传来。 “啊!啊……疼!” 她下意识尖叫出声。 “叫什么叫,闭嘴!” 白济通刚刚见百灵一脸的犹豫,恼怒之下,竟是一把拽住了百灵的头发。 但他没有想到这个,百灵这个jian婢居然敢叫唤得如此惊天动地! 等他松手之时,已经来不及了…… 百灵的惊叫声,早就已经传到了外头。 白济通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眼神中满是警告! “若是引了人来!给本少爷出了篓子!本少爷要了你的命!” 而另一头,白家。 景伍抛下白济迪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后,越想越气,越想越郁闷。 以至于她给自己做了一大海碗的手擀面,并且还悉数都吃了下去! 等到她的肚子实在是撑不下,脑子里饱胀的信号超过气愤的信号时,早已为时晚矣! 于是到最后,她只能在他人的晚膳时点里,独自一人,在院子里,溜着弯消食。 “真是傻到家了……” “白济迪,脑子有病,景伍你脑子也有毛病吗!撑的还是你自己的肚子……” 景伍一边慢慢踱着步子,一边一遍遍地数落着自己。 突然,当她再一次靠近大门时,有一个不算太大的人影,猛的冲了进来! 她吓得赶紧往后一缩。 “谁!” 人影像是也吓了一跳。 背着光,景伍看不清对方的脸。 “十二小姐?”,感觉身型有点眼熟,她不确定地问道。 “景伍,能带我去安平镇吗?” 正文卷 第104章.安平流血夜 安平镇白家别院。 天色渐浓,但别院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白济远端坐堂内,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手上的匕首是怎么扎进白济通手臂上的。 更想不明白,明明只是扎破了一点而已,怎么就会流了那么多的血,甚至还晕过去了…… “则木,我是不是太冲动了?”,白济远幽幽道。 “少爷,您这一次的确是冲动了,就算您认为是三少爷在外头散播了谣言,您哪怕气不过,打一顿也行啊,怎么就动上刀子了呢。”,则木话中,不无埋怨。 这一次,白济远讨不了好,而则木又何尝不是逃不出一顿责罚,谁叫他没有看好主子。 “我当时,真的只是想吓唬他一下,那刀子那么快,我又不是想杀了他。” 白济远闷声说道。 他的匕首,是太子与他打赌赌输了,赔给了他的赌注。而太子的随身匕刃,自然是锋利无比。 “我是不是闯祸了?” “少爷,您这是要气死谁啊,您上次光是打了几个族学里的寒门学子,就已经被大爷给罚成那样了,这次您伤的,可是您的亲手足啊!” “嗤”,“手足?” 白济远口中念着这两个字,脸上满是嘲讽。 “那也要他先当我们是手足啊,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争抢什么,是他的就是他的,我不会要。若是我的,他有什么想要的,这么多年,我能让的,也都让了,偏偏我这手足,得了我的便宜,转过头,又来伤我母亲和妹妹!他这样,算手足吗!” 则木沉默了。 如果说,白济远带去的伤害是,是健康层面的;那白济通干的完全就是精神层面声的伤害。 两者无法对比,但则木怎么想都觉得,是白济通比较恶毒。 而他家的少爷,坦率无比,更多的时候,甚至是缺根筋。 就在主仆俩都陷入沉默之时,大夫背着药箱由一个小厮引着,出现在了堂下。 显然是已经替白济通诊治完毕了。 见到大夫,白济远立刻起身,几步上前。 “大夫,三……,他现在怎么样了?”,他急切地问道。 大夫捏了捏自己的山羊胡子,回道。 “这位少爷,暂且放心……伤口,在下已经检查过了,从刀口来看,其实,并不算严重,敷了药,做了包扎,几日便能结痂。” “既然伤口并不严重,那为何会昏迷不醒?”,白济远对眼前,这个山羊胡大夫的说辞,颇有疑惑。 山羊胡大夫,亦是眉头紧锁。 沉吟片刻,他突然和手,对着白济远,作了个揖。 “恕在下不才,里头那位少爷,从脉象上来看,只是稍有些沉迟,再观其舌苔,面色,怎么看都并不严重,至于那位少爷,为何会迟迟昏迷不醒,某才疏学浅,竟是也不得而知。” 白济远烦躁地挠了挠头,怒声对山羊胡大夫道,“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 “少爷若是这般说,也对。” 白济远突然的暴躁,让大夫感到甚是局促不安。 他以为白济远,接下去定是要责骂于他了,哪怕他运气好,怕是今日这诊费也是不用想了。 越是大户人家,越是肆无忌惮。 谁知,下一瞬。 白济远却是自怀中,随意掏出了一锭银子,抛给了他。 随后,摆了摆手,道,“走,走。” 说罢,他又转过了身,焦急而烦躁地绕着圈。 山羊胡大夫,愣过神。 手中足有十两的银锭子,让他感觉有点沉得打手。 将这十两银子,妥善收好。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这位少爷,某刚刚说了,里头的那位少爷并无大概。身体的强弱,脉象是绝对骗不了人的,恕某多有不便,只能是言尽于此……” 说完,他直接转身,快步离去。 “额……,则木,他什么意思?” 则木,“……” 白济通梗着手臂,平躺在床上。 一边百灵正一点点地捏着白济通的大腿,为其按摩放松。 “少爷,您这样故意装晕,真的没事吗?”,百灵怯怯问道。 白济通,“呵”了一声,“礼尚往来而已啊……百灵啊,那你说,白济远对我这个兄长,动刀子,他没事吗?” “应该是…不对的。” 白济通从受伤,到刚刚大夫包扎的时候,百灵是全程目睹的。 那伤口看着可怕,其实只是划的长,但其实并不深,说白了,就是刚刚破了点皮,血流得稍微多了一点。 而且,之前白济通与白济远争执的时候,百灵其实看的很分明。那匕首本来是不会划到白济通的,是白济通自己故意往前走了两步,撞上去的…… 百灵恍惚着,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感从头皮传来。 “啊!啊……疼!” 她下意识尖叫出声。 “叫什么叫,闭嘴!” 白济通刚刚见百灵一脸的犹豫,恼怒之下,竟是一把拽住了百灵的头发。 但他没有想到这个,百灵这个jian婢居然敢叫唤得如此惊天动地! 等他松手之时,已经来不及了…… 百灵的惊叫声,早就已经传到了外头。 白济通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眼神中满是警告! “若是引了人来!给本少爷出了篓子!本少爷要了你的命!” 而另一头,白家。 景伍抛下白济迪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后,越想越气,越想越郁闷。 以至于她给自己做了一大海碗的手擀面,并且还悉数都吃了下去! 等到她的肚子实在是撑不下,脑子里饱胀的信超过气愤的信时,早已为时晚矣! 于是到最后,她只能在他人的晚膳时点里,独自一人,在院子里,溜着弯消食。 “真是傻到家了……” “白济迪,脑子有病,景伍你脑子也有毛病吗!撑的还是你自己的肚子……” 景伍一边慢慢踱着步子,一边一遍遍地数落着自己。 突然,当她再一次靠近大门时,有一个不算太大的人影,猛的冲了进来! 她吓得赶紧往后一缩。 “谁!” 人影像是也吓了一跳。 背着光,景伍看不清对方的脸。 “十二小姐?”,感觉身型有点眼熟,她不确定地问道。 “景伍,能带我去安平镇吗?” 正文卷 第105章.纤柚心结 () “安平镇?白济通那?”,景伍神色错愕道。 “嗯嗯,景伍,你带我去好吗?” 白纤柚飞快地点着头,神色甚至焦虑。 景伍闻言,疑惑地望了望天边。 原本橙红的晚霞,已经渐渐变成了青紫色。 “这天都要夜了,十二小姐,你怎么会想要去那儿呢?” 白纤柚几步快跑,一把抱住了景伍。 开始狠狠地大哭了起来…… “哇”,“景伍,我……” “真的,真的不是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有要害青衣的。” 景伍抽出自己的手,轻轻地拍打着白纤柚的背脊。 虽然还是不明白,白纤柚怎么会突然要去安平镇,但她却大概猜到了白纤柚的心结所在。 从白家上下来看,白纤柚,大夫人,白济通,方姨娘,还有罗青衣,这几个人之间的是是非非,好像是,已经完全成了过去式。 其中,方姨娘和罗青衣都已经双双命陨。白济通也暂时被“流放”去了安平镇附近的别院。 而白家上下,角角落落。在老太爷和老夫人的重重善后之下,任何关于此间的流言蜚语,也都早已消失无迹。 一切都平和地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但偏偏,大夫人却忘记了。 被她刻意保护起来的白纤柚,其实已经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前因。 虽然大夫人一直在给她灌输,已经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没有了的概念。 但事实上,她的心里却始终是藏下了这个因。 而这个因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直一直扎在了她的脑海里。 一点点的风吹雨打,便会开始肆意地破土而出…… 白纤柚发泄式的呢喃还在继续着。 好在,没有过了很久。 景伍感觉怀里的白纤柚,好像渐渐有了缓解的迹象。 “十二小姐,可是听到什么了?”,景伍柔声说道。 “景……,景伍,你是相信我的,是不是?” 景伍的手,依旧轻轻拍打着白纤柚的背脊。 她缓慢而坚定地回答道,“我相信你,你一直都是相信你的,你没有做错事情。” “呜呜……呜……” “景伍,我好害怕,我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你知道吗,方姨娘她好像死了……” “还有那个,青衣,她好像也死了……” “景伍,为什么会死人啊,人为什么会死?” “是因为青衣的宝宝,死了吗?” 白纤柚,哭着,语无伦次地不断发问。 在她的心中,有太多的混乱和疑惑。 景伍安抚道。 “十二小姐,人都会死,但是你要记住,她们的死,绝对不是因为你犯错了,你没有犯错!” 白纤柚,没有继续开口,她开始静静地靠在景伍的怀里,消化着景伍说的话。 又过了半晌。 白纤柚彻底止住了哭泣。 她在景伍的怀中,闷声开口说道。 “景伍,我也相信你,所以,我相信你说的,我肯定没有做错事情……虽然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白济通会来怪我。” 听了这话,景伍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白纤柚,很难哄。 景伍说了那么多,虽然最后,白纤柚也接受了自己没有犯错,但这接受,居然是建立在对景伍的信任上。 而对事件的中间联系,因为她所知道的信息实在是太少,她想不明白,就绝对不糊弄自己囫囵吞枣,始终保持着严谨的态度。 “所以,你是想要去安平镇,找三少爷问清楚吗?” 景伍知道,白纤柚的突然发作,绝对不会是因为这个理由,若是这个原因,白纤柚怕是早就闹着要去了。 但她还是尝试着想要通过,白纤柚的前后话语,去引导着问出最主要的导火索原因。 果然,话落的下一瞬白纤柚就摇了摇头。 “不是的,我有点怕白济通了,他好凶。” 好像是回忆起了,那一次白济通发狂时候的样子,景伍感觉白纤柚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嗯,我知道的。” 过了一小会,景伍继续柔声问道。 “不是去找白济通,那十二小姐,为什么要突然去安平镇。” “我担心哥哥。” “哥哥?”,景伍疑惑出声,“你是说,六少爷吗?” “嗯,我偷偷听到的,下晌的时候,母亲的脸色很不好,一直在问点翠和严妈妈,找了没有,什么的。” “我不放心,就偷偷过一会就去堂屋那看一看母亲,然后我就听到她们说,哥哥去了安平镇。” “景伍,你说,哥哥会不会去找白济通去了?他……他没有白济通大,他会不会被白济通打啊?呜呜呜……” 脑补着白济远被白济通,打得头破血流的画面,白纤柚又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怎么会呢……六少爷是练过拳脚的,但是三少爷好像是这方面就不太擅长,就是三少爷年长几岁,六少爷也应该不会差太多的。” 景伍虽然是这样安慰着,但她心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底。 “景伍,我还是想去安平镇看看,你带我去……好吗?” 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轨迹。 景伍轻叹口气,“可是,我若带你去了,大夫人等下找人了,可怎么办呢?” “母亲她又不见了,她刚刚咳嗽的很厉害,我们再去早回,她不会知道的。” 在白纤柚看不见的角度。 景伍面露难色。 “那含紫,含靛她们呢,她们怎么没有跟着你?” 白纤柚感觉到了,景伍对去安平镇的抗拒,她默默离开了景伍的怀中。 虽然光线已经暗到发灰。 但景伍却一眼,就能看到白纤柚通红的双眼中,充满了担忧。 担忧她的哥哥,担忧她的母亲。 明明是一个才六岁的小姑娘,哪怕是有点聪明早熟,也应该是无忧无虑的。 这样的小小的,却被郁色笼罩住了的白纤柚,让景伍忍不住心纠。 “和我一起,去找老夫人,我会帮你一起求老夫人的,如果老夫人不同意,那明日白天,我们等找到了大夫人,再求大夫人,让你去安平镇,这样可以吗?”,景伍道。 虽然老夫人对她极好,但这事,她心里也是真的没有底,只当是尽力去帮白纤柚了,试一试总算也是个希望。 “谢谢你,景伍。” 正文卷 第105章.纤柚心结 “安平镇?白济通那?”,景伍神色错愕道。 “嗯嗯,景伍,你带我去好吗?” 白纤柚飞快地点着头,神色甚至焦虑。 景伍闻言,疑惑地望了望天边。 原本橙红的晚霞,已经渐渐变成了青紫色。 “这天都要夜了,十二小姐,你怎么会想要去那儿呢?” 白纤柚几步快跑,一把抱住了景伍。 开始狠狠地大哭了起来…… “哇”,“景伍,我……” “真的,真的不是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有要害青衣的。” 景伍抽出自己的手,轻轻地拍打着白纤柚的背脊。 虽然还是不明白,白纤柚怎么会突然要去安平镇,但她却大概猜到了白纤柚的心结所在。 从白家上下来看,白纤柚,大夫人,白济通,方姨娘,还有罗青衣,这几个人之间的是是非非,好像是,已经完全成了过去式。 其中,方姨娘和罗青衣都已经双双命陨。白济通也暂时被“流放”去了安平镇附近的别院。 而白家上下,角角落落。在老太爷和老夫人的重重善后之下,任何关于此间的流言蜚语,也都早已消失无迹。 一切都平和地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但偏偏,大夫人却忘记了。 被她刻意保护起来的白纤柚,其实已经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前因。 虽然大夫人一直在给她灌输,已经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没有了的概念。 但事实上,她的心里却始终是藏下了这个因。 而这个因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直一直扎在了她的脑海里。 一点点的风吹雨打,便会开始肆意地破土而出…… 白纤柚发泄式的呢喃还在继续着。 好在,没有过了很久。 景伍感觉怀里的白纤柚,好像渐渐有了缓解的迹象。 “十二小姐,可是听到什么了?”,景伍柔声说道。 “景……,景伍,你是相信我的,是不是?” 景伍的手,依旧轻轻拍打着白纤柚的背脊。 她缓慢而坚定地回答道,“我相信你,你一直都是相信你的,你没有做错事情。” “呜呜……呜……” “景伍,我好害怕,我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你知道吗,方姨娘她好像死了……” “还有那个,青衣,她好像也死了……” “景伍,为什么会死人啊,人为什么会死?” “是因为青衣的宝宝,死了吗?” 白纤柚,哭着,语无伦次地不断发问。 在她的心中,有太多的混乱和疑惑。 景伍安抚道。 “十二小姐,人都会死,但是你要记住,她们的死,绝对不是因为你犯错了,你没有犯错!” 白纤柚,没有继续开口,她开始静静地靠在景伍的怀里,消化着景伍说的话。 又过了半晌。 白纤柚彻底止住了哭泣。 她在景伍的怀中,闷声开口说道。 “景伍,我也相信你,所以,我相信你说的,我肯定没有做错事情……虽然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白济通会来怪我。” 听了这话,景伍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白纤柚,很难哄。 景伍说了那么多,虽然最后,白纤柚也接受了自己没有犯错,但这接受,居然是建立在对景伍的信任上。 而对事件的中间联系,因为她所知道的信息实在是太少,她想不明白,就绝对不糊弄自己囫囵吞枣,始终保持着严谨的态度。 “所以,你是想要去安平镇,找三少爷问清楚吗?” 景伍知道,白纤柚的突然发作,绝对不会是因为这个理由,若是这个原因,白纤柚怕是早就闹着要去了。 但她还是尝试着想要通过,白纤柚的前后话语,去引导着问出最主要的导火索原因。 果然,话落的下一瞬白纤柚就摇了摇头。 “不是的,我有点怕白济通了,他好凶。” 好像是回忆起了,那一次白济通发狂时候的样子,景伍感觉白纤柚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嗯,我知道的。” 过了一小会,景伍继续柔声问道。 “不是去找白济通,那十二小姐,为什么要突然去安平镇。” “我担心哥哥。” “哥哥?”,景伍疑惑出声,“你是说,六少爷吗?” “嗯,我偷偷听到的,下晌的时候,母亲的脸色很不好,一直在问点翠和严妈妈,找了没有,什么的。” “我不放心,就偷偷过一会就去堂屋那看一看母亲,然后我就听到她们说,哥哥去了安平镇。” “景伍,你说,哥哥会不会去找白济通去了?他……他没有白济通大,他会不会被白济通打啊?呜呜呜……” 脑补着白济远被白济通,打得头破血流的画面,白纤柚又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怎么会呢……六少爷是练过拳脚的,但是三少爷好像是这方面就不太擅长,就是三少爷年长几岁,六少爷也应该不会差太多的。” 景伍虽然是这样安慰着,但她心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底。 “景伍,我还是想去安平镇看看,你带我去……好吗?” 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轨迹。 景伍轻叹口气,“可是,我若带你去了,大夫人等下找人了,可怎么办呢?” “母亲她又不见了,她刚刚咳嗽的很厉害,我们再去早回,她不会知道的。” 在白纤柚看不见的角度。 景伍面露难色。 “那含紫,含靛她们呢,她们怎么没有跟着你?” 白纤柚感觉到了,景伍对去安平镇的抗拒,她默默离开了景伍的怀中。 虽然光线已经暗到发灰。 但景伍却一眼,就能看到白纤柚通红的双眼中,充满了担忧。 担忧她的哥哥,担忧她的母亲。 明明是一个才六岁的小姑娘,哪怕是有点聪明早熟,也应该是无忧无虑的。 这样的小小的,却被郁色笼罩住了的白纤柚,让景伍忍不住心纠。 “和我一起,去找老夫人,我会帮你一起求老夫人的,如果老夫人不同意,那明日白天,我们等找到了大夫人,再求大夫人,让你去安平镇,这样可以吗?”,景伍道。 虽然老夫人对她极好,但这事,她心里也是真的没有底,只当是尽力去帮白纤柚了,试一试总算也是个希望。 “谢谢你,景伍。” 正文卷 第106章.则水 () “叩……叩叩”,门外传来的叩门声。 一下子惊起了百灵。 “谁啊?干什么?”,百灵的声音稍带了点颤抖。 “百灵姑娘,刚刚听到了您的声音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吗?三少爷,他还好吗?是醒了吗?” 分辩出外头是白济通贴身小厮的声音。 百灵刚刚忽地提起来的心,一下子又坠了下去。 “没事,少爷他……啊……”,她刚想说“少爷没事。” 手臂上又传来了一阵,皮肉揪起的抽痛。 百灵回头一看,就看到刚刚已经再次装睡的白济通,又一次瞪起眼睛怒视着她。 百灵一下子反应过来,三少爷白济通这是,不相信自己的贴身小厮则水。 “没事,我没事,我刚刚只是绊到了床边而已。” “少爷,他还是这样……”,说到此处,百灵又故意抽泣了一下,“呜……呜……,少爷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则水,你去看看前头,看看六少爷有没有请别的大夫来……六少爷,太过分了……呜……”。 百灵哭的实在是情真意切,则水稍稍犹豫了一下,便选择了相信。 “百灵姑娘,您别急,小的这就去前头看看,您放心,六少爷肯定比您还要着急。”,隔着门,则水对屋内的百灵说道。 过了半晌,确定则水已经离开之后。 白济通才慢悠悠地再次睁开了眼睛。 也没有让百灵搀扶,自己一下子就往床头方向缩上了半个身位,直起上半身依靠在了床头。 然后,轻声啐一口,骂了一句,“狗奴才”。 也不知这一句,骂的是则水还是百灵。 “则”字辈一共有五人,以五行命名。 分别是,则金、则木、则水、则火,以及则土。 其中,则金是当年百济逍的小厮,当年跟着百济逍一同命殒。 则木,是白济远的小厮;则水,是白济通的小厮;则火,跟着白济逸,则土跟着白济迪。 目前最小的白济迢,倒是还没有选配小厮。 原本贴身小厮,本该是深受信赖的。 就如同白济远,和则木之间,一直都是亦主亦仆地相处着。 但是,白济通和则水之间,从白济通稍知一些事理之后,就一直都是对则水多有防备。 原因无他,他一直都觉得则水是他的嫡母选派给的,是大夫人特意安插在他身边的明线。 表面上,他处处都会带着则水,但事实上处处又是忌惮与防备。 然而事实上,大夫人哪里会去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则字辈的这些小厮,其实都是老太爷嘱咐景信,亲自调-教出来的。 他们忠于各自的主子,更忠于白老太爷,以及景信。 当下,则水从白济通的房门前离开后,当真就去了前厅,寻了白济远。 还没有跨入前厅,他就看见了一个人影在昏黄的天色之下,来会地踱步。 从身量上就能看出,是白济远。 看样子,六少爷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是故意的,又怎么会急成这个样子,则水如是想着。 又赶紧快步朝着白济远走了几步,粗粗行了一礼,他急切地说道,“六少爷,六少爷,别的大夫可有来了?” 白济远懊懊地梗着脖子,抬眼扫视着则水。 一开口,却是语气极冲,“什么大夫,他白济通还想要看什么大夫,刚刚的大夫已经是镇子上最好的大夫了,想要看都城的大夫,他自己爬起来去啊,还是要本少爷去趟皇宫,求了太子殿下,安排个御医给他!” 则水哑然,明明他比白济远要大了好几岁。 但此刻则水,卑微得就像是白济远脚下的影子一般。 “可是六少爷,我家三少爷,还昏迷不醒呢,虽然六少爷您不是故意的,但是……,但是您也不应该这样说,怎么说,三少爷都是您的兄长,而且三少爷昏迷不醒,也是……也是,您……” “也是什么,你是想说,他昏迷不醒,也是我白济远造成的是吗?” 白济远气恼地打断了则水的话。 则水其实是个十分耿直的人,说白了他的性格某种程度上其实和白济远差不多,都是一根筋,认死理。 他见白济远,居然如此“轻慢”自己的少爷,张了张嘴,就想要再辩两句,至少他的少爷,争一争理。 但还未开口,就被则木一把给拖到了一边。 “你干嘛,我还没有说完呢!”,他斜侧着身子,对则木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愤懑,好似是被白济远给传染了一般。 “少说两句,主子可让咱少掺和他们兄弟之间的争闹。”,则木贴着耳朵,对则水说道。 则水眉头深皱起,犹豫着说道,“可是……可是,这不对啊。” “什么对不对的啊,则水哥,你可不要傻傻地冒头,六少爷犟起来,小弟我可拉不住的,况且这事,你看着就不蹊跷吗?你现在要是为三少爷出了这个头,到时候水落石出了,有了什么反转的话,你还要不要做人了?”,则木苦心规劝。 “这……这能有什么反转?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则水虽然还在坚持,但神色上已经有了一些动摇。 “别和六少爷对着来啊,我的亲哥啊,你忘记了大夫人的手段了吗?”,则木看到,则水已经有了一些动摇,干脆添了一把猛火。 “则”字辈的小厮,最怕的基本上都是景信,但是则水例外,在白济通小的时候,特别是白济逍死后,而白济远还没有出生的那一段时间里,白济通最为白家暂时唯一的少爷,着实干了不少令人恼火的事情,其中有不少都犯在了大夫人的手上。 大夫人不好明面上太过教训白济通,那么很多软刀子折磨人的手段自然一大半都落在了则水的身上。 所以,对则水来说,大夫人简直就是魔王一般的存在。 而他不知道的是,正是他替白济通受了大夫人的大部分手段,却至今毫发未伤,一直被白济通认为则水是在和大夫人一起演双簧给他看。因而一直对他留有防备之心。 “大夫人……,可……大夫人,哎,则木,那我要怎么办啊?我这已经里外不是人了。” “你回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其他就等六少爷做好决定。静观其变。” 正文卷 第106章.则水 “叩……叩叩”,门外传来的叩门声。 一下子惊起了百灵。 “谁啊?干什么?”,百灵的声音稍带了点颤抖。 “百灵姑娘,刚刚听到了您的声音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吗?三少爷,他还好吗?是醒了吗” 分辩出外头是白济通贴身小厮的声音。 百灵刚刚忽地提起来的心,一下子又坠了下去。 “没事,少爷他……啊……”,她刚想说“少爷没事。” 手臂上又传来了一阵,皮肉揪起的抽痛。 百灵回头一看,就看到刚刚已经再次装睡的白济通,又一次瞪起眼睛怒视着她。 百灵一下子反应过来,三少爷白济通这是,不相信自己的贴身小厮则水。 “没事,我没事,我刚刚只是绊到了床边而已。” “少爷,他还是这样……”,说到此处,百灵又故意抽泣了一下,“呜……呜……,少爷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则水,你去看看前头,看看六少爷有没有请别的大夫来……六少爷,太过分了……呜……”。 百灵哭的实在是情真意切,则水稍稍犹豫了一下,便选择了相信。 “百灵姑娘,您别急,小的这就去前头看看,您放心,六少爷肯定比您还要着急。”,隔着门,则水对屋内的百灵说道。 过了半晌,确定则水已经离开之后。 白济通才慢悠悠地再次睁开了眼睛。 也没有让百灵搀扶,自己一下子就往床头方向缩上了半个身位,直起上半身依靠在了床头。 然后,轻声啐一口,骂了一句,“狗奴才”。 也不知这一句,骂的是则水还是百灵。 “则”字辈一共有五人,以五行命名。 分别是,则金、则木、则水、则火,以及则土。 其中,则金是当年百济逍的小厮,当年跟着百济逍一同命殒。 则木,是白济远的小厮;则水,是白济通的小厮;则火,跟着白济逸,则土跟着白济迪。 目前最小的白济迢,倒是还没有选配小厮。 原本贴身小厮,本该是深受信赖的。 就如同白济远,和则木之间,一直都是亦主亦仆地相处着。 但是,白济通和则水之间,从白济通稍知一些事理之后,就一直都是对则水多有防备。 原因无他,他一直都觉得则水是他的嫡母选派给的,是大夫人特意安插在他身边的明线。 表面上,他处处都会带着则水,但事实上处处又是忌惮与防备。 然而事实上,大夫人哪里会去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则字辈的这些小厮,其实都是老太爷嘱咐景信,亲自调-教出来的。 他们忠于各自的主子,更忠于白老太爷,以及景信。 当下,则水从白济通的房门前离开后,当真就去了前厅,寻了白济远。 还没有跨入前厅,他就看见了一个人影在昏黄的天色之下,来会地踱步。 从身量上就能看出,是白济远。 看样子,六少爷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是故意的,又怎么会急成这个样子,则水如是想着。 又赶紧快步朝着白济远走了几步,粗粗行了一礼,他急切地说道,“六少爷,六少爷,别的大夫可有来了?” 白济远懊懊地梗着脖子,抬眼扫视着则水。 一开口,却是语气极冲,“什么大夫,他白济通还想要看什么大夫,刚刚的大夫已经是镇子上最好的大夫了,想要看都城的大夫,他自己爬起来去啊,还是要本少爷去趟皇宫,求了太子殿下,安排个御医给他!” 则水哑然,明明他比白济远要大了好几岁。 但此刻则水,卑微得就像是白济远脚下的影子一般。 “可是六少爷,我家三少爷,还昏迷不醒呢,虽然六少爷您不是故意的,但是……,但是您也不应该这样说,怎么说,三少爷都是您的兄长,而且三少爷昏迷不醒,也是……也是,您……” “也是什么,你是想说,他昏迷不醒,也是我白济远造成的是吗?” 白济远气恼地打断了则水的话。 则水其实是个十分耿直的人,说白了他的性格某种程度上其实和白济远差不多,都是一根筋,认死理。 他见白济远,居然如此“轻慢”自己的少爷,张了张嘴,就想要再辩两句,至少他的少爷,争一争理。 但还未开口,就被则木一把给拖到了一边。 “你干嘛,我还没有说完呢!”,他斜侧着身子,对则木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愤懑,好似是被白济远给传染了一般。 “少说两句,主子可让咱少掺和他们兄弟之间的争闹。”,则木贴着耳朵,对则水说道。 则水眉头深皱起,犹豫着说道,“可是……可是,这不对啊。” “什么对不对的啊,则水哥,你可不要傻傻地冒头,六少爷犟起来,小弟我可拉不住的,况且这事,你看着就不蹊跷吗?你现在要是为三少爷出了这个头,到时候水落石出了,有了什么反转的话,你还要不要做人了?”,则木苦心规劝。 “这……这能有什么反转?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则水虽然还在坚持,但神色上已经有了一些动摇。 “别和六少爷对着来啊,我的亲哥啊,你忘记了大夫人的手段了吗?”,则木看到,则水已经有了一些动摇,干脆添了一把猛火。 “则”字辈的小厮,最怕的基本上都是景信,但是则水例外,在白济通小的时候,特别是白济逍死后,而白济远还没有出生的那一段时间里,白济通最为白家暂时唯一的少爷,着实干了不少令人恼火的事情,其中有不少都犯在了大夫人的手上。 大夫人不好明面上太过教训白济通,那么很多软刀子折磨人的手段自然一大半都落在了则水的身上。 所以,对则水来说,大夫人简直就是魔王一般的存在。 而他不知道的是,正是他替白济通受了大夫人的大部分手段,却至今毫发未伤,一直被白济通认为则水是在和大夫人一起演双簧给他看。因而一直对他留有防备之心。 “大夫人……,可……大夫人,哎,则木,那我要怎么办啊?我这已经里外不是人了。” “你回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其他就等六少爷做好决定。静观其变。” 正文卷 第107章.混乱 () “什么静观其变?观什么……?”则水正疑惑开口。 就看到原本还在转圈圈的白济远,突然扭转了头,一把拿起了原本放在桌几上的匕首,然后一转头,就走出来厅堂。 而那把匕首,则水感觉自己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正是之前扎伤了白济通的那一把! 则水的右眼皮,不受控制地狠狠跳了两下,一种不详的预感猛地袭上心头。 “他……他,六少爷,这,是要干什么?”,则水颤着声音说道。 则木一拍则水的肩膀,猛的将他往外一推。 “赶紧追上去啊,你表现的时候来了!” “什么机会,什么表现?”,则水踉跄了几步,仍是一头雾水。 则木无法,只能硬拽了则水,加快脚步追着白济远离开的方向而出。 还好白济远,是疾走而去,没有用跑的,两人狂奔着追出的五六十米就远远看到了,白济远的身影。 “快,快,你继续跑,追过六少爷,记住了,要护住三少爷,但是也不能挡了六少爷,明白了吗?”,则木一边继续跑着,一边喘着气和则水交代起来。 则水,到现在也没有搞明白,则木到底在玩什么花招。但是出于对则木的信任,加上他的自尊心作祟,他觉得这点具体到细节的事儿,他还是可以办到的。 于是则水,“嗯”了一声,赶紧就加快了脚步追了上去。 人高腿长的则水,很快就追上了白济远,然后视而不见,继续一门心思向着白济通所在的房间跑去。 消失在了白济远的前头。 而早已远远被落在后头的则木,此刻正弯了腰,嫌弃地骂了一句,“傻大个……” 急促的脚步声,再一次在门外响起。 早已有了经验的白济通,仍是不放心地瞪了一眼百灵,以示警告。 百灵局促地低下头,显得十分不安。 脚步声消失的下一瞬。 “砰砰…砰砰砰…” “百灵姑娘,快开门,快啊……来不及了……” 则水毫不留手的拍门声,伴着急切的催促。 一下子涌进了百灵的耳中。 百灵明显被吓的又瑟缩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再次躺平了的白济通,发现白济通正睁着双眼,冷冷的注视着她。 百灵心中一颤。 那样的眼神,让她忍不住想起了,她还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她还没有被卖到白家,她的家,住在山脚的一个很穷的村子里,村子靠近山林一到天热的时候,就经常会遇到蛇,有一次她一觉睡醒,一条浑身油绿的蛇就是这样看着她的! “砰砰…” “百灵姑娘,你在吗?百灵姑娘?” 没有立即得到回应,则水再一次开始拍门呼喊。 “来…来了…”,百灵惊觉出声。 逃也似的,退到了门边。 抬起门锁,为则水开了门。 百灵侧过身让出进门的空间后,则水几步就走进了房间内。 “大夫呢?”百灵合上门,看到则水孤零零的就一个人,她出声闻到。 “大夫?”,则木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与百灵对视了好一会,才突然想起他刚刚去找白济远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这个。”则水吱唔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下意识地感觉刚刚在前厅里,不管是与白济远还是与则木之间的对话,都不能说,一个字都不能说。 “怎么了?你没有找到六少爷吗?”,百灵皱着眉头,开口。 此刻她的心中亦是慌张无比,生怕被人发现了白济通的异样。 则水正搜肠刮肚找理由,依稀间听到了白济远的脚步声传来。 然后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靠近。 则水对此,心中有数,而百灵不同,耳中渐渐清晰的脚步声,声声锤击在她的心口,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终于,“啪”的一声,夜色流淌了进来! 则水和百灵齐刷刷地看向门外,可不正是刚刚被则水落在了身后的白济远! 白济远抬腿,毫不犹豫地跨过了门槛。 接近月中的月光,尚不到皎洁,特别此刻的月光穿过屋檐,照射在了白济远手上的匕首上,匕首隐隐反着月光。 让人感觉惨白一片…… 白济远手握“惨白”,继续往里走,完全无视了则水和百灵。 若是细细观察,就会发现,白济远此刻的眼神并不凶狠嗜血,反而带着几分探究。 但无论是百灵还是则水,都没有勇气直视。 白济远抬起手中的匕首,本是想用匕首挑起白济通床前的垂缦。但是他才刚刚一伸手,匕首的尖刃一触即垂缦,不待挑起,垂缦上但凡接触到了匕首的地方,都触之即破! 一个大口子,一下子出现在了白济远的面前,而透过大口子,他看到白济通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受了太多惊吓的百灵,在这一刻,终于完全奔溃了…… 她下意识地捂住脑袋,瘫倒在了地上,口中尖叫着,“啊……救命啊!杀人了!” 尖叫声吓到了白济远,更吓到了白济通! 同时也提醒了则水! 则水想起则木刚刚说的话。“要护住三少爷,但是也不能挡了六少爷。” 于是他赶紧上前几步,一把掀起完好的另一半垂缦。 口中大喊着,“六少爷,你不能这样,求求你,放过少爷!”! 然后,一个猛扑就半覆盖在了白济通的身上。 但没有想到的是,则水扑向白济通的时候,还不小心碰到了白济远。 白济远努力保持平衡,但还是向前扑倒了! 白济远本就没想杀白济通,他想的很简单…… 如果,白济通真的是装晕的话,他若是拿着匕首装模作样得去吓唬一下白济通,白济通那么怂的人,肯定会忍不住躲闪,到时候,就可以证明他的清白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白济通的小厮居然会如此反应过激! 而此刻,正向前扑倒的白济远,手中所持的匕首更是向着床上的白济通而去,想要再作出任何应对的动作,也已经是来不及了! “碰”,“碰”,“噗嗤”! “啊……”,“啊……”,“额……” 身体的碰撞声,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以及此起彼伏的痛呼声,顿时混成了一团! 正文卷 第107章.混乱 “什么静观其变?观什么……?”则水正疑惑开口。 就看到原本还在转圈圈的白济远,突然扭转了头,一把拿起了原本放在桌几上的匕首,然后一转头,就走出来厅堂。 而那把匕首,则水感觉自己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正是之前扎伤了白济通的那一把! 则水的右眼皮,不受控制地狠狠跳了两下,一种不详的预感猛地袭上心头。 “他……他,六少爷,这,是要干什么?”,则水颤着声音说道。 则木一拍则水的肩膀,猛的将他往外一推。 “赶紧追上去啊,你表现的时候来了!” “什么机会,什么表现?”,则水踉跄了几步,仍是一头雾水。 则木无法,只能硬拽了则水,加快脚步追着白济远离开的方向而出。 还好白济远,是疾走而去,没有用跑的,两人狂奔着追出的五六十米就远远看到了,白济远的身影。 “快,快,你继续跑,追过六少爷,记住了,要护住三少爷,但是也不能挡了六少爷,明白了吗?”,则木一边继续跑着,一边喘着气和则水交代起来。 则水,到现在也没有搞明白,则木到底在玩什么花招。但是出于对则木的信任,加上他的自尊心作祟,他觉得这点具体到细节的事儿,他还是可以办到的。 于是则水,“嗯”了一声,赶紧就加快了脚步追了上去。 人高腿长的则水,很快就追上了白济远,然后视而不见,继续一门心思向着白济通所在的房间跑去。 消失在了白济远的前头。 而早已远远被落在后头的则木,此刻正弯了腰,嫌弃地骂了一句,“傻大个……” 急促的脚步声,再一次在门外响起。 早已有了经验的白济通,仍是不放心地瞪了一眼百灵,以示警告。 百灵局促地低下头,显得十分不安。 脚步声消失的下一瞬。 “砰砰…砰砰砰…” “百灵姑娘,快开门,快啊……来不及了……” 则水毫不留手的拍门声,伴着急切的催促。 一下子涌进了百灵的耳中。 百灵明显被吓的又瑟缩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再次躺平了的白济通,发现白济通正睁着双眼,冷冷的注视着她。 百灵心中一颤。 那样的眼神,让她忍不住想起了,她还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她还没有被卖到白家,她的家,住在山脚的一个很穷的村子里,村子靠近山林一到天热的时候,就经常会遇到蛇,有一次她一觉睡醒,一条浑身油绿的蛇就是这样看着她的! “砰砰…” “百灵姑娘,你在吗?百灵姑娘?” 没有立即得到回应,则水再一次开始拍门呼喊。 “来…来了…”,百灵惊觉出声。 逃也似的,退到了门边。 抬起门锁,为则水开了门。 百灵侧过身让出进门的空间后,则水几步就走进了房间内。 “大夫呢?”百灵合上门,看到则水孤零零的就一个人,她出声闻到。 “大夫?”,则木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与百灵对视了好一会,才突然想起他刚刚去找白济远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这个。”则水吱唔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下意识地感觉刚刚在前厅里,不管是与白济远还是与则木之间的对话,都不能说,一个字都不能说。 “怎么了?你没有找到六少爷吗?”,百灵皱着眉头,开口。 此刻她的心中亦是慌张无比,生怕被人发现了白济通的异样。 则水正搜肠刮肚找理由,依稀间听到了白济远的脚步声传来。 然后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靠近。 则水对此,心中有数,而百灵不同,耳中渐渐清晰的脚步声,声声锤击在她的心口,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终于,“啪”的一声,夜色流淌了进来! 则水和百灵齐刷刷地看向门外,可不正是刚刚被则水落在了身后的白济远! 白济远抬腿,毫不犹豫地跨过了门槛。 接近月中的月光,尚不到皎洁,特别此刻的月光穿过屋檐,照射在了白济远手上的匕首上,匕首隐隐反着月光。 让人感觉惨白一片…… 白济远手握“惨白”,继续往里走,完全无视了则水和百灵。 若是细细观察,就会发现,白济远此刻的眼神并不凶狠嗜血,反而带着几分探究。 但无论是百灵还是则水,都没有勇气直视。 白济远抬起手中的匕首,本是想用匕首挑起白济通床前的垂缦。但是他才刚刚一伸手,匕首的尖刃一触即垂缦,不待挑起,垂缦上但凡接触到了匕首的地方,都触之即破! 一个大口子,一下子出现在了白济远的面前,而透过大口子,他看到白济通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受了太多惊吓的百灵,在这一刻,终于完全奔溃了…… 她下意识地捂住脑袋,瘫倒在了地上,口中尖叫着,“啊……救命啊!杀人了!” 尖叫声吓到了白济远,更吓到了白济通! 同时也提醒了则水! 则水想起则木刚刚说的话。“要护住三少爷,但是也不能挡了六少爷。” 于是他赶紧上前几步,一把掀起完好的另一半垂缦。 口中大喊着,“六少爷,你不能这样,求求你,放过少爷!”! 然后,一个猛扑就半覆盖在了白济通的身上。 但没有想到的是,则水扑向白济通的时候,还不小心碰到了白济远。 白济远努力保持平衡,但还是向前扑倒了! 白济远本就没想杀白济通,他想的很简单…… 如果,白济通真的是装晕的话,他若是拿着匕首装模作样得去吓唬一下白济通,白济通那么怂的人,肯定会忍不住躲闪,到时候,就可以证明他的清白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白济通的小厮居然会如此反应过激! 而此刻,正向前扑倒的白济远,手中所持的匕首更是向着床上的白济通而去,想要再作出任何应对的动作,也已经是来不及了! “碰”,“碰”,“噗嗤”! “啊……”,“啊……”,“额……” 身体的碰撞声,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以及此起彼伏的痛呼声,顿时混成了一团! 正文卷 第108章.齐至 () “狗……狗奴才,你……,你给本少爷,下去……”,白济通憋红了脸,艰难地怒斥。 “少……少爷……您醒过来了……,太好了。”,则水此刻的声音比白济通还要虚弱,但却能明显地感觉到他此刻,话语中的惊喜。 原本则水扑向白济通的时候,他只是虚撑在白济通的身上,并没有施加自身的重量。但随后白济远也跟着扑到之后,他就开始有点撑不住了,而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草,正是白济远手中的利刃。 人在遭受到伤害的瞬间,是感受不到疼痛的,锋锐无比的匕首一下子就刺穿了则水的肩膀,而则水的第一反应是撑住,“保护好三少爷”,一念闪过,肩胛处传来的剧痛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神经和意志,他甚至短暂得丧失了所有思考的能力,满脑子只剩下一个“疼”。 鲜血的腥甜气息,迅速地蔓延开去,白济远是闻到了血腥味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猛地从最上头,弹开。 待他一眼看清眼前的景象之后,顿时感到脚下一软,整个人一下子跌下了床前的踏板,跌倒在了地上。 “这……这,怎么,怎么回事?”,白济远呢喃着。 一个念头快速窜进了他的脑海里:为什么我总能搞砸所有的事情! 而另一头,没有了白济远体重的加持,白济通一把就推开了还压在他身上的则水。 “轰”地一声,则水倒在了白济远的身前,俨然已经完全昏迷。 白济远暮地抬起了头,呆愣的神色对上了白济通羞恼的双眼。 “你……你醒了?”,他傻傻地问道。 白济通愤恨得看了白济远一眼,任凭白济远平日里有多大条,此刻他清楚得明白,自己被白济通给彻底恨上来。 “你可真是好样的,白济远,你是觉得我晕过去了还不够,打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我来一刀,直接让我命丧别院吗?!” 白济通微动眼神,继续说道。 “让我好好想想,我好像是因为养病才来的别院,所以你和你那个杀人如麻的母亲,是不是早就瞅准了机会了?你来杀了我,然后你的母亲就说我是因病没得!哈……哈哈!你们一定早就是计划好了的!!!” “白济远啊,白济远……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你果真是钟氏那个道貌岸然的臭女人的好儿子,真真的一脉相承!!!” 白济通一字一句歇斯底里的咆哮,将白济远一点点从刚刚事发的恐惧中拉拽了出来。 他定定地看向白济通,镇定地打断了白济通仍在继续的咒骂,“你刚刚没有晕?” 白济通未出口嘲讽与咒骂,因为白济远一句简短的问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慌乱与不安窜上心头,然后又溢满四肢百骸…… “你胡说什么!”,白济远道,但是那神色看在彻底冷静下来的白济远眼中,只剩下四个字。 色厉内荏!!! “我想你应该没有什么事情,不过出于保险起见,我会重新请大夫过来。”,然后白济远低下头,目光落在了则水的身上,“顺便让大夫给你的小厮好好看一看,治一治,对了,如果你以后还要装晕的话……现在是你最好的学习机会。” 白济远如是说完,转过了头,百灵正紧紧地闭着双眼,瑟瑟发抖。 “嗯……,还行,这个没晕,则木,带走她。” 说着,人已经淡定从容地跨步出了白济远的房门。 与此同时,一架马车正飞快地,从都城往安平镇的方向飞驰着。 “咳咳……咳……”,马车内,大夫人拿着帕子牢牢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但这一次的咳嗽实在是太剧烈了,她的双眼已经因为剧烈的咳嗽而布满了红血丝。 点翠坐下大夫人的身边,不断地轻轻拍打着大夫人的后背,但不断涌上来的咳嗽依旧没有任何缓解的迹象。 “大夫人……您还是赶紧回去,您这个样子不行的!六少爷,六少爷应该不会闹出什么乱子来的,您要相信六少爷啊,才这么点时间出不了事情的,大夫人回去!”,点翠焦急地哀劝。 大夫人却艰难地摇了摇头,想要开口说话,嘴巴稍微一张,出来的却都是,“咳……咳咳咳……”。 而微微撤开嘴边的帕子上,早已沾满了鲜血。 严妈妈局促地坐在大夫人和点翠的对面,大夫人生病一直都瞒着她,虽然她从一些蛛丝马迹中也大致猜到了大夫人得了“咳嗽病”,但是她真是一点没有想到,大夫人居然已经严重到了这样的地步。 在医疗水平极度低下的时代里,久治不愈的咳嗽,都被归结于肺病,而一旦咳出血,那就意味着此人多半是时日无多了……,但是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最可怕的是,这一类的毛病,往往都有极强的传染性! 是“疫”!!! 严妈妈不动神色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脑袋里回忆的全是自己伺候大夫人时候的场景,不安的感觉肉眼可见地充斥在严妈妈的周身。 对面的点翠,早就发现了严妈妈的异样,但她一言不发。 她清楚地知道大夫人咳嗽不断的前因后果,但是她却不能说! 而大夫人此刻经过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慢慢有了点缓解的迹象。 “点翠,快……快到了吗?”,她艰难地问道。 点翠心中懊恼,但她并不敢忤逆大夫人,于是她只能认命地掀开马车前帘。 “喂,现在是哪儿了?”,她对着车夫问道。 “快了……快了……,还有十里地就到安平镇了,过了安平镇,再有一会就到别院了。”,车夫长得一脸老实巴交的样子,点翠一问,他就立刻回答,一点都不敢怠慢,也不敢回头去看身后的点翠一眼。 哪怕他的心里对大夫人一行人,为什么会突然急急忙忙要去安平镇的别院,充满了好奇。 马车行进的速度极快,十里地转瞬之间就到了。 的确如车夫所说的那样,安平镇三个大字开始逐渐清晰,然后近在眼前。 但马车飞驰而过…… 并没有因为这个繁华的小镇而停留片刻。 盏茶功夫之后,另一辆马车,追着大夫人所乘坐的马车的足迹,亦是快速地掠过了。 正文卷 第108章.齐至 “狗……狗奴才,你……,你给本少爷,下去……”,白济通憋红了脸,艰难地怒斥。 “少……少爷……您醒过来了……,太好了。”,则水此刻的声音比白济通还要虚弱,但却能明显地感觉到他此刻,话语中的惊喜。 原本则水扑向白济通的时候,他只是虚撑在白济通的身上,并没有施加自身的重量。但随后白济远也跟着扑到之后,他就开始有点撑不住了,而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草,正是白济远手中的利刃。 人在遭受到伤害的瞬间,是感受不到疼痛的,锋锐无比的匕首一下子就刺穿了则水的肩膀,而则水的第一反应是撑住,“保护好三少爷”,一念闪过,肩胛处传来的剧痛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神经和意志,他甚至短暂得丧失了所有思考的能力,满脑子只剩下一个“疼”。 鲜血的腥甜气息,迅速地蔓延开去,白济远是闻到了血腥味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猛地从最上头,弹开。 待他一眼看清眼前的景象之后,顿时感到脚下一软,整个人一下子跌下了床前的踏板,跌倒在了地上。 “这……这,怎么,怎么回事?”,白济远呢喃着。 一个念头快速窜进了他的脑海里:为什么我总能搞砸所有的事情! 而另一头,没有了白济远体重的加持,白济通一把就推开了还压在他身上的则水。 “轰”地一声,则水倒在了白济远的身前,俨然已经完全昏迷。 白济远暮地抬起了头,呆愣的神色对上了白济通羞恼的双眼。 “你……你醒了?”,他傻傻地问道。 白济通愤恨得看了白济远一眼,任凭白济远平日里有多大条,此刻他清楚得明白,自己被白济通给彻底恨上来。 “你可真是好样的,白济远,你是觉得我晕过去了还不够,打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我来一刀,直接让我命丧别院吗?!” 白济通微动眼神,继续说道。 “让我好好想想,我好像是因为养病才来的别院,所以你和你那个杀人如麻的母亲,是不是早就瞅准了机会了?你来杀了我,然后你的母亲就说我是因病没得!哈……哈哈!你们一定早就是计划好了的!!!” “白济远啊,白济远……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你果真是钟氏那个道貌岸然的臭女人的好儿子,真真的一脉相承!!!” 白济通一字一句歇斯底里的咆哮,将白济远一点点从刚刚事发的恐惧中拉拽了出来。 他定定地看向白济通,镇定地打断了白济通仍在继续的咒骂,“你刚刚没有晕?” 白济通未出口嘲讽与咒骂,因为白济远一句简短的问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慌乱与不安窜上心头,然后又溢满四肢百骸…… “你胡说什么!”,白济远道,但是那神色看在彻底冷静下来的白济远眼中,只剩下四个字。 色厉内荏!!! “我想你应该没有什么事情,不过出于保险起见,我会重新请大夫过来。”,然后白济远低下头,目光落在了则水的身上,“顺便让大夫给你的小厮好好看一看,治一治,对了,如果你以后还要装晕的话……现在是你最好的学习机会。” 白济远如是说完,转过了头,百灵正紧紧地闭着双眼,瑟瑟发抖。 “嗯……,还行,这个没晕,则木,带走她。” 说着,人已经淡定从容地跨步出了白济远的房门。 与此同时,一架马车正飞快地,从都城往安平镇的方向飞驰着。 “咳咳……咳……”,马车内,大夫人拿着帕子牢牢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但这一次的咳嗽实在是太剧烈了,她的双眼已经因为剧烈的咳嗽而布满了红血丝。 点翠坐下大夫人的身边,不断地轻轻拍打着大夫人的后背,但不断涌上来的咳嗽依旧没有任何缓解的迹象。 “大夫人……您还是赶紧回去,您这个样子不行的!六少爷,六少爷应该不会闹出什么乱子来的,您要相信六少爷啊,才这么点时间出不了事情的,大夫人回去!”,点翠焦急地哀劝。 大夫人却艰难地摇了摇头,想要开口说话,嘴巴稍微一张,出来的却都是,“咳……咳咳咳……”。 而微微撤开嘴边的帕子上,早已沾满了鲜血。 严妈妈局促地坐在大夫人和点翠的对面,大夫人生病一直都瞒着她,虽然她从一些蛛丝马迹中也大致猜到了大夫人得了“咳嗽病”,但是她真是一点没有想到,大夫人居然已经严重到了这样的地步。 在医疗水平极度低下的时代里,久治不愈的咳嗽,都被归结于肺病,而一旦咳出血,那就意味着此人多半是时日无多了……,但是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最可怕的是,这一类的毛病,往往都有极强的传染性! 是“疫”!!! 严妈妈不动神色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脑袋里回忆的全是自己伺候大夫人时候的场景,不安的感觉肉眼可见地充斥在严妈妈的周身。 对面的点翠,早就发现了严妈妈的异样,但她一言不发。 她清楚地知道大夫人咳嗽不断的前因后果,但是她却不能说! 而大夫人此刻经过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慢慢有了点缓解的迹象。 “点翠,快……快到了吗?”,她艰难地问道。 点翠心中懊恼,但她并不敢忤逆大夫人,于是她只能认命地掀开马车前帘。 “喂,现在是哪儿了?”,她对着车夫问道。 “快了……快了……,还有十里地就到安平镇了,过了安平镇,再有一会就到别院了。”,车夫长得一脸老实巴交的样子,点翠一问,他就立刻回答,一点都不敢怠慢,也不敢回头去看身后的点翠一眼。 哪怕他的心里对大夫人一行人,为什么会突然急急忙忙要去安平镇的别院,充满了好奇。 马车行进的速度极快,十里地转瞬之间就到了。 的确如车夫所说的那样,安平镇三个大字开始逐渐清晰,然后近在眼前。 但马车飞驰而过…… 并没有因为这个繁华的小镇而停留片刻。 盏茶功夫之后,另一辆马车,追着大夫人所乘坐的马车的足迹,亦是快速地掠过了。 正文卷 第109章.齐聚 () 马车逐渐停稳,严妈妈率先跳下了马车。 此刻,马车内的大夫人仍旧捂着口鼻。 她以眼神示意点翠。 点翠无法,于是只能从怀中拿出一个锦囊,但在递给大夫人的时候,点翠却往回缩了缩手,显然是不想给大夫人,“夫人,这药伤害太大了,您这又是何必呢……” 大夫人摇了摇头,一把拿过了锦囊,从中取出了一颗蜡封的药丸。 大夫人手中用力,但她那双已经无力的手,却怎么都打不开蜡封……,无奈之下,她只能求助地看向点翠,点翠含着泪摇头,但还是颤颤巍巍地重新接过了药丸。 然后一下就打开了蜡封,一颗黄豆大小的褐色药丸出现在碎裂的蜡封之中。 大夫人猛地取过褐色药丸,一口就吞进了嘴里,一股稍有些熟悉的,涩苦味道在她的嘴里迅速蔓延开去。 好一会儿之后,大夫人长出了一口气,“点翠,扶我下去……” 别院内。 白济远正,正襟危坐。 百灵跪坐在他的面前,低垂着头颅,好像这样就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似的。 白济远定定看着百灵,然后淡淡问道,“白济通的人?” 百灵纤薄的身体颤动了一下,“婢……婢子……是,碧溪阁的。”,声若蚊蝇。 “叫什么?” “百……百灵……” 白济远听到“百灵”二字,不由地眼皮一跳,总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他思索了片刻之后,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于是只能将此暂时放下。 “我不管你是哪个院的,我问你的,我希望你可有如实说,不然我可以给则水一刀,也一样可以给你……,本少爷不管什么,女人不女人的!反正此刻,只有你和我还有一个则木在这里。”,白济远凶狠地威胁着。 而百灵显然早已就是惊弓之鸟。 在加上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心思不正的人,那时候跟了白济通也是因为暂时被迷惑了,而她对白济通的种种行为本也就不是很理解赞同。 白济远如此一吓,她心内不安,立刻颤着声音回道,“婢子,知无不言……” “白济通是装晕的吗?”,白济远直接问道。 百灵犹豫了几瞬,然后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点了点头,“嗯”。 白济远挑了挑,没想到居然如此轻易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于是他也不愿多为难百灵。 他继续说道,“那如果要你作证,说白济通下晌的时候是装晕的,你可以吗?” 百灵心思单纯,但她一点都不傻,她知道白济远此刻这样问,她如果答应下来,就肯定是会让她当着很多人的面去揭发白济通的,而她若是这样做了,那她和白济通之间,就彻底没有可能了,甚至之后她还有没有命都很难说…… 见百灵闷不吭声,白济远继续说道,“如果,你是怕之后被白济远给打击报复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庇护,你可以到致宁院去服侍;当然如果你是冥顽不灵,想要继续跟着白济通的话,那我只能祝你好运了。” “六……六少爷。”,百灵怯怯出声。 “六少爷,婢子可以帮您揭发三少爷装晕,故意陷害您,但是……婢子,婢子想离开白家,重新找个地方好好生活……” “不行……,你不能离开白家。”,白济远想都没有想,直接拒绝了百灵的要求。 至于为什么不让百灵离开白家,这当中的理由,连白济远自己都不知道,他刚刚说那拒绝的话,是下意识的反应。他的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能放百灵离开白家,而至于为什么,不得而知…… 百灵被白济远突然的严厉起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一时间缩地如一只受惊的鹌鹑。 一时之间,两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正在此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尴尬。 有人在靠近! 白济远立刻警觉地向门口望去,几个纤长的影子,慢慢在月光和廊下灯笼的共同照耀下,晃晃悠悠地接近。 则木几步快走,就走出了门外。 “大夫人,您怎么来了!”,则木惊呼出声。 然后屋内的白济远,果真就听到了自己熟悉无比的,他母亲的声音。 “远儿,远儿在吗?” 那急切的询问声,让白济远心神大震!鼻尖一下子就酸透了,以至于他没有第一时间听出大夫人声音里的沙哑。 “母亲,我在。”,他哽咽着,大声回道。 转瞬间,人已经冲出了屋内。 再下一刻,母子俩已经相拥而泣。 “你这孩子,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没影了,你知不知道,母亲有多担心你啊……” 大夫人一边哭,一边捶打着白济远,发泄着心中的担忧。 而白济远闻着鼻尖熟悉的母亲的气味,突然感觉安心得不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夹杂在他的心头。 久违,懊恼,庆幸,孺慕…… 秦管家一把年纪了,去时先是一路跑马,然后又是双腿狂奔。 好不容易见了老太爷和老夫人,禀了事情,还没有休息多久。 就又匆匆赶回别院,回时,马是不用骑了,马车却也是坐不到。他一把年纪的老头,居然就这样一路吹着风,坐在狂奔的马车的车辕上回了别院。 让他更加无法理解的是,老夫人和老太爷居然,就让两个小娃娃来处理这么棘手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太信任他,还是压根就不信他…… 别院的大门在望,车夫“吁”了一声,牢牢拽住缰绳,将刚刚还快速奔驰着的马车停在了大门口。 门内早有守门的小厮,探出了头,见到车辕上的秦管家,赶紧“哎哟”了一声,急急往秦管家那而去。 对别院的下人来说,秦管家那就是平日里最高的主事人啊! “哎呦,秦老,您这是干嘛呀,怎么有马车您不做,偏偏和车夫挤在前头啊?” 小厮关切的询问,却换来了秦管家恼怒的一个瞪眼。 没眼力见的东西,若非事出有因,哪个会傻到有福不知道要享受! 稍稍活动了一下已经僵硬的身体,秦管家一把挣脱小厮的搀扶,而后向马车内说道,“已经到了。” 随后车帘被一只细嫩的小手掀起,景伍率先跳下了马车。 而跟在景伍身后的,不正是一心想要来安平镇的白纤柚吗? 正文卷 第109章.齐聚 马车逐渐停稳,严妈妈率先跳下了马车。 此刻,马车内的大夫人仍旧捂着口鼻。 她以眼神示意点翠。 点翠无法,于是只能从怀中拿出一个锦囊,但在递给大夫人的时候,点翠却往回缩了缩手,显然是不想给大夫人,“夫人,这药伤害太大了,您这又是何必呢……” 大夫人摇了摇头,一把拿过了锦囊,从中取出了一颗蜡封的药丸。 大夫人手中用力,但她那双已经无力的手,却怎么都打不开蜡封……,无奈之下,她只能求助地看向点翠,点翠含着泪摇头,但还是颤颤巍巍地重新接过了药丸。 然后一下就打开了蜡封,一颗黄豆大小的褐色药丸出现在碎裂的蜡封之中。 大夫人猛地取过褐色药丸,一口就吞进了嘴里,一股稍有些熟悉的,涩苦味道在她的嘴里迅速蔓延开去。 好一会儿之后,大夫人长出了一口气,“点翠,扶我下去……” 别院内。 白济远正,正襟危坐。 百灵跪坐在他的面前,低垂着头颅,好像这样就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似的。 白济远定定看着百灵,然后淡淡问道,“白济通的人?” 百灵纤薄的身体颤动了一下,“婢……婢子……是,碧溪阁的。”,声若蚊蝇。 “叫什么?” “百……百灵……” 白济远听到“百灵”二字,不由地眼皮一跳,总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他思索了片刻之后,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于是只能将此暂时放下。 “我不管你是哪个院的,我问你的,我希望你可有如实说,不然我可以给则水一刀,也一样可以给你……,本少爷不管什么,女人不女人的!反正此刻,只有你和我还有一个则木在这里。”,白济远凶狠地威胁着。 而百灵显然早已就是惊弓之鸟。 在加上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心思不正的人,那时候跟了白济通也是因为暂时被迷惑了,而她对白济通的种种行为本也就不是很理解赞同。 白济远如此一吓,她心内不安,立刻颤着声音回道,“婢子,知无不言……” “白济通是装晕的吗?”,白济远直接问道。 百灵犹豫了几瞬,然后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点了点头,“嗯”。 白济远挑了挑,没想到居然如此轻易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于是他也不愿多为难百灵。 他继续说道,“那如果要你作证,说白济通下晌的时候是装晕的,你可以吗?” 百灵心思单纯,但她一点都不傻,她知道白济远此刻这样问,她如果答应下来,就肯定是会让她当着很多人的面去揭发白济通的,而她若是这样做了,那她和白济通之间,就彻底没有可能了,甚至之后她还有没有命都很难说…… 见百灵闷不吭声,白济远继续说道,“如果,你是怕之后被白济远给打击报复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庇护,你可以到致宁院去服侍;当然如果你是冥顽不灵,想要继续跟着白济通的话,那我只能祝你好运了。” “六……六少爷。”,百灵怯怯出声。 “六少爷,婢子可以帮您揭发三少爷装晕,故意陷害您,但是……婢子,婢子想离开白家,重新找个地方好好生活……” “不行……,你不能离开白家。”,白济远想都没有想,直接拒绝了百灵的要求。 至于为什么不让百灵离开白家,这当中的理由,连白济远自己都不知道,他刚刚说那拒绝的话,是下意识的反应。他的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能放百灵离开白家,而至于为什么,不得而知…… 百灵被白济远突然的严厉起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一时间缩地如一只受惊的鹌鹑。 一时之间,两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正在此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尴尬。 有人在靠近! 白济远立刻警觉地向门口望去,几个纤长的影子,慢慢在月光和廊下灯笼的共同照耀下,晃晃悠悠地接近。 则木几步快走,就走出了门外。 “大夫人,您怎么来了!”,则木惊呼出声。 然后屋内的白济远,果真就听到了自己熟悉无比的,他母亲的声音。 “远儿,远儿在吗?” 那急切的询问声,让白济远心神大震!鼻尖一下子就酸透了,以至于他没有第一时间听出大夫人声音里的沙哑。 “母亲,我在。”,他哽咽着,大声回道。 转瞬间,人已经冲出了屋内。 再下一刻,母子俩已经相拥而泣。 “你这孩子,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没影了,你知不知道,母亲有多担心你啊……” 大夫人一边哭,一边捶打着白济远,发泄着心中的担忧。 而白济远闻着鼻尖熟悉的母亲的气味,突然感觉安心得不行,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夹杂在他的心头。 久违,懊恼,庆幸,孺慕…… 秦管家一把年纪了,去时先是一路跑马,然后又是双腿狂奔。 好不容易见了老太爷和老夫人,禀了事情,还没有休息多久。 就又匆匆赶回别院,回时,马是不用骑了,马车却也是坐不到。他一把年纪的老头,居然就这样一路吹着风,坐在狂奔的马车的车辕上回了别院。 让他更加无法理解的是,老夫人和老太爷居然,就让两个小娃娃来处理这么棘手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太信任他,还是压根就不信他…… 别院的大门在望,车夫“吁”了一声,牢牢拽住缰绳,将刚刚还快速奔驰着的马车停在了大门口。 门内早有守门的小厮,探出了头,见到车辕上的秦管家,赶紧“哎哟”了一声,急急往秦管家那而去。 对别院的下人来说,秦管家那就是平日里最高的主事人啊! “哎呦,秦老,您这是干嘛呀,怎么有马车您不做,偏偏和车夫挤在前头啊?” 小厮关切的询问,却换来了秦管家恼怒的一个瞪眼。 没眼力见的东西,若非事出有因,哪个会傻到有福不知道要享受! 稍稍活动了一下已经僵硬的身体,秦管家一把挣脱小厮的搀扶,而后向马车内说道,“已经到了。” 随后车帘被一只细嫩的小手掀起,景伍率先跳下了马车。 而跟在景伍身后的,不正是一心想要来安平镇的白纤柚吗? 正文卷 第110章.谁在造谣 () “如此说来,还真的是白济通继续在安平镇造的这些谣言?”,大夫人面带思索说道。 母子俩刚刚才一坐下,白济远就已经完恢复了往日里的禀性,完全没了之前高冷威严的劲儿。劈里啪啦地,就是将白济通一顿埋怨与咒骂…… 白济远见她母亲这个神色语态,明显是仍有怀疑,他忍不住起身,然后伸手就去拽大夫人。 大夫人被一阵大力猛地从椅子上拽起,忍不住惊呼出声,“你这孩子,这又是干什么……” “走!儿子带您和白济通去当面对峙去,这猪狗不如的东西,可不仅仅是造谣那么简单,他还想嫁祸我呢,他明明只是个不小心蹭到的小伤口,非要弄得好像快丧命了一样,装晕装昏,他倒是蛮在行的!” 大夫人的眉头从刚刚开始就没有松开过。之前还在白家的时候,她只是知道了白济远来了安平镇别院就匆匆赶过来了,她还不知道这兄弟俩发生冲突,白济通“昏迷不醒”的消息。 当下听到白济远这么一说,心中也是恼怒不已,白济通故意装晕,把小事搞大,这是打算顺手将他儿子的名声也给泼肮了啊! “真是岂有此伦理!”,她咬牙切齿道。 若是白济通一直是和他真正的亲生母亲,也就是已故的林姨娘一起被养在外头,那不仅是白济通,之后的林姨娘怕是带着个拖油瓶也进不了白家当妾!而白纤桐和白纤也不会有现在的机会,来碍她的眼! 当初她就不该一时心软,因为自己没有生出儿子,而存了愧疚之心,让这外室之子登堂入室! 这前脚白济远拽着大夫人刚走,后脚秦管家就领着,被景伍领着的白纤柚到了别院的前厅。 因为之前白济远审问百灵的时候,屏退了别院的下人,所以此刻的前厅显得安静无比。 秦管家心中纳罕,但面上却一点都不显,继续将人领进。 “我母亲和我哥哥呢?”,白纤柚一脸焦急地对秦管家发问。 刚刚一路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下人在路上禀过了,大夫人比他们早到了一步。 秦管家老脸一懵,心道:祖宗,老头子可是和您一道过来的,你问我,我还想问人呢…… 但这话秦管家是万万不会说的,于是他只能咽了咽已经到了嘴边的郁气,好声好气道,“三少爷重伤昏迷,大夫人应该是去探望了。” “那你把我,往这里带做什么,连个人影都没有,你是在故意浪费本小姐的时间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和白济通一伙的!”,白纤柚恼怒道。 在她看来,此刻但凡是有一点阻挠她的,那就都不是什么好人,而坏人那就都是站在白济通一边的! “哎哟,十二小姐,您这冤枉老奴了啊,老奴这不是也不知道吗?”,秦管家被白纤柚这样说,心种郁卒无比,但还是继续说着软话。 白纤柚傲娇地“哼”了一声,转身就往外头走去。 “等等……这儿还有个人。”,景伍突然发声阻止,然后继续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掀起了落下的帷幔。 厚厚的帷幔后,一个纤弱的少女正瑟瑟发抖。 而景伍刚刚也正是发现了帷幔的轻微颤动,才会下意识感觉场内,应该是有第四个人的存在。 虽然少女一直都是低垂着脑袋的,但是景伍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她。 居然就是之前白纤过世的那一天,她指派去老夫人和老太爷那儿报信的那一个小丫鬟。 但景伍不知道的是这个小丫鬟,不是别人,正是被白济远暂时遗落了的百灵。 则水已经被白济通喊了人,彻底丢出了他的房间。 甚至都没有让人将其妥善安置,则水是直接被丢在白济通房外的小庭院内的。 鲜血汩汩,不断地从他的伤口之处流出。 当白济远和大夫人一行再次到达的时候,空气中弥散着浓重的血腥味。 则木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前去,从冰冷的地上扶起了则水。 白济远此刻还依稀记得自己手中匕首扎中则水时候的感觉,他皱了皱眉,忍下xiong腔内的不适。 虽然是意外,但不得不承认,的确是他动的手。 出于愧疚,白济远闷声问道,“他怎么样?” 则木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手下继续检查着,没一会,他长出了一口气道。 “还有气儿,伤口现在已经凝住了……,幸好伤的不是重要的位子,只是失血有点多,可能要养一阵子了。” 门外的动静,屋内的白济通自然是听在耳中。 但他却依旧老神在在地躺在床上,甚至听到则水未死的时候,心中竟是涌过一阵遗憾。 若是能借着他“蠢弟弟”的手,除掉了则水这个吃里爬外的狗奴才,倒是也一了百了!但是他又转念一想,觉得则水这大难不死,怎么着都应该会恨上白济远,到时候也不知他还能不能毫无芥蒂地,继续忠心于大夫人钟氏! 想到此处,他居然有那么一点期待起来。 突然之间,“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 白济通直接装聋作哑,甚至还拿被子覆住了脑袋,完全不予理会。 此刻,他的满脑子里都是那一句话。 他到这别院的第一个晚上,就收到了一张字条,字条上只有六个字。 “钟杀方,速散之。”! 他不知道是谁给他传的信,但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被传信之人当作了棋子,有能力及时传信给他,那么就必定有能力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可偏偏那个人却是选了他。 这短短的六个字,他看了足足有一个时辰。 哪怕心中再怎么嫌弃方姨娘。但白济通都不得不承认,从小到大,方姨娘对他,的确是无微不至,无所不应。 乍然得知此消息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回白家,去杀了大夫人复仇,但是可笑的是,他甚至连这个别院都出不去。 就更是别提将消息扩散出去了。 他懊恼,他愤怒!但幸好,老天有眼啊……,这别院他出不得,别人想要进来却很容易。 他的好四叔,就轻轻松松进来了。 他知道他办不到的事情,他的四叔肯定是轻松办到了。 白济远那个蠢货的到来,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正文卷 第110章.谁在造谣 “如此说来,还真的是白济通继续在安平镇造的这些谣言?”,大夫人面带思索说道。 母子俩刚刚才一坐下,白济远就已经完恢复了往日里的禀性,完全没了之前高冷威严的劲儿。劈里啪啦地,就是将白济通一顿埋怨与咒骂…… 白济远见她母亲这个神色语态,明显是仍有怀疑,他忍不住起身,然后伸手就去拽大夫人。 大夫人被一阵大力猛地从椅子上拽起,忍不住惊呼出声,“你这孩子,这又是干什么……” “走!儿子带您和白济通去当面对峙去,这猪狗不如的东西,可不仅仅是造谣那么简单,他还想嫁祸我呢,他明明只是个不小心蹭到的小伤口,非要弄得好像快丧命了一样,装晕装昏,他倒是蛮在行的!” 大夫人的眉头从刚刚开始就没有松开过。之前还在白家的时候,她只是知道了白济远来了安平镇别院就匆匆赶过来了,她还不知道这兄弟俩发生冲突,白济通“昏迷不醒”的消息。 当下听到白济远这么一说,心中也是恼怒不已,白济通故意装晕,把小事搞大,这是打算顺手将他儿子的名声也给泼肮了啊! “真是岂有此伦理!”,她咬牙切齿道。 若是白济通一直是和他真正的亲生母亲,也就是已故的林姨娘一起被养在外头,那不仅是白济通,之后的林姨娘怕是带着个拖油瓶也进不了白家当妾!而白纤桐和白纤也不会有现在的机会,来碍她的眼! 当初她就不该一时心软,因为自己没有生出儿子,而存了愧疚之心,让这外室之子登堂入室! 这前脚白济远拽着大夫人刚走,后脚秦管家就领着,被景伍领着的白纤柚到了别院的前厅。 因为之前白济远审问百灵的时候,屏退了别院的下人,所以此刻的前厅显得安静无比。 秦管家心中纳罕,但面上却一点都不显,继续将人领进。 “我母亲和我哥哥呢?”,白纤柚一脸焦急地对秦管家发问。 刚刚一路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下人在路上禀过了,大夫人比他们早到了一步。 秦管家老脸一懵,心道:祖宗,老头子可是和您一道过来的,你问我,我还想问人呢…… 但这话秦管家是万万不会说的,于是他只能咽了咽已经到了嘴边的郁气,好声好气道,“三少爷重伤昏迷,大夫人应该是去探望了。” “那你把我,往这里带做什么,连个人影都没有,你是在故意浪费本小姐的时间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和白济通一伙的!”,白纤柚恼怒道。 在她看来,此刻但凡是有一点阻挠她的,那就都不是什么好人,而坏人那就都是站在白济通一边的! “哎哟,十二小姐,您这冤枉老奴了啊,老奴这不是也不知道吗?”,秦管家被白纤柚这样说,心种郁卒无比,但还是继续说着软话。 白纤柚傲娇地“哼”了一声,转身就往外头走去。 “等等……这儿还有个人。”,景伍突然发声阻止,然后继续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掀起了落下的帷幔。 厚厚的帷幔后,一个纤弱的少女正瑟瑟发抖。 而景伍刚刚也正是发现了帷幔的轻微颤动,才会下意识感觉场内,应该是有第四个人的存在。 虽然少女一直都是低垂着脑袋的,但是景伍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她。 居然就是之前白纤过世的那一天,她指派去老夫人和老太爷那儿报信的那一个小丫鬟。 但景伍不知道的是这个小丫鬟,不是别人,正是被白济远暂时遗落了的百灵。 则水已经被白济通喊了人,彻底丢出了他的房间。 甚至都没有让人将其妥善安置,则水是直接被丢在白济通房外的小庭院内的。 鲜血汩汩,不断地从他的伤口之处流出。 当白济远和大夫人一行再次到达的时候,空气中弥散着浓重的血腥味。 则木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前去,从冰冷的地上扶起了则水。 白济远此刻还依稀记得自己手中匕首扎中则水时候的感觉,他皱了皱眉,忍下g腔内的不适。 虽然是意外,但不得不承认,的确是他动的手。 出于愧疚,白济远闷声问道,“他怎么样?” 则木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手下继续检查着,没一会,他长出了一口气道。 “还有气儿,伤口现在已经凝住了……,幸好伤的不是重要的位子,只是失血有点多,可能要养一阵子了。” 门外的动静,屋内的白济通自然是听在耳中。 但他却依旧老神在在地躺在床上,甚至听到则水未死的时候,心中竟是涌过一阵遗憾。 若是能借着他“蠢弟弟”的手,除掉了则水这个吃里爬外的狗奴才,倒是也一了百了!但是他又转念一想,觉得则水这大难不死,怎么着都应该会恨上白济远,到时候也不知他还能不能毫无芥蒂地,继续忠心于大夫人钟氏! 想到此处,他居然有那么一点期待起来。 突然之间,“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 白济通直接装聋作哑,甚至还拿被子覆住了脑袋,完全不予理会。 此刻,他的满脑子里都是那一句话。 他到这别院的第一个晚上,就收到了一张字条,字条上只有六个字。 “钟杀方,速散之。”! 他不知道是谁给他传的信,但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被传信之人当作了棋子,有能力及时传信给他,那么就必定有能力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可偏偏那个人却是选了他。 这短短的六个字,他看了足足有一个时辰。 哪怕心中再怎么嫌弃方姨娘。但白济通都不得不承认,从小到大,方姨娘对他,的确是无微不至,无所不应。 乍然得知此消息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回白家,去杀了大夫人复仇,但是可笑的是,他甚至连这个别院都出不去。 就更是别提将消息扩散出去了。 他懊恼,他愤怒!但幸好,老天有眼啊……,这别院他出不得,别人想要进来却很容易。 他的好四叔,就轻轻松松进来了。 他知道他办不到的事情,他的四叔肯定是轻松办到了。 白济远那个蠢货的到来,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正文卷 第111章.母亲与娘 “砰”地一声巨响,木制的门直接被暴力打开! 白济通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但他依旧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没有任何的举动。 白济远几步就走到了前头,“唰”,他一把扯开了白济远身上盖着的被子。 被子下的白济通一动不动。 “你还装什么装啊!我都看到你眼睛动了!” 白济远恼怒道,说着他丢开被子,直接上手拎住了白济通的衣襟,一边摇晃,一边嘲讽道,“你装什么装,还装,怎么的,真的从则水那儿学到了什么精髓了不成!” 可哪怕如此,白济通依旧是紧闭着双眼! “你的姨娘死了,是我杀的。”,突然大夫人开口说道。 从刚刚开始,大夫人一直就没有开过口,所以单靠声音判断的白济通,并不知道,此刻大夫人也在。 乍然听到“杀母仇人”的声音,白济通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张开了双眼,眸中满是怒火! 然后,随手一拂,就丢开了白济远。 倒不是白济通的力量要比白济远大多少,而是此刻的白济远结结实实地吓到了!他一直都以为,方姨娘的死和自己的母亲是没有关系的,但此刻他却听到了他母亲,亲口承认了! “呵,是‘母亲’啊……你也来了啊,是因为你的蠢儿子来的吗?”,白济通此刻明明神色愤恨,但开口的声音却充满了玩味。 “怎么,你不希望我来吗?我的好‘儿子’……”,大夫人淡笑着回道。 白济通此时已经起身,赤着双脚站到了床边,他的旁边是依旧神色错愕的白济远。 “弟弟啊,你刚刚的霸气去那儿了呢?你看看你现在这个蠢样子,啧啧啧……,怎么没想到啊,我都说了,你的母亲……哦,不对,是我们的母亲,她可不是什么好人啊,杀人如麻的!偏偏你个小蠢货,一直不相信,还跟哥哥在这儿犟……这下打脸了!”,白济通满是怜悯地对白济远说道。 白济远此时此刻的模样,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最大的取悦! 他犹嫌不够地,又“啧”了一声,“我们那个讨人厌的妹妹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 “你闭嘴!我的柚儿清清白白,你没有资格说她!”,大夫人厉声打断了白济通。 白济通说她的时候,她没有反驳,虽然老太爷和老夫人帮她粉饰了太平,但是她做过的事情,就不会否认! 可是也绝对别想污蔑她的女儿! “怎么了嘛,我才说了不到一句啊,‘母亲’你怎么就生气了呢?行行行,你说了算,你说了算……我人微言轻,哈哈哈……”,大夫人越是生气,他白济通就越是高兴。 白济远满是纠结地回过头,看向了自己的母亲,艰难道,“是真的吗?” “真的。”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杀人啊……”,白济远感觉自己对“母亲”的认知,完全都奔溃了! 大夫人张了张嘴,双眸暗淡,白济远此刻的质问,让她心疼又心伤。 “白济远,你这个大笨蛋!!!” 突然之间,一个小小的身影,如同一枚小炮弹一般冲了进来。 白纤柚喘着气,红着双眼,怒视自己的嫡亲哥哥。 “哟,这是来齐整了啊……”,白济通的眼神从大夫人母子三人身上巡过,又撇了一眼刚刚进门的景伍,不无讽刺地说道。 “六少爷,你不该怀疑大夫人的。”,景伍的声音,吸引了白济远的目光。 “景……景伍。”,他小心地念着,神情无辜如受伤的幼兽。 “六少爷,我在此起誓,我所说的都是我亲眼所见……”,景伍叹了口气,开始从白纤柚落水说起,将她的所见所闻,一点点揉开了,掰碎了,说给白济远听…… 大夫人高傲,不屑于解释;白纤柚年幼,解释不清楚,她反倒成了客观陈述的最好人选…… “……所以,你觉得大夫人杀了方姨娘,不应该吗?至少我觉得她是咎由……” “混账东西,你个jian婢,胡说八道些什么!”,景伍话未说完,就被白济通给开口打断了。 他快步上前几步,抬起脚就想踹景伍一脚!若非顾及场上的人太多,他早就想要踹这个臭丫头了,一个下人的女儿,整日里耀武扬威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砰”一声,白济通不仅没有踹到景伍,反而是被突然冲过来的白济远给推到了地上! 此刻白济远的脸上,满是懊恼的神色,他背对着大夫人,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大夫人顿时就哽咽住了。未出嫁的时候她是钟家千疼万宠的娇贵小姐,出嫁之后,她是白家高高在上的大夫人,是宗妇!很少有人会给她委屈受,哪怕当初知道自己丈夫有外室,外室还在她之前生了儿子的时候,她只是恼怒,是失望;在她受了重伤,甚至知道自己没有太长时间可以活命的时候,她也并不委屈,她只是满腹的担忧,担忧着自己一双尚未长大的孩子和远嫁的大女儿。但是刚刚,当她被自己的儿子如此质问,如此不信任的时候,她是真的委屈了。 “母亲……母亲,对不起,我真的错了。”,白济远跪倒在大夫人的面前,泪流满面,悔恨不已! “远儿,我的远儿啊……母亲,母亲不怪你啊,母亲只是怪自己,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你和柚儿,都是母亲没用啊……”,大夫人一把抱住了白济远,本就哽咽着的她,早已泪水簌簌。 白纤柚也嚎啕大哭着,扑向了她的母亲和哥哥。 一时之间,除了白济通,包括百灵和秦管家在内都垂泪哽咽。 “真是感天动地啊……,好一出母慈子孝啊!我都快要忍不住了,忍不住快吐了!哈哈哈哈哈!恶心!” “本少爷看,你们这一帮子,是不是知道我在这儿,特意追出来恶心我的啊!哈哈哈哈,那你们成功了,我真是快吐了!呕……” 白济通说着,还做出了一个呕吐的动作。 “好母亲,好母亲!” “那我娘呢!生气了,恼怒了,就能杀人了吗!流言是我和我娘传的吗!啊……我娘就该死吗!” “我和我娘怎么你们了,伤了你们哪儿了吗?流言!流言!流言!” “景伍啊!你那么聪明!那么会说!你倒是说啊!流言是我和我娘传的吗!” “凭什么他们母子三个,连一个擦伤都没有,我娘却丧了命?你告诉我啊!” 白济通,开始歇斯底里…… 正文卷 第111章.母亲与娘 () “砰”地一声巨响,木制的门直接被暴力打开! 白济通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但他依旧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没有任何的举动。 白济远几步就走到了前头,“唰”,他一把扯开了白济远身上盖着的被子。 被子下的白济通一动不动。 “你还装什么装啊!我都看到你眼睛动了!” 白济远恼怒道,说着他丢开被子,直接上手拎住了白济通的衣襟,一边摇晃,一边嘲讽道,“你装什么装,还装,怎么的,真的从则水那儿学到了什么精髓了不成!” 可哪怕如此,白济通依旧是紧闭着双眼! “你的姨娘死了,是我杀的。”,突然大夫人开口说道。 从刚刚开始,大夫人一直就没有开过口,所以单靠声音判断的白济通,并不知道,此刻大夫人也在。 乍然听到“杀母仇人”的声音,白济通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张开了双眼,眸中满是怒火! 然后,随手一拂,就丢开了白济远。 倒不是白济通的力量要比白济远大多少,而是此刻的白济远结结实实地吓到了!他一直都以为,方姨娘的死和自己的母亲是没有关系的,但此刻他却听到了他母亲,亲口承认了! “呵,是‘母亲’啊……你也来了啊,是因为你的蠢儿子来的吗?”,白济通此刻明明神色愤恨,但开口的声音却充满了玩味。 “怎么,你不希望我来吗?我的好‘儿子’……”,大夫人淡笑着回道。 白济通此时已经起身,赤着双脚站到了床边,他的旁边是依旧神色错愕的白济远。 “弟弟啊,你刚刚的霸气去那儿了呢?你看看你现在这个蠢样子,啧啧啧……,怎么没想到啊,我都说了,你的母亲……哦,不对,是我们的母亲,她可不是什么好人啊,杀人如麻的!偏偏你个小蠢货,一直不相信,还跟哥哥在这儿犟……这下打脸了!”,白济通满是怜悯地对白济远说道。 白济远此时此刻的模样,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最大的取悦! 他犹嫌不够地,又“啧”了一声,“我们那个讨人厌的妹妹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 “你闭嘴!我的柚儿清清白白,你没有资格说她!”,大夫人厉声打断了白济通。 白济通说她的时候,她没有反驳,虽然老太爷和老夫人帮她粉饰了太平,但是她做过的事情,就不会否认! 可是也绝对别想污蔑她的女儿! “怎么了嘛,我才说了不到一句啊,‘母亲’你怎么就生气了呢?行行行,你说了算,你说了算……我人微言轻,哈哈哈……”,大夫人越是生气,他白济通就越是高兴。 白济远满是纠结地回过头,看向了自己的母亲,艰难道,“是真的吗?” “真的。”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杀人啊……”,白济远感觉自己对“母亲”的认知,完全都奔溃了! 大夫人张了张嘴,双眸暗淡,白济远此刻的质问,让她心疼又心伤。 “白济远,你这个大笨蛋!!!” 突然之间,一个小小的身影,如同一枚小炮弹一般冲了进来。 白纤柚喘着气,红着双眼,怒视自己的嫡亲哥哥。 “哟,这是来齐整了啊……”,白济通的眼神从大夫人母子三人身上巡过,又撇了一眼刚刚进门的景伍,不无讽刺地说道。 “六少爷,你不该怀疑大夫人的。”,景伍的声音,吸引了白济远的目光。 “景……景伍。”,他小心地念着,神情无辜如受伤的幼兽。 “六少爷,我在此起誓,我所说的都是我亲眼所见……”,景伍叹了口气,开始从白纤柚落水说起,将她的所见所闻,一点点揉开了,掰碎了,说给白济远听…… 大夫人高傲,不屑于解释;白纤柚年幼,解释不清楚,她反倒成了客观陈述的最好人选…… “……所以,你觉得大夫人杀了方姨娘,不应该吗?至少我觉得她是咎由……” “混账东西,你个jian婢,胡说八道些什么!”,景伍话未说完,就被白济通给开口打断了。 他快步上前几步,抬起脚就想踹景伍一脚!若非顾及场上的人太多,他早就想要踹这个臭丫头了,一个下人的女儿,整日里耀武扬威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砰”一声,白济通不仅没有踹到景伍,反而是被突然冲过来的白济远给推到了地上! 此刻白济远的脸上,满是懊恼的神色,他背对着大夫人,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大夫人顿时就哽咽住了。未出嫁的时候她是钟家千疼万宠的娇贵小姐,出嫁之后,她是白家高高在上的大夫人,是宗妇!很少有人会给她委屈受,哪怕当初知道自己丈夫有外室,外室还在她之前生了儿子的时候,她只是恼怒,是失望;在她受了重伤,甚至知道自己没有太长时间可以活命的时候,她也并不委屈,她只是满腹的担忧,担忧着自己一双尚未长大的孩子和远嫁的大女儿。但是刚刚,当她被自己的儿子如此质问,如此不信任的时候,她是真的委屈了。 “母亲……母亲,对不起,我真的错了。”,白济远跪倒在大夫人的面前,泪流满面,悔恨不已! “远儿,我的远儿啊……母亲,母亲不怪你啊,母亲只是怪自己,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你和柚儿,都是母亲没用啊……”,大夫人一把抱住了白济远,本就哽咽着的她,早已泪水簌簌。 白纤柚也嚎啕大哭着,扑向了她的母亲和哥哥。 一时之间,除了白济通,包括百灵和秦管家在内都垂泪哽咽。 “真是感天动地啊……,好一出母慈子孝啊!我都快要忍不住了,忍不住快吐了!哈哈哈哈哈!恶心!” “本少爷看,你们这一帮子,是不是知道我在这儿,特意追出来恶心我的啊!哈哈哈哈,那你们成功了,我真是快吐了!呕……” 白济通说着,还做出了一个呕吐的动作。 “好母亲,好母亲!” “那我娘呢!生气了,恼怒了,就能杀人了吗!流言是我和我娘传的吗!啊……我娘就该死吗!” “我和我娘怎么你们了,伤了你们哪儿了吗?流言!流言!流言!” “景伍啊!你那么聪明!那么会说!你倒是说啊!流言是我和我娘传的吗!” “凭什么他们母子三个,连一个擦伤都没有,我娘却丧了命?你告诉我啊!” 白济通,开始歇斯底里…… 正文卷 第112章.身契 () 景伍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探究之色。 眼前的白济通无疑是癫狂的,是疯魔的;而他那些歇斯底里的质问,却也是字字击心的。 若是方姨娘母子,并不是一开始的流言缔造者,那么其实大夫人就这样草率地杀了方姨娘,是很牵强的。 毕竟抛开那些是是非非的流言,这对母子,最多就是伤人未遂,而且大夫人还当场就报复回去了,方姨娘当时挨的那一刀,早就足够抵偿了。 而之后大夫人偏偏又亲自当着碧溪阁上下,一剑杀了方姨娘。这其中固然有方姨娘母子,故意在流言中再次煽风点火的原因在,但景伍此刻想想,大夫人应该也是有更加温和不见血的能力和方式,再次去拧转局面的,但偏偏她却张扬得选择了最血腥的方式。 这行为,反而不像是复仇,更像是在杀鸡儆猴! 鸡是谁,不言而喻,而猴,又是谁? 面对白济通的质问,大夫人无所谓地笑了笑。 “就像你不在意外头的则水是死还是活,方小河是死还是活,我也不在意。”,她避重就轻回道。 大夫人的话,惹得白济通双目喷-火,他一步步逼近大夫人,阴沉道。 “你说什么呢!那个狗奴才怎么能和我娘相提并论!狗奴才死便死了,可那是我娘啊!是白家大房有名有姓的正经姨娘!” 大夫人面带嘲讽。 “那你可能想错了,你以为的你娘,和则水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奴才而已……,所以,哪怕就算是没有任何理由,我杀了她,又能如何呢?” 白济通脚步一顿,咬牙道,“呵,堂堂白家宗妇,就是这样看待丈夫的妾室的?你还真是高人一等啊!大夫人!!” “妾室?她可不算……她不过是白家买下来的一个奴才而已,她的命二十多年前就不是她自己的了。”,说着,大夫人自袖中抽出了一张薄纸。那是“方姨娘”,方小河的身契,之前一直都在老夫人的手中。而那一次,大夫人吩咐点翠去延鹤堂取白家众仆身契的时候,这一张也在其中,并且生怕被忽视了一般,“方小河”的卖身契,明晃晃地被放在了第一张! “你要自己确定一下吗?三少爷。”,大夫人慢慢展开了薄薄的卖身契。 卖身契有固定的式样,早在大夫人拿出来的那一刻,白济通就已经有了判断,但当他看到上头“方小河”三个大字的时候,整个人便如遭雷击! 旁人可能不知道“方姨娘”的本名,但作为儿子的白济通,自然是知道的,方小河就是他娘啊! 他一把夺过卖身契,想都没有想,就撕得粉碎。 “假的!你在骗我!这一定是假的!!”,白济通喃喃自语,实在是无法相信。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他娘和景信是一样的,是早就脱了奴籍的,甚至,方姨娘自己也是这样对白济通说的。 因而这将近二十年间,他虽然可惜自己没有托生成嫡子,但也没有太过纠结于此,如今大权在握的景大管家不也是从奴仆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吗?虽然方式不同,但是他娘明明应该是和景信一样的才对。 所以,此时此刻这张卖身契的给他对来的冲击,甚至比知道方姨娘被杀时还要大! 母子之情不假,但前提是,这母不能成为他的瑕疵啊! 未曾见白济远那个蠢货,不就是因为有了大夫人这么一个出身高贵的正妻母亲,才能处处比他要受优待一头吗! 他可以接受自己是个庶出,可以接受自己的生母曾经是个婢女,毕竟这些都是他无法改变的,但是明明已经成了他父亲的女人,都已经生儿育女了,怎么会还依旧是个jian婢! “你撕了也没有用啊,你也是奴才们伺候着长大的,应当知晓,这身契从来都不只有一份,官府那儿可是有留档的,报上你白家三少的名号,自然会有人给你大开方便之门,供你查阅底档。”大夫人顿了顿,面带嘲讽,“那时候,你就可以好好看,仔细看,看看是真还是假!还有你顺带也可以查查看,你父亲纳妾的记录,好好看看有没有‘方氏’!” 白济通的心中涌出了荒谬二字……,他若是真的按照大夫人所说的,去官府查档,那才是真的将自己的面皮完全丢在了地上了呢!流言的力量,他可是真切地体会过的! 此刻他并不怀疑真假了,他只是想不明白,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他娘至死都没有脱了奴籍,生生成了他白济通最大的污点! 他父亲和祖父母不应当会如此绝情啊……,哪怕为了他,他的母亲也应该脱了奴籍才对。 难道是…… “是你!是你!是不是你不让我娘脱了奴籍!是不是你不愿意让父亲纳我娘为妾!!”,突然,白济通猛地侧过身,双目死死地盯住了大夫人。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原因。 “方氏从来都不是我的奴才,她脱不脱奴籍,我说了有用吗?”,大夫人反问道。 “那我娘的卖身契,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大夫人笑了笑,白济通此时的模样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忍得太久了! “看样子,三少爷真的是病的不轻了啊,现在你娘的卖身契不是在你手上了吗?” 说完这话,大夫人就不再理会白济通,直接一手一个拉上了自己的一双儿女,离开了眼前这个混乱无比的地方。 其余众人也跟着鱼贯而出。 她们本来就是来找人的,找到了也就好了,没有必要和白济通纠缠过多。 别院前厅里。 大夫人打发了其他的人,只单独留下了秦管家和点翠。 她小心地抿了抿杯中的茶水,温热的茶水润泽了干涸的肺部。 足足过了半晌,大夫人才开口说道,“秦管家,最近安平镇很热闹啊。” 秦管家此时正垂首立于大夫人的面前,丝毫不敢托大。 “这中秋佳节快要到了,自然是要热闹了几分。”,他恭敬地回答道。 “砰” 大夫人将杯子往秦管家身边一掷,顿时,茶水混着碎瓷片,摔落满地。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秦管家心中一阵哀嚎,惴惴不安道,“大夫人您说的可是那几句,乱七八糟的传言?这……这,老奴早就派人去捉了那几个嘴碎的呀,应该……应该没有多少人知晓才是。” 正文卷 第113章.百灵 () 安平镇是一个很小的小镇,其常住的人口不过三千,甚至几十年前,连个镇都算不上,只是个比较富裕的大村子。 但自从白家在此建了别院以后,都城的其他世家有样学样,也纷纷在此置地建房。原来的安平村也借机发展成了如今的安平镇。 镇子小,人员简单,所以平日里镇上,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秦管家那是一清二楚,比镇长还要消息灵通。 两三日前,别院小厮在镇上采买的时候,就听到了几个二流子在说三道四的嚼舌根,而且说的偏偏还是他们白家的闲话,这个小厮也算是乖觉,当即便回了别院,和秦管家禀了此事。 秦管家也立即差人带回了几个二流子,加以审问告诫,教训了一顿,也就放走了他们。 这本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缺少大嘴巴和有仇富思想的人,谁人背后不被人说?何况是白家,那么近又那么大的一个靶子。 所以,当时秦管家问清了那些二流子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压根就没有当回事儿,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啊,二流子嘛,本来就是些偷鸡摸狗,说三道四之辈。就这样的人,会说一些歪七扭八的事情,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也是直到刚刚,大夫人亲口说,自己杀了方姨娘的时候,秦管家才隐隐感觉其中有点不对劲。 意识到大夫人所指的“热闹”,竟然是那些闲汉口中的“胡话”。 秦管家反倒是松了口气。 “大夫人,您放心,虽然老奴后头将那几个二流子都给放了,但是老奴都让人盯着呢,他们断断是不敢再胡言乱语的,而且老夫在镇上打探过了,除了这几个二流子,有说过这些个有的没有的,乱七八糟的,其他的人并没有说过什么类似的话。” 大夫人的心中咯噔了一下,秦管家应该是不敢骗她的,毕竟这种谎话太容易被拆穿了。 但是四房夫人和嫡子,却又口口声声说,镇上流言已甚嚣尘上。 “四爷和四夫人他们来过,是吗?”,大夫人肯定地问道。 “不,只有四爷来过,老奴记得,四爷是说,他的小女儿闹着要住客栈,所以他就自己过来看一看,然后顺便探望了一下三少爷。” “他是几日来的?”,大夫人又问。 秦管家思索了片刻,方才不确定地回道,“估摸着应该是初七那一日。” “那你又是哪一日捉的那几个二流子?”大夫人继续问。 此刻,秦管家也呆住了,他的脸上满是诧异,“初……初八,清早。” 屏了屏气,大夫人随后长出了口气,“去把那几个二流子,重新给我找来。” 她就不明白了,怎么个个都喜欢盯着她和她的孩子? 秦管家领命去了,大夫人却陷入了深思之中。 谜团重重,偏偏四房还掺和了进来,就是不知道这是白家四爷一个人的把戏,还是白家四房一家人的把戏了。 “点翠”,大夫人突然唤道。 “在”。 “去把那个小丫鬟叫来。” 点翠楞了一下,“夫人,婢子愚钝,是哪儿个小丫鬟?” “刚刚也在白济通那儿的,那个小丫鬟。” 白家。 昏黄的烛光下,少女面部柔和的曲线若影若现。 突然,烛光微动,一个丫鬟捧着一只白鸽走了进来。 “小姐,安平镇那来信了。” 少女不语,直接伸手取过白鸽腿上的纸卷,慢慢展开。 【三至】 “放走。”,少女轻声道,声音温顺柔软。 丫鬟捧着白鸽走至窗前,随手一抛,白鸽就飞过了屋檐,飞向了黑夜,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本来还以为要失败了,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好祖母无形之中帮了自己。 她本来也不想做的那么绝,明明她只是想要白纤柚一个人的性命,为什么非喜欢一块上路,那她也只能选择成全了。 又半个时辰后,白鸽再次降落。 百灵战战兢兢地跪在大夫人的面前。 比起白济通或者是白济远,她觉得大夫人才是最可怕的。 原本她最怕的其实是方姨娘,但是大夫人将方姨娘说杀就杀了,她想如她这般的奴婢,在大夫人的眼中,怕是和蝼蚁差不多的。 “你叫百灵?” “是……是的。” “为什么要怕我呢?我杀了方氏,我才是帮你报仇的那一个,你不感激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找我的麻烦,我是做了什么与你有碍的事情吗?”,大夫人冷漠地说道。 刚刚还战战兢兢跪着的百灵,却一瞬间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不再跪坐,而是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脸上也没有了之前的怯懦。 “大夫人不愧是大夫人,百灵是哪儿露了破绽了吗?”,百灵笑着问道,丝毫没有被揭穿了的窘迫。 大夫人挑了挑眉毛,说实在的,这样的百灵,她挺喜欢的,可惜现在敌我不明。 “别看戏了,既然是你指出来的,你就自己来解释。”,大夫人侧转头对着帘子后发声道。 百灵死死地盯住了那块帘子,若有所感,那儿正是她之前藏身过的地方。 果然,帘子掀开后,后头的就是之前把她找出来的景伍,真是讽刺啊…… “果然是你,你怎么知道,我有问题的?”,百灵盯着景伍说道,声音里听不出悲喜。 “我说是感觉,你相信吗?” 这句话显然是激怒了百灵,“你当我是傻子吗?技不如人我认,但是你也不必这样搪塞我!” “好,是气质,我之前见过你一次啊,你不记得吗?”,景伍靠近了几步,她感觉这个百灵虽然有秘密,但是应该不是敌人。 百灵楞了一下,“你是说十一小姐去世的那天吗?” 她没有想到那么混乱的情况下,景伍居然还会记得她。 景伍道,“那天,我记得哪怕是最紧急的时候,你也是很镇定沉稳的,但是今天一见到你,你却是怯懦胆小的,前后的反差太大了,所以,我就将你的异样告诉了大夫人,诈了你一下,没想到真的被我猜对了,所以你是故意接近白济通吗?你的目的是什么?” 百灵笑了笑,“不是,我是真的喜欢三少爷。” 正文卷 第114章.荷叶饼 () 这个回答,景伍是着实没有想到。她有些错愕地看向百灵,脑子里不禁冒出一个念头,难道这就是,爱情的盲目? 百灵却是不卑不亢地对景伍说道,“你不用这样看我,我的确是很喜欢三少爷,毕竟玉树临风,出生高贵,这几点他都占齐全了,有幸能被他看中,我也不必再为奴为婢,这没有什么不好的。” “最重要的是,三少爷他曾帮过我。”,已经掉马了的百灵显得毫不畏惧。 因恩生慕,再加上一点不甘为奴的心思,她的说法显得合情合理,但大夫人却是觉得这理由滑稽极了。 于是大夫人冷哼了一声,“报恩?喜欢?在白家想要借着白济通翻身的丫鬟多的是,何故偏偏此刻陪着他,在这别院的是你呢?” “我看白济通几日前会去我的致宁院如此闹事,分明就是你教唆的?还有那青衣故意扑我女儿,自己主动设计小产,也是你教唆的!” 大夫人刚刚提到白济通大闹致宁院的时候,百灵是平静,淡定的,因为这些都是大夫人一厢情愿的猜测罢了,她没有干过,自然是无所畏惧,但是当“青衣”的名字,从大夫人的嘴里说出的时候,百灵的脸明显僵硬了……她垂下头,匆忙地掩饰着自己此刻的慌乱。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大夫人,无凭无据,您可不要含血喷人!” 大夫人一脸的玩味。 “无凭无据吗?若是我说,青衣没有死呢?你说,这一切的麻烦,是不是就会迎刃而解了?” 青衣的小产是所有一切的导火索,而青衣之死,又是之后风向再变的诱因,青衣,的确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 百灵猛地抬起头,怨毒地看向大夫人,一字一顿地说道,“大夫人,您这是糊涂了吗?青衣怎么可能没有死呢!碧溪阁上下可都是看得真真的!” 青衣不可能活着!更不可以活着! “那让你失望了,百灵妹妹。”,突然,稍显嘶哑的女声,从刚刚景伍藏身的地方传出。 但百灵还是一瞬间就分辨了出来…… 她僵着脖子回过头,正巧看见青衣一点点从帷幔后露出身形。 她的瞳孔不断地放大,嘴角也跟着不住地颤抖,“鬼……鬼啊……”。 没有什么比见到,自己认定已经死去的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更加可怕的事情了! 百灵慌不择路地逃窜,却发现门窗早已都紧锁起来。 最终她只能背靠着大门,苦苦地哀求起来,“放过我,放过我……我也是被逼的,是方姨娘害你的啊,我是好心救你一命啊……” 而景伍,此刻心中亦是波澜四起,她刚刚藏身的时候,可没有发现还有一个青衣也在,所以,当时青衣是藏身在她后头的偏室里吗? 若不是她看到大夫人明显智珠在握的神情,她怕是也要和百灵这般,被吓得惊叫连连了。 这眼前的一幕幕都让景伍惊讶不已,百灵的前后转变;青衣的死而复生;还有大夫人的运筹帷幄。 她总感觉大夫人好像几乎没有费什么劲儿,就已经将她们都握在了掌心之中。 不过想来也是,把控着白家后院的大夫人,怎么可能会对碧溪阁没有半点控制能力?白大爷有能力在大夫人身边安插眼线,大夫人难道会没有本事在方姨娘那安排自己的人? 想明白了这一点,景伍也不再纠结,反倒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青衣和百灵之间的冲突与对话之上。 然后她发现,这两个人是明显的狗咬狗。 百灵知道青衣的安胎药有问题,但她却是偏偏等到青衣随时会小产的状态之下,才和盘托出方姨娘的诡计,为的就是让青衣主动去对上方姨娘。 但偏偏青衣虽然是怒不可遏,却理智尚存,明白只是靠她自己,是绝对没有可能扳倒方姨娘的,哪怕将此事说给白济通听,白济通估计也不会为了她而把自己生母如何,所以最后,她选择的就是借大夫人之手,去料理方姨娘。 于是,她找了个合适的机会,主动碰瓷了白纤柚,把白纤柚扯下了水,因为她知道,方姨娘母子,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攻讦白纤柚的机会的,而这母子俩一旦伤害到了白纤柚,大夫人肯定不会任由自己的女儿被欺凌的!到时候,大夫人就会帮她好好教训方姨娘!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大夫人的教训来得那么猛烈!而方姨娘母子的应对,居然是让她去死?! 幸好她提前被大夫人的人,给带走了,否则她可能真的会因为,方姨娘母子的鬼主意而死。 “……那,死的到底是谁?!!”,百灵忍不住尖叫质问,如果说原本应该死去的青衣,在前一夜就已经被点翠带走了,那么,代替青衣死去的……岂不是? “是红菱。”,大夫人主动说道。 她不会插手庶子的房中事,不管白济通是看上几个丫鬟,又或者是在外头养了多少外室,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就算要头疼,那也是白大爷这个当爹的去头疼。唯一有挂碍的便是,既然所有人都知道方氏是白济通的生母,而红菱是方氏血缘妹妹的事情也是禁不住考究的,那她就绝对不会容许方氏如此荒谬的想法,有任何成功的可能!红菱和方氏一样,早晚会是个祸害!不如早早除去。 “她死了?!!”,百灵尖叫出声,刚刚因与青衣争执而涨红的小脸,瞬间就白了下来,好像一下就失了斗争的方向…… 她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山野村女,家里遭了灾,便将她送给了牙行,换了点糙黄米。后来算是她时来运转,辗转了几个牙行最后,被采买进了白家,那一年她五岁。 因为年纪小,长得还瘦瘦小小的,时常被年长的丫鬟欺负,被妈妈婆子们嫌弃。 那一日,她因被抢了晚饭,饿的肚子疼,正躲在假山里哭。 一个穿的极好的男孩,给了她一块糕点,告诉他,“这是碧溪阁那做的荷叶饼,很好吃的,给你吃一块,别哭了,这个世界很不公平,但总归还没有坏的太彻底。” 当时的夜色不算深,但是她却一点都不敢抬头,到最后也只记得了“碧溪阁”三个字。 正文卷 第115章.谁制造了流言 () 就因为那个荷叶饼,在学好了规矩之后,百灵主动去了大家都不想去的碧溪阁。 但彼时,碧溪阁的少爷已经不住在碧溪阁里了,而碧溪阁也不再做荷叶饼了。 但三少爷偶尔也还是会回碧溪阁,那一段偷偷躲在角落偷看三少爷的年月,是她整个童年时期最有意思的回忆了。 但后来方姨娘又怀孕了,十一小姐出生了,一切都变了。 三少爷来的越来越少,方姨娘的脾气也越来越坏。 有好几次,她都觉得自己快要被方姨娘给折磨死了,但她依旧相信,“这个世界没有坏的太彻底”,她一次次地坚持着。 再然后,同院的青衣被三少爷给收了房,甚至还怀了身孕。于是,一个念头,开始在她的脑子里疯狂地生根发芽,青衣可以,她也一样可以!她也想和三少爷在一起,但那时候的她其实很没有底气,她没有青衣的成熟与妩媚,和青衣比起来,十五岁的她就像是一颗还没有长开的豆芽,明明只相差了两三岁而已。 恰好此时,又传出了三少爷迷恋三房的表小姐,那时候她高兴极了!她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收敛了,所有自己过往的秉性,开始刻意得模仿孙香茗,最后她成功了,她果然被三少爷给注意到了。 最美不过是镜花水月隔薄纱。 三少爷的注意,将她一步步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婢女推到了人前,推到了碧溪阁的核心。 她开始察觉到一些,烂在骨子里的事情。 比如,大爷不想要青衣肚子里的孙子;比如,方姨娘想借着打胎顺手取了青衣的性命;比如,红菱是方姨娘的妹妹,而方姨娘却想要将她塞给三少爷;再比如,她发现三少爷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温柔和气,递给她荷叶饼的少年了。 他变得暴虐,变得自私自大,变得面目全非。 但是她还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就当作是还了当年那个荷叶饼。 于是,她故意卡着时间点,提醒了青衣,至于青衣与三少爷的孩子,大爷和方姨娘都要除掉的,她也只能选择冷眼旁观。 于是,她设计了红菱,故意让人以为是红菱散播的谣言,她希望大夫人能查到红菱,查到红菱与方姨娘,与三少爷之间的关系,她不想三少爷,有可能会因为一个如此粗鄙且无赖的女人而毁了一生。 她深深地厌恶着红菱,这个欺辱了她十多年的女人! 而现在大夫人告诉她,红菱死了,而她想救却没有救成的青衣,也并没有真的死去,此前她还一直为青衣之死而感到内疚不已。 她所有相做的,似乎都已经完成了? 而对于三少爷,她现在也是感觉越来越违和了。 十多年的期盼和等待,在真正触及的时候,却让她感到了无比的空洞。所有关于他的幻想都如同镜花水月般,破碎无痕。她甚至开始有点闹不明白,自己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三少爷。 所以在之前,白济远质问她的时候,她才会那么想要逃离白家,她想要在这一团乱麻之中抽身。 但是,现在青衣活了,红菱死了,迷茫,彷徨也似风吹散,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好挂碍的了。 唯一可惜的就是,记忆中的荷叶饼和温柔男孩,都一去不复返了…… 罢了,三少爷如何,从来也不应与她一个区区婢子有什么关系,到头来,不过一场空。 百灵长吸了一口气,然后深深地拜伏而下,诚恳而哀切道,“大夫人,青衣招惹十二小姐,是婢子撺掇的;红菱会散布颠倒黑白的谣言,也是婢子撺掇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婢子爱慕三少爷,而嫉妒青衣和红菱。” “人死再无生,生死面前,婢子悔悟了,是婢子害死了红菱,幸好青衣保住了性命,婢子愿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解决了方姨娘,打垮了三少爷,如今的大夫人,缺的就只是那个谣言的散播源头了。她赌不起,万一这当中真的有三少爷的影子呢?哪怕他现在与十年前,早已大相径庭,哪怕从来都是镜花水月自以为,她也不愿他受太多的罪。 大夫人的怒火就止于她。 让着一切混乱都结束…… 但是大夫人却不想啊,她都布局好了,让小小一个百灵顶了缸算怎么回事? “你这话的意思可是这一切都是你谋划的?你要知道自作聪明的后果,可往往都是作茧自缚!” 百灵还未作反应,而一旁原来还感觉百灵这番自首,有理有据的景伍,突然心中一紧。 她的目光仔仔细细地,在百灵和青衣之间来回打量,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青衣或者是百灵是在隐瞒什么吗? “百灵,你刚刚说青衣扑倒十二小姐,是你撺掇的,但是再之前,青衣可不是这样说的!” “她说的可是,她想借大夫人来惩戒方姨娘。” “所以,你和她,谁在说假话,又或者说,你们都在说假话?” 景伍的问话很致命,随着话音刚落,不论是百灵亦或者是青衣都瞬间变了脸色,她们刚刚互相攀咬的时候,其实很混乱,连她们自己都记不太清楚自己混乱之中,脱口而出过什么,可景伍却好像是记得清清楚楚。 大夫人虽然也意外于景伍的细致和缜密逻辑,但此刻,她觉得厌了,她不想再看她们吵吵嚷嚷了。 压根就没有一个完全实诚的。 她想知道的,她已经知道了,那就行了,她才不相信,她们所说的真相。 真相,永远都需要自己去抽丝剥茧,他人告知的,永远带着别人的主观思想。 “景伍,别问了,你该去后头看看纤柚了。”,大夫人打断道。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下去!”,大夫人加重了语气,直接再一次打断了景伍。 这是景伍第一次,如此参与到一个具体的审问当中,她真的不甘心就这样被迫离场。 但是,大夫人的态度很坚决。 “是,景伍先退下了”,她只能妥协。 景伍走后,青衣和百灵都松了一口气。 但大夫人却是似笑非笑地,说出了让她们更加紧张的话。 “本夫人,只是让你们知晓一下,对方都在这里罢了……,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指证和自述,本夫人呢,是一句都听不进。本夫人习惯了相信自己,所以,厌恶这个流言的控制者,本夫人会用自己的方式,让她现出原形,而你们只需要安静地旁观即可。” 正文卷 第116章.飞鸽传书 () 景伍被迫离开,却在半路看到了正往正厅这边而来的秦管家,而他的身后还一连串得跟了许多人,这些人,无一例外,每一个都是气势匪悍! 彼时,她想要躲避已经是来不及了,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秦爷爷,您这是往大夫人那儿去吗?” 秦管家却只是“嗯”了一声,连脚步都没有任何停顿,直接带着人绕过了景伍,继续匆匆向前厅而去。 踢踏混乱,却毫不收敛的脚步声,在已经黑透了的夜晚,显得异常跋扈。 景伍看着秦管家一众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实在是感觉内心难安。 挣扎了半晌,她终于还是朝着来来时的路,选择了返回。 但当她再次小心翼翼地接近到前厅的时候,她怀疑自己可能是走错了! 明明自己离开的时候,还只剩下三个人而已,为什么现在整个厅前的空地上,会站了这么多的人! 如果她没有认错的话,那些押着秦管家带去的人的,不正是白家的家丁吗?而那个带头的,不就是那个据说武艺高强的高进吗? 在她离开地这一小段时间内,这里又发生了什么?!那些家丁是什么时候来的,总不能是空降的! 景伍蹑手蹑脚地藏身到了月台边上的大花盆之后,不敢再往前。 此时,秦管家包括他带去的那些人,已经被悉数拿下,形势显然是完全导向了大夫人。 不过秦管家比起,其他人,情况也算是还好,至少没有被反剪了双手五花大绑。 “大夫人!你这是做什么!我在白家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秦管家咆哮着质问。 “啪” 换来的却是大夫人的一个巴掌。 看着被一巴掌打懵的秦管家,大夫人忍不住咒骂了一声,“倚老卖老的老东西!” 似是还不解气,“啪”,反手又是一巴掌。 而年老力乏的秦管家,哪里吃得住?当即便被抽得再也站不稳,跌跌撞撞地转了好大一个圈,最后腿上一软,彻底倒在了地上,之后又过了好几瞬,才“哎哟,哎哟”地反应过来。 家丁们对大夫人的凶残,早有心里准备,但是秦管家带去的那些二流子们,却一个个都顿时吓得哭天抹泪。 他们不知道大夫人是谁,关于这一点秦管家并没有告知过,他们只知道,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只要站一站,唬一唬人,秦管家就会给他们丰厚的报酬。 但现在,哪儿是他们来唬人啊,他们已经彻底被,白家这些龙精虎猛的家丁和暴力凶残的大夫人给彻底唬住了! 要知道,秦管家这号人物可是在安平镇的地界上,早已作威作福多年,说他是这小小安平镇的土皇帝也一点不为过! 但是现在,眼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大婶子,却是连秦管家这般的人物,也是如此不客气地上手就抽,那收拾起他们来,岂不是勾勾手指的事情? “大婶子啊,这小人是无辜的啊……您别看小人长得凶,但是小人真的是个良民啊!” 一个二流子,率先拜倒。 随后,一个接着一个的,所有的二流子都跪倒在了大夫人的面前,一个个以头抢地,哭得情真意切。 “这位仙女,这位姐姐啊,小人是被这个老东西蒙骗的啊……” “饶了小人,小人的老母亲还等着小人回去家呢。” “……” 求饶声此起彼伏,花样百出。 大夫人揉了揉逐渐涨痛的脑袋,开口道,“堵了嘴,丢到一边去。” 高进这边刚道了声“是”,那边抓着二流子的家丁们,就赶紧都行动了起来,他们也被吵得脑仁疼! 随着二流子一个个被堵了嘴,世界开始清净了起来。 地上横躺着的秦管家,终于也缓过了一点劲儿。 他起不来,刚刚倒下的时候,他的腿脖子好像是扭了一下,现在还是生疼生疼的,但他顾不上啊! “大夫人!老奴只是照了吩咐办事而已,何苦如此为难老奴!你这分明就是故意设计!”,他死盯着大夫人,一个一句怒声质问。 “哦?照吩咐办事?谁的吩咐?谁允许你带着人来威胁本夫人的!”,大夫人起先还饶有兴味,但越问就越怒。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计,眼前这个老狗也不例外! 大夫人心中清楚,秦管家的确算是按照吩咐办事,但是这不代表着他可以借此威胁她! “自然是老太爷的吩咐,大夫人,老太爷只是想让三少爷回到白家,再让十二小姐在这别院里住小住一阵子,您何必如此仗势欺人,若您不愿,自可以与老太爷商量,何必为难老奴!” 【通归柚留】,这是秦管家刚刚收到的飞鸽上的信息。 让三少爷回白家,他是十分理解的,毕竟中秋快到了,好端端的少爷一直留在别院里作什么? 而对于留下白纤柚这一点,虽然他也疑惑老太爷为何要将自己的嫡孙女边缘化。但毕竟飞鸽送来的信息的确就是如此啊!,他一点不虚! 至于大夫人所说的威胁,没错!他刚刚的确是威胁了!但那威胁根本就不痛不痒,毕竟白纤柚一个小孩,住在别院,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还不是他来决定的,就算大夫人隔三岔五来一趟,还能日日守着不成? 但他没有想到啊…… 他才刚刚说了一句,“山野乡下,物资匮乏,怕是会伺候不精心。” 只不过是想拿点好处,让大夫人,出点银子,买个各家顺遂罢了。 结果大夫人一挥手,就涌出了那么多的家丁,更可怕的是,他甚至不知道大夫人是何时布置的这些人! “哦?是老太爷吗?你确定?”,大夫人冷笑着。 秦管家皱眉冷哼了一声,对大夫人的所作所为显然是不满极了。 “自然是确定的。”,说着他还哆嗦着从怀中取了小纸卷。 上头赫然写着,“通归柚留”四个字! 大夫人接过纸条,只看了一眼,便仔细地收了起来,然后就再不理会秦管家了,反而是回过头,对高进说道 “高进,现在出发把秦管家带回白家,看好了他!” 明日一早,可有大戏要上! 正文卷 第117章.婆媳传承 () 翌日,清晨。 景伍起了个大早,今日她要去延鹤堂请安,这是大夫人吩咐她的。 “姑娘,昨儿你也不等等我。”,佳人绞了帕子,递给景伍,顺带埋怨了一句。 景伍没有回答,只是接过帕子,覆到了自己的脸上。温热的帕子,一点点地将疲惫带走。 她是昨夜连夜跟着大夫人回来的,马车一路奔行,等到白家的时候,已经后半夜了。所以,她到现在其实也就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疲惫,但是不困…… 因为心头揣着事儿。 又半个时辰之后,景伍到了延鹤堂,此时,已有一个陌生的年轻夫人坐在了外间等候,此外,再无他人。 于是景伍拂了拂,行了个礼,但年轻夫人没有作出任何的回应,景伍感觉自己大概是被当作丫鬟了。对于年轻夫人的身份,虽然心中有了猜测,但她却是不敢贸然猜出口。 此时紫檀走了几步上前,“景姑娘,这是四夫人。” 景伍心道了一声,果然!今日会来请安,而且完全陌生的,还是这个年纪的,也只有四夫人了。 于此同时,一声“景姑娘”,也让四夫人侧过了头,她直勾勾地打量着景伍,显然是也意识到了这个“景姑娘”所指何人。 目光如炬啊…… 景伍只能重新端端正正地给四夫人又行了一礼,并口中称道,“景伍给四夫人请安。” 四夫人却是无动于衷地继续保持着打量,甚至应该说是探究。 足足过了好一会,她才抿了抿双唇,而后开口评价道,“你这规矩没有学好,比不上你娘的。” 随后又冷“哼”了一声,错开目光,不再看景伍一眼。 景伍默默腹诽了一句“阴阳怪气”,也懒得再搭理四夫人,只寻了个不显眼,又便于观察的角落站定,开始等待起来。 “诶,二嫂,我依稀记得大嫂应该是请安很及时的才对啊,都这个点了,怎么还不见人呢?”,四夫人微微地扭了头,忍不住对坐在她旁边的二夫人搭话。 按照道理来讲,今日是四房回到都城以后,第一次请安,没道理,大夫人会如此拿乔,故意给她们难堪啊? 难道自己昨日真的惹了大夫人不快?四夫人如此暗忖着,渐渐有点心慌起来。 二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瞥了一眼,神色莫名的四夫人。 “四弟妹,人吃五谷,难免可能会有点不舒服的时候,而且父亲和母亲,也从未要求过我们一定要请早安。大嫂今日便是有事耽搁了不来,也是不挂碍的,而且现在还不到辰时,是我们早到了。” “哦……哦……,是吗,我看大嫂昨日看着气色也还不错。” 四夫人胡乱地掩饰着自己此刻的慌乱与尴尬,一点都没有尴尬怼景伍时候的冷傲。 白家请安的规矩,请安从辰时开始,辰时之前若无大事,不可打扰老太爷和老夫人休息,用早膳。 老太爷和老夫人不可能,没有早晚地等着人来请安。 所以一般,众人来请安都会卡点在辰时左右到,来得早了就略等一等,反倒趁着这个时间,各房夫人和小姐妹之间还能说说话,联络联络感情。 “倒是四弟妹啊,四弟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你们昨日不在一起吗?” 二夫人突然倒向的发问,让四夫人一下子哑了嗓子。 她讪讪一笑,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作声。 刚好此时,辰时终于到了。 内外室相连的帘门处,开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紫檀上前打帘,众人也纷纷站起身来。 但出乎意料的,打头出来的不是老太爷也不是老夫人,居然正是刚刚被二夫人问到的白家四爷。 不算幼时那些模糊的记忆,这算是景伍第一次见到白家四爷。 景伍心中一窒,这简直就是成年版的白济迪,父子俩长得也太像了。不知道是不是白济迪的关系,她下意识地对白四爷有点抵触。 白四爷并没有急着与众人寒暄,而是站定之后,接过了紫檀手中的活,欠着身,打起帘子。 随后,老太爷与老夫人相携而出。 “父亲,母亲……” “祖父……,祖母……” 在众人的呼唤声中,二老坐上了主位。 随后,众人又按着辈分年龄,依次行了礼,问了安。 老夫人有些无精打采地扫过众人。 “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我老婆子要去睡个回笼觉,你们若是无事便散了。” 老夫人一开口,竟是就要散了眼前众人。 老太爷无奈地看了老妻一眼,但也并没有出言反驳。 倒是四房夫妇俩,一下子双双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一个气的,一个是急的。 “噗通”,四夫人赶紧低头跪下。 再抬头时,已是泪水簌簌。 “父亲、母亲,儿媳自问嫁入白家以来,一直都兢兢业业,相夫教子,并无什么过错,但是四爷与梅氏之间的事情,实在是太伤儿媳了,还请父亲、母亲能为儿媳做主。” 她早早地来到延鹤堂,本是想着在请安点之前,最好能先与老太爷和老夫人通个气,至少先哭诉一顿。 但紫檀却一直拦着,不让她进到内室。 眼看着自己的丈夫捷足先登了,而她的嫡婆婆还如此轻描淡写地让散了!在盐官时,她无处可依,而现在已经回了白家,若是今日她就这样退让了,那岂不是意味着她在白家上下面前,默认了梅氏? 不,绝对不可以! 四夫人膝行了几步,直接一路跪到了近前。 “父亲,母亲,南边风气如此,儿媳人微言轻,无话可说,但现在已经回了都城了,是时候拨乱反正了啊!” 老夫人烦闷地侧过双腿,与四夫人保持距离。 “什么梅氏,什么乱七八糟的,拨乱反正,还有你这是哪儿学来的做派啊,给我离远一点!” 老夫人的举措和训斥,让四夫人一时间都忘记了要哭了。 她都那么惨了?这老太婆居然还如此轻慢她?!! 四夫人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几句。 却只听外头传来了大夫人的声音。 “四弟妹,收起你的眼泪,你的事情等会再说……” 四夫人呆愣愣地回过头,大夫人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的耳中听到了大夫人的请安声音,“儿媳给父亲请安,给母亲……” 但她的心中,想的却是。 讨人厌,难道是婆媳传承的吗? 正文卷 第118章.笔迹 () 老夫人神色冷淡地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的大儿媳,随后又将目光绕到跪坐在地上,俨然呆傻的四儿媳。 心中甚是不明白,怎么这一个个的,有太平日子不过,非要闹得如此难堪! 尤其是大儿媳钟氏,这几年来真是愈发得目中无人了! “你这是也要跟着一块闹吗?”,她冷着脸发问。 大夫人淡笑一声,“闹?儿媳怎么会是闹呢,儿媳只是来询问父亲一些问题罢了。” 这倒是让大夫人意外极了,下意识地就往身边的丈夫看去,这,儿媳妇和公爹之间还能有什么问题吗? 而老太爷此刻,也是不由得心生意外。 难道安平镇,真的有什么问题吗? 关于昨日秦管家的所言,他是不信的。 自己的孙子自己清楚,白济远这熊孙子虽说平日里顽劣了些,没轻没重了些,但本质伤不仅不坏,甚至还能说是良善,像是故意伤人这种事情,他绝对没有可能会去做的;但反观白济通,说实话,他是不喜的,白济通小时看着还算尚可,但自从他的嫡长孙早逝之后,这白济通明显地就愈发跋扈,并且目中无人起来了,这几年欺辱奴仆,构陷弟妹的事儿,也没有少干,只是都还不算太出格,加之白济通年岁渐长,他作为祖父也不好太过责罚! 所以,秦管家昨夜如此兴师动众,在老太爷看来简直就是小题大做!孙子之间小打小闹他信,但持械伤人,致人昏迷,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保不齐是白济通又在作妖,而白济远这个傻孙子怕是还蒙在鼓里。 也正是怀了这样的想法,后头景伍带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孙女来的时候,他才会心思一动之下,顺手推了一下,让景伍和白纤柚去帮白济远一把。所期的就是想让,素来聪慧的景伍和一向机灵的白纤柚,去帮一帮白济远那傻孙子,顺带也侧面地敲打一下白济通。 装晕构陷幼弟,这种荒唐的事情,如果只是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那还能算是无伤大雅;但若是大人们掺和进去了,那就真的是难堪了!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白济通那点把戏,在白老太爷这,连看都不需要看,老太爷只听一耳朵,白济通就原形毕露了! 但眼下,大夫人的举措,却让老太爷有点不确定起来了,难道他想错了? “咳咳……,纤柚可是回来了?” 老太爷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随后目光对上前方的大儿媳,也不问大儿媳有什么问题,反倒是先主动问起了白纤柚。 今日大夫人是独自一人来的延鹤堂,甚至连个随侍的,都没有带,这白纤柚自然是更加不见人影了。 大夫人屈了屈膝道,“回来了,只是昨夜回来得实在是有些晚了,就没有忍心喊她起来,还请父亲、母亲见谅。” “咳……咳……,无事,嗯……,回来了就好。” “老大家的,那可是济远出了什么事情吗?” 如果白纤柚那没有问题,那难道是白济远这傻孙子出事儿了? 大夫人摇了摇头,“济远无事。” 不待老太爷继续一点点的试探,大夫人又继续直接道,“儿媳敢问父亲,昨夜可有往安平镇给秦管家去过飞鸽?” “不曾。”,老太爷皱起眉头,想都没想直接回道。 “如此,父亲您再看看这可是您的笔迹。”,大夫人说着就拿出了昨夜里,从秦管家那拿到的那张小纸条。 老太爷顺手接过,看了两眼,原本就皱起的眉头,简直都要纠到一块去了。 眼前【通归柚留】的四个字,怎么看都和自己的笔迹,一摸一样! “吼哟,你这老头什么时候写的啊,你莫不是老糊涂了?这昨日里秦管家都已经到了咱的延鹤堂了,有什么要说的,你长着嘴巴,不会说的吗?作什么要这样多此一举?” 不知何时,老夫人已经侧过了身,正盯着老太爷手中的小纸条看着。 她直接承认纸条上的笔迹,是老太爷的,但是更多的却是在阐述,老太爷没有写这个的动机。 而也正如老夫人所说的那样,人都到面前了,直接口头吩咐了,不比这样容易留下证据,又耗时耗力的方式强的多。 此时老太爷,也慢慢地回过了神。 “不是我写的。”,他否认道,“这个‘留’字下的‘田’,过于端正了些。” 一开始拿到纸条的时候,一眼看到是他的笔迹的时候,他是惊的,一下子竟是有点转不过来。 他的笔迹很有个人的特点,一般人是很难模仿的。若非细辨之下,还是有些许的差别的,怕是连他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老糊涂了! 老夫人也接过了纸条,“还真不是你写的。”,说着转过头,又对大夫人道,“这是谁写的啊?写给秦管家的?” “这张字条正是昨日,从秦管家那拿到的,至于谁写的,儿媳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大夫人顿了顿,然后转过身面对着其余人,然后继续说道。 “只是,儿媳也是实在想不明白,这为何就非要指名让六岁的柚儿,留在别院,而让‘生着病’白济通回来,这当中有什么深意吗?” 此时,原本跪坐在地上的四夫人,早已在众人不觉中,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子上。 她道,“大嫂,这就是你要问的事情吗?纤柚现在不是没有留在别院吗,那济通不也还在养病吗!兴许只是个恶作剧呢,你这也太小题大做了!” 语气中有明显的怨愤。 怎么能不怨愤?她跪也跪了,哭也哭了,场子的完全铺开了,眼看着这几年来,想了多少回的事儿,就要达成了,却这样让大夫人一句话,搅和地她直接下不来台! “小题大做?四弟妹,我看你是在江南那过的太顺遂了?没错,这一次这张纸条没有造成什么事端,但是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个人竟然可以将父亲的笔迹模仿得如此相似,甚至连父亲本人都无法一眼辨别,今日此人可以写这四个字,明日就可以写的更多!” “这当中的问题,你竟一点都不出来吗?” 正文卷 第119章.鸽子 ()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哑了嗓子。 的确,从大局上来讲,白纤柚是不是留在别院,白济通是不是回到白家,这之中并没有太多的关系,但是若有人拿着白家老太爷的字迹来故意搞事情,那可就真的不是小事情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嫂,你说的我自然明白,我只是……我只是……”,四夫人无措地想要解释两句,却干巴巴得一旦理由都想不到。 突然,一直没有开口的白四爷,说话了。 “大嫂,言玉她只是就事论事,她向来比较单纯,对一些阴谋诡计,尔虞我诈的事情,没有什么概念。” “是吗?那四弟倒的确是把四弟妹,保护得甚好啊,儿子都那么大了,当娘的还是如此单纯,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大夫人目光逡巡在四房在场的三人之间,今日四房就来了三人,也就是四爷和四夫人,以及他们的嫡子,白济迪。 四房其他的几个庶子庶女,却是一个都未见。 “大嫂,四弟妹一向是心直口快的,加上年纪小,顾虑不周到也是有的,日后多多提点一些,知晓的多了,也就不会如此了。” “是啊,大嫂,我像四弟妹这会年纪的时候,也还是两眼一抹黑,还是多亏了大嫂,二嫂还有母亲的教诲呢……” 二夫人打起圆场,三夫人也开始帮腔。 尬尴的场面,倒是一时间看上去,颇有一点其乐融融的意味…… 最后,就连四夫人都借坡下驴地说自己年纪小,还不懂事云云…… 直听得景伍感到牙酸,四夫人都三十了……,放在现代的话,勉强还是个年轻人,但是在眼下这个时代,三十当上祖母的也并不少见啊,就这样的年轻人,敬谢不敏! “那四弟妹,以后还是少说少做,多看多听,不是什么时候都有人帮腔的。” 大夫人说完之后,果然不再理会四夫人。 她再次对上了老太爷,“父亲,您看这件事要如何处理?” 略微思索了一下,老太爷问道,“鸽子还在吗?” 这鸽子,自热指的就是送了这封信,给秦管家的那一只鸽子。 能传信的鸽子很少,需要一点点慢慢地训练,而白家能用来传信的鸽子,其实也没有几只,但每一只都是老太爷亲手训练出来的,自从将家主的位置让出给白大爷之后,老太爷就爱鼓捣一点鸟雀。 每一只能传信的鸽子,他都能认得出来,而能传信到别院的鸽子,也就只能是他养的那几只了。 “在的,儿媳带来了的,父亲可要辨一辨?”,大夫人道。 老太爷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于是,大夫人唤了一声“点翠,把鸽子取来。” 没一会儿,点翠就进到堂内,手中还拎着一个很小的鸟笼,这个鸟笼子显然不应该是关鸽子的,体型硕大的鸽子挤在一个小小的鸟笼之内,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安与害怕。 如此可怜的样子,直把老太爷看得心中难受,这鸟雀可不该如此对待啊。 他哎呦了一声,直接起身上前,夺过点翠受手中的笼子。 一边打开鸟笼,伸手去拿里面的鸽子,一边埋怨着,“这也太憋屈了,这门洞这么小,明显就只能关关金丝雀,鸽子体型如此大,就不能找个大一点的笼子吗?瞧把这小东西,憋屈的!” “行了,你看看是你的鸽子吗!”,老夫人出言制止了白老太爷,喋喋不休的埋怨。 点翠面露尴尬,鸟雀上她一点不懂,事实上,老太爷说的一点没有错,这笼子原先是挂在别院廊下,里头原先所关的正是一只金丝雀,她担心鸽子跑了,于是放走了金丝雀,硬是把鸽子给塞进了原先关金丝雀的鸟笼里,当时她还埋怨这鸟笼的门,做的太小呢…… “哎哟,我这不是在看吗……,这小东西还受伤了,这也太粗鲁了。”,老天爷打开鸽子的翅膀,看到一道明显的伤口,显得有点愤慨。 “没错,是我的鸽子,只是,这一只,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一只,应该是关在鸽舍里的才对,我昨日白天还见过它,哎才一天的功夫,就成这样了……” 老夫人看着老太爷,忍不住撇了撇嘴,而后转过了头,“那简单了,谁拿了鸽子,谁就是写这字条的人,紫檀,你现在去后头鸽舍那,把看鸟的给叫来。” 不一会,一个约莫四五十的男子就跟着紫檀来到了堂内。 “小的周永安,见过老太爷,见过老夫人,见过四爷,见过……” 周永安,先一溜地行了礼,问了安,这才看见老太爷手中捧着的白鸽。 他轻“咦”了一声,不确定地问道,“老太爷,这可是三雪?” 三雪正是老太爷手中,这只鸽子的名字。 “你这东西,你还认得这是三雪啊……让你看个鸟,你都看不好,瞧给我三雪伤的!” “哎呦,您老可冤枉小的了,这三雪,小人都已经寻了一整天了,昨日下晌的时候,它还是在的,小人就是去调配了一下鸟食的功夫,它就不见了啊,小人这也急地整宿没有睡着觉呢……” 周永安,并不知道,三雪昨夜里干了什么事情,还以为可能是自己昨日,没有关好鸽舍的门,让三雪给跑出去玩了,又被谁给捡到了,今日送到了老太爷这里来。 “周永安,本夫人问你,昨日除了你,还有谁靠近过鸽舍吗?”,大夫人冷声问道。 周永安心中“咯噔”了一声,他时常与老太爷一起养着鸟雀,两人算是有点共同的话题,他自认自己在老太爷的地方,还算是有几分面子,对上老太爷,只要不是太失责的事情,应该不会怎么样。 但是对上大夫人,这个女煞星,他就没有由来地感觉事情不妙! “大……大夫人,昨日,就小人啊……哦……哦对了,还有一个人来过鸽舍,可那人是,老太爷啊。” “是吗?那你一整个白天都在鸽舍那边吗?三餐也是在那解决的?” 周永安快速点了点头,“是的,大夫人。” “鸽舍那可没有给你开火的地方,你的三餐又是在那解决的,你的意思是父亲给你送的餐吗?” 正文卷 第120章.突然发作 () 周永安猛地朝着老太爷跪倒,“咚咚”,先磕了两个响头。 “太爷……太爷,您是晓得小人的,照顾这些鸟雀,小人一直都是尽心尽力的,只是吃饭、拉屎,这种事情是本能啊……,这可叫小人怎么办呀,小人不想死啊……,救救小人!太爷!” 老太爷面皮一涨,完全无法理解平日里能与他侃侃而谈,大聊养鸟经的人,骨子里竟是粗俗至此。 “谁要你这狗奴才的命了!问你点事情,就哭天抹泪的,成何体统!老大媳妇,你自己看着办!” 怒斥了一句,又将周永安甩锅出去,老太爷手抱三雪,赶紧往旁边闪身。 大夫人压了压心头的不适,“周永安是?你不必如此反应过激,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也就是了!” 周永安唯唯诺诺地垂着脑袋,应了声“是”。 大夫人道:“你最后一次见到这只鸽子是什么时候?” 周永安回道:“午饭后,我喂了一次鸽子,那会还是在的。” 大夫人继续问道:“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发现鸽子不见了的?” 周永安犹豫了,回头又看了一眼老太爷,而老太爷此刻全部的心思都在受伤的三雪上,哪儿会关注如此一个粗鄙的下人。而大夫人的多番问话,也终于让他意识到,眼下并不是,一只鸽子偷跑出去玩了那么简单…… “刚……刚刚,去清理鸽舍的时候,发现的。”,声音细弱蚊蝇。 大夫人下意识地挑了挑眉毛,刚刚这周永安可不是这样说的,他原本可是说自己因为“三雪”不见了,一夜都没有睡好呢! “也就是说,你昨日中午喂完鸽子以后,就离开了,直到今日清晨才又去的鸽舍。”,大夫人肯定地说道。 周永安张了张嘴想要辩驳一二,扯个谎,说自己没有注意到什么,但旋即又想到三雪的鸽舍,是极为宽敞的,又偏偏一个鸽笼里就只有一只鸽子,若是少一只,一眼就能察觉出来。 没有注意到什么的,根本就不会存在。 于是只能艰难地憋出一个“是”。 老太爷捧着“三雪”怒目而视,“那往日里,为何我一去,总能看见你!” 周永安这时才反应过来,他竟是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照着大夫人的逻辑,说了如此蠢的实话! 再想要找补,已是属实晚矣! 瞬间就慌了心神,他想要再说些求饶的话,一张嘴却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仿佛嗓子眼里被塞了麻团一般,干涸刺挠! 于是,情急之下,只能“砰、砰、砰”地,以头抢地。 甚至他连四周的说话声音,都已经听不太懂了。 整个人恍若是魔障了一般! 任凭大夫人或者是老天爷如何再说,周永安都只晓得一个劲的磕头。 哪怕是老太爷,气愤之下,一脚踹倒了周永安。 他也只是呆愣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然后依旧是“砰、砰、砰”地磕头…… “中邪了吗?还是被吓得啊这是,是大嫂太凶了吗?”,四夫人往四爷身后一躲,惴惴不安地说道。 “不懂就不要乱说!”,四爷冷声警告,随后又像大夫人投去了歉意的眼神。 他的妻子口无遮拦的,得罪了大夫人也就罢了,若是得罪了他的父亲,那这白家还会有他的立锥之地吗?要是周永安真的是被吓到的,最后发声的可不是大夫人钟氏,而是他的父亲,白家的老太爷! 反观大夫人,她哪儿还有心思去顾及四夫人如何,想要抓住幕后之人,这眼下疯魔了的周永安可是关键的第一步! 就在此时,清晰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清晰地落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直至跨入到室内,脚步声才湮灭在厚厚的地毯之中。 “我有办法,让他恢复神智,散开。” 冷清的声音,落入每个人的耳中,众人心中因周永安的异常而产生的慌乱,瞬间就消弭一空。 就连大夫人都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三弟,你这是何时回来的。”,大夫人道。 “没走。” 白三爷回答了一声后,面朝老太爷,略弯了弯腰,“父亲”。 随后也不管老太爷作何反应,径直走到周永安的身边。 周永安此刻还是在一个接着一个地磕头,而他跪拜的方向,却是明明空无一人。 白三爷轻道了一声,“有趣”,随后右手成爪,再稍一矮身,就将周永安的头颅握在了手中! “疼吗?”,他问道。 他的手好像是有吸力一般,牢牢锁住了周永安的头颅,连带着周永安的眉眼都在往上提。 “额……”,周永安好像是还想弯下腰,去磕头,但白三爷手中力道却又加了一分,而后周永安脸上的五官都开始扭曲了起来! 那弯下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腰,却是怎么都下不去了! “疼吗?”,白三爷再次发问。 下一瞬! “额……疼……疼!”,周永安突然恢复了语言的能力,应和着白三爷的问话,开始呼痛。 白三爷的右臂,此刻却是猛地一甩,瞬间就将周永安从自己的手中甩头。 而离了白三爷手的周永安,好像是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一般,整个人倒飞而出,去向却是白家四爷,以及依旧躲在白四爷身后的四夫人! 距离极近,发生的又突然,根本就无处可躲! “碰”一声,周永安直接倒扑到了白家四爷的身上,白四爷虽然没有被撞倒,却是“扑”地吐出了一大口黄水,反倒是四夫人因为角度的关系,只是踉跄了一下,并无大概。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是面色不改道了句:“不好意思,四弟,手滑了。” 白四爷擦了擦嘴角,挡开凑上来的四夫人,回道,“还行!” 而这时候,原本倒坐在地上的周永安也爬了起来。 他忌惮地看了一眼白三爷,随后又向老太爷拱了拱手,神情已完全恢复了正常。 “太爷,小人昨日确有失职,但却是有人故意引了小人离开的,说是在后溪山发现了一只没见过的鸟,小人按捺不住就去了,结果一去,鸟没看见,却是看见一帮子前院小厮组了牌局,小的除了鸟雀,也就这点子爱好了,所以,就没有忍住。” 正文卷 第121.鸽子的家 () 这么一抛一摔,却突然像是打开了开往真相的大门一般。 周永安头脑无比清晰地就交代了,昨日里发生的种种事情,只要是他觉得有异样的,就连觉得昨日的豆角闷的有点烂,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都一一交代了出来。 刚刚是恼他不说,现在是烦他说得太多,反而失了重点! 大夫人一手抬起揉着,饱涨的脑袋,一手对周永安做了个示意“停止”的动作。 然后,大夫人说道:“行了,这些你都别说了,你说有人来和你说有怪鸟,那个人是谁?” 周永安面露尴尬,“当时那人是在我背后叫唤的,就说了一句,‘后溪山有只怪鸟’,等我回过头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跑掉了,应该是个穿蓝色衣服的小姑娘。” “蓝色衣服的小姑娘?”,大夫人反复咀嚼着这话,随后又问,“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只听到声音,那你有听出来是谁吗?” 若是在周永安,能够直接以声辨人,那自然是最好,但若是不能,就免不了要从“蓝色衣服”下手。 白家一般的丫鬟,都是着墨绿色衣衫的,只有各个夫人或者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会着装各异一些,一来是这些丫鬟本就比普通的丫鬟待遇上要好上不少,二来,就是主子们经常会有布料衣物上的打赏,这样一来,她们的选择就会多上不少。 想到此处,大夫人不禁将视线往在场众人,身后所立的贴身丫鬟们扫去。 却是发现,唯一穿蓝衣的居然只有四夫人身后的丫鬟,但她绝对不是什么小丫鬟,此人大夫人认得,正是燕雪。 燕雪和景伍的生母,还有九小姐的生母一样,都是四夫人当年带过来的陪嫁丫鬟,只是比起其他几人,当时的燕雪算是比较年幼的,但现在差不多十年过去了,当初再年幼的小丫鬟,也早已长大了,如今的燕雪早就是个二十多岁的老姑娘了!断断不会是周永安口中的“小丫鬟”。 “大嫂!”,四夫人疾声唤道,倒是让正在思量中的大夫人,瞬间断了思绪。 “大嫂,你为何,一直往我这看,你莫不是觉得我是我拿了什么鸽子?” 四夫人这一次的卖蠢,就连她自己年幼的儿子都看不下去了,白济迪扯了扯自己母亲的衣袖,“母亲,大伯母不是在看您,大伯母看得是燕雪姑姑。” “那不还是在打量我吗?燕雪引开,然后我拿鸽子,是这样的意思吗?”,四夫人好像是钻进了牛角出不来了一般,对大夫人简直是耿耿于怀。 就在白济通以为,自己母亲怕不是要被祖父、祖母,又或者是大伯母或者干脆是他父亲训斥的时候,他却意外地听到了大夫人惊喜的声音。 大夫人说,“四弟妹,你说的不错!” 四夫人其实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在胡搅蛮缠?但是这事情她没有做过,甚至她们四房连被怀疑的可能都没有,毕竟他们是昨日刚刚回来的。并且,刚刚那周永安说的时间点,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昨天那个时间,她是在致宁院的。 哪儿来的分身术,能来偷鸽子? 她胡搅蛮缠,因为她有底气不是自己干的啊!但是她听到了什么?大夫人居然说她说的对!!? “大……大嫂,什么……什么我说的对!我昨日那会不是和你在一块吗?你不要含血喷人。” 大夫人却是貌似好脾气地笑了笑,“四弟妹,你不要紧张,我的意思是,鸽子需要人拿着捧着,这一点你说的对。” 茅塞顿开! 鸽子的确是一种比较通人性,听话的鸟类,但却还没有聪明到,可以完全按照旁人想法去行事的程度。 试问,一只鸽子,贸然被人拿出鸽子笼,想要用鸽子的人,会完全信得过一只鸽子吗? 退一步来说,就算来人完全相信这只鸽子,那难道这个人就不会担心鸽子,被拿出来之后会直接飞走了吗? 飞翔总归是鸟类最基础的本能了。 那么势必,此人肯定是要捧着这只鸽子走的,但一个人突然捧着一只鸽子,尤其这鸽子还是老太爷的心爱之鸽。那么,这个人,又要如何带着鸽子走出延鹤堂? 除非说是将鸽子,用餐盒之类,能够储蓄东西的给装起来! 而延鹤堂本身是有小厨房的,就算提着食盒,一般也是直接送到老太爷和老夫人处,很少会有延鹤堂的餐盒之类的提出延鹤堂,就算有,那也必定是有迹可寻的。 如此相通了之后,大夫人的眉头总算了舒展了不少,连带着看四夫人都悦目了不少。 于是,当下,大夫人便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父亲、母亲,容禀……,…………所以,只需要让紫檀查一查,有哪些昨日那个时间点,出入过延鹤堂的餐盒或者是可以装得下一只鸽子大小的容器,大致也就能锁定范围了。” 大夫人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范围缩小之后,自然顺藤摸瓜地,也就能找出那个幕后与特意模仿父亲笔迹之人了。”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一时间都为大夫人的急思所蛰伏。 老太爷赶紧,就喊了紫檀按照大夫人所说的去查,所有人都一下子陷入了即将获得真相的期待之中。 场中唯独两人神色各异。 一个是四夫人,毕竟她谋划已久的事情,都已经开了头了,就这样直接被大夫人给摁下了,甭管大夫人所在做的事情,影响有多深厚,现在所面对的情况有多离奇,曲折,她都提不起兴致来。若是让她此刻,来找找大夫人的茬,她现在可能还能高兴一点。 而另一个人,就是景伍了。 飞鸽传书,听着很神奇,但其实只是利用了鸽子极强的方向感以及恋家的特性。 鸽子的家,只有一个啊!所以一只鸽子,通常是只能做到单向通讯的!即先将鸽子带走到别的地方,一旦需要传信,就可以放飞鸽子,鸽子会自行回家,回到原来的地方,同时起到了传递书信的目的。 难道老太爷手中的这只鸽子,以为的家是别院,不然这只鸽子如何能做到将信件带到别院? 正文卷 第122章.白纤樚的害怕 () 虽然心中的疑惑万千,但景伍却并没有开口。 白家在场的孙辈们,此刻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又哪儿来的她开口的份? 她只要安心地看着这一出大戏便可以了。 况且连她都能想到的问题,她才不信,玩了这么多年鸟雀,甚至是一手训出了信鸽的老太爷,会没有发现这当中的蹊跷之处。 所以,景伍料想,这其中必然还是有什么,她没有看明白的地方! 她忍不住将视线转到,白纤桐和白纤姐俩身上,虽然姐俩关系不甚融洽,但因为今日延鹤堂请安的人实在是不少,而且一个个的都因为这件事而绊住了脚,谁都不好先行离开,人一多,地方统共也就这点,这对姐妹只能挨着坐在一块。 当然景伍主要观察的,还是白纤桐。毕竟白纤桐的诡异之处,她已经领教过一次了,若说搞鬼,白纤桐的嫌疑,在她看来,绝对是排在首位! 只是眼下的白纤桐,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淡定了! 反倒是一边的白纤,在感觉到她的视线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景伍也大致能猜到这个熊孩子,此刻估计又在心里骂她是“狗奴才”了,想到此处,景伍只得悻悻转过目光,不愿自讨没趣。 没过很久,紫檀就又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个婆子。 这个婆子,景伍认得,正是延鹤堂的看门婆子,姓马。 紫檀伏了伏,开口说道。 “太爷、老夫人、大夫人……,婢子已经细细问过了马婆了,昨日下晌的时候,就只有十三小姐的贴身婢女蓝梦,提着食盒来过延鹤堂,说是十三小姐想喝张姑姑炖的燕窝,而且当时她身穿的就是蓝衣。” 话音一落,蓝梦还来不及自辩。 白纤就已经彻底炸毛了,“你这个狗奴才,说什么呢!你意思是本小姐偷了祖父的鸽子吗!” “那你还真是高看本小姐了!我拿了鸽子又能如何,虽然我没有见到字条上的字,但是想也知道,那字肯定是很像祖父的字的,你是觉得本小姐写的出来吗!?” 关键时刻,白纤的脑袋还是很好使的! 众人原先被紫檀吊起的疑惑,也都纷纷消弭不见,的确,白纤才多大? 过完年,她才堪堪满六岁,而且素日里她也不是什么用功的主,她现在能把自己的名字写明白就已经很不错了,妄想要她模仿老太爷的字迹,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下一瞬,蓝梦就“碰”一声跪倒,抓着白纤的裙角,就开始哀嚎,“小姐,求求您绕过婢子,婢子怕了啊,婢子不想死。” “你在说些什么啊!我怎么你了啊!?” 白纤慌了,用尽浑身的力气,想要推开蓝梦,但奈何却人小力弱。 蓝梦继续“咚咚”地又朝着白纤磕了两个头。 随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站起身来,走到了正中央,又“碰”地一下,面朝着老太爷和老夫人的方向跪倒。 “鸽子是十三小姐,让婢子去偷的,小姐说她想玩鸽子,但是又怕太爷不肯,于是逼着婢子去偷鸽子,不然就要发卖了婢子,婢子害怕啊……只能故意引开了周叔,然后又回了鸽舍,偷了鸽子。” “但字条的事情,婢子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婢子知错了,婢子真的知道错了,求太爷开恩,求老夫人开恩啊,婢子不想死啊……” 蓝梦如此快速地就对偷鸽子的事情供认不讳,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白纤面色涨红!眼泪一下子就从她的眼眶中崩出! 倒不是委屈,纯粹就是气的。 她大声地斥责道:“你这个狗奴才,胡说八道!谁要玩鸽子了!那种东西,送给我,我都不想碰一下,你为什么要污蔑我!” “小姐,您就给婢子留一条生路,明明就是您说的啊……,婢子好歹伺候了您这么多年啊……” 蓝梦继续哭诉着,话里行间都是在暗指,事情是白纤指使的。 突然“扑腾腾”,一道白影掠过。 “啊!!救命啊!啊!!!”,尖刺耳的尖叫声响起。 原本气势十足的白纤,突然抱头鼠窜,一下子就躲到了离她最近的大夫人身后。 但白影只是扑腾了几下,就落到了地上。 俨然就是老太爷原本捧在手里的那只白鸽,三雪。 老太爷上前几步,捡起落在地上的三雪,“老大家的,儿怕是吓得不轻,先让她回去,一只受了伤,只能扑腾两下的小鸽子都能把她吓成这样,打死她都不敢打鸽子的主意,况且,这丫头平日里虽然咋咋呼呼的,但她也想不出如此阴损的招儿。” 大夫人感觉到,自己身后的白纤依旧在不停地颤抖着,这种骨子里对禽类的害怕是天生的,怎么假装? 这个世上,有人怕虫,有人怕蟑螂,自然也有人害怕鸟类。 而白纤显然就是个怕鸟的,刚刚其他的人都只是下意识地被突然出现的三雪给吓了一下,只有白纤,抱头鼠窜,甚至害怕到,慌不择路,躲到了她这个“杀母仇人”的身后。 大夫人点了点头,稍微侧过身,扶住了白纤,“自然,儿媳自然是相信纤的,纤年纪小,儿媳这就差人给她送回去。” “母亲,我送十三妹妹回去。”,突然,一直很安静的白纤桐搭腔道。 白纤是白纤桐的血亲妹妹,况且两人还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由白纤桐将白纤带回去,完全是合情合理。 “纤你说呢?”,大夫人没有回答白纤桐,反而是开口问了惊魂甫定的白纤。 出人意料的是,白纤摇了摇头,“不……回去。” 这时,老夫人道,“紫檀,送十三小姐去她原先的房间。” 白纤是老夫人一手养大的,到底是有点心疼。 白纤怕鸟,老夫人自然是知道的,不仅老夫人知道,老太爷也是知道的。 但白纤一直都是个很倔强的孩子,她一直都故意隐藏着这一份害怕,尤其是老太爷爱鸟,她却怕鸟,更是让白纤不敢随意表达这份害怕,就怕惹了自己祖父的厌烦。 所以在白纤辩不清楚的情况下,老太爷用了这样的方式,直接暴露了白纤的害怕,也将白纤从这场混乱中摘了出来。 正文卷 第123章.真道长 () 白纤跟着紫檀离开了,她之前在延鹤堂的房间并没有保留下来,但是基本的床架子、床褥之类的,还是在的,少了的只是白纤这五年间的印记。 而此刻堂内,原本还十分淡定的白纤桐,终于开始慌了,她觉得自己可能是被猜到了,但她依旧在掩饰着,因为她不确定自己究竟暴露了哪些,又暴露了几分。 “老四,你那屋子什么的都收拾好了?”,老太爷突然说道。 白四爷一怔,却又旋即明白过来,自己父亲这是不希望,自己看到之后发生的事情,于是他轻喟了一声。 起身作揖,“儿子明日再来与父亲、母亲请安,今日就先告退了。” 老太爷点了点头,而老夫人干脆就当没看见,没听见。 四夫人虽然是不甘心,但却不敢逆反自己的丈夫,只得不情不愿地拽着儿子,跟着丈夫离开,白纤栎也乖觉地借口,要帮四夫人和弟弟妹妹,一起跟着离开了。 至于二夫人和三夫人,她们也想借口离开,却是直接都被老夫人给压了下来。 另一头大夫人看到送完白纤去而复返的紫檀,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对白纤楠说道,“我担心纤一个人怕是不安稳,纤楠你去陪陪她。” 白纤楠如蒙大赦,赶紧起身回了声“是”,匆匆就离开了,离开前都没有想到要和老太爷和老夫人先打一声招呼。 她再笨,再是脑子不转弯,也看出了眼下的诡谲气氛,二夫人和三夫人想走都走不掉,她要是能走却不走的话,那也太傻了! 再去了一个白纤楠。 堂中好像一下子就空旷了起来。 连带着原本,隐在暗处的景伍都显眼了起来。 老夫人乍一眼看到景伍,立刻脸色大变。 “你这丫头,怎么也在这里呀……快回去,快回去!” 一开口,就想将她驱出这个混乱的中心。 与此同时,其他剩下的人,也随着老夫人的话,将目光转到了景伍的身上。 老太爷帮腔老夫人,“听你祖母的,快去。” 如此,景伍只能求助地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敛下眉眼,“父亲,母亲,这是我的主意,让景伍留在这里。” 老夫人一脸的不同意,却是被一旁的老太爷给按了下来。 老太爷叹了口气,随后道:“别纠结来,纠结去了……就这样。” 老太爷语毕,大夫人立时以眼神示意点翠,点翠率先推出堂内,随后是紫檀带着一众延鹤堂的丫鬟也跟着退了出去。 再之后,剩余下的二夫人和三夫人也旋即让自己的贴身丫鬟们退出。 此时,堂中唯二的白家小姐,除了白纤桐以外,还剩下一个白纤桦。 但两人的处境与心态完全是天壤之别! 不同于白纤桐逐渐慌张起来的神色,白纤桦此刻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在看戏一般。 “你也出去。”,白纤桦对身后的丫鬟开口道。 丫鬟应声而出。 此刻堂内只剩下了,白家的老太爷和老夫人,大房、二房以及三房的当家夫人,另外就是景伍和白纤桦,以及白纤桐主仆俩。 白纤桐逐渐慌乱,她身后的蓝漾比她更慌。 “小姐……婢子……婢子也出去吗?” 久久没有听到自己小姐的声音,蓝漾只能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你还想出去?那要不要我,顺便帮你脱了奴籍,再给你寻个积善人家,给你配一副得脸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当个正头娘子?” “呵呵……痴心妄想的jian婢!” 一改往日人前的温和,此刻的白纤桐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态,都刻薄到了极点! 景伍,心道了一声果然!今日这哪里是请安,分明就是白家的几个掌权人,专门为白纤桐设的局! 蓝漾已失魂落魄地瘫倒在地,而白纤桐的气焰,却是越来越嚣张。 一朵淡雅的茉莉,瞬间变成了长满尖刺的白蔷薇。 她目光冷淡地环视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了大夫人的身上。 “怎么?母亲,你怀疑是我,做的事儿吗?鸽子?还是字条?” “那你,有证据吗?” 大夫人丝毫不怵,面上满是嘲讽之色,“还当你是有什么能耐,居然如此沉不住气的吗?” “你想要什么证据?七花七石散还是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其他药?” “白纤桐,你以为你自己藏得很好吗?一个高门小姐,明明从小都没有接触过医理,却总是能拿出一些奇药,所以,你能先说说,你的原料从何而来吗?呵,你可别说,你种在了繁园里!” “你是妖孽吗?”,一字一句,击入人心! 大夫人的话,惊到了所有的人,但此刻最怕的还是白纤桐本人! 她最大的秘密,居然被大夫人一语道破了!重新回到自己儿啼时,又意外发现了自己,居然有了个装满了各种用途药物的小锦囊,这对一个不知道什么是穿越,什么是重生的古代小姐而言,可想而知,冲击会有多大! 她足足用了三四年的时间,去相信自己所遇到的一切。 本来,若是没有那个装药的锦囊,她可能会以为上一世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黄粱一梦,但偏偏药囊,如此神奇的,超出了认识范围的东西,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这就由不得她,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前世今生的安排! 但她在心中,又何尝是没有怀疑过自己究竟是人,还是鬼,又或者是个妖孽?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纤桐起身就想离开! 但是“砰”的一声,众人只见平日里最不受待见的白家三爷,挥了挥手,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白纤桐已经重新跌回了她原本坐着的椅子上。 而白三爷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个极小的拂尘! 俨然是,一副得道真人的模样…… 随即,他平淡地吐出一字,“说”。 只这一字,仿佛是咒语一般! 话音刚落,只见,倒在椅子上的白纤桐此刻正呆愣愣地抬起了头,面朝着白三爷,张开了嘴巴。 而于此同时,景伍内心,早已是惊涛骇浪不断。不仅仅是因为白纤桐,更多还是被白三爷,给吓到了! 爹呀!这是真道长啊! 正文卷 第124章.诡异发展 () 其实此刻,惊住的又何止是景伍一人! 准确来说,但凡是有眼睛能看到的,面对这样的场景,都维持不了淡定! 白纤桐的神色越来也迷茫,双目早已失去了焦距,仿佛瞬间变成了一具牵线的傀儡,而那控制着傀儡的线,正握着白家三爷的手中! 她缓缓开口,“嗯,说。” 白三爷意外地挑了挑眉,他本以为在他的施压之下,这个异魂会完全被镇,再加上道音指引,必定会自己主动交代所有,却没想到她的意志力居然如此强盛,虽然是被镇住了,但是潜意识里居然是不愿完全吐露! 轻吐一口长气,白家三爷淡淡对着其余诸人道,“有什么疑惑,问,你们的时间有限。” 自主交代,变成了被动答疑。 大夫人最先反应过来,正了正神,忌惮地扫过白三爷,目光最后落到了迷茫中的白纤桐身上。 “白纤桐,我问你,青衣的小产之后,那些针对柚儿的流言蜚语是不是你安排的?” 不管后头发生了多少事情,青衣的小产总归是导火索,而那些起初的流言就是打火石。 白纤桐茫然地转向大夫人,对着大夫人歪了歪头,似乎是在思考眼前的女人是谁,又好像是在回忆“青衣,柚儿”又是谁。 过了好一会,她才波澜不惊地应了一声“嗯”。 而与她对视着的大夫人,此刻已是怒火中烧,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对不起白纤桐的地方?以至于白纤桐居然要如此去害自己的女儿! “为什么?!”,大夫人咬着牙继续问道。 然而白纤桐却是呆愣愣回了一句,“权力,要权力。” 如此似是而非的回答,瞬间激怒了大夫人,她一步上前,牢牢抓紧了白纤桐的双肩。 “权力!什么权力!她一个六岁的小丫头,能有什么权力!你安的是什么心啊!你想要什么你直说啊!” 疼痛使得白纤桐开始面露挣扎。 白三爷暗道了一声,不好!迅速欺身上前,然后强硬地隔开了大夫人和白纤桐,肃然道:“你这样会刺-激她,让别人来问,时间不多了!” 大夫人低垂了头,平日里高贵光彩的人,此刻却显得有几分落魄。 就在众人觉得接下去的提问该转至,老太爷或者老夫人处时,大夫人却再一次开口了。 “景伍,你来问。” “我?”,景伍指了指自己,又疑惑地看向大夫人。 这里哪一个不是白家正儿八经的主人,这种事情怎么会轮到她头上? 景伍想要推让,但白三爷却是已经开始催促了,“快点,时间不多了!”,显然此刻不是什么谦让,或者是自谦的时候。 无奈之下,景伍只好走出站了良久的地方,走到人群视线的中央,走到白纤桐的面前。 “你是白纤桐吗?” “嗯。” 得,八成是个重生得没跑了,可惜才作了那么一幺蛾子,就被自家的道士叔叔给镇压了。 “那你是想取代白纤柚吗?” 此问一出,众人包括白三爷在内,都感觉莫名其妙,嫡庶之别,生来已定,这是能取代的? 但下一刻,白纤桐依旧是“嗯”了一声。 然后,景伍继续问道,“三个多月前,白纤柚被人谋杀那次,是你指使的吗?” “嗯” 这一刻,大夫人释然地了一声,过于纠结在这一次的事端之中,她怎么会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呢,只要白纤桐承认自己曾经想要谋害过她的女儿,那这一次的流言散播背后的种种,不管能不能问出来,白纤桐都已经难辞其咎了! 果不其然,在白纤桐承认了自己曾经的罪行之后,老太爷和老夫人都坐不住了! 老太爷怒斥,“糊涂啊!糊涂,本是亲姐妹,为何要如此相残……” 老夫人撇过了脸,显然是不愿再看白纤桐一眼。 景伍正待再问问,关于此次流言以及碧溪阁闹事的猜测,抬眼却见白三爷已提掌而来。 她下意识往后倒去,却是早已避之不及!左肩处瞬间布满了酸麻感,而这股酸麻还在不断地往她全身上下扩散开去! 但在他人眼中看来,刚刚发生的事情虽然有点突然,但却并不出格。 白三爷只是一掌轻轻拍向了逐渐开始挣扎的白纤桐,明明没有碰到景伍,但景伍好像是被白三爷突然的动作给吓到了,往后躲了一下,就这么简单! 没有人知道,白三爷明着是掌击白纤桐,暗里携带了那一掌之中,一半威力的掌风,此刻已经肆虐在了景伍的身体之中! 一个异魂,一个异数,就应该一同消失! 随后,白三爷又对着,已经昏迷倒地的白纤桐隔空做个了“抓取”的动作。 天生有异之人,易生异宝,而他的这个隔房侄女,显然就是一个身怀异宝的异魂! 如此机遇,却不知善用,整日困顿在小小的后宅之中,只知道一些蝇营狗苟,这异宝何不给了他,才好不让宝物蒙尘! 但良久之后。 他伸出的空荡荡的手,依旧是空荡荡的,一无所获! 无论虚实,皆一无所获! 而景伍此刻却是麻痹尽退,根本不用猜,刚刚的异样肯定是白三爷这个道长所为! “三爷,这是把七小姐给打晕了吗?”,景伍说道。 白三爷听到景伍的声音,猛然转过身,看到没事人一样的景伍,已是满脸的错愕! “你没事?” “多谢三爷关心了!倒是七小姐不知如何了?” 虽然知道肯定是白三爷,搞了鬼,但她可不敢冒险,白三爷会针对她,说明对她也起了疑心,她可不想像白纤桐那样,变成你问我答的傀儡! 而其余众人也在,景伍和白三爷的对话中,渐渐缓过神来。 这轻飘飘的一掌就将人打晕了?或者,干脆是已经打死了? 没有收到异宝,也没有顺手收拾掉景伍。 白三爷再也保持不了处变不惊,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一拂广袖,没有任何解释,直接大步扬长而去! 留下了一脸尴尬无助的白纤桦。 原本大夫人精心准备的一场三堂会审,突然朝着玄异的方向奔腾而去,到最后还翻车了! “七小姐,好像只是晕过去了,太爷,这要怎么办?”,景伍一手搭在白纤桐脖子上的动脉处,一边询问白家的最高掌权人。 正文卷 无题 () 老太爷没有吱声,反而是一脸的沉默。 虽然刚刚白纤桐并完全没有交代清楚,自己的情况。但是仅仅是只言片语,就已经足够让众人明白,白纤桐她身怀有异! 她是白纤桐,她想要取代白纤柚,她想要权力,她主导散布过白纤柚的流言,甚至她已经有过一次谋杀白纤柚的举措。 但仅仅是这一些,并没能剥开眼前的迷雾,还有太多让人迷惑的地方,比如鸽子! 面面相觑之际。 “我……可以走吗?母亲。”,白纤桦突然开口对三夫人道。 三夫人意外的回过目光,这一声“母亲”,霎时让她心中复杂不堪。 她嫁进白家的时候,白纤桦就已经是白家的五小姐了。 何其可笑,她自己还是个姑娘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个女儿,但若非这个女儿的存在,她怕是也嫁不进白家。 所以她对白纤桦的存在,其实并不嫌恶,她清楚自己的出身地位。一个小门小户,徒有虚名的小世家之女,有什么资格去嫌弃白家的姑娘,哪怕只是个私生女。 成亲当晚,白三爷再次消失渺渺。其实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活寡不活寡的,她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补上三夫人这个名号,甚至头几年的时候,白纤桦的存在一度是她的心中最大的慰藉,除了三夫人的名号,她至少还有个女儿不是吗? 但这一切在她第二次见到白三爷的时候,却都变了,她的女儿再也不认她了,甚至是厌她、恶她,除非是特殊场合必须尊称以外,白纤桦再也没有喊过她一声“母亲”,却满心满眼只有白三爷这个一年都难得出现一次的“父亲”! 时隔多年的一声“母亲”,唤起了重重的回忆。心思流转间,三夫人感到鼻尖一阵酸涩 “纤桦莫怕,到……我这里来。” 但一声“母亲”的自称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白纤桦与三夫人本来是对面而坐的,三夫人如此一说,白纤桦就赶紧起身离开了她原本坐着的位子。 “啊……”,尖叫声惊起,失去了遮挡的蓝漾,快速从白纤桦原本所在位子的后头蹿出,转眼已快至开门处。 门原本是上了锁的,但是却被再之前离去的白三爷给破坏了。 眼看着蓝漾就要冲出,本是跪在角落处的蓝梦也跟着往外冲去! 白纤桐昏迷了,说不好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但她已经承认了自己是幕后的那个黑手。如此情形之下,若还想知道其中具体的细节之处,蓝漾怕的关键了! 而蓝梦怕是也知道不少! “站住!别走!”,虽然清楚蓝漾和蓝梦逃不出,但景伍还是急地大声喊了起来。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大门从外被人给重新关上了,蓝漾直接被关在了门内,蓝梦甚至还没有到门边…… “开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我……,受不了!受不了了啊!”,蓝漾嘶喊着,拍打着,但大门却是纹丝不动,明显被人在外头给抵住了! “紫檀?”,景伍疑惑对门外问道。 “是我。”出乎意料的是,绿芜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外! “绿芜!!”,景伍惊呼。 若非当下的时机不对,景伍真是想撇下这些乱七八糟的,好好先和绿芜先诉诉苦,尤其是那个诡异的道士三爷! 而堂内的其他人,一听是绿芜也顿时放下心来。 绿芜曾在延鹤堂服侍过,甚至一度是老夫人的最心腹之人,而现在的绿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是代表着大管家景信。这一切,对绿芜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我现在,在外头守着,放心。” 回了声“嗯”,知道绿芜在门外之后,景伍就感觉安心了不少。 就在此时,依旧不断在拍打大门,想要逃出的蓝漾,突然浑身抽搐起来! 转瞬间,已经瘫倒在地,嘴里“赫…赫…”作响。 反观本来还跟着蓝漾想要跑出的蓝梦,此刻已经停了脚步,直勾勾地盯着蓝漾。 随后,她扯了扯嘴角,扯出了一个极难看的笑容。 多么熟悉的场面! 多么熟悉的渴望! “哈……哈哈哈!难受吗?哈,还当你主子有多相信你!到头来,原来我们都是你主子的狗!” “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想吃药了啊……跑得那么急?” 蓝漾挣扎着,一点点挪向蓝梦,然后她的手指一点点地扒住了蓝梦的裙角。 忍着抽搐,她开始祈求蓝梦:“药!你……你有,你给我……给我!” 而蓝梦脸色此刻的笑意已经越来越浓,她不仅没有躲开,反而是蹲下身,近距离欣赏着蓝漾的狼狈。 “药,我是有,但是白纤桐现在这个样子,我把药给了你,我要怎么办?几天前我不也是这样求你的吗,你忘了吗?蓝漾…姐姐!” “当时,你说什么来着?”,蓝梦面上故意流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旋即又“哦”了一声。 恍然大悟地说道:“姐姐,你好像是说,让我用忠诚来换对!那么,你现在是要效忠于我吗?” 蓝漾身上的抽搐已经越来越剧烈,她张着嘴,无声而又渴望地看着蓝梦。 “踏…踏…踏…”,软底绣鞋踩在地上,发出极轻的脚步声。 景伍看到大夫人一步步靠近。 而后驻足。 “如果,你们说的是这个药的话,我有。”,大夫人手中握着一个白瓷的药瓶。 这瓶药,是她临来延鹤堂时,鬼使神差般带上的,当初还是从落缤那里搜出来的。 如果所料无错,那么白纤桐显然不仅是用这药控制了当初的落缤,更是连自己和自己血亲妹妹的贴身丫鬟,都一并没有放过! 蓝漾艰难地看向大夫人的手中,熟悉的药瓶,让她的双眼重新迸发出强烈的渴望! 强烈的抽搐已经让她暂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她张着嘴,整个下巴处,早已垂挂满了不受控制的唾液。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地盯住那瓶,能救她的药! “我可以给你药,甚至可以保证你日后不断药,但是,你知道什么,就要说什么,明白了吗?如果你有半分诡诈,记住你现在的苦痛!” 蓝漾艰难而又飞速地点头,这种能让整个人窒息的渴望,实在让人绝望。 最终,蓝漾得到了大夫人手中的药。 而蓝梦,却一时神色莫名。 如果白纤桐,再也没有药,那她是不是也应该归顺大夫人? 正文卷 第126章.蓝漾的背叛 () 忠心耿耿这件事,很复杂。 不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没有谁能够确定自己一定不会遭受背叛。 如果有,那么他相信的肯定不是自己的手下,而是那些制衡了手下的东西,譬如:金钱、地位、性命、情感等等。 手足,亲人尚且有举刀相向之时,更何况是主仆之间? 绝大多数他人眼中的忠仆,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还不够而已! 所以,白纤桐选择了用药物来控制身边,所有她觉得需要被控制的人! 蓝漾是,蓝梦也是…… 不过,成败往往就是在这一念之间,白纤桐选择用药物来控制的人,一旦得到了别处药物的来源,那么当初有多忠诚,如今背叛起来就会有多果断。 从大夫人手中得到了药的蓝漾,在服完了药之后,此刻正如一条忠犬一般匍匐在大夫人的脚边。 她低垂着头,整张脸几乎已触及地面。 “七小姐的事情,婢子基本上都是知晓的,今日大夫人救了婢子一命,婢子无以为报,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大夫人不知可否地轻笑了一声,这样的“忠仆”她可无福消受。 她说:“你既然如此说,那么远的那些先暂且搁下不提,今日所探究的种种,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停顿了一瞬。 “你可知,那张字条是否出自白纤桐的手笔?又或者还有其他人也掺和在了其中?” 蓝漾稍僵了一下,随后又将身体伏低了几分,快速回话道:“那张字条是七小姐写的,是婢子亲眼看着七小姐写的,婢子敢对天起誓,绝无假话……但婢子当时,并不知道七小姐的字迹是故意模仿的老太爷,婢子那会儿,只当七小姐是为了故意隐藏自己的字迹……” 蓝漾话音一落,堂内就再无声响,这个回答,结合白纤桐之前被白三爷制住时的言辞,可谓是情理之中。谋杀的事情都敢做,更何况只是模仿个字迹? 但是,白纤桐往日里乖巧,怯弱的形象,又实在是太过深入人心了……,哪怕刚刚她自己已经承认了颇多,可那种玄幻手段下的承认,多少让人感觉不太真实。而蓝漾此刻的话,就显得要真实得多。 沉思了片刻,大夫人再次沉声说道,“蓝漾,污蔑主子的后果你知道的,空口无凭,你有什么证据来证明你说的话呢?” 此事干系极大,虽然大夫人此刻心中对蓝漾的话已经信了八成,但是一来还有其他疑点未清;二来难道依着一个婢子无凭无据的说辞,就要给一个白家的小姐下定论,那未免也太可笑了! “砰”,蓝漾重重地磕了个头,猛得抬起头来,面上犹带着服药后的潮红。 “婢子能证明的!” “大夫人,虽然刚刚老太爷和老夫人,以及诸位夫人都对,那张字条以及字条上的内容,多有讨论,但字条上的四个字,除了老太爷辨别出差异的一个‘留’字,其他三个字,却都没有提及! “但是婢子知道!” 蓝漾深深吸了口气…… “是【通归柚留】!” 大夫人神色微动,还未言语之际,端坐高位的老太爷已经疾速声开口。 “她说的不错!” 一石激起千层浪! 当时那张纸条,大夫人拿给老太爷看的时候,也就老夫人侧过身看了一下,其余诸人都没有看到。 字条上的内容,倒是在大夫人和四夫人争执的时候,众人都已经知晓了,一个“留”字也被老太爷指出,但其他三个字具体是哪三个字?同时这四个字又是如何排列的?是,“留柚放通”,还是“通归留柚”,又或者是其他等等,都有可能,可以表达出这个意思的文字组合,实在是太多了! 而蓝漾却准确地,并且一次就说出来了!那还有什么疑问,唯一的可能就是在此之前,她就已经见过这张字条了! 如此,最关键的部分就被证实了,仿了老太爷字迹的,就是白纤桐无疑了! 蓝漾的自述,还在继续,但包括大夫人在内,没有人再打断她,她怎么说,众人就怎么信。 她说:“婢子也不知七小姐与十二小姐是结了什么仇怨,昨日,六少爷一出发去别院,七小姐那就收到了消息,于是七小姐立刻就,故意设计让十二小姐知道了六少爷的去向,好让十二小姐也跟着去别院。” “还有,那字条也并不是三雪带去的别院,事实上,那字条,是昨日秦管家来的时候,婢子故意等在他来延鹤堂的路上,交给他的……秦管家其实在几年之前,就开始听命于七小姐了,这其中的缘由,婢子不知,只知道秦管家应该不是被药物控制的;至于三雪,则是婢子吩咐蓝梦偷来的,为的是造成,老太爷真的有给秦管家传信的假象,好让旁人信服。” 老太爷心头爱鸽,带去老太爷的亲笔书信! 这个逻辑,在一般人看来,完全没有问题,的确可以糊弄住一大片的人,毕竟并不是人人都能通晓“飞鸽传书”当中的原理和奥秘的,特别是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养鸽”、“训鸽”还是一件非常神秘,不可思议的事情。 蓝漾自认已经交代完了,昨日发生事情的种种,于是她又重重地对着大夫人连磕了两个头。 “婢子深知自己助纣为虐,但是大夫人还请看在婢子已经改过自新,弃暗投明的份上,再给婢子一个机会。” “婢子一定会重新做人,好好侍奉您的!” 蓝漾的话,让在场的主子们,个个都心生怪异,如此果断背主,还急切另投他人的奴才,也是活久见…… 大夫人木然地看向蓝漾,非常想说一句“痴心妄想”! 蓝漾此刻所谓的“改过自新”,无非就是因为她手上有药。谁能给她药,谁就能得到她全部的忠诚! 略压下心中的嫌恶,大夫人问道。 “你交代完了?” 蓝漾虔诚地磕了个头,回道“绝无隐瞒!” 大夫人点了点头,“那你告诉我,她这样大费周章的,到底是想干什么。” “凡事都有目的,柚儿就算被留在了别院里,那又能如何?于柚儿无害,于她也不见得有什么益处啊?” 正文卷 第127章.白纤桐苏醒 () 蓝漾一时怔住,嗫嗫难言。 她看似是白纤桐身边最得力的人,但也仅仅是看似。 白纤桐不相信任何人! 对她从来也都是多有防备,而她自从沾上那药之后,对白纤桐又何尝不是恨之入骨? 这些年来,她只管按照白纤桐的吩咐行事,又怎么会去关注白纤桐究竟想要什么?何况哪怕她问了,白纤桐怕是不仅不会告知,搞不好还会断她一顿药! 想到此处,蓝漾不禁心内苦涩,大夫人问她白纤桐是为了什么,她又何偿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明明在今日之前,她也不曾做过任何对不起白纤桐的事情,可为何白纤桐要让她沾上这药? “婢子不知……” 艰难地说出这四个字后,蓝漾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膝盖,长时间的跪姿,让她的身体逐渐从服药后的畅快,变得一点点僵硬起来。 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跪拜中的蓝漾没有听到大夫人的声音,但下一瞬传入耳中的声音,让她浑身上下不自主地再次绷紧。 “蓝漾,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声音明明不重,但听在蓝漾耳中,却直击鼓膜! 是白纤桐,她没有死!现在甚至连昏迷都没有了! 蓝漾绷直身子,一动不动。 这一次,白纤桐这个魔鬼!却好像是轻易地放过了她。 白纤桐缓缓地,费劲地撑起了上半身,她觉得自己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在一点点的消退! 她甚至有种自己在慢慢消失的感觉…… 明明她的手脚俱在,但一个可怕的念头不断地传递进她的脑子里。 “这不是你的身体!” “你这是鸠占鹊巢!!” 不! 什么鸠占鹊巢!这明明就是她自己的身体!她难道不是白纤桐吗?她就是白纤桐啊! 一定是她三叔搞的鬼! 一定是他!! 她已经顾不得什么蓝漾了…… 她得活下去! 暴露不暴露的,她也顾不得了! 心中默念,“救命的药”,不同以往手中会立刻出现她需要的药物,这一次,任凭她如何默念呼唤,她的手中依旧空空如也…… 被取走了吗……她的药囊…… 她重活一次,最大的依仗,就这样消失了吗? 自从她的姨娘死后,她住进了延鹤堂,但是她一点都不开心,她小心翼翼地,不敢哭,不敢闹,不敢多吃。 每天除了照看懵懂的妹妹,最期盼的就是入夜,那样她就能在梦中过着另一个她的生活……那时候,那个她是快乐的。 但是最后那个她死了,死在了冷冰冰的荒院里…… 从那之后…… 她开始分不清,自己是到底哪个她,是没了姨娘的白纤桐,还是被姨娘推进了火坑的白纤桐? 再后来,她发现了自己居然有个药囊,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只要她敢想,药囊就可以给她所有她想要的药! 发现药囊,是因为,害怕蓝漾被骗她,而想到了梦中,吴茂之控制魏谨道的药,结果她真的拥有了那个药! 然后蓝漾成了第一个试验品。 事实向她证明,她真的有个药囊,而这个药囊能满足她所有对药的需求! 但现在,药囊没了…… 那她是不是也要死了? “救救我……”,她不甘心啊。 一句简单的话,却已经费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虽然白纤桐的动作和声音都极小。 但是一个在他人眼中,已经确定有问题的人,再小的动作也会被无限地放大! 所有人都忌惮地看着白纤桐,生怕她会暴起,再搞出点什么邪门的事情来!然而,没有,没有暴起,也没有邪门。 她的呼吸越来越弱…… 最后又一次倒在了地上…… “这是,死了吗?”,二夫人不安地出声。 她身边的三夫人,摇摇头,又点了点头。“不……不知道啊……” 最后还是景伍大着胆子,走近了白纤桐。白纤柚是个bug,她是修bug的,不能怂啊! 当景伍的手指,刚刚触及到白纤桐的时候,她感觉到手指一热。 但只是一瞬间,又完全没有了感觉。 反倒是手下白纤桐的身体,让她感觉到古怪无比。 一般来说,就算天气冷,人的手脚有可能会冰凉,脸会冻冷,但是脖子和xiong口一般都会是热的。 可是明明刚刚白纤桐还在说话,而她的手现在,也是触在白纤桐脖子上的大动脉处,为何她会感觉到指尖处有点凉?! 手指下的大动脉处也迟迟没有摸到,血管的跳动! 死了吗?就这样死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景伍赶紧收回了手。 就算是死了,也不该凉得那么快…… “好像是没有呼吸了……”,景伍不确定道。 但是就在景伍话音刚刚落下的那一瞬间! 她面前的白纤桐,却是突然嘤咛了一声! 景伍吓得,浑身一颤,瞬间瘫软在地,现在换她觉得自己浑身冰凉了! 这是!诈尸!吗!! 其他人也吓得不轻,霎时间除了大夫人,和瘫在地上的景伍之外,一个个都往后退去。 此刻白纤桐,已经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干净澄澈,还带着点委屈与哀伤。 不同于刚刚的艰难,这一次她很利索地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那双干净澄澈的眸子里,带上了十足的疑惑,她为什么会在地上?姨娘和父亲呢? 其他人都躲了,她最先看到的就是岿然不动的大夫人,和瘫坐在地上的景伍。 直接忽略了景伍。 一看到大夫人,白纤桐就“扑通”一下,面朝大夫人跪倒,脑袋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母亲,母亲,放过我姨娘……母亲……” 转瞬间,额头处已经磕破了皮,一点点渗出了鲜血。 别说是其他人了,之前对白纤桐突然的“诈尸”都表现得还算淡定的大夫人,此刻也都点慌张了起来…… 白纤桐的姨娘,都已经死了五年了! 难道白纤桐根本就是个,失心疯?! 一个荒谬的念头,与此同时,袭上了景伍心头。 难道是当年林姨娘的死,刺-激到了当时还年幼的白纤桐,心神不安之下,身体被另一个平行时空的“白纤桐”给占了去,原本的白纤桐陷入沉睡。 而白三爷的举措,只是让自另一个平行时空而来的“白纤桐”消失了,而原本的白纤桐也借机复苏了? 如果是这样…… 那么,她还是五年前的那个白纤桐吗? 正文卷 第128章.前世今生 () 不得不说,很多时候反而越是荒谬,越是接近事情的真相。 白纤桐的突然“失智癫狂”,让这一场充满了奇幻色彩的审问草草收场。 失智的白纤桐被安抚下后,直接禁足满香园,她的情况太过古怪,暂时的隔离,对谁都好。 至于蓝漾和蓝梦,则被大夫人差人带回去了致宁院,对大夫人而言,这两个人身上尚有可挖之处。 当景伍再次回到自家的院子时,明明才过了两个多时辰而已,但眼前熟悉的一草一木,居然让她感觉恍如隔世。 拒绝了佳人准备的午饭,也拒绝了绿芜关怀。 景伍一头倒在自己的床上,深感身心俱疲…… 白三爷的手段让她害怕,而白纤桐的种种变化,更是让她心有余悸。 这样诡异无比的世界里,她真的能帮助白纤柚,回归最正确的人生轨迹吗? 她什么都不会啊…… 不会赚钱,不会发明,不会带兵打仗,更不像白三爷那样拥有诡谲手段…… 深深的疲惫与自我怀疑,逐渐淹没了景伍,也迷糊了她的意识。 待到她再次,回过神时,景伍发现自己已经进到了系统的空间内。 奇怪,一般都是她主动起念头,才会进到系统空间内的,今天明明连想都没有想,却到这里来了…… 三个月前,景伍在系统商城兑换了【读心泪】之后,积分几乎清零,她心知短期内,是不可能再兑换一颗【读心泪】了,就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连进都不想进到系统空间。 没想到今天却被系统给主动拖了进来。 上一次发生这种情况,还是因为“白”的到来…… 但是眼下,明明什么变化也没有发生啊! 依旧是只有两个光秃秃的图标,【任务管理器】、【应用商城】。 景伍心思微动,难道是白纤桐身上的变化,触及了任务的情况? 于是她快速点开了【任务管理器】,仔仔细细地再一次翻看了已经看了无数遍的【任务介绍】和【任务需达成事件】,结果自然是,一个标点符号的变化都没有! 不甘心啊! 返回,选择【应用商城】进入。 乍一眼看去,【应用商城】里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依旧只有一个光团,孤零零地在选项栏里。 东西好是好,神奇是神奇,但天价的【读心泪】,她可再也消费不起了…… 如是想着,她还是伸出手,戳了戳那个小光团,买不了,戳一下总不要积分的? 【c级物品,安神木,长期携带,可安神静心,安定神志。八千积分兑换三寸。】 景伍怔了一下,【读心泪】不见了?! 难道说这个物品每一次兑换以后,再出现的物品都是随机更新出来的? 不靠谱的系统,不靠谱的商城! 心中默默吐槽着,但景伍还是打开了自己的积分栏。 这东西,这功能,看着神神叨叨的,但她相信系统出品的东西品质还是可以的,八千的东西不兑换,难道去等几万的?而且只有一个物品栏有东西,鬼知道要是这个【安神木】不兑换掉,下一个物品会不会出现。 但是入目积分:六千两百八十三分。 心塞眼闭。 还得等等…… 等等!! 积分旁边那个,突然多出来的‘正在下载中’几个意思?!! 果然,变化还是有的! 就在景伍疑惑,这到底是在下载什么的时候,下载的进度条已经走到了百分之百。 霎那间,斗转星移…… 眼前的一切都陷入了一片白茫茫。 当眼前再度亮起时,桂影重重,月光如水,屏幕上现在出现的,这是满香园? 太过真实了,透过眼前的虚景,她仿佛可以闻到那满院子的桂花香。 景象推进,院内忙忙碌碌,女人的嘶喊声混杂其中。 “生了……生了,大爷,林姨娘生了,是个小姐,一出生就白白嫩嫩的,长大以后一定是个大美人。” 再眨眼,那个白白嫩嫩的女孩已经开始牙牙学语,又开始蹒跚学步。 此刻,景伍才依稀猜出来了,这个女孩,就是白纤桐。 她看着她一点点长大,一点点出落得愈发美丽,一路无忧无虑,完全长开的白纤桐美的清澈而柔软。 这样的白纤桐,就连大夫人都不忍心她受苦,于是费了点心思,打算给她找个好婆家,但是! 她最后却按照生母的意思,嫁进了吴家。 她进了火坑…… 丈夫有龙阳之癖,偏偏还找了个还带回个“男”小妾。 情景再进,她和“男”小妾,两个同病相怜的可怜人,相爱了…… 畸形环境下,畸形的爱情,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东窗事发…… “男”小妾死了,他们的孩子胎死腹中,她也死在了一个荒僻的破院之中。 屏幕再一次陷入了一片白茫茫。 景伍不禁怅然,这就是白纤桐,原来的人生吗? 虽然只是匆匆几个片段,但也足够让人潸然泪下,一个如此美好的女孩,却是落得如此悲伤的收场,可悲可叹。 正当景伍,还在感叹之际。 画面再次出现了! 这是大夫人的致宁院!! 大夫人,大爷,林姨娘,还有年幼的白纤桐? 三人成人争执不休,没有人理睬白纤桐的哭喊和求情。 眼前的白纤桐,一点点和之前突然醒转的白纤桐慢慢重合…… 难道……真的…… “桐儿,娘对不起你,不过,娘还是要拜托你,照顾好妹妹。” 林姨娘自戕而死。 景伍看到白纤桐的眼神一点点失去神采…… 而后,一个白色的虚影一点点融进了,年幼的白纤桐体内。 虽然看得不算特别真切,但景伍清楚地知道,那也是白纤桐!那个失了孩子,又惨死在荒僻的破院之中的白纤桐! 那荒谬的猜测,居然都是真的! 那么现在的白纤桐,其实已经是,当时跪在致宁院的那个白纤桐了吗? 景伍死死地盯住了屏幕,刚刚看到的画面,都太片面了,只能简单地串联出白纤桐的前世今生,而有关其他的,都只有一点点,关于白纤柚的甚至就只是一转而过,那个画面里,白纤柚已经长大成人,穿上了喜服,但是却没有显露出新郎官是谁! 但是屏幕上的景象却慢慢地消退了,最后又显露出了平日的样子…… 来不及失望,景伍惊愕得张大了嘴,万年不变的两个图标之下,居然又多了一个图标! 正文卷 第129章.通关奖励 () 两个图标之下,又出现了一个锦囊样子的图标,下标着【药囊】两个字。 景伍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图标,屏幕切换,眨眼间,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古色古香的格子柜。 柜子一共有两排空间,每排又有五个格子,加起来一共是十个格子。其中第一排的头三个格子,都各放着一瓶药,后两格加上第二排,均还是空空如也。 景伍的目光一下停在了,第一排的第一个格子上,这一格内的药瓶,她刚刚在大夫人的手中见过! 那药瓶,和白纤桐手中能让人上瘾的药,所用的药瓶一模一样!难道这就是七花七叶散? 景伍尝试着轻触了一下药瓶,下一瞬,原本还在格子内的药瓶,就瞬间出现在了她的手中,而原本格子内的空间里,眨眼睛又出现了一瓶一摸一样的! 再碰一下,又是一瓶药瞬间出现在手中,格子里也在再次出现了一瓶新的。 多次尝试下,她的手中已经捧满了药瓶,而格子里的药,却好像是取之不尽一般,总会在第一时间迅速补上! 一样的包装,加上能够轻易又大量获得的属性。 这一刻,景伍有点恍惚,更多的却是瞬间的明悟。 对于白纤桐能用药物控制人,她和大夫人一样,对此充满了疑惑,毕竟但凡事物,都有源头,药也一样! 哪怕七花七叶散,并不算特别难得,但也不应该是白纤桐一个十几岁的大家小姐,可以轻易又不着痕迹地大量获取到的! 白纤桐手中的药,更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而现在,她明白了。 眼前突然多出来的药囊,应该是白纤桐的金手指,虽然不知道这当中又发生了什么,总归现在的结果是,这个金手指属于她了!或者准确来说,这个随身药囊的金手指被系统收了。 平行时空的白纤桐消失了,然后自己就收到了金手指,所以这是通关奖励? 还有现在她手中这些沉甸甸的药瓶子,究竟是不是七花七叶散呢? 万一只是装药的瓶子一样,里面的东西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呢? 毕竟这药具体长什么样子,什么颜色,什么质地,她完全不知,总不能自己以身试药…… 而且,这一些已经在手中的要怎么处理?她刚刚已经试过了,这个柜子只出不进,药瓶一旦到了她手中,就放不回去了。她总不能学着原先的白纤桐那么不谨慎,大大咧咧就取出这么多来历不明的药,那怕是自寻死路了。 想到此处,景伍连继续看后面两个格子的兴趣都没了,一来无法分辨,二来无法处理,拿了又能如何,还不是给自己添麻烦! 意识一动,人已经在现实中清醒过来…… 依旧是刚刚趴着的姿势,硌得生疼的肚子在提示她,它们的存在。 景伍一侧过身,药瓶一个不少…… 九个齐齐整整! 小院内,绿芜正懒洋洋地背靠石桌,瘫坐在石凳上。 秋日午后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金蒙蒙的一片。 这次是八年来,她离开最久的一次。 离开的这些天,她总是觉得景伍会吃不好,睡不好,会搞砸所有的事情,然后留下一堆的烂摊子。 但是,事实却是她以为的一点都没有发生,甚至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景伍都已经挤进了,白家如此隐秘的事情里去了…… 她一点点养大的孩子,居然真的长大了,真是不真实呐! “踏,踏踏”,突然她听到佳人的脚步声从院外头靠近。 对于佳人,绿芜说不上是喜还是厌。 应该是不太喜欢的…… 毕竟佳人的到来,也意味着她要对景伍更加彻底的放手,放手让景伍自己去追逐…… “哎……”,绿芜突然长叹一口气。 把正进门的佳人,吓了一跳。 “呀,绿芜姐姐,你吓我一跳……你坐在这儿干什么啊?”,佳人缓了缓神,略带嗔怪地说道。 两人从前就熟识,所以相互间十分熟稔,甚至严格来说,绿芜还算是佳人的半个师傅。 “我能有什么事儿,闲下来了晒晒太阳呗,倒是你这么急急忙忙的干嘛?”,绿芜道。 佳人尴尬地笑了一声,“额……没什么啊……,姑娘醒了,我这是急着找姑娘去呢。” 话说一半时,人已经转过了身,绿芜现在的心情看上去不太好啊…… 这种时候能躲就躲了! 但是人的动作再快,也不可能躲过声音啊…… 佳人刚走出一步,就被绿芜给喊住了。 “去哪儿?景伍还没有醒呢,你去干什么。” “再说,能有什么急事,这白家发生什么事情,对景伍来说都不急,你是想去告诉他,太子登门了吗?” 佳人错愕地回过头,呆呆地开口,“绿芜姐姐,你怎么知道了?” 这事她是刚刚从门房那听到的,她以为自己的消息够灵通了,从太子敲响白家大门,到她现在站在这里,她敢说这中间绝对不超过一刻钟!而且其中,从门房那回到院里还占用了其中大半的时间呢…… 绿芜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反观绿芜,她依旧神色淡淡,“我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永远不要追着消息跑,那样你知道的,永远只会是存在流言八卦里的消息。” “可是……我” “先别可是,我并没有让你一蹴而就。你的情报可能是从太子敲响白家大门的那一刻开始的,而我的情报却是从太子决定来白家的那一刻开始的。” “你需要不停地套话,打趣,倾听,而我只需要坐在这里,就有无数个你,为我的需要的情报而奔走。” 景伍停顿了一下,随后目视佳人继续道:“是不是觉得不公平?” 佳人咬了咬嘴角,然后艰难地点了点头。在绿芜说那些话的时候,她原本因为这些八卦讯息而沾沾自喜,跃跃欲试的心,一点点被扑冷。 若是可以坐着,就能及时收到一手的消息,谁会愿意日日风风火火地去探一些二手、三手甚至干脆是胡说八道,捕风捉影的事情? “为什么觉得不公平呢?是因为我有你没有的吗?” “那你很幸运,这些我会统统转交给你,只要你永远不背叛景伍,我说的永远!” 正文卷 第130章.太子再至 () 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好了那凭空出现九瓶烫手山芋。 出于对自己人生安全的考虑,在没有名正言顺理由的情况下,她是绝对不会将药囊里的药拿到人前去的。 怎么看,这个功能强大的金手指,对现在的她来说,都是鸡肋?!! 本来若是药囊里有功能标注完全的,诸如“美容养颜”、“耳聪目明”这种能用在自身,提升自身的有益药物的话,她还可以偷偷拿来自己补一补,但郁闷的是,这些药是什么药,有什么作用她现在都是一概不知,自用是不敢自用了。 唯一有可能确定下来的,还大概率不是好药。 “也不知道是不是七花七叶散,这也没人给我试验啊。”,景伍郁闷地嘟囔了一句。 “咕噜噜……” 肚子却突然传来饥饿的抗议。 景伍这才发现,当下居然已经是申时了,她从清早到现在就吃了点早饭,能不饿吗? 管他药囊不药囊的,走一步看一步,总归会有搞明白的时候。 想明白的景伍,很快就出了自己的房间,打算先去厨房找一点吃的,祭一祭她的五脏庙,然后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溜进满香园,去堪堪白纤桐。 刚打堂屋里穿出,景伍就远远地看到了佳人和绿芜凑在一块,不知在聊些什么。 她本想着,从另一侧绕开,不去打扰两人谈话,却见,绿芜已经面带微笑,直直地向她投来了目光,显然是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到来。 “你这是睡醒了?还是饿醒的?”,绿芜笑道。 景伍羞恼一笑,“是有点饿了……,还有什么吃的吗?” 本来背对着景伍的佳人,此时也已经转过了身,她略一思索,“姑娘,热食厨房是没有了,倒是董大厨上午的时候,又做了不少的酥皮糕饼,我从大厨房那拿了不少过来,要不先你先吃几个垫一垫,我现在去大厨房那看看有没有什么现成的热食?” 景伍先是楞了一下,脑子转了两个大弯,才反应过来,佳人口中的“董大厨”,居然是董小安。 赶紧摆了摆手道:“不用去了,这会儿大厨房正忙着呢,就不要给他们添麻烦了,给我拿一点糕饼就好了,反正过不了多久就是晚饭时间了。” 佳人点了点头,不一会就取来了,非常大的一盘酥皮糕饼。 景伍立马塞了一个进肚子,连嚼都没有仔细嚼,吃到第二个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居然是梨子味的。 酥皮酥而不干,馅料细腻清甜,苏式的皮,广式的馅,倒是别有一翻风味。 “绿芜,你也吃呀,这个很好吃的。”,肚子稍有一点货后,景伍才发现自己居然在被围观。 “嗯”,绿芜笑着取过一块,放入嘴中咬了一口,“味道不错。” “嘿嘿,我还是喜欢豆沙馅的,不过这个也不错。”,说着又转过头招呼佳人也吃。 三个酥皮糕饼下肚后,景伍感觉自己差不多是吃饱了。 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绿芜开口道:“绿芜,我想去满香园,你有什么办法吗?” 绿芜神色不动,咽下嘴里的糕饼,随后目视景伍,“干什么去?” “我想去看看七小姐,我觉得……” “不许去。”,绿芜直接打断拒绝,连话都没有让景伍说完。 “为什么不让我去?” “现在所有的人都盯着香满园,包括三爷,所以你确定你要去吗?” 绿芜这样一说,景伍分分钟泄了气,别人也就罢了,她怎么偏偏把白三爷那个怪道士给忘记了呢? “那就没有办法了吗?”,景伍又不甘心地问了一句。 本是一句抱怨,但绿芜却回了句,“有啊”。 “大爷下值之后,知道了此事,肯定会去一趟,而且八成会带着你爹;当然如果你现在就想去的话,也许你可以找一找,大夫人。” 总之,只能是被带着去,绝对不能主动一个人去。 “你这还不如直接说,没有呢……”,不管跟着谁去,都会受制。 景伍蔫蔫地趴在石桌上,突然觉得有点无所适从。 过了半晌后。 她闷声道,“佳人,今天有什么八卦吗?” 佳人闻言一窒,若是半个时辰前,景伍这样问她,她肯定会颠颠地和景伍分享今日份八卦,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半个时辰前的她了!她已经脱离了,“八卦”这种低级趣味了! “姑娘……没……” 佳人刚想说没有,绿芜却在此时,给她打了个眼色,示意她说。 于是佳人咽了咽口水,“……没别的,就是太子他大半个时辰前来了府里,不出意外是来找六少爷的。” 景伍“嚯”地抬起头,“你是说太子?” 这下她明白,为什么原来的白纤桐要把白纤柚留在别院了! 肯定是因为今日太子会造访白家! 代替白纤柚最好的方式不是变成嫡女,占了白纤柚的身份;而是截走她未来的丈夫,代替她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后,最后成为皇太后! 而白纤桐一介庶女,想要当太子妃,在出身上既然不占优势,那就只能是先攻略了太子。 拿下了太子,还怕挤不下白纤柚吗? 而此时,太子的确在白济远这。 本来昨日下晌,他们是早就约好了的,要一块去游太明湖的。 太明湖背靠皇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皇家的私湖,有专人管理,一般的平头老百信是进不去,因而风光极好。 但昨日,太子在太明湖等到了入夜,却都不见白济远的人影。 虽然他和白济远认识的时间不算特别久,但是他自问对白济远还算了解,若非事出有因,白济远是绝对不会,无故地放他鸽子的! 果然今日一早的时候,他就收到了消息,“白家六少白济远,被其同父兄长,设局陷害。” 白济通,还真是敢呐!居然敢陷害他认可的朋友! 于是恼怒之下,他就这样,没有提前通知地,又一次来了白家。 但等到真的见到白济远的时候,他却是怒气全消了。 都已经下晌了!白济远这货还瘫在榻上,衣衫不整,披头散发。 最让太子受不了的是,白济远居然还捧着一碟子点心,吃得“吭呲吭呲”的! 渣都掉满榻了! 正文卷 第131章.糕饼与将军 () “咳……咳咳咳……”,太子的突然出现,把白济远吓得直接噎住了。 但好在他吃的糕饼不算特别大块,于是没一会儿也就缓过了劲儿。 可是缓过劲来的白济远,却发现太子此刻看他的眼神,怎么和他父亲平日里看他的眼神如此相似?? “咳咳……太子你怎么来了?”,白济远略理了理自己的形象,打算起身给太子行了礼。 但是太子的眉头却是皱的更紧了,“你别动,你就这样!” 白济远一动,那些碎渣就随着他的动作,全部扑簌簌地往地上掉,这更加让太子感到受不了。 “你这是吃的,什么鬼东西,如此的腌?!” “腌?”,白济远呆愣愣重复了一遍,说的是他,还是糕饼?可是如此美味的糕饼怎么可能会腌,莫不是在说他?! “哎,我只是昨日太累啦,这不是还没有起来吗?等我饬饬就好了嘛,我很快的。”,白济远无奈地解释了一句。 太子听出了白济远误会了他的话,但是却没有解释,白济远此刻的形象也实在是没有好到哪儿去。 “那你快一些,我先去外头等你!”,说完这话,太子飞也似地转身离去,一刻都不想多对着这“满目苍夷”。 白济远果然是很快,太子才刚刚坐下,一杯茶都没有喝完,白济远就再次出现在了太子的面前。 不过在形象上的确已经与刚刚,大相径庭! 只是白济远的手上,却依旧端着那一盘太子口中的“腌”之物。 于是,太子皱了皱眉嫌弃道,“这等腌……嗯,你怎么还随身带着吃的。” 白济远却是满脸放光,“哦~太子你说这个啊,这个很好吃的,我和我妹妹都很喜欢的,来尝尝……”,说着就将那一碟,已经被他吃了一半的糕饼,往太子方向递去。 但太子的心里,其实是拒绝的,不过却到底没好意思拂了白济远的热情,于是他只能红着脸,在碟子里捡了一块看上去最“干净”的,轻轻地捏在手里。 “吃啊~很好吃,梨子味的。”,白济远催促了一声后,直接在太子旁边的位子坐下,继续吃手中的糕饼。 太子犹豫了一下,决定转移话题! 于是他捏着糕饼问道:“白济通欺负你了?” 白济远一听这话立时就炸毛了,“怎么可能!白济通那个弱鸡能欺负的了我?” 他说着话,嘴里却也同时,不断地喷出渣渣…… 太子看着面前手舞足蹈的白济远,深深叹了口气,“你能不能咽下了再说话?” 渣都要喷到本太子脸上了! 白济远却当太子是担心他会又噎到,于是赶紧点了点头,又顺手抄起手边的茶盏,茶水混着糕饼,几口就将嘴里的东西尽数咽下。 “呼……” “没事,你看这不是没有噎到吗?刚刚是因为太子你出现的太突然了,我是吓了一下,才会噎到的,平日里,我也都这样吃,可从来没有噎到过。” “话说,太子你今日怎么会突然过来的?可是有什么急事吗?” 太子却是从刚刚白济远拿起茶盏开始,就一直死死盯着白济远手中的那个茶盏,羊脂玉的材质,入手温润细腻,观之造型优雅,但是!这不是他刚刚在喝的那一杯吗?! 如此实质般的视线,白济远居然浑然不觉,反倒又疑惑地看向太子,“发什么呆啊?” 太子无奈,扯了扯嘴角,默默在心里对着白济远,骂了一声真狗。 “……” “没事,杯子不错。” 然后,再次叹了口气…… “你居然还问我怎么突然过来了,你是不忘记了,你和我约好了的事情?” 白济远闻言楞了一下,随后“嗷”了一声,一脸恍然大悟地拍了一记自己的脑门,“哎呀,太明湖!太明湖!……对不住,对不住。” “昨日里气晕了头,把这茬给忘记了,要不我们现在出发去太明湖?” 明明是询问的话,白济远却是已经站起身,作势要走。 太子无语地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你觉得现在出发,等我们到太明湖的时候,还有什么是能看到的吗?你怎么恍恍惚惚的。昨日真的没有事吗,真的没有被算计?” 白济远略带怅然地望了望天色,颓然回到位子上。 “这天是有点晚了……” 略一停顿之后,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其实……,好……算计倒是真的有,但我只是想不明白,明明白济通只是被划了一道小伤口,怎么他就能喊天喊地的,甚至最后还干脆装晕了呢,这是个男人该干的事情吗?” 在此之前,虽然他也不见得多待见白济通,但至少也还是有把白济通,当成自己家人来看待的,但昨日白济通的种种行为却让他意识到,白济通待他可能是仇人。 “自然是为了抹黑你的名声了,残害手足,若是被坐实了,可是会对你日后定乡品有碍!”,太子没有多考虑,直接将他的看法脱口而出。 白济远这下子更懵了,这个原因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可是,这我本来也评不高的?再说了,那些整日里唧唧歪歪,只知道舞文弄墨的文官,我也不稀罕呐,我可不想当这种官!” 这下太子也迷糊了,一个顶级世家出身的嫡子,日后必定是高官厚禄,为何白济远会觉得自己评不上?不!就算评上了,他说他也不稀罕。 “那你,日后要如何?”,太子尴尬问道,毕竟白济远按部就班的话,他和白济远,总有一日,是君臣关系。 白济远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伺候的人,应该都听不到,随后才侧过身,贴着太子的耳朵,轻声说道,“你可要给我保密的,我打算啊,以后当将军,等时机一到,我就去投奔我大姐姐!” “什么!”,太子惊讶出声。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你父亲知道吗?你母亲知道吗?祖父母呢?” “嘘………嘘……小声点,哎呀……”,白济远赶紧去捂太子的嘴。 羞恼道:“你当我傻吗?这话我要是说了,我腿还要不要了?!” 正文卷 第132章. 我很高兴 () 文与武,在朝堂之上历来对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滋养文官的是社会的发展,是民生;而滋养武官的却是战争,是流血。 当下的社会,已经有将近甲子的时间没有发生过重大的战乱,最大的冲突也就是一点边界摩擦问题,要知道就连当初前朝与本朝在朝代更迭的时候,也都是和平过渡。这样的情况之下,武力的存在倒是越发.沦为象征,可想而知如今的武官地位有多尴尬。 对上太子疑惑且不认同的眼神,白济远的脸已然皱成了一团。 “不也一样是当官,你怎么能看不起呢……”,白济远呐呐地说道。 太子收敛了一脸的疑惑,转而神色严肃地说道:“我没有看不起。反而在我看来,武备甚至比文治更至关重要,虽说现在这天下看着还算是太平,但是边境处那些蛮夷蛰伏了这么些年,虽然至今还未露出凶相,却早已是蠢蠢欲动!天下治理得再好,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守卫,终究和被圈养的牛马无异!” 白济远双拳逐渐握紧,脸上的神采亦是越发耀眼,太子话一刚落,他就猛地站起了身来。 “英雄所见略同!” 没有什么事情会比,你才刚起一个开头,对方就能已经完全了然你的想法,并且也认同这个想法,更让人愉快的了! 难怪他和太子,短短时间就能成为极好的朋友!这根本就是英雄惜英雄啊! 但是太子却全然不似白济远此刻的兴奋。 他道:“即便是如此,你也不能去从戎!” 白济远刚刚雀起的心情,瞬间低落! 太子继续道:“我理解你,我甚至也认可你的想法,但是我并不支持,甚至你如果一意孤行的话,我会阻止你!” “为……什么?”,白济远颓然坐倒。 不得不说,白济远一直活得很没有压力,乃至于让他生出了这样的野念。 “因为你是白家的嫡子,而且是白家大房唯一的嫡子。” “我不知道你为何会觉得自己乡品会定不高,你要知道你身为白家的嫡子,哪怕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做,等你到了束发之年,上等我不敢说,‘中上’与你而言绝对是唾手可得,再接下去你会顺顺利利地进入朝堂,然后一步步位极人臣。” “你的人生,从你一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好了,你无法拒绝!” 而他也一样,谁叫他是唯一的皇子,注定的太子,注定的下一任帝皇! 气氛一下子沉闷了下来,白济远不语,太子亦是不语。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各自思量着,而外头白济远院子伺候的人也好,太子带着的随侍也罢,一个个也都安静如鸡,主子们突然的安静,让他们有点无所适从,却是没有一个人敢贸然进入。 而事实上,白济远和太子两个人,虽然谁都没有说话,但两人之间也并没有显得尴尬。 直到差不多又过了一刻钟之后。 “呼……” 白济远突然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站起了身,活动了一下四肢。 “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我还是坚持,不过我会先尝试着,说服我的父母和祖父母……白家并非只有我一个嫡子,父亲也不只有我一个儿子。” 太子面带无奈地看向白济远,作为朋友他该说的都说了,他也确定白济远已经都听进去了,只是白济远这厮…… “真是执拗……” 白济远转头看向太子,已然眉眼带笑,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凡事不压心,想明白了那就去做,若是错的,就调整,若是对的,就坚持。 看着好像没心没肺,但事实上他只是坚持了自己认为对的,需要做的。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下人们忙慌犹豫的声音。 “十一小姐,六少爷这会儿正有贵客呢,您看您要不先回?” “……” 下人们着急忙慌地拦着白纤柚,倒是把白纤柚气得面色涨红! 什么贵客不贵客的,身为白济远嫡嫡亲的妹妹,白纤柚深谙白济远的尿性! 白纤柚涨红着脸,奶凶奶凶地斥责道:“让开……让开……,别挡着本小姐!我知道他还在睡觉,又不是没有见过他邋里邋遢的样子,给我闪开!” 下人们好话说尽,白纤柚就是认定了都是白济远睡懒觉的借口,执意要往里闯。 一众奴仆也不好真的去拉扯白纤柚。 于是修远斋的下人,纷纷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了太子带来的随侍们。 谁知,随侍却一个个看天看地错开眼去,愣是表示接收不到他们的信号! 开玩笑!三个月前皇帝陛下说要定下白纤柚做儿媳妇的话,他们虽然没有亲耳听到,但是敬德帝当时也没有下令,当日听到的那些宫里人不能说啊,白纤柚是已经被定下的未来太子妃,这件事在宫里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了。 要他们去阻拦未来的女主子? 哪怕白纤柚现在年纪还小,备不住记不清他们的脸,但也有备不住被记住的可能性啊! “好啊你们!一个个的,仗着自己人高马大的,都挡着本小姐,本小姐记住你们的脸了,记住了!!” 白纤柚凶巴巴,奶萌萌地叫嚣着。 看看……会被记住的!随侍们十分庆幸刚刚的视而不见。 就在这时,白济远懒洋洋的声音随着“吱呀”的开门声传进了众人的耳中。 “白纤柚啊,你是高门小姐,你这算是什么样子!说话声音也忒大了点,隔着门我都听得耳朵生疼,你个呱噪的小丫头。” 白济远原本是想教训白纤柚来显示显示,自己作为哥哥的权威,但是话还没有说两句,已然变成了打趣…… 白纤柚呢……本来被一直拦着,就已经生了老大的气了,结果还要被白济远给数落外加打趣,亏得她昨日“千里救兄长”!简直就是个狼心狗肺的臭哥哥啊! 她气嘟嘟地,一跺脚,“哼”了一声,还没有说话,眼泪先“啪嗒”掉了下来。 “啊……我就不应该救你!” “活该你被白济通给欺负!” 等到她意识到自己哭了的时候,白济远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胡说,我才没有被欺负!不过谢谢你来‘救我’,纤柚,我很高兴。” 正文卷 第133章.黄衣舞姬白纤桦 () 刚刚与白济远两个人,相互沉默的时候,太子一点都不觉得尴尬,但是现在看着眼前这对兄妹“相爱相杀”的互动画面,他觉得尴尬极了,仿佛是有一种偷窥的感觉。 特别是,眼前的两人,一个是他的好友,一个是他未过门的小娇妻。 上一次他就觉得白纤柚很生动,今日再一见,果然是个生动异常!不愧是白济远的妹妹! 只是这兄妹俩好像是忘记了,还有他这一号人在? “咳咳”,太子假意咳嗽了两声,以提示眼前这对兄妹自己的存在。 谁知白纤柚一看见他,就皱起了眉头,然后她道:“怎么是你啊!” 眼前这个人,化成灰白纤柚都不会认错!上次就是他和白济远两个人,抢了她心爱的火锅,果然白济远的朋友和白济远一个样!没啥好东西。 太子一挑眉,明显察觉到了白纤柚的“敌意”,于是他询问地看向白济远。 他一直以为他和白纤柚的婚事,白济远这个大嘴巴,应该早就嚷遍了整个白家,但现在看这情况,白纤柚还是不知情的?又或者是她其实是不情愿嫁与他的? 接收到信号的白济远先是懵了一下,不明白太子看他干什么,但眼神在白纤柚和太子身上打了个来回之后,他突然意到,白纤柚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定下婚约了,甚至她都不知道对方是太子……而他也谨记了他父亲的话,一直都没有乱说。 于是在白纤柚和太子的双重视线下,白济远尴尬地挠了挠头,然后主动对上太子的目光,“她还小,不懂事呢。” 白济远的话,让太子有点意外,这是默认了白纤柚还不知情,不过说到年纪,白纤柚的确是还小,倒也不急。 于是太子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白济远的这个说法,同时也在心里默默道,难怪他和白济远相处的时间也不算少,白济远却从来不与他说白纤柚的事情,他本来还以为这是作为大舅哥天然的排斥呢。 太子懂了,但是白纤柚不懂啊! 什么不懂事?!!白济远这样一说,好像显得她真的很不懂事似的。 明明就是这两个人抢了自己的火锅在先啊! 白纤柚直接气得再次跳脚,“六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啊?我没有说错啊,你才六岁啊,可不是还小吗?”,白济远装作不知白纤柚在气些什么。 白纤柚咬了咬唇,然后闭上眼按照景伍交她的办法,心中默默念了三遍,“不能与白济远一般见识,会折寿!” 待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浑身上下已经平和了不少,此刻再看到太子,她突然意识道,这人应该就是刚刚那些下人拦着她的原因,原来白济远还真的是有客在的。 于是白纤柚稍一屈膝见了个平辈之间的常礼,“纤柚年幼,杨公子勿怪。” “只是,我寻哥哥的确是有点急事,因而刚刚莽撞了一些,杨公子还请万望不要介怀。” “哪里,十二小姐纯质活泼,甚是可爱。”,太子略带满意的看了看,眼前礼仪还算到位的白纤柚。他的小娇妻,才六岁,不能苛责,进能骂兄,退会行礼,这也算是进度有度了? 而白济远看着太子与他妹妹,其乐融融的样子,却是感觉甚是扎眼! 于是直接截过话题,对白纤柚道:“说说看,那么急找我什么事情?” 白纤柚没有直接开口,反倒了又看了一眼太子。 “没事,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没什么好隐瞒他的。”白济远看懂白纤柚的意思,立刻直言道。 反正就算现在躲开太子,太子若是想知道的话,自然也是有办法能知道的,何必要多此一举,特意避开,反倒是显得亲疏有别,更何况白济远其实不认为白纤柚,会有什么重大的或者特别隐蔽,干系极大的事情来寻他,就像他说的,白纤柚才六岁,谁会闲着没事干,把一些大事,告诉她啊,就比如到现在为止,白纤柚都还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是有了婆家的。 白纤柚倒也不太纠结于此,她“哦”了一声,随后说道:“六哥,刚刚五姐来致宁院了,今日我俩都没有去延鹤堂请安,可是错过了一场大戏啊!” “五姐说,请安的时候,七姐突然失心疯了一样,一直磕头磕个不停,都把自己给磕晕过去了!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居然失忆了!好像只记得她姨娘,也就是咱爹的那个林姨娘病逝前的事情了,五姐还说,白纤那臭丫头都被吓傻了,又住进了延鹤堂她原来的房间里去。” “六哥,你说五姐说的这些是真的吗?我怎么觉得这么玄乎啊,六哥六哥,要不,你陪我去满香园看看七姐?行吗,好歹七姐也是你的妹妹,我的姐姐。” 白纤柚了一堆,白济远满脸的不可思议,不管是五小姐白纤桦、七小姐白纤桐又或者是十三小姐白纤,虽然都是他的姐姐妹妹,但是说实话,他都不熟啊,乍然听到这么多姐姐妹妹,这这那那的,白济远的第一反应就是头疼,其次才反应过来,白纤桐居然失忆了? 而另一边的太子,比白济远还要不济,他家单传习惯了,什么兄弟姐妹那都隔出了好几代之外的了。 白纤柚,满嘴一堆的“五姐,七姐”,直把他听得晕头转向,甚至还心中默默纳罕了怎么不再来个六姐,直到白纤柚一声“六哥”喊出口,他才意识到,行六的是白济远。 这时,白济远道,“什么失心疯,说得一板一眼的,我想七妹妹应该就是撞到脑袋了,一时间有点恍惚罢了,至于十三妹妹,她比你还小呢,吓到才正常。你别听五姐神神叨叨的,这几年她和三叔似的越发得神神鬼鬼,你和她还是少接触为妙!” 事关白纤桦,白济远忍不住就想起了三个月前,筵席之上献舞的那个黄衣舞姬。 不管是对方的身段还是那无意间暴露出来的声音,都在提示他,那个舞姬就是他的五姐!但若这是真的,那这个事实也实在是太过荒谬了。 女奴不一定会是个舞姬,但是舞姬,必定是女奴! 正文卷 第134章.又见白三爷 () 话说另一头,景伍本是有心想要去探探白纤桐的情况,但碍于眼下不明朗的情况,也的确是不好去做这个出头鸟。 于是她便想着,也许应该先去一堂致宁院,确定一下白纤柚的状态,有可能的话再试探试探大夫人的态度。这几日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大夫人对她似乎特别的“倚重”,不管是今日在延鹤堂又或者是昨日在别院。 景伍站起身,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 “绿芜,我去致宁院看看十二小姐,昨日里她怕是受了不少惊吓,今早也没有去延鹤堂请安,怕是有什么不妥,我去看一眼,没什么大碍的话,我很快就回来。” 绿芜蹙眉,但还是“嗯”了一声,这是景伍的选择,她已经干预了,阻挠却是不行了。 “姑娘,我陪你一块去?”,另一边佳人赶紧起身道。 景伍却摇了摇头,“我一会就回来了,你和绿芜谈事,我也不打扰你们了。” 她刚到院前的时候,绿芜和佳人明显是有事在谈的,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而耽误绿芜或者是佳人的事情,虽在大家都是在同一个屋檐之下,但是她深知,她不论是和绿芜还是和佳人之间,总归是不完全相同的,她们都有自己的职责,而自己却一直都是被保护的那一个。 绕过繁园,跨进致宁院,一路上是出乎意料的畅通无阻。 “景姑娘,你可算是来了,大夫人正在等你呢。”,景伍刚在看门婆子的陪笑声中跨入致宁院,就遇到了严妈妈。 就像是专门在这里等她似的。 “可是,大夫人并没有喊我过来啊?我是来看十二小姐的,十二小姐现在在何处?”,景伍疑惑道。 严妈妈尬尴一笑,大夫人有没有让景伍过来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在这院门处,等着景伍已经等了快大半天了,她隐隐有些明白这是因为昨日去别院路上,她的不当行为惹了大夫人不快,但是人总归是惜命的呀,她可做不到点翠那般,忠心为主,不惜性命! “那可是不巧,十二小姐两刻钟前刚带着含靛出了院,应是去了前院六少爷的修远斋,景姑娘这一路过来,没有碰上十二小姐吗?” 景伍摇了摇头,“不曾看到,大约走的是不同的路。” 繁园的路四通八达,从一处到另一处,往往会有五六种不同的走法,而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不同的最佳捷径。 “既来之则安之,大夫人那还等着呢……景姑娘你看这?”,眼看着景伍一副要转身离开的样子,严妈妈赶紧再次提起了“大夫人”。 果然,正如同严妈妈所料想的那样,景伍只是犹豫了一下,就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大夫人现在何处?” 景伍这样一说,严妈妈一下子就变得殷勤无比,“姑娘,来……我带你过去。” 说着,却是以眼神和动作,示意景伍先行,生怕景伍反悔了。 这哪儿是带着她去,分明就是看着她去…… 不过,严妈妈的谨慎也多少从侧面反应出来,大夫人对她态度的转变,之前这几年她每一次来致宁院,大夫人看着热情,但实际上对她一直都是淡淡的。 一路在严妈妈的指点下,左拐右转,景伍最后来到了一个略感熟悉的地方。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三个月前,也正是严妈妈带着她到的这个地方,彼时的她刚刚发现了黄栀的死,闷着头一门心思地,想要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在进了那扇门之后,她就被大夫人给“请出”了致宁院,而后又是三个月的冷遇。 而现在的她,其实和三个月前的她,也并没有什么区别,但现在,她在大夫人这受到的待遇却和三个月前,有了天壤之别,若说大夫人对她无所图,她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但很多时候,明知有陷阱,明知有阴谋,该跳的还是要跳,该淌的还是得淌。 严妈妈上前,叩了叩门,“大夫人,景姑娘来了。” 门内很长时间都没有发出声音,久到景伍都快以为严妈妈是在逗她玩了。 但她看严妈妈,却是一直都保持着恭谨。 终于又过了盏茶的时间,门内才终于传来了大夫人的声音,“让她进来。” 等待了良久的景伍应声而入,但严妈妈却是一步未动,丝毫没有入内的意思,刚刚大夫人只说了让景伍进,却没有让她进。 屋内的陈设与三个月前,基本保持一致,只是少了盆水和一叠纸。 但屋内的人数,却是着实有点出乎景伍的意料,她原本以为屋里只有大夫人一人,却是不想算上她和大夫人,眼下屋内足足有五人之多。 其中蓝衣和蓝漾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而大夫人的旁边还坐着一个人,风采灼灼,气质斐然,端是比大夫人还要出彩几分,但景伍在看到此人时,心中却是立时“咯噔”了一声,而后头皮开始发麻,最后竟是连脚下都感觉有点绵软无力。 此人不是旁的!却正是那诡谲无端的白家三爷! 白三爷怎么会在致宁院?!而且还和大夫人,叔嫂同处于一室之中!! 哪怕还有蓝衣和蓝漾在,但是这也不合适!!! “呵,你看上好像很紧张?”,白三爷盯着景伍,突然玩味地说道。 “砰、砰、砰……”,景伍感觉自己地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对上白三爷,她总有一种,自己是个无助的小猎物,而对方却是早已挽弓瞄准了她的猎人。 却在这时,大夫人开口了。 “三弟,收起你的那些手段!景伍是我要的人,他日我身死之后,也不求你多协助于她,但也希望你看在我曾帮过你的份上,不要再针对她了。” 大夫人话落的那一刻,景伍明显感觉自己恢复了正常,心跳得还是不慢,但是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却是已经完全消弭不见。 而后,白三爷开口了,他的声音清淡无比又带着一点不食人间烟火的超脱。 “我怎么敢呢,景信可是也警告过我无数次了。” “只是,大嫂你怎么会选到她呢?她能帮到你什么?况且……我很好奇,大嫂你这样做,景信他会同意吗?” 正文卷 第135章.露出马脚 () 白三爷的话,让景伍的心里再次“咯噔”了一下,她有点糊涂,自己不就是来了一趟致宁院,然后按照大夫人的意思到了这里,怎么就又牵扯到她爹了? 正在景伍疑惑之际。 大夫人开口对身边的白三爷说道:“三弟,你觉得如果景大管家他不同意的话,景伍她来得了这吗,而她既然来了,那我就权当景大管家他是同意了。” 说着大夫人也不待白三爷作何反应,目光直直地落到了景伍的身上。 “你爹好像是给你配了一个小丫鬟,是叫佳人是?” 景伍愣了愣,想想大夫人这话,好像有点说她爹假公济私的意思? “回大夫人,佳人是老夫人……” 她想说佳人是老夫人安排给她的,毕竟佳人在此之前的的确确是在延鹤堂服侍的,但是她话还没有说话,大夫人就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你不用急着否认,事实上这种说法也只能糊弄糊弄,那些没有接触过白家核心势力圈的人。而佳人有什么能耐,又是谁培养出来的,我甚至比你更加清楚。” 景伍沉默不语,心中感到迷茫万分,她有一种预感,自己好像在无意之间掉进了漩涡之中,而这个漩涡从始至终也一直都在等着她掉下去。 白三爷早已恢复了高贵冷艳,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毫无表情地看着不安站立的景伍,只偶尔低头啜饮一口杯中的茶水。 大夫人继续开口,“景伍,首先我得和你说一声抱歉,昨日是我用柚儿试探了你。” “昨日?”,景伍疑惑道。 大夫人点了点头,“白纤桐的计划,漏洞实在是太多,可笑她的目标始终是柚儿,却又一直找不到再次下手的机会。你觉得昨日,若非我故意让柚儿看到,我为远儿着急,让她知道远儿冒冒失失地去了别院,柚儿她有可能知道这些吗,她再是聪慧,也还只是个六岁的小姑娘,若非特意引导,她的昨日也只会像往日一般,安安稳稳地又是一日。” “而柚儿也倒机灵,知道要去寻你,她才有可能去到别院,不过你的表现,倒也的确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大夫人这段话的信息含量极大。 景伍没有再言语,她感觉自己之前对这些事情的认知都在被颠覆! “事实上,三个月前柚儿差点被害之后,我就差人看住了香满园,果不其然香满园上下但凡是有点用处的奴才,都被白纤桐用七花七叶散给控制住了,她以为这样就能让那些奴仆们言听计从,虽然不知道她是哪儿得到的这些药,但是她能弄到的药,我自然也是可以的,更何况我手中还捏着这些奴仆们的性命,该倾向于谁,很明朗,不是吗?” “但可惜,这中间的时间太短,行事之时又不能打草惊蛇,所以漏网之鱼还是太多。” 说到此,大夫人一脸遗憾地顿了顿,随后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 才重新开口道:“之后就是你亲眼见到的青衣小产之事了,这件事情很奇怪,青衣和百灵的说辞都能对的上,从头到尾居然都没有白纤桐的任何影子,完全就是青衣自己的个人行为。但奇就奇在,白纤桐却像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件事一般,早早就在白家的各院、各处埋下了钉子!事情一发生,流言立刻暴起!” “……彼时,我才意识到,被她用药物影响的人,居然早就不拘于满香园!偏偏,白济通和方氏这对蠢货,还要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搅风搅雨!甚至到后来,还想出了要利用‘青衣之死’来加重影响,扭转舆论。” 大夫人的脸上此刻已经有了癫狂之色,“所以,我就干脆杀了方氏,哈……老夫人想让我用方氏的卖身契,让她屈服,让她怯步,偏偏没有意识到,有了方氏的卖身契,我就是杀了她!又能如何,这般兴风作浪的奴婢,死了才好!” “可惜了,白济通终究还是姓白,老夫人和老太爷看似是帮我扫尾,但又何尝不是在保护白济通!” “可是他们偏偏想不到的是,他们想让用时间去冲淡影响,但白济通的亲妹妹,却不肯善罢甘休,她又是恍若先知一般!早就收服了别院的秦管家,利用秦管家先是向白济通告知了方氏的死,又是想办法让四房的人,搅和了进来!联合起来营造出白济通在安平镇散布谣言的假象,最终再借四房诸人的嘴,将这情况带回白家,好引得我母子三人,赶去别院!” “呼……”,早已面色涨红的大夫人此时长吐一口浊气。 “幸好白纤桐不知自己早就露了马脚,再多的阴谋诡计在足够的武力面前,也皆如土鸡瓦狗。” 的确,景伍回想起,昨夜里,秦管家带着的那几个二流子,如果没有后来出现的高起带队的那群家丁,大夫人母子三人的确危矣,就算白济远再能打,他也不过是个堪堪十岁出头的少年人。 大夫人已经重新举起了茶盏。 景伍怔怔地站在大夫人的面前,此刻心中充满了忐忑,“大夫人,为何……告诉我这些?” 茶盏还未到嘴边,复又被大夫人重新放下,她定定地看着景伍,身上已不再是刚刚的癫狂。 “难道……这些不是你苦苦追寻,想要知道的答案吗?景伍。” “从小,你就对柚儿特别上心,我本以为是小孩子之间天然的吸引,但是为何偏偏只有我的女儿,能吸引你?白家与你同龄的孩子,可不在少数,难道就因为我的女儿是嫡女,其他都是庶女?” 大夫人的眼神,一错不错地继续盯着景伍。 “三个月前,暴露的何止是白纤桐一个人,景伍你就没有想过,你的种种行为也透着古怪吗?你太冷静了,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自己也才八岁?一个八岁的小女孩,突然发现了一具尸体,居然还能做到镇定自若,这合理吗?我甚至怀疑过背后的元凶是不是你!” 一字一句,振聋发聩! 景伍忍不住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大夫人说这么多,难道是打算让她做个明白鬼?而自己的马甲在大夫人的眼中,其实也早就掉了!? 处理完了白纤桐,现在轮到她了? 正文卷 第136章.托孤与毒 () 这一刻,景伍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一直都在随波逐流,按部就班地生活着,扮演着一个乖巧又稍有点早慧的小女孩。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也不说一句脱离这个时代的话。她一边小心翼翼地藏匿着自己,一边偷偷地窥伺着这个世界。 个中缘由,无非就是怕被旁人察觉出异样。若是没有足够的谨慎,现在的白纤桐恐怕就是她最好的“榜样”! 景伍深吸了一口气,拼命压下心中的忐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得慌乱。 “大夫人,您在说什么?我有点不明白。”,哪怕此刻心中再惊恐,有些事情该否认的还是要否认! 大夫人此时却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得不说,我不如景信会教女儿,你很好……好得甚至有点出乎了我得意料之外,即使你什么都不会,单是这份遇事的冷静和沉稳,就足够受用一生了。” 而另一边的白三爷,也同时接话道:“景信养大的女儿,自然是不会差到哪里去,大嫂既然接受了景信的合作,自然就没有必要再去怀疑这个小丫头,何况事实也证明了到目前为止,在背后捣鬼的不是她。” 云里雾里的对话,却让景伍瞬间安下了心,其他内容只言片语的难以判断,但至少从这对话之中,能听得出来她的马甲好像是没有掉? 大夫人猜她、疑她,最后却又将她的露出的那些马脚,都归结到了她爹的教诲上,而白三爷居然也在这个时候,似是而非地往这上头推了一把,她有点不明白,这白三爷究竟是敌还是友? 但白三爷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却是再次做出一副作壁上观的姿态,兀自饮着茶,不再发声。 大夫人目视景伍,开口道:“景伍,我快死了,不过这个时间,倒是说不好是什么时候,也许是下个月,也许是明年,但我有感觉,这个日子……恐怕是近了。” 没有下意识问大夫人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景伍窒了窒,而后问道。 “……为什么告诉我?” 大夫人轻声笑了笑,坦然道:“反正我也快撑不住了,过一段时间众人皆会知晓的事情,只是提前一点告诉了你,这有何妨?况且,你不是在让佳人打探我的身体情况吗,现在我明明白白地自己告诉你,不是更好吗?” 随后,大夫人突然收敛了笑容,神色严肃,目光定定,“何况,这也算是我有求于你,待我身死之后,我希望你可以照拂我的一双儿女,尤其是我的女儿,她还太小,不谙世事,也怪我往日对她保护太过,现在想要让她短时间能自己站起来,太难了。” 虽然有点不合适,但是景伍感觉眼下的场面,大夫人像是在托孤…… 可就算大夫人命不久矣,白纤柚兄妹有朝一日失了母亲,不也还有父亲,有祖父母,往夸张了说,哪怕白家转头就没落了,不也还有强力的外家,再不济甚至还可以选择投奔他们的亲姐白纤,托到她手中,怎么想都让她觉得匪夷所思。 “你一定又是在想为什么了,其实很简单,我的孩子虽然是大房的嫡子嫡女,但是对于他们的父亲和祖父母而言,嫡子嫡女再是金贵,却也并不是唯一的后辈,只要大体上不出差错,哪怕偶尔吃了点亏,受了点委屈,在这些‘长辈’的眼中,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白家表面看上去是太平的,是和谐的,一点点个人的得失,简直不值一提。就像这一次老太爷和老太太下意识偏帮了白济通一样,他砸了我的致宁院,甚至差一点伤了我的柚儿,他受到什么责罚了吗?” “人人都觉得,我杀了方氏,该是我对不起白济通母子俩,但是又有谁想过,我杀了方氏,那根本就是方氏自己咎由自取,意欲谋杀主人,甚至还不知悔改的奴婢,难道不该杀吗?!” 方氏曾两次想掐死大夫人,一次是白纤身死那日在碧溪阁,另一次就是白济通大闹致宁院那日,只是前一次她成功掐了大夫人最后却被白大爷给拉开了,而后一次,大夫人直接以匕首回之,这才没有被方氏得逞。 但是不管结果如何,方氏作为一个卖了身,还没有正经在官府报备过的姨娘,如此意欲谋害当家主母,在她有这样的举动之时,她本就已经是死不足惜了!况且大夫人也从来没有表示过,不追究方氏这些行为的后果,所以方氏的的确确死了也是白死。 “但是白济通呢?他有什么理由来我致宁院闹事,于礼,我可是他的嫡母!于法,他更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青衣肚子里他的孩子,是因为我的女儿而没的!就算他是年轻人,意气用事了些,难道老太爷和老夫人会看不明白吗?” “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代替了愈发恼怒的自白。 大夫人赶紧自袖中,抽出一块丝帕,但还来不及捂到嘴边,殷红的鲜血却率先从大夫人的指缝中缓缓流出,“啪嗒”、“啪嗒”一滴又一滴,摔碎在地上。 久未开口的白三爷,此刻皱了皱眉,“大嫂,你这是毒?” 大夫人丝毫不为所动,慢条斯理拿着帕子先一点点擦拭了鲜血,而后才缓缓道:“我知道。” 但景伍,却是瞬间被这消息给砸懵了! 她一直以为大夫人是生了什么怪病,甚至感觉可能是什么肺病之类的,但唯独没有想过的是,大夫人根本就是中毒了!而且大夫人自己居然对此事知情的!那么又会是谁下了这样毒,去毒害大夫人,毒害白家的当家夫人! “是什么毒?解不了吗?”,白三爷的语气中带了点难得的关切。 大夫人摇了摇头,“不知道。等我反应过来是中毒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知道是谁下的手吗?那个白纤桐?” 大夫人继续摇了摇头,“也许是她,也许不是她……” 事实上,这个毒,也是大夫人不愿相信白家众人的原因之一,至今为止,她只是排除了一部分人的嫌疑,但是却始终找不出这个隐藏在深处的幕后凶手。 但偏偏,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正文卷 第137章.应下与收下 () “我知道这要求,多少显得有些卑鄙,你本可以游离在白家之外,安安稳稳地当一个局外人,如今将你和他们兄妹绑在一块……是……他们拖累了你。” 这话,大夫人说的艰难异常,毕竟要承认自己如珍似宝的孩子,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却是“拖油瓶”,这对一个苦心孤诣的母亲而言,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大夫人长叹了口气,随后又呢喃般地轻叹了一句:“你有一个拳拳为你的好父亲,他们的父亲心里却装了太多……” 沉默随着这句轻喃落下,慢慢地散开…… 沾了鲜血的帕子,被随手放置在了矮几在。 大夫人一时之间就那样静静地端坐着,景伍看到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棂裹挟着尘埃,最终阻在了她与大夫人中间,恍若在她们之间隔出了两个世界。 她没有再问为什么,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意识到,自己的的确确是那最好的人选。 与其说,大夫人是将白纤柚与白济远的日后,托给了她,还不如说,大夫人是将自己的一双儿女通过她,托给了她爹。 最终她还是连累了她爹…… 良久之后。 景伍欠身一福:“大夫人放心,这事我应下了。” 得到景伍准确答复的大夫人,此刻璀然一笑:“作为回报,我会将我在白家这二三十年间的经营,一点点转交到你的手上。趁着我还能再办点事,我也会尽量将可能会出现的障碍预先都处理掉,从明日开始,你若无事,就多来致宁院。” 景伍又福了福:“景伍明白……只是今日,若无其他,景伍想先行告退了。” 接下去的日子里,白家怕是才要真正地变天了。 在景伍离开半刻钟后。 白三爷突然幽幽喟叹了一声,随后缓缓站起身来开口道:“大嫂,那我也先告退了。” “嗯。” “大嫂,你就这么放心她吗?虽然我无法将她驱散,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是异数,也许……只是她的层次是我目前还无法触及到的。” 低垂了目光,白三爷继续道。 “……是异数的话,终归还是难以控制的,大嫂你好自为之。” 语毕之后,白三爷也转瞬离开,他与大夫人之间要谈的事情,早在景伍到来之前就已经谈完了,留下来也不过是难得的好奇心作祟。 “我别无选择,与其交给命运,不如搏上一搏……” 话说另一头。 太子在确定了白济远真的是没有什么大碍之后,就打算离开了。 白济远随后,带着白纤柚将太子送到了大门处。 太子一步跨上了马车,突然又回过头,对着白济远说道:“行了,回,过完中秋再与你约游太明湖。” 白济远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随后下意识又挠了挠头:“放心,太子什么时候得空了,就差人来告诉我一声,到时候,我提前去……我等太子。” 白济远还在介意自己昨日放了太子的鸽子。 太子却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而后一边迅速跨入马车之中,一边说道:“回,回……不必送。” 马鞭击空,骏马杨蹄。 太子来得突然,走得更是随意,他本也没有打算拜会任何一个白家的长辈,这一次他是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表达自己对白家的不满的,白济远虽然口中直言“无事”,但是在来之前他就已经知悉了,白济远与白济通之间昨日发生的那些龃龉。 白济通敢用如此拙劣的手段去算计自己嫡出的弟弟,那只能说明他压根就没有摆正过自己的位子! 其实,上一次拜会白家的时候,他就发现了。白家对白济远这个嫡子,甚至还没有对白济通来得看重,白济通会如此有恃无恐,他自己的原因占到一半,白家长辈们多年来的态度,怕是也占到了一半的原因。 这一次,他就是故意来表态给白家那些长辈看,白济远是他真切关心的至交好友!不管白济远与白济通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始终是会站在白济远这一边的。 这样白家再次掂量起,白济远和白济通两个人的时候,就不得不在白济远身上增加上“未来皇帝的至交好友”这一沉甸甸的筹码! 车马不断地前行。 太子一路靠着马车假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开口道:“什么时辰了?可是快到了?” 跪坐在一旁的小侍,拜了拜,随后微微掀开了一点车帘,快速地辨别了一下外头的天色和位置,旋即恭敬道:“回太子殿下,约莫再有两刻钟就到酉时了,现在刚行了一半的路,还需要小半个时辰才能到宫门。” 太子缓缓睁开眼,不露痕迹地捂了捂自己地肚子,“知道了……可有什么吃的没有?” 小侍面露难色,太子今日是突然出行,平日里太子若是出行,马车中自然是备足了茶水和点心的。但今日准备得实在匆忙,那些点心在来的路上就被未用午膳都的太子给吃完了,所以眼下茶水倒是不少,点心却是没有了。 太子瞥了一眼,一脸惶恐的小侍。 “没有的话……就算了。” 反正再过一会,也就快到了,他并不想为难一个小侍。 小侍此刻却突然眼前一亮。 “殿下,有的!有的!” “您略等等,奴婢这就给您准备,奴婢记得刚刚出发的时候,白六少院里的小厮,给了奴婢一个食盒,说是白六少给您准备的特色点心。” 小侍一边说着,一边就手脚麻利地就从放置在一边的食盒中,取出了满满一大盘的点心。 太子定睛一看,不由哑然。 居然就是那个,白济远吃起来“腌”无比的掉渣糕饼! 白济远这货还真是倔强,他肯定是看到了自己,不仅没吃还顺手将那块糕饼给又偷偷放了回去…… 罢了,好歹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太子忍不住无奈地摇了摇头,旋即又阻止了小侍打算“试毒”的举动。 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块糕饼,烘烤过的外壳带着丝丝香甜气息,闻着倒是不让人讨厌。 轻轻地咬下一小口,入口的酥脆让太子大感意外,甚至都来不及,去顾及那些随之掉下的碎渣。 只是三两口,一块糕饼,就被太子吞入腹内,留下满嘴淡淡的梨子味,这回味有点甜,但似乎又好像是有点酸。 真的让人意外的美味! 正文卷 第138章.闹到什么时候 () 太子前脚刚走不到半个时辰,又一辆马车慢慢悠悠地停在了白家的大门口。 “大爷您回来了。”,看门的小厮躬着身,疾步上前。 “今日府里可有发生什么事情?”,白大爷一边往门内走去,一边沉吟着问道。 因为今日是开大朝,所以天还没有亮的时候白大爷就已经出门了。 等到下了朝之后,他本是打算直接告假回府的。昨日里他就是因为公务缠身回的晚,等他回到家的时候,他的妻子以及二儿一女早就在安平别院那里炸了锅,他急得当场就想赶去安平镇,但又怕中途和他们擦肩而过,索性最后他们是都连夜赶回来了,而且万幸的是,看上去不管是他的妻子还是他的子女们除了一脸的疲倦,似乎都没有出太大的纰漏。但昨日实在是太晚了,纵是有诸多的问题想问,也都被暂时压下了,只能等到第二天再来刨根究底。 但是计划永远是赶不上变化的。 下完朝,白大爷刚打算坐上回家的马车,就被自己的属官又给拉了回去,居然是昨日处理的那些事务又出了问题,偏偏还非他不可!! “你楞什么,让你说你就说啊,听到什么就说什么。” 白大爷皱着眉,看着这个眼熟但是叫不出名字的小厮,略带怨怼地说道。 小厮打了个颤,整个人显得有几分瑟缩。“大爷……这太子,太子殿下来过了,对对对,太子殿下来过了。” 这个回答让白大爷甚感意外,太子造访为何他会事先不知,而且居然还没人去通知他一声! 如是想着,他的眉头不自觉地愈发收紧。 “太子殿下来干什么?什么时辰来的?可知道是为何而来?” “已经……已经走了,有半个时辰了……”,小厮垂着脑袋,颤颤巍巍地捡着他知道,并且觉得说了不会犯错的话说。 但谁知,下一刻,一股突然出现在他身上的大力,就让他不由地跌倒在了地上。 “鸡同鸭讲!遮遮掩掩!”,咒骂声掺着脚步声响起。 待到小厮从天旋地转中反应过来的时候,白大爷早已带着人走出了老远,小厮认命地从地上爬起,随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 似他这般卑微的奴仆,往往说也是错,不说也是错,仿佛生来就是来受罪的一般,但可笑的是,他的处境其实已经比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都要好得多了。 小厮晃了晃脑袋,然后慢慢挪回自己值守的位子,虽然也有如景大管家这般,起于微末之人,但并不是人人都能成为景大管家的…… 白大爷一路疾行,直奔致宁院。 严妈妈十分为难地拦住了白大爷,面对自己真正的主子,严妈妈的老脸上显得有几分狼狈,哪怕她心知大夫人这八成又是故意的,但她又能怎么办,她只是个老奴,她违背不得。 “大爷,这……这夫人和十二小姐,还有六少爷正在用晚膳,大夫人特意嘱咐了老奴,不能放任何人进去。” 白大爷脚步一顿,眼神怨愤,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任何人吗!” “别处,我不敢说,但这致宁院,我若没有老到神志不清,我可不记得是她钟氏一人的!你告诉我,致宁院上上下下,我有哪一处是进不得的吗!” 顿时,严妈妈感觉自己的嗓子眼里像是卡进了一口痰一般,不上不下,进退两难。 “老奴……老奴只是,照着大夫人的吩咐行事……” 严妈妈说着脚步瑟缩,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大夫人的话她不能不听,但是大爷又何尝是她可有逆反的人? 门外的动静并不小,门内用餐的母子三人虽然听得不算太真切,但还是能很轻松地听出来门外争执的是谁。 大夫人目光柔和地扫过自己的一双儿女,随后又是柔声说道:“你们俩吃饱了吗?” 白纤柚忙不迭地点头,她对自己的父亲其实相对而言,是比较陌生的,在她自己能记起的回忆里,她的父亲一直都是疏离、严肃、严厉的,如今乍一听到父亲的怒声咆哮,她早就没有心思用餐了。 反倒是白济远,此刻正一脸的恋恋不舍。他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致宁院用餐了,他知道致宁院如今的膳食也是走的前院大厨房,但是这菜,这味道,怎么会和他平日在自己院里用的差别如此之大!不都是从大厨房里做出来的菜吗!好在尽管再是不舍,白济远也是从小就怕他父亲的,犹豫了一下,白济远也点了点头。 知子莫若母。 但,大夫人即便是一眼就看出了儿女的心思想法,却还是故作不知地说道:“既然吃饱了,就下桌,正好让母亲与你们父亲一起用一些,母亲有事要与你们父亲商量,怕你们会听得无聊,还是自去玩去。” 白济远,白纤柚兄妹俩随即便从后门步出。 而此刻,白大爷也已经走到了餐桌之前,刚刚他堪堪看到兄妹俩转身离去的背影。 本想喊住他们,话到嘴边却还是生咽了下去,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他怕激怒钟氏…… “大爷,要不要和我一起用一些?今日大厨房准备的这些吃食,都挺有新意的,味道也属美味。”,大夫人不咸不淡地问道,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白大爷。 “哼”,白大爷从鼻腔里喷出一声冷哼。 大夫人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准备随时应对自己丈夫的发作。 却是不想,白大爷随即却落座在了她的正对面。 “连一副碗筷都不添,夫人你这是打算给为夫难堪吗?” 但谁知,白大爷话音刚落,他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副崭新的碗筷,而布置碗筷的正是被白纤柚故意落下的含靛。 大夫人满意地对含靛点了点头,旋即转头看向脸色铁青的丈夫。 “什么难堪?大爷怕是多虑了,只是一副碗筷而已。不过即便只是一副碗筷,那也是需要时间去布置的,总不可能您刚刚踏入的时候,就立马准备好了大爷的碗筷,毕竟大爷在致宁院已经很多年没有用餐了,我这早就不习惯时时刻刻备着您的碗筷了……” 白大爷再次冷哼了一声,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相处了快三十年的妻子。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的确是对不起自己的妻子,但是更多的时候,比如现在,他觉得她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我不是来和你打哑谜的,我只问你,你到底是想要闹到什么时候?!” 正文卷 第139章.夫妻争执 () 大夫人不置可否地轻笑了一声。 “没给您备上碗筷的时候,您说我给您难堪,现在给您备上了,又说我在打哑谜说我闹,怎么……横竖都是我有错呢?” 大夫人的语气清清淡淡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却瞬间激怒了白大爷。 “砰”,他猛得一拍桌边,随即稍借着力,撑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的妻子。 “什么对对错错的,你倒是先问起我来了!你昨日为何去的别院?你明知济通在那养病,何苦又带着济远和十二去别院那,就不能让他在别院好好安生一阵子吗?他才刚失了第一个孩子,你为什么非要赶着让他知道,他的姨娘也没了呢!你这是在他伤口上撒了把盐啊!” 他想起昨日半夜看见自己长子呆呆傻傻,一脸迷茫,口中却下意识念着,“不会的,我娘……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想到此他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在白大爷看来,大夫人会去别院的唯一原因,就是看他的长子不顺眼。 但事实上,大夫人也的确是没有看白济通顺眼过。 白济通在他小的时候,是大房的独子,再后来甚至一度是整个白家嫡枝第三代里唯一的孙子,因此他骄纵跋扈,眼高于顶。哪怕是在白济远和白济逸先后出生之后,白济通依旧是如此,甚至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势。平素里,最喜欢的就是与这两个年岁相差有些多的弟弟,争执长短。 于他,大夫人一向是“漠视”的态度,因为在她看来,白济通压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丑,立身不正,难成大器。 都不需要她这个当嫡母去捧杀或者故意往歪处引导,白济通靠着他自己,就能长成一棵歪脖子树。 但可惜,她能看清楚的本质,她的丈夫却显然是一叶障目。 大夫人自己动手给自己盛了碗汤,清亮的汤汁在细腻的白瓷碗中显得格外诱人,大夫人手持一柄同纹的白瓷汤匙,在碗中轻轻地搅动着。 汤汁中的热气,随着汤匙的搅动,氤氲上升。 “你既然这么疼爱你的长子,那你又为何要让他饱受‘丧子之痛’呢?这样看来,我们最多也就是彼此彼此。” 白大爷的双手不由地握紧。 “妇人之词!婢子低贱,凭什么生下我的长孙,她配吗!” 他知道自己的妻子肯定是有途径知道,真正想对青衣腹中胎儿下手的人是谁,所以干脆半点也不遮掩,大大方方承认是自己下的手。 大夫人一时不应,反倒是状似悠闲地喝起了手中,已经被搅得温热的汤。 但是才刚刚第一口入嘴,白大爷就一把夺过了大夫人手中的白瓷碗,“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他赤红着双眼,厉声质问道:“钟氏,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是不是当我不存在啊!” 大夫人叹了口气,缓缓放下手中的汤匙,目光移到自己丈夫那张早已恼羞成怒的脸上。 “你说青衣不配,可我却觉得青衣很配啊,她虽是奴婢,但是至少也比外室要来得干净一些不是吗,外室之子有个婢女生的长子,这有什么不妥的吗?” 白大爷原本涨的通红的脸,随着大夫人的话,瞬间变得苍白,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环绕四周,等到确认伺候的丫鬟们都已经退出不在,心中才略略有点缓过劲儿来。 他矮下身子,靠近自己的妻子,压着声音恨声说道:“这种话,怎么能随便就说,济通是方氏生的,这事情众人皆知!” 大夫人轻“呵”了一声。 “就算是这样,青衣也没有差什么,方氏至死不也和青衣一样只是个奴婢吗?怎么方氏生得,青衣就不可以了呢?同样都是长子长孙啊。” 白大爷感觉自己对上妻子,他总会脑子浆糊,舌头打结。 他一甩袖子,复又在原来的位子上重新坐下。 “你这是诡辩之词,当年是你自己迟迟生不出嫡子,我是没有办法才抱回了济通,而济通呢?他现在连娶亲都没有娶,怎么能闹出庶长子!” “行了,这个事情,多说无益,不管如何,济通现在就是白家的长孙,而那个青衣就是小产了,事已至此,钟氏,我就不明白了,你在纠结些什么。我只是问你昨日你们母亲三人浩浩荡荡去别院做什么,你和我纠着这些,做什么,有意思吗?” 大夫人的目光,略带不解,“我为什么去,你的好四弟,没有告诉你为什么吗?” 白济迪将安平镇的消息告知了她的儿子,四夫人也将同样的事情告知了她,而白家的老四,却是只字未提? “昨日散宴之后,属官特意来寻了我,有些急务需要尽快处理,我立马就处理公务去了,除了宴上,到现在我还没有见过四弟,他能和我说什么?”,听到妻子将事情扯出了大房,又牵扯进了四房,白大爷终于稍微冷静了一点,也终于意识到别院的风波,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你们会去别院找济通,是因为四房故意引导你们认为,济通在安平镇大肆散布一些对十二不好的流言,所以你们就去别院找济通了,结果这一通牵扯下来,居然又查到纤桐的头上了?这……意思是纤桐勾结了四房吗?简直是荒谬啊,老四离开的时候,纤桐才多大?他们之间怎么可能会牵扯出什么干系来!” “我没有说,白纤桐和四弟之间有牵扯,到现在也只知道四弟在回府之前,于安平镇逗留过几日,又去别院里看过白济通,然后白济迪和四弟妹,又特意向远儿和我提起了安平镇上的流言,仅此而已。” 事实上,大夫人觉得四房的种种行为,只是推波助澜,在已经混乱的情形之下,又搅和了一脚。 按照早上延鹤堂里发声的那些,她非常确定幕后的那个黑手,就是“白纤桐”,一个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白纤桐。 “父亲和母亲,将白济通送到别院之后,你眼中的乖女儿就已经在谋划了,别院的秦管家多势力的一个老奴才啊,说收服就被她给收服了,联合着给我们母子仨摆了个鸿门宴,若非我走之前,特意吩咐了前院再去一队家丁,恐怕现在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正文卷 第140章.被偷走的五年 () 大夫人猜的一点都没有错,事实上这就是那个“白纤桐”原本的计划。 利用白济通制造出安平镇已经满是关于白纤柚流言的假象,再借着这个假象,率先引去做事冲动的白济远。 而“冲动无脑”的白济远,一旦去了别院,就势必会和白济通产生冲突。届时只要这冲突一发生,不管是大还是小,秦管家就都有了赶到白家去搬救兵的理由,然后就能找机会借着白济远的事情顺势哄走白纤柚。等白纤柚到了别院,事先安排的那些二流子,就将发挥他们的特长。 没错!秦管家口中被他抓住散布谣言的那些二流子,压根就是他特意安排的。 即便是要不了白纤柚的性命,也至少能污了她的名声。同时安平镇的环境又相对而言好控制一些,白家完全有能力压下在此之后影响。如此,有能力的家族,例如皇族杨家就自然能查到白纤柚的不雅之事,而普罗大众眼中的白家却还是那个阳春白雪的白家,这样一来对白家其他女儿的影响自然就将大大降低。 这个计划听上去顺畅无比,但事实上却是理想化过度,哪有人会傻傻地照着她的计划被算计?这样的计划,稍有一点差池,便是面目全非。 异界来的白纤桐哪怕是重回一世,她的手段和见识,依旧是幼稚,浅薄的很。 前世的她,至死也都是个被困在深院之中的无知妇人,她后来的确是有了金手指,并且也的确是对当下会发生的事情有着一些预判,但她却从来都不够聪明,再怎么重生,白纤桐还是白纤桐。她只知道自己要算计白纤柚,却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怎么去一击毙命。 索性,这个计划,最后因为四房的掺和,以及大夫人的故意配合,还算是状似顺利地发展了下去。 但等真的到了要“谋害”的时候,大夫人才不会继续顺着她的意,当即便**下了别院的一帮乌合之众。 大夫人抬眼细细端详着自己丈夫那张早已不再年轻的脸,心中不由喟叹了一声。 既然自己的丈夫已经特意问上了门,她自然也不介意将此间种种与之再客观地阐述一番。 于是,大夫人从四夫人借机向她说出安平镇流言漫天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今早白纤桐的种种异样。当然这当中,大夫人自然是隐去了自己故意放任和配合的那部分。 “……现在算是将白纤桐,暂时禁足在了满香园里。母亲那的紫檀和我这里的点翠,两个人轮班看着,倒是出不了其他的岔子。” 与她对面而坐的白大爷一边听着,一边无意识地捻搓着自己的美髯,妻子说的这一些,开头时候他还算是听得明白,但当话头转到女儿白纤桐身上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彻底听不懂了。 什么浑浑噩噩,问什么答什么,什么磕头求饶,哭喊姨娘,又是好像失忆的,这简直就是在挑战他的认知! 他很想大声质问,“自己是不是看着像是很好骗的样子!”,但偏偏,他在自己妻子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况且,这种怪力乱神的话,若非是实话实说,实际上是禁不起任何的推敲,毕竟按照他妻子所说的,当时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样一来,白大爷一时之间,倒是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反倒是大夫人一脸的平静,还给自己取了个干净的空碗盛了碗汤,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今早的始作俑者,也就是白家的三爷。 当时他在延鹤堂的时候,其实只是自顾自地当着众人的面,控制而后又驱散了那个自异时空而来的“白纤桐”,随后又因没有收到“白纤桐”的金手指,而恼羞成怒,最后直接离开。前前后后,倒是关于白纤桐为什么会出现种种的异样,他一句话都没有解释。 只不过在下晌的时候,也就是在景伍来之前的那段时间里,白三爷特意与大夫人说明了“白纤桐”的情况。 也是在那个时候,大夫人才知道,这个被自己漠视了好几年的白纤桐,居然早已不是一开始的那个白纤桐,而是一个来自“异时空的魂”。只是这些,她是不会向白大爷转述的,哪怕白三在告知她的时候,是一脸的轻描淡写,也并没有说任何要她保密或者慎言的话,她只是下意识地不愿告知。 白大爷坐着,沉吟了良久,最后吐出了一句,“装神弄鬼”后,直接转身离开。 他需要核实,需要更多的人,来告诉他到底什么才是真相! 致宁院的院门外,原本在疾行的白大爷突然停下脚步,随后沉声吩咐道:“积谷,去把景信给我叫去书房,我有急事找他,不管他现在在哪里,在处理什么事情,最多半个时辰,我要在书房见到他!” 积谷垂首应了声“是”,随后动作极快地消失在了已经灰蒙蒙一片的暮色之中。 倒是白大爷踟蹰了一番,最终还是向着满香园的方向去了。 按照他本来的想法,是先过来致宁院先敲打敲打自己的妻子,让她不要再多为难白济通,然后再去白济通那好好安抚一番。但眼下,事情显然是已经超出了他原本的预期。 女儿白纤桐这一头,反倒是成了主要矛盾。 所以还是去看看白纤桐现在的情况如何,总归景信也不会那么快就找到人。 中秋将近,满香园的桂树的枝丫上几乎挂满了桂花。 深深浅浅的桂花,点点簇簇地藏在灰枝绿叶之间。 暮色之中即便是无风,那甜蜜蜜的香气也会一丝丝地钻到鼻子当中,让人感觉舒适平和。 熟悉的环境让原本躁动不安的白纤桐,已经平复下来了不少。 此刻她正呆愣愣地坐在庭院之中,她记得自己的娘才刚刚一头撞死在她的眼前。眼前才黑了一下,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居然所有的人都告诉她,现在已经是五年后了。 她娘,已经过世了整整五年了。 她不敢信,但是瞬间长大的身体,明显老去的长辈,还有季节眨眼间的轮转,明显粗壮了不少的桂树……这一切一切都在告诉她,五年真的过去了…… 正文卷 第141章.满香余一人 () 暮色四合。 一大一小,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不断地靠近满香园。 直到离园门外大概二十步处,那个大一点的人影,突然一把就拽住了小的。 “诶诶诶,走啥啊……你这莽戳戳的,被人发现了怎么办。”,大的那个人影,压低了声音埋怨道。 “发现就发现了呗,六哥你这拉着我一路躲躲藏藏的,你以为别人都是瞎子吗?” 这对人影,不是他人!正是被大夫人“赶下”了饭桌的白济远和白纤柚兄妹俩! 原本白济远是打算,带着妹妹禀了母亲,然后光明正大地进到满香园里去的,但是大夫人怎么可能会同意白济远带着白纤柚去见白纤桐,虽说按照白家三爷的说法,现在的白纤桐就是五年前那个才六岁的白纤桐,但是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现在的白纤柚还是那个一心想要害自己女儿的那个白纤桐呢?万一白纤桐根本就是装出来的呢? 大夫人可不敢冒这个险。 所以,白济远一提这事,她当即就严词拒绝了,并且严厉地警告了兄妹俩,不能靠近满香园一步! 但是大夫人却忘记了,自己儿子是个狗脾气,越是不让他干的事情,他就越是感兴趣!正好当时白大爷的突然到来,也给了他们偷溜的机会。 看着近在眼前的满香园,白济远撇了撇嘴,方才说道:“你知道个什么啊,这一路过来,我敢保证,没人注意到我们!你可别污蔑我的隐蔽能力。” “这儿有蚊子啊!”,白纤柚鼓着脸对着自家傻哥哥翻了个白眼,“赶紧走!我手背都被咬起大包了!”边说着,她愤愤地向白济远举出了自己的手背。 白济远借着月光低头凑近一看,白纤柚白嫩嫩的手背上,果然起了两个巨大的红包。 “小丫头片子就是麻烦”,小声嘀咕了一句,白济远一把拽过白纤柚伸出的手,“走走走,这就走……你这皮娇肉贵的,就不应该带着你一块来,真是耽误事儿……” 被拽着走的白纤柚,此刻小小的脸上充满了大大的困惑,她是真的不明白,她怎么就耽误事了,耽误什么事儿了…… 一路畅行。 眨眼间,兄妹俩就从园外走到了满香园堂前。 奇怪的是,他们不仅没有受到阻拦,甚至自踏进满香园之后,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白纤柚不安地放缓了脚步,用力回拽了一下白济远。 “六哥,我们没有走错?这里不是满香园?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细弱微颤的女童声,在静谧的暮色之中显得突兀无比。 “是满香园,你们是谁啊?” 白济远还未开口,一个软糯的少女声音,突然从堂前侧边的桂花树之间传来。少女好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她软糯的声音里能听出明显的嗓音干涸。 白济远神色微动,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发问道:“是七妹妹吗?” 白纤桐一听“七妹妹”,便知这应是自己的哪位兄长了,看身量,这是三哥吗? 于是她一边应道:“嗯,我是纤桐。”,一边缓缓地站了起来。 而于此同时,白济远也牵着白纤柚向白纤桐所在的方向走去。 没有意料之中的仰望,白纤桐看着眼前与自己身高差不离的少年,一时怔怔,过了好一会,她才再次反应过来,五年已经过去了,她不是六岁的白纤桐,她现在十一岁了。 那么这个看上去和现在的她,差不多岁数的少年,是六哥还是二房的八弟?还有他身边的小女孩又是谁? 意识到自己的“无知”之后,“年幼”又单纯的白纤桐张慌地率先低下了头。 她的脸已经羞怯到通红,但想到这好歹是在她的院子里,白纤桐于是深吸了口气,细若蚊蝇般再次轻声问了一遍:“你们是谁?” 白纤柚张大嘴巴,看着眼前明显已经是不知所措的白纤桐,她突然觉得自己也有点不知所措了。有没有失心疯她没看出来,但看现在这个样子,她的七姐是真的失忆了?连自家的兄弟姐妹都不认得了! 她再次拽了拽身边的白济远,并同时向他投去了询问外加求助的目光。 白济远接收到自家妹妹的眼神,尴尬地笑了一下,眼下这个情况哪儿知道要怎么办啊! 于是他硬着头皮下意识地顺着白纤桐的问话,回道:“我是白济远啊,这是纤柚,七妹妹你这是都不记得了吗?” 既没有点头承认,也没有摇头否认,白纤桐认认真真地盯着白济远的脸,似乎是想要透过时间的轮转,在白济远现在的脸上找到五年前的痕迹。 好在只是五年的时间,白济远的样貌变化的并不算太大,仔细辨认之后,还是很容易认出来的。 半晌之后,白纤桐唤了一句“三哥、十二妹妹”,随后就再次低下了头。 一声“十二妹妹”之后,让白纤柚整个人都松了口气,到底是自家还是同房的姐妹,哪怕平日里多少都会有些龃龉,但涉及到了康健与否,她还是有些担心的。 白纤柚道:“七姐,唔……,五姐说你失……失忆了,可眼下你不还记得我和六哥的吗,你没事的?” 闻言白纤桐,略抬高了一些目光,与白纤柚对视着。从白纤柚的目光中,她能看到实实在在的关切,而且在她的心里,感觉眼前矮矮的白纤柚就像是她的同龄人一般,这也让原本紧绷的白纤桐又放松了几分。 她无奈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好像是真的失忆了,但是我只是不记得我姨娘死之后的事情了,十二妹妹和三哥我都还是记得的,只是一时之间有点对不上。” 尤其是白纤柚,在白纤桐的记忆里,白纤柚还是那个站不稳,只会“咿咿呀呀”,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奶娃娃。若非之前白济远提了一句“纤柚”,任她想破头,都猜不到这是白纤柚的。 “噢……是这样啊。”,白济远和白纤柚兄妹俩,齐齐状似恍然大悟地说道。 三人又尴尬地对视了一会,白济远突然说道。 “七妹,满香园服侍的人都去哪儿了,怎么会就你一个人在这里?” 白纤桐思索了着怯声道。 “我从延鹤堂回来的时候,这里还有很多人的,紫檀和点翠让我先睡一觉休息休息,但是等我睡醒再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就一个人都没有了,紫檀和点翠也都不见了。” 正文卷 第142章.我害怕 () 夜色逐渐充盈,皎白的月光下暗香浮动。 原本应是严正以待的满香园,却诡异得只剩下了白纤桐一人。当然现在还多了一对乱入的兄妹俩。 白纤柚不安地挪动着脚步,心中暗暗后悔起自己没有听母亲的话,眼下她的七姐看着好像是问题不大,但是满香园的情况却是显而易见得诡异。她年纪虽小,但是也知道哪怕是白家的客院,或者是那些无人居住的院落,那也都是或多或少配有奴仆的,因为房子屋舍若是久无人气的话,是很容易破败的,而奴仆却又是再廉价不过的存在了。 不同于白纤柚的惴惴不安,白济远却是一脸的盎然。 “七妹妹,你前后都找过了吗?这怎么可能就都无缘无故地不见了呢,就算是要逃,也逃不掉,后罩那你找过了吗?” 见白纤桐懵懵地摇了摇头,白济远立刻兴奋道:“呀!我来!我来!六哥帮你来找,这帮子狗奴才,惯会偷奸耍滑!” 白济远到底是个胆肥的,这种“奴仆诡异消失”的事件,对他来说,反而是个很有趣的事情。 说着话的功夫,他已经松开了一直被他拽着的白纤柚,并一把将其推到白纤桐的身边,“你们在这儿等等,看我怎么收拾这帮偷懒的!” “哎……哎哎……六哥……” 白纤柚呆呆地眼看着白济远向黑漆漆的堂屋走去,待她反应过来,出声欲喊时,白济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徒留她与白纤桐两人在月色之下,大眼瞪小眼。 片刻之后,白纤柚率先没忍住,干干巴巴地问候道。 “七姐,你晚膳用了吗?” 白纤桐怔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那这个给你吃。” 白纤柚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摸出一块,掉渣的酥皮糕饼,递到了白纤桐的面前。 因为随身带着的关系,这块糕饼的酥皮已经掉得差不多了,看着手里卖相着实不佳的糕饼,白纤柚赶紧补充了一句,“这个很好吃。” “噗哧……”,白纤桐看着白纤柚一脸认真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边笑边伸手接过糕饼,“谢谢十二妹妹,正好我有点饿了。”,随后没有犹豫地将糕饼送到嘴边咬了一口,稍一咀嚼,满口甜蜜蜜的味道从嘴里直落到心里,让她不由地弯了弯眼角。 “真的很好吃,谢谢十二妹妹。对了,这是什么饼啊?”,白纤桐说话的语气都明显轻快了许多。 可就是这随口的一问,却是瞬间难住了白纤柚。 做糕饼的厨子董小安是个哑巴,所以从来没人问过他这糕饼的名字,而她也从来只管吃,只要东西好吃就行,叫什么对她来说,一直都并不重要。这个糕饼,在致宁院一直都是很直观地被称为“酥皮糕饼”,并没有一个雅致的名称。 但此时此刻,白纤柚觉得自己若是直言“酥皮糕饼”或者干脆说不知道的话,这又实在是一件很丢份的事情。 她下意识地故作镇定,实则是为难地抬头望天。黑蓝的夜空中看不到任何的星辰,反倒是那轮月亮虽然并不算圆,但却意外得明亮。 白纤柚突然就感觉头上的月亮和那块掉皮的糕饼很像! 于是她也跟着情不自禁地弯起了眉眼。然后颇有几分得意地说道:“这个叫‘月饼’哦,是我取的名字,好听。”,虽然是刚刚才取的。 白纤桐闻言连连点头,又拿着吃了一半的月饼,去比对天上那一轮还剩几分苗条的明月。 “好听,而且好像啊,十二妹妹你真厉害。” 一块掉光了酥皮的月饼,居然瞬间拉近了姐俩之间的距离。 “啊……”,突然一声惊呼声打破了她们之间融洽的氛围。 白纤柚被惊呼声吓了一跳,惊魂甫定地望向同样受到了惊吓的白纤桐。 惊呼声是从满香园再往后一些的罩房那传来的。 “是六哥!”,白纤柚颤着声呢喃了一句,随后飞快地转身,就向白济远之前离开的方向跑去,此刻她已经顾不上黑不黑,怕不怕的了。 白纤桐犹豫了一下,提步也打算追去。 恰在此时,一道威严的呵斥声却阻住了她的脚步。 “纤桐,你这是在做什么!”,白大爷的声音直直地击打在白纤桐的心头。 她怔怔地回过头,看到了她的父亲,身披月色而至。 “父……亲。” 对于“六岁的白纤桐”而言,她最亲近的便是她娘,也就是林姨娘,其次便是她的父亲了。 但是自她遭到如此变故之后,她的父亲,却一直都没有出现。 这一整天下来,她怀揣着巨大的不安,她在害怕她的父亲也不要她了,或者说其实在她不知道的这五年里,她已经被她的父亲给厌弃了。 但此刻又见到了她的父亲,白纤柚心中的不安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眼泪毫无征兆地扑簌而下,但她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父亲。 直到白大爷走到了她的面前,对她说:“纤桐,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哭什么?”,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哭了。 顾不得擦拭眼泪,白纤桐猛地扑向自己的父亲。 哽咽道:“父亲,姨娘死了,姨娘死了……可是她为什么要死啊……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啊,还有妹妹,妹妹去哪儿了?父亲我好害怕啊,为什么我一下子就长大了,可是我一点都不记得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啊……” 乍然失去的五年。 让白纤桐无所适从,但她一向是个乖巧的孩子,所以她一直都很努力地掩饰着,不想成为别人的麻烦。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上午回到满香园时,看她的那些眼神,惧怕、厌恶、防备、谄媚……,这一切都让她感觉害怕不已。 在认出白济远和白纤柚的时候,她也是怕的,她不知道她娘究竟做了什么,她只是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她娘做错了事情,而这件事让她的母亲,也就是大夫人生气了,而白济远和白纤柚,都是她母亲的孩子。所以,哪怕她后来和白纤柚之间融洽了不少,她也依旧是小心翼翼的。 直到见到了父亲。 “父亲,我害怕……” 正文卷 第143章.死亡中的腻香 () “啊……就命啊!” 女童惊恐的尖叫声瞬间撕破宁静的夜色,轰地击穿了白大爷的耳膜。 “砰,砰砰”,漏了一拍的心跳,在猛地收缩之后,开始剧烈的跳动,一下快过一下,强烈得就好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会跳出xiong膛一般。 那些白大爷本打算安抚白纤桐的话,在喉头打了个转,又悉数被咽下。 “你十二妹妹怎么会在这里?!”他高声质问着,但是与此同时慌乱的脚步声也在这一瞬间骤起,眨眼间人影已经消失在了白纤桐的眼前。 的确,白纤柚绝不是他最喜爱的女儿。比起白纤柚,他更加怜惜乖巧的白纤桐,更加偏疼伶俐的白纤,更加放心得体的白纤楠,更加牵挂远嫁的白纤。 但若是让他在诸多女儿当中,只挑选一个,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白纤柚! 这个半只脚已经踏上国母之路的女儿! 满香园上下十七个伺候的女仆,再加上老夫人派去的紫檀和大夫人派去的点翠,一共十九个人,悉数死在了满香园的后罩房内。 十九具尸体被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后罩房的地上,但是后罩房内却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所有的尸身上也均没有任何的伤痕。甚至仔细看得话,会荒谬地感觉这些莫名死去的人,都很安详。 白济远是第一个发现的,接着是白纤柚,然后是白大爷。 再之后,大夫人是最先到的,找不到白济远和白纤柚的她,下意识就带着人往满香园寻来,结果遇上这样诡异的事情,大夫人也是始料未及,虽然心里很可惜没了点翠,但幸好她的一双儿女都还安全。 白纤柚始终没有回过神,呆呆傻傻的;白济远倒是没有吓傻,甚至有一丢丢的兴奋,不过看向他父亲的眼神显然有些许的哀怨和惧怕。 “严妈妈,给我把他们俩带回去,找人寸步不离地看好,记住是寸步不离!”,大夫人沉声吩咐,随后又转过头白大爷问道:“大爷,报官吗?” 严妈妈的动作极快,几乎是在大夫人的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就一手一个拉过了兄妹俩,飞也似的离开了后罩房,离开了满香园,这样的地方她是不愿意待的,而白济远和白纤柚这一次也是难得地配合。 白大爷此刻的目光极沉,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地摇了摇头,接着艰难地回道:“不能报官,白家丢不起这个脸。” 的确,眼前这十九个人的死处处都透着诡异。 若说是这些人是集体-自杀的话,这压根就说不通,要知道死的人当中可是还有紫檀,点翠这两个在后院中颇有脸面,地位的大丫鬟,对于一般的奴仆而言,这两个人完全称得上是前途一片光明,根本就没有自杀的必要。 但若说是人为他杀的话,那也是荒谬!要怎么样的手段和能力,才能在白家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处理了一院子的下人? 眼下的状况,比起人为反而更像是鬼神作为。但是,白家可是要成为后族的,这种明显像是老天爷的惩罚一般的事情,又怎么可以暴露于世人! “让景信接手,这事情太棘手了,你就不要管了。” 满香园属于后院范围,而且死的也都是隶属于后院的女奴仆。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首先应该让是大夫人来处理的,但考虑到满香园出事时仅存下的白纤桐,又联想到之前在致宁院里的对话,白大爷决定自己来处理这件事情。 大夫人哂笑一声,说道:“求之不得……”,要知道满香园或者说白纤桐那就是个雷啊,谁知道深挖下去,会不会引火自-焚,左右已经知道白纤桐有问题了,她又杀不了白纤桐,那又何必继续在白纤桐身上继续耗费巨大的心力,与其如此还不如将有限的精力,放到那些还未被找出来的隐患上去。 何况,景信接手的话,她其实更是放心,毕竟她已经将景伍绑在了自己这一方,同时她也相信景信的能力,通过景信去找到幕后真凶,也算是变相地给死去的点翠一个交代了。 当景信接到报信,再从前院书房赶到满香园的时候,大夫人早已回了致宁院。 致宁院里此刻灯火通明,尤其是堂屋里,几乎是两步一个烛台,整个屋子里亮如白昼。 看着眼前一人一把椅子,默默无言对坐的兄妹俩,大夫人沉声说道。 “怎么你们这是怕了吗?母亲不是警告过你们不要靠近满香园,这下吃到苦头了。” 白纤柚瘪了瘪嘴,她其实一开始的时候看到那些尸体的时候,也没有怕,毕竟她们看上去都挺安详的,她甚至那会还疑惑来着,怎么天才刚黑一会,就都在偷懒睡觉了。 于是她就想着摇醒点翠问问,但她的手还没有碰到点翠,就一把被她的好六哥给拉住了,接着白济远几乎是吼着对她说的:“别动!都死了!不要破坏现场!” 她没有被十九具尸体给吓到,她被她的亲哥哥给吓到了…… “母亲,死人原来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嘛……”,白纤柚低着头闷声说着,随后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她们和正常人差不多啊,就是睡着了的样子。” 大夫人被白纤柚的话说得一愣。 白济远此时却“切”了一声,“那你怎么闷不吭声的,我还当你是吓破胆了,特地给你点了这多灯。” 皱紧了自己的包子脸,白纤柚反驳道:“我不吭声,是因为我在想,那个气味是什么气味。” “什么气味?”,白济远追问了一句,大夫人也同时锁眉。 “你们都没有问到吗?虽然有些淡了,但还是明显的。就是……就是……有一点点甜,但又有点腻,哎呀……哎呀……我一下子有点记不起来了。”,白纤柚说道后来一脸的懊恼。 “腻?”,大夫人阖目,心里一沉,小孩子忘性大,但是她却记得很清楚,三个多月前的那一次,落缤被白纤桐指使来害她女儿时,她的女儿醒来之后,描述吐之前闻到的气味,也是用了一个“腻”字。 正文卷 第144章.窃香 () 白济远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这说的是桂花,满香园,满香园,自然满院子都是桂花树,现在正是开桂花的时候,你这闻多了发腻也不奇怪,有什么好琢磨的。” “才不是桂花味道呢。”,白纤柚飞快地摇了摇头否定了白济远的说法。“桂花味道比那个味道可好闻多了,再说了六哥你是不是傻啊!一个味道闻久了应该会习惯才对,怎么会因为闻久了反而发腻啊。” 白济远下意识地回想了一番,自己上茅厕气味变化的过程,虽然心里感觉白纤柚似乎说得有理,却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地说道:“那你又想不起来,还想那么多干什么,一个气味而已,说不定是谁身上的脂粉呢,还有你们女孩子现在不是流行什么花水还是香水的,说不好是谁用那个了呢。” “什么花水?”,白纤柚一脸的懵。 白济远看着妹妹傻乎乎的样子,一股莫名的优越感突然涌上心头,于是他便斜着眼,对着白纤柚“啧啧”了两声,整张脸都写满了“你可真没见识”。 轻声叹道:“这你都不知道的吗?” 但事实上呢?白济远其实也就是,隐隐约约记得有这么个东西罢了…… 如此瑟的神态,瞬间让白纤柚气得直跺脚。 她基本上很少出门,毕竟白纤柚是一个才六岁的小萝莉,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被拘着的,所以外头流行什么,她还真的是完全不知。而且,她对这些胭脂香膏之流的,远没有对美食来得热衷。 但是!亲哥的“嘲讽”,她也是万万接受不了的! 眼看着兄妹俩就要“掐”起来了,大夫人赶紧上前一把搂过,已经如同一个小炮仗一般的白纤柚,目光却看向白济远道:“远儿说的,可是那窃香阁?” “对,没错,就是窃香阁。”,自以为收到一次助攻的白济远,继续瑟着。 白纤柚没有听过的,不知道的,不代表大夫人也不知道。事实上,大夫人不仅是听过,甚至对这窃香阁还算是有几分了解。 这窃香阁在开业之前,就巴巴地往她这送过香水,不仅她有,二夫人和三夫人也都有,窃香阁所图的就是,先给一些甜头,希望她们这些高门贵妇,能帮着带一带风气。 给大夫人送过礼的有很多,但是窃香阁却让大夫人印象深刻,一来东西的确新颖。 二来,这窃香阁给她准备的礼品甚是华贵,单是外包装所用的木盒都是由小叶紫檀打造的,而木盒之中装香水用的瓶子就更是珍贵了,均是由琉璃烧制而成,且难得的是造型颜色都有所不同。 刚拿到手那会,她也颇有些意动,心想这窃香阁算是下了重本了,倒是也动过念头帮其宣传。 只是那香水一打开,气味实在是过于浓烈,不为她所喜,也就这样搁置下了。倒是二夫人和三夫人,偶尔会用上一些,却也从来没有听她女儿说过“腻”呀。 难道是她想多了? 大夫人心思流转间,她怀中的白纤柚已经张牙舞爪了起来,拼命地挣脱着,想要去挠白济远一脸。 大夫人无法,心中哀叹一句:真是冤家一对。 双手又将有些要挣脱迹象的白纤柚,又往怀里收了几分。 “远儿,那你怕是记错了,窃香阁卖的是香水。” 大夫人话落,白济远瑟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 “噗嗤……”,白纤柚这下也不挣扎了,一下子就乖巧了起来。 “好像是这个名。”白济远一脸尴尬地含糊道,他其实也就是听太子提了一嘴,这种女孩子的玩意,他并不太放在心上。 兄妹间莫名其妙的争执,因为有大夫人的存在,最终又消弭不见,但大夫人却是默默记下了“窃香阁”。 此时的满香园,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静谧。 暗香搅动。 在高起的带队下,一众身高马大的家丁已经将满香园重重围住。 堂屋里,白大爷看着不紧不慢地步入室内的景信,开口问道。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景信在白大爷面前三步外站定,没有直接开口,而是简单地先行了个礼。 而后才说:“有一点小发现。” “从这些尸身的僵硬程度来看,这些人并不是同一时间死亡的,其中身体最僵硬的是点翠和紫檀,应该已经死亡超过三个时辰以上了。” 说着,景信突然停顿了一下。神色看上去有些犹豫不决。 白大爷便道:“还有什么?你直说便是,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景信再次做了个揖。 “尸体的摆放,应该是按照死亡顺序来的,放在最里头的就是点翠和紫檀,而最外面的那一具是一个名叫蓝竹的丫鬟,她的尸体甚至还有些温热……” “……死亡应该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白大爷猛地站起身来,直直地盯住景信。 “景信,这话你可不能乱说!你确定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凶手在满香园待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甚至是更久! 而且,要知道从他进到满香园再到现在,都已经有差不多三刻钟了!白济远和白纤柚肯定是要比他更早到! 如同景信真的没有乱说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曾和这个凶手共处一院! 想到此,白大爷的心没有由来地猛抽了两下,脸色瞬间刷白。 “你说,他会不会还在这里……” 这个他不言而喻,满香园不大,所以不像致宁院那样前后开门,满香园只有一个大院门,供人进出。 所以,如果时间上没有差池的话,凶手的确大概率还没有离开满香园! “的确有这个可能性……” “不过,大爷可以放心,外头的家丁,现在已经完全把满香园给守住了。” “此外,这些人的死因更是蹊跷,没有任何的外伤,也没有窒息的迹象,她们的嘴里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药物气味,当然这样并不能排除中毒的可能性。” “只是,若是毒,又是什么样的毒,才能做到让人如此前赴后继?又无声无息?” 正文卷 第145章.弥天一派 () 紫檀是老夫人的心腹丫鬟,虽然暂时被派到了满香园,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被老夫人传唤。因而她的死,白大爷自知是瞒不住的,索性干脆也没有想着要瞒着。 在听完景信的这些初步判断分析之后,白大爷肃着脸说道:“景信,这件事情务必要调查清楚,这背后的凶手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那么多的人,可想而知其危险程度,今日他只是杀了十数个下人,明日保不齐就是你我!满香园现在太危险了,纤桐是万万不能留在这里了,左右纤已经宿在延鹤堂了,想来母亲应该不会介意再多一个纤桐。” 如是说着,白大爷已经站起了身,作势欲走,景信连忙侧开身子。 “我将纤桐送去延鹤堂,这里就交给你了。” 刚走出两步,白大爷却又再次站定,沉吟了片刻之后,他又接着说道。 “他的目的是什么?杀人总归要有个目的,真是太邪门了,景信你小心着些……” 然后快速几步离开,转瞬间人影已是没入了夜色之中。 白大爷也走了,离开时他领着白纤桐,带着原本就是他带来的那些随侍,又抽调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家丁。 约莫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此时满香园已经被搜了个底朝天,但除了前院家丁和景信之外,再无其他的活物,甚至连个耗子都没有找到,更别提那诡异莫测的凶手了。 “踏……踏……踏踏……” 一身玄色道袍的白三爷踏月而来,皎白的月光笼在他的身上,一时间衬得他如同月上仙人一般。 景信迎着月光,眯了眯眼:“花里胡哨的……你怎么还没有走?” 白三爷走到近前,却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看样子,你好像是遇到麻烦事了,需要帮忙吗?” 景信道:“谢了,但是很显然你是看错了,我这并没有麻烦,也不需要你的帮忙。不过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倒是不介意你在这四处逛逛,兴许对你修道会有些意料之外的好处。” 景信的话让白三爷那张原本从容无比的脸,一下子就僵硬了起来。景信会这样说,显然是将他推算到的,已经悉数都知晓了,而他到现在都没有发现的,景信却是很可能都察觉了。 “你什么意思?”,他于是冷声道。 景信看着白三爷,淡笑了一声,随后道:“你想说的,无非又是异魂、异数、异端这一套。的确啊,这个世界的天道并没有我们以为得那么坚固,你说的那些倒也都是真的存在的,当然也不能否认他们中的某一些人,的确得到了一些普通人难以想象,更加难以理解的力量或者是助力。” 顿了顿,此刻景信收敛了脸上原就浅薄的笑意。 “但是,三爷啊,你视这些人为世界的毒瘤,是破坏者,那你自己呢?你就是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了吗?” “你所拥有的力量,怕是要比许多你所说的异魂或者异数来得还要强大的多了?那么危害世界的究竟是人还是力量呢?如果是人的话,你根本就不该拘泥于你以为的那些,须知人心永远是最难测的;但若是你忌惮的是那些超脱的能力的话,你第一个应该诛灭的怕是你自己才对。” 月下突然起了风,起先只是搅乱了桂花香,但是很快“咔咔咔”,桂树叶子开始猛烈地相互拍打着,就连空气之中都开始混进了细碎的桂花。 白三爷此刻已是满脸的冰霜:“你居然将我与那些异端相提并论!”,字字冰冷如刃。 景信却依旧是岿然不动,只是看向白三爷的眼神也开始愈发冷漠。 “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你就该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而不是简单的几句话,就控制不住你的脾气。我早就说过了你不适合这条路,现在的你,反而更像是手握超脱凡尘力量的……屠夫!” “哈哈哈哈!”,白三爷开始狞笑。 骤起的风,却开始渐熄。 细碎的落桂,夹杂在了两人的发间,一时如雪。 “景信我一直知道你不是个普通人,我也从不奢求你与我站到同一阵线上,毕竟这件事我努力了多年,但是事实却证明了你是狭隘的,你不愿走出白家这个温巢,你不爱这个世界,那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至少我为这个世界付出了!” “我若是手握利刃的屠夫,那你呢?空有本领却作壁上观的看客吗!在我看来,你远比我可恶的多!” 景信定定地看着收敛了气势,却越发癫狂的白三爷。 “世界有他自己的走向,灭亡或者是繁荣,总归都是顺应天道,你和你的师门才是横插一脚!” 白三爷年少时,一心求道。但事实上基本没有人知道他求的,是非一般的道。他出身“弥天”一派,所谓“弥天”便是为天道查漏补缺,修正世界发展的方向。 而想要修正世界走向,又谈何容易? 好在阴差阳错之下,“弥天”一派发现了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些特殊的人,这些人或者是异时空的来客,寄生在了本世界土著之上;又或者压根就是这个世界当中本就不该存在,却又实实在在存在的人。 这些人被“弥天”一派称之为“异端”,而消除一个“异端”,往往就能带给他们各种匪夷所思的能力! 发展至今,与其说“弥天”一派是在救世,还不如说他们是在无差别地消灭他们认定的“异端”,以获得更多更强大的能力,他们高高在上,俯视着众生,自诩为天道的人间行走者! 但是事实上,景信觉得这帮人,才是世界回归正途的最大阻碍者! 原本这个世界的天道,只是出了个小毛病,单纯用时间或者是对冲的方式就能修正,但偏偏这些可笑的人间行走者,说是修补世界,做的事情却是让这个世界的漏洞越来越大,好好坏坏的变化他们都不容忍,都要消灭,而更多的“超能力”却被截留在了此间世界当中。 于是越来越多的“异端”,出现在了这个世界当中,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他。 正文卷 第146章.辨香 () 这一夜,注定是不太平的。 老夫人虽然不甚愿意,但她还是将白纤桐暂时留在了延鹤堂。同时她也得知了满香园发生的诡异事件,只是听到由景信接手之后,也就略松了口气,但是心里对白纤桐的忌惮却是又深了几分。 最后,到底是没有将白纤桐安排到她之前的房间去,而是另外寻了一间还算妥帖的客房给她。 白大爷送完女儿之后,也就直接回了自己在前院的住处,丝毫没有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在等着自己去安抚。 于此同时,景伍这一夜,完全是彻夜未眠。 从大夫人处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在寻她爹,但是她爹就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找他一般,早就避开了。甚至问绿芜,绿芜也只是摇头说不知,更不用说突然转了性,变得安静无比的佳人了,完全就是一问三不知。 最后彻夜未眠的景伍发现她爹,居然是彻夜未归!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隔壁的绿芜亦是一夜未眠,睡得好的大概也只有踌躇满志的佳人了。 清晨,景伍与绿芜打过招呼之后,便打算主动出发去致宁院,彼时绿芜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晓,倒是佳人一脸的犹豫,最后还是景伍主动开口把她给留下了。 看着清晰在望的“致宁院”三个大字,景伍心情复杂极了。 一夜的等待让她多少都有些明白,昨日大夫人的请求,大概她爹是提前已经知晓并且还同意了的。只是这种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感觉,让她有点抵触,又有些内疚。 很快,院门外的景伍就被致宁院的下人们,给迎到了大夫人的面前,这一过程顺畅得让景伍感觉有些不真实。 彼时,大夫人正独自一人用着早膳。这个点白纤柚是绝对醒不过来的。 “景伍,你可用过早膳了?要不要与我一道用一些?”,大夫人对景伍邀请道。 景伍这才想到自己居然是连早饭都没有吃,只是匆匆洗漱了一番便来了致宁院,但面对大夫人的邀请,景伍摇了摇头。 “我用过早饭才来的,来得有些早了,还请大夫人见谅。” 景伍如是说,大夫人倒也不坚持,自顾自得继续用着早膳。 直到又半刻钟之后,大夫人用完了早膳之后,“景伍,今日你就跟着我,可惜点翠死了,有很多东西之后都要劳累你了。” 景伍满脸的错愕,昨日她还见过点翠,这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大夫人见景伍一脸的惊讶,心中也多少有些疑惑,暗忖怎么景信没有将昨晚的事情告知景伍吗?难道是满香园那另有什么棘手的情况,景信根本就来不及告知? 但大夫人的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心中的疑惑。 “景伍,现在开始你要慢慢学会宠辱不惊,点翠是人,是人便是会死的,这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就算……就算你觉得诧异,也千千万万不要表现在你的脸上,日后有太多的人会盯住你这张脸,我知道这不容易,包括我自己很多时候也是做不到的,但是我们输不起,景伍你明白吗?” 景伍瞬间收住表情,又对着大夫人福了福,表示受教。 “景伍明白,但是敢问大夫人,点翠是如何没的?”,没有由来得,她突然想到了她彻夜未归的爹,也不知两者之间事否会有什么联系。 大夫人先是颔首,满意于景伍此刻的乖觉,然后她挥了挥手,将屋内侍候的丫鬟,婆子们尽数驱出。 片刻之后,她才开口道:“不只是点翠,死的还有老夫人身边的紫檀。是不是觉得很巧?两个派到满香园去的人都死了。但是,又何止是这两个人,昨日满香园除了一个白纤桐,其余人一十九人一个都没有活着,尽数死绝。” “十九具尸体全都排列得整整齐齐,且我观之似乎也没有什么外伤的样子,室内更是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一切都诡异得好像非人能办到的一般。” “偏偏,这事情还是在白纤桐出事之后发生的,景伍你说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大夫人这话,明显是还在怀疑白纤桐。 景伍此刻的内心,早已是惊涛骇浪,但是她谨记着大夫人刚刚说的话,所以非常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表情,一时间倒也看不出什么喜悲。 听到大夫人问她,她面无表情得摇了摇头,“景伍不知,但是……料想七小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应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事实上,她非常确定不是白纤桐!毕竟,她亲眼看到了白纤桐的前世今生,若是有这个能耐,那个异时空而来的白纤桐也不至于惨死在一个荒院之中。而且那个白纤桐的金手指早就已经到她的手里了,又能拿什么去杀人? “是吗?那可能是我多想了。也是,我们的敌人永远不会只有一个。” 大夫人一脸的平淡。 “行了,这些都不重要,满香园如何,你爹自会去调查,我相信他会给所有的人一个满意的答案。” 景伍心道了一声果然。 大夫人却是岔开话题道:“景伍,你先帮我辨一样东西,我年纪大了,实在是对此有些敬谢不敏。” 景伍跟着大夫人移步,不一会直接到了大夫人的房间,此时此刻,依旧是只有她们俩,大夫人并没有让人随身服侍着。 小心地打量着周围,从小到大来了那么多次致宁院,这还是景伍第一次进到大夫人的房间,与她想象中的奢华略有些出入,大夫人的房间的确是“奢”,但整体给人的感觉并不算“华”。 乍一眼看上去好像很是平淡,一点都不张扬,但是再一眼就会发现,房间内的每一个摆饰,每一块帐幔都及其考究。所有东西的品质几乎都到了这个时代里的最高。 “来,景伍你帮我看看这个,我对气味比较敏感,闻不了这太浓的味道。” 大夫人说着,手中已递了个木盒到景伍的面前。 景伍下意识就伸手接过,油润的盒面雕刻了一个印章的式样,上有“窃香”二字。 “窃香……窃香阁?那个卖香水的?”,她不禁呢喃道。 正文卷 第147章.陌生又熟悉的气味 () 大夫人的意思很明白了,所以景伍哪怕此刻心里疑惑,但也照着大夫人的意思打开了盒子。 粗粗一看,十瓶造型略有不同的琉璃小瓶被整齐得静置于其中。 可能瓶瓶罐罐这类东西本就对女性有着天然的吸引力,景伍下意识地取出了其中一瓶,揭开了瓶盖。 “是茉莉?”,轻嗅之后她出声说道。 香味并不算特别浓烈,细闻之下,甚至稍微还有些腐-败的感觉,应该是工艺水平还不够的关系。 大夫人微微颔首,示意景伍继续。 栀子、桂花、梅花、兰花…… 接下去的一连四瓶也都是花香型的香水,且和第一瓶茉莉香水相似的是,都有一丝很微弱的植物腐-败气息。这在景伍这个接触过现代香水的人看来,眼下的香水制作水平,显然是还处在尚未入门的阶段。 正开到第六瓶的时候,安静的环境里突然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 脚步声显得很急促。 不管是大夫人还是景伍都尚不及反应,“哐当”一声,门就被推开了。 “砰……”,景伍一惊,原本捏在她手中的香水瓶直接自手中滑落,好在只是摔在了厚厚的地毯上,略有些倾洒。 但浓郁的香气,却是随之猛然炸开! 景伍一时间眉头深索,这直冲鼻尖的气味让她感觉十分得熟悉,熟悉得好像近在眼前,但一下子确又想不起来,模模糊糊的很渺远的感觉,究竟是在哪儿闻过呢…… 突然! 一个消逝在久远记忆中的名词,一下子迸进了脑海!这不会是那个! 于此同时,进门处也传来了白纤柚嫌弃的声音,“母亲,你不是不爱熏香吗?这是什么味儿啊,太冲了!一点都不好闻,腻死啦……” “咦……景伍你怎么在这里,母亲你们在干什么呀?” 白纤柚叽叽喳喳地闯进来大夫人的房间,但景伍此刻却完全顾不上白纤柚了。 此时此刻弥散在空气中的香味,不仅一点没有让她感觉心情愉悦,而且随着那些在现代的记忆一点点被翻出,她只觉得头皮发麻,她已经记起来这究竟是什么香水了! 这香味的辨识度实在是太高了,高到景伍的记忆直接穿过时空的界限,都能在短时间内将其回忆起来。事实上,绝大多数的现代女性就算本身不曾拥有这款香水,但也基本上或多或少闻会到过这个气味,不管是喜还是不喜,身为女性的本能会让女人牢牢记住这个香味,这个香味的来源便是,香水中堪称绝对经典的香奈儿五号! 而让景伍头皮发麻的,倒不是香味本身,而是这个香味绝对不该是,当下这个香水制作水平能制作出来的。 要知道香奈儿五号,它并非纯粹的自然花香型香水,它的香味很复杂,光是其制作的原料就有上百种,在制作工艺上更是涉及到了化工领域,光是这一点就绝对不会是眼下这个时代能够实现的。 而它现在偏偏就是出现了,还被窃香阁用来售卖。如此,这只能证明,窃香阁有问题! “景伍,你还好吗?打了也就打了,没有关系的。”大夫人还以为景伍是因为不小心打翻了香水瓶而无措,转过头就教训起了“罪魁祸首”白纤柚。此时的白纤柚正一手捏着自己的鼻子,另一只手不断地扇着风,试图驱散四周无孔不入的香气。 “你这是什么样子,走路不会好好得走吗?非要跑得那么快!进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要先敲门的吗?现在倒还嫌弃上母亲这里气味冲了……若不是你冒冒失失的,这也不至于会打翻!” “还有,含紫和含靛呢?是不是又被你甩脱了?我说过多少次了,你要有世家小姐的样子,别的母亲也没有多拘着你,但是你行事切不可一个人胡来,知道吗?” 白纤柚那张捏住了鼻子的小脸,早已就皱成了一团,也不知道是实在适应不了周遭的气味,还是因为大清早的,就挨了顿训。 看到女儿如此一副可怜的样子,大夫人的心里也实在是不落忍,于是便招了招手,示意白纤柚上前来,此时的白纤柚依旧靠在进门处,一副蔫蔫的样子。 没走几步,白纤柚的脸色却是越发的不对劲起来。 原本还算红润的小脸,肉眼可见得苍白了下去,紧接着那只扇风的手,飞快地捂住了嘴巴。 “呕~……“呕~” 无缘无故得,白纤柚居然开始呕吐了起来! 大夫人神色大变,哪里还能坐得住,赶紧上前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女儿,“柚儿,柚儿,你怎么了?” “太腻了,母亲我们出去……我都想吐了……” 此时,景伍也从对香奈儿五号的震惊之中反应了过来,白纤柚这个样子也让她担心万分,赶紧盖住了手中尚还开着口的香水。 “大夫人,十二小姐这怕是对这个气味特别敏感,反应有些大,先带她去空气新鲜的地方。” 一通的折腾之后,白纤柚已经安稳下来了。时辰也接近了延鹤堂的请按时间,但是大夫人却还是不放心带着白纤柚去请安,最后执意要将她留在致宁院,自己带着堪堪塞了口早点的白济远一起去了延鹤堂。 本来景伍该跟着大夫人一起去延鹤堂的,但是白纤柚却是矫情了起来,一定要景伍陪着。 所以现在就是景伍陪着白纤柚重新用早点,没办法之前吃的那些,已经被她悉数吐掉了,重新活蹦乱跳的白纤柚胃里空空,甚至比刚起床那阵更饿了。 好在景伍也的确是没有吃过早饭,陪着白纤柚一起吃一点,她倒是不介意。 喝下一大口豆浆,白纤柚满足地喟叹了一声,随后才像是记忆回笼了一般,一脸狐疑地看向景伍。 “景伍,大清早的,你怎么会在我母亲的房间?” “你们在做什么啊?怎么还会弄出那么难闻的气味来呢?给我闻得都吐了!这吐东西可真是难受,现在嘴里还压不住那味道……这比上一次还要惨。” 就在这时,景伍拿着勺子的手,突然抖了一下,“你说上一次?!” 正文卷 第148章.四房疑窦 () 大夫人和白济远这一去,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却依旧还没有回来。 在这一个多时辰的时间里,白纤柚无数次向景伍提出了要去延鹤堂看热闹的想法,但也一一被景伍给否了。 至于为什么白纤柚执意认为,去了延鹤堂就能看热闹,关于这点,景伍也实在是搞不明白。但总归,白纤柚还是被她给镇下了,为此她甚至是抛出了脑筋急转弯一般的数学题,这才压下了白纤柚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呀,景伍这也太难了,烙饼就不能一张一张烙饼吗?为什么要一个锅里烙两个啊,为什么最后只要烙三个啊,烙四个饼不行吗?” 白纤柚趴在她的书桌上,无精打采地埋怨着。 景伍一脸的狭促,“想不出来吗?十二小姐你如此聪明,这对你应当是不难的。” “那我再试试看……”白纤柚懊恼地低下头沉思了片刻,没一会又抬起头看着景伍,希冀道:“真的不是两刻钟吗?” “不是的。”景伍一脸微笑无情地摇了摇头。 她给白纤柚出的题目,与其说是数学题,倒不如说是一道脑筋急转弯。 【烙饼需两面都烙熟,烙一面需要半刻钟时间,现有一锅一次可放两张饼。问,烙好三张饼需要多少时间,要如何操作。】 题面很简单,若是用数学的思维其实很快就能解到答案,三张饼六个面,一面半刻钟,一次可烙两张。用数学的思路其实也就是3x2/2,也就是三个半刻钟,加起来就是一刻半的时间。 但是难就难在要怎么操作上。正常人的思维都是将一个饼,烙好一个之后,再放下一个,这样的方式下,也就是如白纤柚所说的,需要两刻钟的时间。 但景伍既然都用这题来为难白纤柚了,答案自然不会是按照正常逻辑的两刻钟了。 又过了一会,白纤柚猛地抬起头,激动道:“一刻半钟对不对?” 景伍挑眉,点了点头,“对是对,但是时间只是问题的一半,最重要的是,在这一刻半的时间里,这饼要怎么烙呢?” 景伍猜想,白纤柚肯定是想到了按照数学的思路去粗暴地算出最短的时间,但事实上如何操作,才是这道题里最大的坑。 果然,白纤柚再次闷闷地低下了头,两只小胖爪子一会翻来一会覆去,哪怕算出了正确的时间,但对这题,显然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此时的延鹤堂也的确如同白纤柚所想的那样,有大热闹。 今日,没了截胡的大夫人,终于轮到了四房上场! 只见四夫人期期艾艾地跪坐在地上,一双杏目早已哭的通红,却还不停地拿帕子抹着泪水,好不可怜。她的亲儿子白济迪,此刻就跪在她的身边,他倒是没有什么哀色,只有一脸的为难和尴尬。 事实上,今早来致宁院的之前,他就已经劝过他的母亲了。 毕竟,梅夫人能这样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家中的祖父和祖母肯定是早就知晓了的,甚至他的父亲很有可能就是在祖父母的示意之下,才让梅夫人进门的,否则如此于父亲前途无益的事情,他父亲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与其对一个只生了个女儿,妻不妻,妾不妾的“平妻”如此严阵以待,倒不如多注意一下白济迢! 可惜他的母亲,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完全听不进去劝! “父亲,母亲……今日还请务必给儿媳一个说法,这梅氏若只是个妾,是姨娘,那就当儿媳今日是小题大做,失了尊卑,与妾相争,但若说这梅氏是‘平妻’那儿媳,是万万不会妥协的,儿媳娘家虽不及白家显赫,那也是要面子,齐朝的律法可是明文规定了,男子只可娶一妻,除丧、休、合离,不得娶二妻!这梅氏若是妻,那儿媳又是什么?儿媳才是明媒正娶的白家四夫人啊!” 四夫人有理有据地哭诉着,话语中完全挑不出任何的纰漏。 白四爷此时就坐在靠近四夫人跪坐地方的一边,一时间他将妻子所有的神色变化,一点不落地收入了眼中。他的脸上此刻显得有些落寞,在他妻的质问之中,他无疑是一个妻妾不分,以妾为妻的混球。 昨日他还能安慰自己,是妻子一时不忿,甚至昨日回去之后,她也是对此只字不提。但今日看来,他的好夫人显然是预谋已久。 但事实上,在这件事情上,他的妻子从来也没有问过他为什么,明明她有很多的机会让他来说明为什么,但是没有,她从来没有问过他,以至于他以为她不问,是因为她一直都懂他,但现实却让他明白,好像是他想多了。 “夫人,你非要在今日闹个明白吗?非要当着家里所有人的面吗?我有哪里薄待了你吗?”,白四爷紧紧地盯着四夫人,艰难地开口问道,话中有明显的哀恸。 四夫人扭头看向自己的丈夫,双目中爬上了疯狂,而后她冷“哼”了一声。 “薄待?四爷你以为你待我很厚吗?你可知一句‘梅夫人’让我辗转了多少个日夜!那就像是一根刺,直接扎进了我的心里啊,偏偏我还活着,我死不掉,所以我的心啊……每天在跳的时候,那根刺就会扎得更深一点,更痛一点,你所有得厚待,在这根刺的面前,都变成了虚情假意!” 白四爷看着眼前已然癫狂的妻子,忍不住嘴唇微颤,心口堵满了酸涩与心疼,“那你为何不与我说呢?” “我敢说吗?那是盐官啊!那可是梅家的大本营啊!他们在那里家大业大,权势滔天!说是江南的土皇帝都不为过,你这小官是那么好当的吗?我敢吗?我敢吗?我怎么敢啊!她可是梅家的女儿啊!我比不过她啊……我没有她年轻,没有她漂亮,我的娘家也比不上梅家,但是就连我血亲的父亲,兄弟都劝我忍让,只要迪儿一日是四房的嫡长,我便要善待梅氏一日!” 歇斯底里的哭喊之后,四夫人好像被抽光了浑身的气力,她就那样无力地瘫坐着。 但是就坐在她身边的白四爷和跪在她身边的白济迪,却清晰地听到了她此刻的呢喃。 “我为你考虑,为迪儿考虑,为娘家考虑,但是又有谁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有吗?” 正文卷 第149章.制衡 ()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亦是成立的。 四夫人的“可恨”与她从小成长的环境有关,通俗来说,她的娘家是士族中只能算是新晋的“暴发户”,缺乏沉淀,只是徒有其表。相比起大夫人和二夫人的娘家,完全是不值一提,也就比三夫人的娘家要好上一些。 这样环境下造就而出的四夫人,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温婉之辈。她比谁都势利,比谁都要晓得捧高踩低,否则现在白家四夫人的位置,也轮不到她来坐。 但也正是因为她太会审时度势,以至于她将所有的得失都算到了位,反而心中的计较太多,哪怕早已起了郁结,也不愿将其摊开来,生怕事情一旦爆开之后,会害到与自己相关的利益。 而这也是大夫人与四夫人妯娌之间,只能保持面上友好的原因,毕竟谁都不会喜欢一个满腹算计的人,与其时时防备着,不如一开始就选择眼不见为净。 可此时此刻的四夫人,却是完全颠覆了大夫人对她往日里的认知。 大夫人其实心中早有计较,她明白她这个弟妹在她这碰了之后,肯定会寻到老太爷和老夫人处,寻求助力。只是闹得如此之大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 要知道,在场的可不只有老太爷和老夫人,以及各房的夫人,就连各房的后辈,也几乎都来了个齐全,除了白纤柚之外,也就只有白济通,和那“梅夫人”的女儿白纤桃没有在场,就连白纤桐都是在的,只是此时的白纤桐多少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在大夫人看来,处理“梅夫人”这个问题实在是敏感,怎么都应该避讳点小辈,开腔之前应寻个由头将各房的小辈们先散了再说,毕竟小辈不像他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又不该说。 但四夫人居然当着一众小辈的面,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将事情给扯开了,丝毫不给自己留任何的退路! 上首的老太爷此时一脸的讳莫如深,而老夫人干脆就是闭目养神,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大夫人无法,这个时候她就算是不想站出来,也没有办法了。 于是她起身走到四夫人的身边。 “四弟妹,这件事情一时半会儿怕也是说不清楚的,你先起来缓缓,从长计议可好?”,之前大夫人注意到白四的神色中有难过有错愕,却偏偏没有丝毫的愧疚,便知这事与她之前所思所料的应是有极大的出入。 四夫人却摇了摇头,一副完全听不进劝的样子。 大夫人叹了口气,明白这四房的弟妹今日显然是孤注一掷了。 “济远你和济逸带着两个弟弟先去别处玩,纤楠你也先带着妹妹们先回去。”。 大夫人开口驱散了在场的小辈们,如果没有白济远那一脸的“可惜”的表情,整个过程也算是顺利。就连白济迪,在对着大夫人拜了拜之后,也起身跟着离开,显然是不愿陷入父母之间的这场混乱之中,为人子者,站在哪一边都是错。 再之后,又在大夫人的示意之下,下人仆从们也尽数退出。 看着堂内一下子空旷起来,大夫人这才舒了口气,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苦笑着与身边的二夫人对视了一眼之后,开口道。 “四弟,有什么隐情你便直说,我看四弟妹也是隐忍了许久了,今日你若是不与她说明白了,她怕是不会罢休的。” 白四爷拱手谢过大夫人,却是一脸为难地看向了上首不发一言的老天爷。 直到老太爷微微颔首之后,他才长吁了一口气。 在这件事上,备受煎熬的又何止是他的妻子,他自己,以及众人眼中的“梅夫人”又何尝不是深受其累呢? “夫人,你视梅家为江南之地的庞然大物,但你就没有想过吗?梅家为何能在短短十几年间便崛起至此,甚至都发展成了能与郑家相互制约的大家族。为何如此多的家族里偏偏是梅家?” 四夫人此时的眼神,有些茫然,她不明白为何突然会提及到梅家的发展上,更不明白为何会提到郑家。 白四继续道:“这个世上,若是有谁能够在短时间内扶起一个强大的家族,那这个人必然是拥有最高权力的那个人。” 他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就连此时精神状态并不太好的四夫人也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她的丈夫此刻说的是谁。 的确,若是想要让一个家族在短短十几年间,由籍籍无名发展到声名鹊起,非敬德帝不可! “梅家的发展更多的是因为那位,想要借着梅家去制约扬州的郑家,不仅如此梅家的壮大也给了普天之下的那些小世家一个信号!那便是背靠大世家好发展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若是想要不断地发展,极尽可能地去示好那位,才是最好,最有效的方式!” 四夫人此时虽然震惊,但仍是一脸的不解。 她道:“那这与你,与那梅思思又有何干?白家难道还要靠着一个梅思思去搭上皇……去搭上那位吗!” 大夫人一脸诡异地看着“傻乎乎”的四夫人,倒是有点同情起白家老四起来,这四弟妹平日里惯会算计,却到头来,算来算去也就只能看得明白,那些近在眼前的得失。 二夫人与大夫人,甚有同感。倒是三夫人一时之间,虽然有些头绪,但没有像大夫人她们那么明透,不过三夫人淡定惯了,脸上一点都不显疑惑。 这时,上首沉默许久的老太爷开口了。 “白家不需要谁来搭一把,但是……树大招风你明白吗,今日是郑家,备不住明日就是白家了。老四媳妇,这件事上,的确对你有不公平,但是公平又到底是什么呢?你并不是唯一有如此处境的,甚至相比起来,你的处境要比许多人好得多了,想想毛家的大夫人,然后你再想想你自己。” 说完这话,老太爷就起身与老夫人相互搀扶着离开了,有些话他若是说多了也没意思,话虽的确是没有说透,但是足够了。 剩下的,能不能明白就全在自己了。 正文卷 第150章.反水的世家们 () 梁州毛家,在诸多世家之中差不多只能算是居于中等,本应名声平淡,但是十年前因为毛家大夫人下堂之事,毛家一下子被推到了浪口风尖。 四夫人神色莫名,她不太明白公爹这意思是,若自己再闹,毛大夫人的昨日便是自己的明日? 念及此,四夫人看着老太爷和老夫人远去的背影,满腔的郁气生生都化成了恐惧,她开始反省自己为什么要如此的冲动!就算她能够不管不顾什么都不要,她还有儿子,她的儿子不能有个下了堂的母亲! “四爷,咱们回院里去?”,她怯声开口说道。 白四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良久之后,点了点头。 不一会的功夫,堂内就只剩下了大夫人、二夫人和三夫人妯娌三人。 三夫人向来安静,所以只是沉默地喝着茶。 按说此时此刻她们也应该各回各院了,但是三人却依旧默契地坐在了一块,谁都没有开口说要走。 二夫人看了一眼身边的三夫人,又看了看对面的大夫人。 最后率先了口,因为相对而言她觉得在老太爷的警示之中,她是最不受影响的。 “大嫂,父亲所指的毛家大夫人是十年前自请下堂的那位?”,二夫人的问话声中多少带着些不确定。 大夫人点了点头,“只能是她了。” “父亲这是何意?”,二夫人继续追问。 大夫人一脸好笑地看着二夫人,“你难道不懂?” 虽然没有外人在,但直接被戳破了小心思,二夫人倒也一时神色讪讪。 这时,三夫人才明白过来,这两个嫂子打着双簧,其实是在点她。 于是三夫人索性也就不再强装,“大嫂,是我有些不太明白,我大致听出了这梅家是当今圣上扶持来制约郑家的,那四弟这是?在父亲的授意之下挖墙脚?” “扑哧”,三夫人这“挖墙脚”的说法一出,一时间倒是将大夫人和二夫人给逗乐了。 “三弟妹,你这说法倒也算是贴切,只是这墙角怕是自己贴上了的呢。”大夫人道。 “大嫂的意思是梅家想要脱离圣上的掌控?”,三夫人惊呼道。 大夫人点了点头,“正是,原本我还不太确定,但是刚刚四弟和太爷如此一说,倒叫我一时间想明白了。” “这圣上乃是世家出身,而世家惯来便是喜欢抱团取暖,就像我们几家的娘家与白家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般,与杨家紧密相关的世家,自然也是不知凡几,这梅家怕是多年之前就已经是当今圣上,或者说是杨家的马前卒了,而杨家自一跃成为了皇族之后,昔日的那些马前卒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这梅家是如此,而曹家,也就是那位挤掉了毛家大夫人位置的曹氏所在的家族,亦是如此。” 说到此处,大夫人突然停顿了片刻,又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 三夫人此时一脸的思索,而二夫人却是神色一点未变,显然大夫人刚刚所说的,她也都是知晓的。 大夫人放下茶盏后,目光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二夫人和三夫人继续道:“弟妹们,你们觉得毛家大夫人为何会下堂呢?” 三夫人对此事,知之不多,她怕说错话或者再闹出什么笑话,一时间倒是不敢多言,因而只是侧过头看二夫人。 二夫人就没有这么多的顾虑了。“因为发现自己的丈夫与秦家的那位有了私情,一时不忿,所以就干脆自请下堂了?” 大夫人却摇了摇头,“她不是不忿,相反她这是在成全毛家,尽全了她毛家大夫人最后的职责。” “给旁人腾出正妻的位子,这叫什么成全,哪有如此低到尘埃里的成全?”,二夫人显然是不信大夫人的说法,这个理由让她觉得荒谬无比。“倒还不如一头碰死了干脆,至少还能压着秦家那位一头。” 大夫人淡笑了一声。 “那如果说秦家不愿意呢?你要知道当时的秦家可是完完全全压制住了毛家,也完全压制住了毛大夫人的娘家,这两边相逼之下,她一个弱女子,就算对夫家死了心,但至少也要为娘家考虑一二,死亡从来都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无法从容赴死。” “几百年来,皇权与世家集团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两者相对俨然已成了规律。但这几十年来杨家却是由一个大世家渐渐转变成了皇权的代表,而那些靠着杨家起来的世家,难道会甘心就这也一辈子当爪牙?特别是当他们的自身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一般的世家之时,他们会想啊,某家某家不靠着皇家也过得很好啊,甚至偶尔还能在某些问题上与皇家与皇上叫叫板,自己现在已经一点都不比这些家族差了,甚至还高出了不止一线,为何自家还要做这应声虫,当这急先锋?!!” “但是贸然背主,显然也非什么特别明智的选择,于是当时已经壮大无比的秦家便想到了世家之间的传统抱团方式,也就是联姻,甚至他们为了保证自己的话语权,这联姻的对象,还非对方家族的当家人或者是下一任当家人不可,而毛家当时连个继承人都没有,当然得选择毛家的大爷了。” 听了大夫人的这一番话,二夫人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巴,她此刻显然是已经惊呆了,更别提她身边,比她还要知之甚少的三夫人了。 过了好半晌,二夫人才有点反应过来,“大嫂你的意思是,这梅家也反了?然后梅家选择了我们白家?那那个梅氏怎么没有把四弟妹给挤掉啊?不对啊,那四弟也不是当家人啊?” 大夫人轻“呵”了一声。 但三夫人却是率先插了话:“二嫂,那梅氏有什么资格去挤下大嫂啊?她也配?” 是了,就算梅家发展的势头再猛,区区十几二十年,还能比得过钟家几百年的沉淀吗?要知道钟家自发迹以来,几百年间就没有没落过! 此时大夫人再次开口道。 “梅氏原先的选择怕不是四弟,我估计应该是郑家,毕竟郑家与梅家同在扬州,两家同气连枝的话,可就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了,但是因缘际会之下,四弟去了盐官,那么梅氏最后选择了攀上四弟,也不算出格。” “毕竟郑家和我娘家钟家之间关系匪浅,而我又联系着钟家和白家,梅氏搭上了四弟,可比选择一个郑家要便宜的多。” 虽然有些犹豫,但最后大夫人还是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 “……而一个莫名其妙的‘平妻’之名,想来便是父亲对梅家的诚意了。” 正文卷 第151章.你太聪明了 () 二夫人与三夫人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若是如此的话,客观来讲,白家给那梅氏一个名不正且言不顺的“平妻”之名,倒也并不是不能理解。她们之前都不曾听过“平妻”之说,单就这几日观察下来,梅氏这个“平妻”也就是比一般的姨娘空多了个“夫人”的名头,她既没有私自外出游玩访友,亦没有不自量力地到延鹤堂请安,甚至连她们三人的院子都不曾去过,行为恭谨地和一般的姨娘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但这理解的前提是,能够明白这“平妻”之名背后的原委,否则若是完全不明真相的话,任谁都不会去接受一个莫名冒出来的能被称“夫人”的“平妻”,哪怕这个“平妻”其实与妾无异。 “父亲和四弟也是,既然已经解释了就干脆解释个明白又能如何,我看四弟妹临走时,那样子可不像是想明白了,反倒更像是被吓到了。” 想到四夫人离开时,那一副明显是惊恐不定的样子,二夫人的心里多少为她感到有些悲切。 很多时候,对待一件事情,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往往就是是另一回事了。 她们能够站在自己的角度上,理解白家男人为了获得梅家这个新鲜的盟友,而递出一个“平妻”之名的行为,但是异地而处,若她们是四夫人,哪怕心中明白这是利益上的交换,怕是也很难接受另一个女人在自己的面前被称“夫人”,更何况现在那四夫人估计对此还不曾明白过来。 大夫人此时喟叹了一声。 “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她能不能反应过来那就是她的事情了。至于这事我们仨关起门来说说也就罢了,但不管是父亲还是四弟,今日他们能说到这份上,已经够失颜面了……梅氏那我们就当看不见也就罢了。” 说罢大夫人便率先起了身。 “这来延鹤堂也是挺久了,我就先回了,这柚儿也不知怎么的,一大早就有些恹恹的,我得赶紧回去看着她呢。” 二夫人和三夫人赶紧表达了几句关切,大夫人一一谢过之后,三人也终于离开了延鹤堂。 大夫人去时还带着白济远,当要回时却是已经找不见白济远了。 不过考虑到白济远此刻应该是和他的弟弟们一道的,大夫人也就没有特意派人去寻,反倒是自顾自地回了致宁院,比起活蹦乱跳的白济远,早上因为那瓶打翻的窃香阁的香水而呕吐的白纤柚,更加让她担心。 但大夫人的担心显然有些多余了。 大夫人一进到白纤柚的书房,便见到自己的女儿正毫无坐相地斜靠在桌案后的椅子上,一手拿着糕点一口接着一口地往嘴里塞,另一只手翻来覆去的,满脸的得意。 如此姿态让大夫人觉得好笑的同时,更感头疼。 明明是同样的教养方式,她的大女儿在这么大的时候,早已是进退有度,仪态翩翩,但等换到白纤柚身上的时候,这简直就是一言难尽。 景伍比白纤柚要早发现大夫人的到来,一看到大夫人这一脸的愠怒,再看看白纤柚此刻豪放地姿态,她顿时感觉头皮发麻。 “景伍见过大夫人。”,景伍低下头,对着大夫人福了福。 “吼,母亲你回来了啊?也去了太久了,延鹤堂可有什么热闹没有?”,边说着白纤柚已经连蹦带跳地下了椅子,蹦到了大夫人的面前,她仍旧心心念念执着地认为延鹤堂有热闹。 大夫人瞬间板下了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训道:“哪有什么热闹,你也没有少往延鹤堂请安,你告诉母亲有什么热闹?” 白纤柚先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她母亲好像此刻的心情不是很好呀?于是她腆着脸,讨好地笑了两声,“没有没有,哎呀,我说错了,母亲我可聪明了,就你去一趟延鹤堂的功夫我就把这么难的一道题给解出来了!我是不是很棒?” “这题可难了……”,白纤柚巴拉巴拉先说了一通这题如何如何难,最后才简单地对大夫人复述了一便题面。 大夫人此时虽然还板着脸,但是在白纤柚开始讨好撒娇的时候,她的气早就消了。 看着女儿一脸得意的样子,大夫人故意冷着声音说道:“一刻半时间,先放两张饼上去,等半刻钟之后,取出其种的一个,再放一个没有烙过的,另一个一面已熟的则翻面;再半刻后,后放的翻面,取出烙好的那个,再放入之前取出的那一个;再半刻后,剩余的两个也都烙好了。” 白纤柚越听越呆,原本怎么都压不下去的得意,早已完全僵在了她那张小脸上。 她一向自诩聪明,但是她想了一个多时辰才想出来的答案,她母亲居然才光听了听,就知道答案了? “母亲,你是不是以前听过这道题啊?”,她不甘心地问道。 大夫人摇了摇头,表情已稍有些和缓:“不曾,这是第一次听到。” 白纤柚吱唔了一下,整个人一下子变得蔫巴巴的,但依旧倔强道:“好,那母亲和我差不多聪明。” 大夫人叹了口气,转过头目视一旁有些手足无措的景伍说道:“麻烦景伍了,你先去外头喝点茶水,休息一下。” 景伍飞快地再次一福,退了出去。 大夫人显然是要开始教育白纤柚了,她若是还傻杵在那里,那是真的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书房内,大夫人搂着白纤柚坐了下来。 她柔声说道:“柚儿,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很厉害吗?” 白纤柚很自然地点了点头,但当她的视线与大夫人交汇的那一瞬间,她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够矜持,于是便小声地说道:“还比较聪明厉害。” “柚儿你长这么大,母亲从来没有过分拘束你的本性,那是因为母亲知道,你背靠着白家还有钟家,你不需要被约束,你有自在的底气,但是现在看来母亲好像是想错了……” “是因为我规矩不好吗?可是那些规矩我真的都会的,我只是……只是觉得在致宁院没有关系。”,白纤柚急切地辩驳道,她看到了她母亲眼中的自责,然后她的心开始没有由来地难受起来,彼时年幼的她尚且不知,那种滋味叫做心疼。 大夫人却摇了摇头。 “是因为我的柚儿,太聪明了。” 正文卷 第152章.身教 () “聪明不好吗?”,白纤柚怯怯地开口,看向她母亲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小心翼翼。 此时的她感到十分得不安,她不知道是不是她哪儿做得不对,惹了母亲不开心,但明明她好像也没有干什么呀。 “聪明没有什么不好的。”大夫人安抚地轻拍着白纤柚紧绷的后背。 “只是聪明要知道藏起来,……你觉得母亲聪明吗?” 白纤柚点了点头。 “那母亲一下子就说出了那个答案的时候,你开心吗?” 白纤柚楞了一下,但是却摇了摇头。 大夫人微笑了一小,继续问道。 “那如果母亲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再说出答案,你会不会就开心点?” 白纤柚想了想,然后点头。 “那你觉得母亲若是过了一段时间才说出答案,这样母亲还聪明吗?还是说不够聪明了?” 这一次白纤柚想的时间更长了,大夫人也不催,就这样继续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脊背。 许久之后,她飞快地眨了眨眼睛,脸上迅速地爬上了一丝的得意,但当她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得意忘形之后,马上就抿住了嘴,努力地板起了她那张包子脸。 大夫人看着怪模怪样的女儿,温柔地浅笑了笑,“想明白了?” 白纤柚咧开嘴飞快地点了点头,“嗯,柚儿知道了,聪明要藏起来!” 大夫人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她用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白纤柚,适当地将自己的聪明隐藏起来,对自己是不是聪明,有多聪明都没有影响,但是却会很大程度上影响到身边的人。 而白纤柚也的确是很聪明,不用大夫人将话讲透,自己就明白了过来。 说到底,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缺少聪明的人,但这个世界上却并不是人人都有一颗善意包容的心,聪明注定了锋芒,而锋芒一旦太盛,便反而灼伤了自己。 所以,人要学会适当地藏拙。 当百无聊赖等待着的景伍,再次见到白纤柚的时候,已经是又小半个时辰之后了。眼前的白纤柚明明什么变化都没有,但景伍就是觉得,在她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景伍,午膳就与我们一道用?”眼看着离午膳时间也快近了,大夫人主动邀请了景伍共进午餐。 景伍福了,面带犹豫。但实际上她是对大夫人突然的热切,有些不适应。大夫人以前可没有邀请过她一起用餐,一般她若是在致宁院用餐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只和白纤柚一道用。 而今日大夫人,不仅是主动邀请了她,而且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了…… “好啊,好啊,景伍正好可以试试董大厨的手艺。”见景伍犹豫不决,白纤柚赶紧劝说,但说完了,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好像有些不对,“差点忘记了,这个厨子还是你推荐给我的,他做的你应该吃过不少……” 景伍一愣,心道如果杂面馒头也算的话,那就的确是吃过不少。 最后景伍一来是拗不过白纤柚,二来又考虑到就算她执意回去吃午饭,吃完了也还得跑回致宁院,便也就不再纠结。干脆留在了致宁院与大夫人和白纤柚一道用了午饭。 不得不说,董小安这个五星级的水平真的不是盖的,特别是在当下餐饮发展还没有那么发达的时代里,董小安做的这些,简直是开启了美食新天地的感觉。 饭闭,三人坐着稍微闲聊了片刻。当然主要是白纤柚选择聊天的对象,她想和大夫人说话,大夫人便与她聊,她想和景伍说话,便是景伍与她聊,而景伍和大夫人之间就几乎没有沟通了。 这样尴尬的聊天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 “行了,柚儿你该回房休息一会了。”大夫人直接开口,打断了白纤柚与景伍之间毫无营养的对话。 白纤柚有午睡的习惯,现在正当点。 皱了皱眉头,她却道:“母亲,我觉得自己好像不困。” 但是虽然说着不困,下一刻却是不由自主地张了张嘴巴,打了个哈欠。 大夫人也不直言戳穿她拙劣的谎话,就那样无奈地看着她。 “那我能不能少睡一会?我真的觉得不是特别困。”,一脸尴尬的白纤柚继续以退为进,直到大夫人点头之后方才眯了眯眼,又转过头,眼巴巴地对景伍说道:“景伍,你要不要和我一道睡?还是你想看会书吗?我的书房里有很多书,总之你能等我睡醒吗?” 景伍没有马上回答行或者不行,反而是隐晦地看了看大夫人。 大夫人注意到景伍的视线之后,微微颔首。 于是景伍便道:“我不习惯午睡,我在书房待一会,不走。” 白纤柚这才欢天喜地得跟着含靛回了房。 如此便只剩下了,大夫人和景伍两人以及侍候在远处的奴仆们。 大夫人没有开口,品着茶静坐着。倒是引的景伍一时之间又开始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她小的时候,能仗着五短身材加之肉萌的状态在大夫人怀里撒娇,但随着年龄得不断增长,说实话她队大夫人越来越怵…… 又过了一刻钟,两人依旧是沉默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景伍甚至怀疑大夫人是不是忘记了她在这。 于是景伍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小心地出了声,“大夫人?” “怎么了?”,没有景伍以为的走神,大夫人几乎是在景伍话音一落的瞬间,就做出了回应。 “没……没什么……” 尴尬无比的解释换来了大夫人一声轻笑,以及些许带着鼓励的表扬。 大夫人道:“比我想的要久一些,景伍你还是蛮沉得住气的,不过你应该能做得更好。” 景伍这才明白过来,这是在测验她。但她真的不喜欢这样的测验,原因无他,太吓唬人了…… 大夫人正欲开口告知景伍有关下晌的安排,恰在此时。 看守院门的王婆子带着延鹤堂的紫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甚至直接冲过了那些欲要拦阻她们的丫鬟们。 “大夫人,大夫人您快去延鹤堂看看!十三小姐昨日带着的那些满香园的人,也都开始发狂了!” 正文卷 第153章.糟心的姐俩 () 大夫人原本清淡无波的眼神瞬间转冷,仿佛眼中含了万古不化的寒冰一般,直冷得火急火燎疾步冲来的紫菱,生生在离大夫人十步开外的地方刹住了脚步。 一时之间连她原先那虽然焦急无比,但也还算是娇俏的面容似乎也开始变得扭曲了起来,“大……大夫人,婢子……老夫人命婢子……”,一开口便是结结巴巴的。 “嗤”,大夫人不耐地从紫菱的身上移开了目光。看样子不仅是她因为点翠的突然被杀,而无人可用,这老夫人那也是一样,身边侍候的人虽多,但可心的奴才却还是难寻。 大夫人道:“景伍,看样子你得跟着我去一趟延鹤堂了。” 景伍赶紧起身福了福,“好的,大夫人。” 对于紫菱所说的,景伍大概有些猜想。那所谓的突然发狂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七花七叶散”的原因了,白纤向来喜欢众星捧月,因而哪怕她明明只有蓝梦一个贴身丫鬟,但往往她却总会带着好几个丫鬟一道出门。究其原因,景伍觉得应该是白纤想在这上头压白纤柚一头,毕竟白纤柚有两个贴身丫鬟,但是她却只有一个。 而昨天白纤早早就因为鸽子而受了不小的惊吓,被老夫人留在了延鹤堂,她身边带着的那几个丫鬟自然也跟着留在了延鹤堂,阴差阳错下也算是躲过了一劫。但躲得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白纤桐用“七花七叶散”控制了蓝梦,没理由会全然放过白纤身边其他的几个丫鬟。 甚至景伍有个大胆的猜测,说不好整个满香园在私底下都被“七花七叶散”给控制了。 一踏入延鹤堂,景伍便觉气氛有些紧张,来往的仆从们都显得小心翼翼的,完全没有平日里的闲适与从容。老太爷和老夫人久不理事,延鹤堂根本就是处于一个养老的状态,连带着延鹤堂的仆从们也要比他处多了几分悠闲。 “人在何处?”,大夫人开口对身后一直弓着身,尽量缩减存在感的紫菱问道。 紫菱浑身一僵,“在……偏室里,婢子带您过去。” 大夫人微微颔首,提步直接向偏室走去,延鹤堂的布局,她还是很熟悉的,并不需要谁给她带路。 景伍亦步亦趋地跟着大夫人,这一路走来她觉得就好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虽然是狐假虎威,但她好像是变成了所有人的中心。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以往只是一个大集团里的小经理,其他来来往往的员工不会忽视她,但也并不会有特别多的恭谨,但现在她感受到的,俨然是霸道总裁级别的待遇了,所有人都恭敬地驻足,别说是打招呼的资格了,连多抬头看一眼都是错的,权势带来的地位可见一斑。 所谓的偏室其实不是室,准确来说,它是一个院中院,而偏室只是延鹤堂对这里长久以来形成的叫法。 偏室位于延鹤堂的西北角,毗邻着奴仆们平日居住的地方,它的用途便是用来关押犯了错的下人。 众人鱼贯跨入偏室外的小拱门,才刚绕过两颗枝繁叶茂的槐树,便见一个少女正背对着众人而立。 大夫人停下了脚步,眼神牢牢盯住了眼前的背影,身后众人也跟着停了下来,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到了背对着的少女。 “这是七小姐?”,景伍不禁低声轻呼。倒不是她对白纤柚有多熟悉,单凭一个背影就能将人认出,而是因为白纤桐现在穿的这一身衣服与昨日请安时所穿的无异。 “你在这里干什么?”大夫人突然高声发问,显然她也认出了这是白纤桐。 只见大夫人刚一出声,那个背影就猛地震了一下,显然是被吓到了。 接着她就缓缓转过了身,的的确确就是白纤桐,但此刻她的发髻有些散乱,头上的珠钗亦是歪歪斜斜的,再加上加上那懵懂怯懦的眼神,整个人狼狈不堪。 大夫人皱眉,于是又问了一遍:“你在这里干什么?” 白纤桐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愣过神来,只是在极小声地喊了一句,“母亲”之后,她就低下了头,也不再动,也不再说。 “呵……”,“听不懂人话吗,白纤桐?我是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就算是面对庶女,大夫人这说话的语气和方式,也是极为不客气的,甚至都显得有几分刻薄了。 但除了隐隐约约已经大致猜到了真相的景伍之外,没有人觉得大夫人有什么不对,哪怕昨日白纤桐的那些诡异行为并没有被很人看见。 但是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尤其是此等诡谲无比的事情,延鹤堂的仆从们的确只是察觉到了些蛛丝马迹,但这一点都不影响他们的想象力,越是知之甚少,越是捕风捉影。 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有关白纤桐的传言虽然还没有传遍整个白家,但是延鹤堂上下却是早已讳莫如深。 有说白纤桐是被恶鬼附体的,也有说她是鬼胎妖星转世,更有甚者搬出了五年前突然去世的林姨娘,说是被白纤桐给活生生克死的,一个个的都传得有鼻子有眼,但是仆从们这一次也算是学聪明了,有碧溪阁的前车之鉴在,他们在谈及这些的时候都特别隐晦。 “我……我来找蓝熏,她在这里。”白纤桐一边紧张于大夫人的迁怒,一边继续低着头呢喃着说出了自己在此的原因。 在她看来,大夫人讨厌她,主要是因为讨厌她娘,她娘毕竟做了对不起大夫人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蓝熏在这里?”,大夫人又问。 大夫人记得蓝熏,蓝熏算是满香园的老仆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蓝熏已经有二十二三岁的样子了,以前是林姨娘身边伺候的,林姨娘死后就跟着白纤桐姐和白纤姐俩,但一开始的时候主要还是跟着白纤桐。只是随着白纤日渐长大,性子又霸道,就硬是从白纤桐身边要走了蓝熏。 “……是妹妹告诉我的”,她的声音依旧怯怯。 大夫人不由地挑了挑眉:“你是说白纤?” 白纤桐虽然是低着头的,但是在大夫人说出白纤的时候,景伍看见她明显点了点头。 真是糟心又麻烦的姐俩…… 正文卷 第154章.崩溃的白纤桐 () 白纤桐一直记得,她娘也就是林姨娘,在自缢之前对她的嘱咐,要好好照顾妹妹,所以昨日她在回到满香园,一认清现实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想要寻白纤,但当时白纤正在延鹤堂,她自然是没有寻到。 于是无所事事的她便坐到了桂花树前发起呆来,直到遇到白济远兄妹俩后,所有的事情就又不受控制地发展了起来,她被带去了她并不想去的延鹤堂,但好在她的祖母没有为难她,还给她安排了房间。 她便顺从地安顿了下来。 直到今日请安之时,她认出了蓝熏,这才间接地分辨出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妹妹。 她想上前问问她,这几年过的如何,有没有被欺负,可有识字了,还有她失忆的这几年间她是个好姐姐妈,有没有辜负娘的托付等等,但是她才刚刚走近,还没有开口,却被白纤一把推开了。 “你这扫把星!你别靠近我,我可不想被你害死!”,她是这样对她说的。 于是她想,大概这几年,她不是个好姐姐…… “七小姐,婢子过一会之后会来寻你的。”离开前,她听到了蓝熏的话,她欣喜地点了点头,觉得也许可以问问蓝熏这几年发生的事情。 之后蓝熏的确是如约而至,但是一见到她,蓝熏就跪地痛哭,向她乞药。 她害怕极了,她哪里会有什么药?!于是她开始尖叫,开始痛哭,她真的不明白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人群开始汇聚,窃窃的议论声四起。虽然口吐白沫,还不断抽搐的蓝熏最后是被延鹤堂的丫鬟们带走了,但那些来自她们的忌惮无比的眼神,却深深刻在了白纤桐的脑海之中。 她开始反省自己,觉得自己是不是因为做了太多坏事,又被人拆穿了,才失忆的。 也是在这个时候。 她心心念念的亲妹妹,踹开了她临时的房门,她告诉他,“你害死了那么多人,我身边的也一个都不放过,是不是下一个就要轮到我了,白纤桐你平时呆呆傻傻的,没想到心思竟然如此恶毒,我白纤没有你这样的姐姐!” “蓝熏死了?”,想起蓝熏被带走着,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的样子。白纤桐不由得一阵颤抖,她害怕,害怕真的是她害了蓝熏,明明再之前看到蓝熏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为什么在见了她之后,就不对了呢! “现在还没有,但是很快了!你记得蓝梦吗!记得蓝漾吗!她们都是被你给害死的!还有我听说满香园的人都死了,祖母身边的紫檀姐姐也死了,还有点翠,母亲身边的那个点翠也死了,这些人都是你害死的,你可真行啊!”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记得。”她慌乱地否认着,但是心里却没有底,她不知道是不是她,因为她都不记得了。 “呵呵……失忆吗?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你要是真失忆,那你就自己去问问那些快要被你害死的人啊!蓝熏她们现在就在偏室里,你敢去吗!你这个杀人狂魔!” 白纤说完之后转身离去,但“偏室”二字却印刻在了白纤桐的心里。 大夫人明明只是冷着脸,强硬的问了几句白纤桐,她为什么会在偏室门口。 可白纤桐却是不开口则以,一开口之后便是一五一十地将种种都交代了个遍。 派完流水账,此刻的她却是早已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有些事压在心里尚且只是压抑害怕,可一旦被宣之于口,非崩溃不能言。 “母亲……,这些人真的是我害死的吗?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拽住了大夫人的衣角,放声痛哭,完全没有十几岁小女孩要注意形象的自知。 她不敢抱住大夫人,但能捏住大夫人的一个衣角,也已经给了她不少安慰。 昨日的嚎啕大哭,是不安于时间的轮转,而此时的大哭,却是因为害怕自己真的伤害了他人。 大夫人垂目看着脚步涕泗横流的白纤桐,若说心里一点不嫌弃,那绝对是假的,但她到底是有儿有女的人,再加之白纤桐一声哀过一声地喊着她“母亲”,大夫人硬着的心,多少有了些软化。 她不禁想,如果白三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眼前的这个白纤桐不仅是无辜的,甚至她也是受害者之一。 摇了摇头,大夫人心中暗道一声“罢”。 “你放心,蓝梦也好,蓝漾也罢,她们现在都在致宁院里,都没有死。” “至于蓝熏……她有没有死,我还不知道,但你最好现在放开我,说不定她还有救,你若是一直拖着我,说不好她还有那几个小丫鬟真的会因为你而死。” 大夫人的声音硬邦邦的,一点都不温和。能耐着嫌弃与猜疑,安抚几句已是如今的极限。一时之间,她还无法对白纤桐表现得和风细雨,哪怕是装也装不出来。 白纤桐却仿佛得到了巨大的安慰一般,一下子就止住了大哭,只是整个人都还显得有些愣愣的,倒是一直拽着大夫人衣角的那只手,触电一般地缩了回去。 “对不起……母亲。” “重获自由”的大夫人便直接不再理睬白纤桐。 而是侧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紫菱。 强硬地训斥道:“看够了吗?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都到门口了,为什么不去开锁!” 偏室的门上挂着一把大锁,锁住了门内的人,也挡住了门外的人。 而这钥匙,分明该在前去向大夫人讨救兵的紫菱手中。 “婢子该死。”紫菱颤声告了罪,飞快地奔至锁前,哆哆嗦嗦地从怀中寻到钥匙,却是左试右试,怎么都打不开锁。 “怎么回事……不可能……不可能。”她绝望地呢喃着。 好在这时。 “我来。”景伍走到了她的身边。 “好……好,谢谢。” 紫菱飞快地将手中的钥匙交到景伍的手中,像是递出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咔哒”,钥匙入孔,大锁应声而入。 “吱……咕……”,并未卡牢的木质大门也跟着自行打开。 然后,露出了里头的景象。 正文卷 第155章.请君入瓮 () 偏室虽偏,且本就是做关押之用,但里头简单的家具陈设也还是有的,只是相对来说会简陋许多。 毕竟会被关到延鹤堂偏室来惩戒的那些人,基本都只能是主子身边还算比较得脸的,又或者是合用的那些奴仆;至于说那些本就表现平平还屡屡犯错的奴仆,直接重新发卖也就是了,压根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但此时此刻,景伍眼中的偏室内,却是一片的狼藉。 破碎的瓷器、断了腿的矮几杂乱地散在地上,就连那少的可怜的帐幔都被撕了个粉碎。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呕吐物的酸腐气味,刺鼻到让人作呕。 景伍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蹙眉:“人呢?怎么会没有人?” “不可能!”她身边的紫菱也不知哪里又突然来了力气,尖叫着推开了挡门的景伍。 “不可能……这不可能……” 紫菱一阵心惊肉跳。明明那锁都还是好好的,里头怎么可能会没有人,况且就她们那样的状态,就算是逃,怎么可能还会有力气逃得出去!哪怕是有人相帮了,那也必然会有很大的动静才对啊。 惶恐不安的紫菱疯狂地搜寻着,一寸都不敢拉下,就连稍有些空间的矮几下她都没有放过,哪怕那矮几明明已是破碎不堪,一眼就可辨。 但是,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偏室里的人,竟是凭空消失了! “景伍?”大夫人喊了一声,景伍立即回过头来,虽然此时的大夫人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别的表情,但是景伍却是瞬间明白了大夫人的意思。 于是景伍摇了摇头:“没有人。” “知道了,回。” 这个点不仅是白纤柚午睡的点,亦是老夫人和老太爷休息的时间点,大夫人觉得没有必要因为这么几个奴才的事情,就扰了他们老人家的清梦。 景伍点了点头,打算就此退出,却在转身前又鬼使神差地对着里头,犹在疯狂搜寻的紫菱问了一句。 “有人发了急症,你为何会去寻大夫人,而不是找大夫?” 按理来说有关“七花七叶散”的事情,应该是没几个知晓才对。 虽说事发在延鹤堂,老夫人或者是老太爷作为知情人,应该会想到是“七花七叶散”的关系。 但就算是他们想要管这几个人的死活,又短时间内弄不到此散药,也大可差个心腹之人向大夫人去要上一些,完全没有必要让大夫人为了几个不入流的下人再特意跑这一趟。 与其说这是在求助于大夫人,倒像是特意寻了个合理的由头,将大夫人引到了此处! 就在此时,一道突然出现的威严男声引所有人的注意,“是我让她去寻你的。” 一时之间所有的奴仆们,不论是大夫人带来的,还是原本就是在延鹤堂伺候的,但凡在此处的奴仆,都纷纷恭敬朝着声音的来处低伏行礼。 就连景伍亦是福了福。 只有大夫人一个人孤零零一动不动地背对着来人。 虽然没有回头,但是大夫人自然听得出来人是谁。 大夫人道:“大爷,这是何意?” 白大爷回道:“钟氏,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真的是你处心积虑谋划出来的!” 白纤桐早在白大爷刚刚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兴奋地跑去了白大爷的身边,不同于她只敢抓大夫人的一个衣角,此时的她正满脸孺慕地依在白大爷的身边,一副父慈女孝! 白大爷抬手爱怜地抚过白纤桐散乱的发髻,他做梦都想不到,他的女儿竟会被残害至此!而且还是被他相处了大半辈子的妻子残害到如此地步!二十几年前他究竟是娶了个什么样的蛇蝎啊! 大夫人转过身,她冷漠的视线紧紧地盯住了白大爷那张愤怒的脸:“我谋划什么了?” 白大爷愤怒的脸上渐渐浮出嫌恶之色,他道:“都到如此地步了,你居然还要装傻?三个月前,你为了故意制造出纤桐用药控制了十二身边的丫鬟的假象!居然不惜用十二做诱饵,还平白搭上了几个丫鬟的性命,你为的就是这几日!” “你真是好本事,能请得动三弟与你一道演了这一出神神鬼鬼的戏,却是趁着我不在,生生逼得我的女儿失了忆!” 依着白大爷的白纤桐,此时早已没有了刚刚的兴奋。虽然听得有些迷糊,但她至少听懂了她父亲所说的话,于是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几步外的大夫人,渐渐面露迷茫。 白大爷继续道:“你告诉我她一个高门小姐,要如何弄来这些连我都不好寻的药?怕这幕后之人从来就都是你!” “你有证据吗?”,大夫人冷笑一声,问道。 “证据?所有能证明的证人不都被你给处理掉了吗!满香园上下那么多的人,还有你身边的点翠!这些证人不都被你处理掉了吗!倒是可惜了你的忠仆。” “除了你,还有谁能一日之间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如此多的人,甚至还要继续装神弄鬼地搞出那样骇人的场景来!这些知情人一死,这一切便死无对证了,再加上有那一向神神鬼鬼的白玄堂帮你搭腔,你自然是什么恶的,臭的都能往纤桐身上栽赃了!” 白大爷这是认定了昨日发生在满香园的事情,是大夫人一手策划出来的。甚至连动机他都帮大夫人想好了,一来是灭杀那些知道大夫人手上有“七花七叶散”的人,毕竟这些人总归是知道自己的药究竟是从何处而来的;二来便是继续再白纤桐的身上泼上一些诡异的脏水。 白大爷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压制着内心的愤怒与失望:“你还想要证据吗?” 大夫人此时已是一脸的木然。 原先她更多的是气白大爷,居然觉得她会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做筏子,就为了陷害白纤桐,但现在她不生气了,她的心中已满是绝望,她的丈夫显然已经为他的说辞,想好了一整套完美的前因后果。 但她依旧说:“要。” “冥顽不灵……” “你此刻是否,带了那七花七叶散?” 大夫人楞了一瞬,而后缓缓点了点头。 “那你又怎么知道,她们需要的就是七花七叶散呢?” “……除非,那个下药的幕后之人本来就是你!” 正文卷 第156章.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 “哈哈哈哈哈哈……” 大夫人突然狂笑了起来,肆意、嚣张。 景伍愣愣地看着她,这是景伍第一次看到笑成这样的大夫人。与她往日的所有笑,都不同。 “夫君呐,我竟是不知在你的眼里,在你的心里,我竟是如此不堪。” “也罢,你既已设想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我倒也没有什么好再与你多说的,不过你以为的,也只会是你以为!” 说着,大夫人一甩衣袖,喊了声“景伍,走了”,便想要直接绕过白大爷而去。 景伍快步跟上,却发现白大爷正皱眉看着自己,但是很快他就划过了目光,并且脚下一动,堵住了大夫人的去路。 “怎么?”,大夫人勾着嘴角,看向白大爷的眼神里满是冰渣。 “你……”,一个你字出口之后,白大爷犹豫了片刻,他的眼神间已多了些许的悔意,他想他的话也许有些过了。钟氏好歹也是白家的当家主母,哪怕她想要料理几个下人,哪怕手段的确是不堪了些,但也并不是罪大恶极,她只是对他的女儿不慈。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白大爷有些艰难地开口。 “嗤”,大夫人鼻腔出气轻蔑一笑,“有啊……我想说的是,我竟是不知你已老成了这般耳聋眼瞎的地步。”,说完这话,大夫人猛地推开一时间呆住了的白大爷,眼看就要硬闯。 “你!”,愣过神的白大爷面色瞬间涨红,四十出头的他,的确是已不再年轻了,但是这话自发妻口中说出,他就觉得刺耳无比! 白大爷于是怒道:“钟氏,慎言!” “该慎言的人是你!”,背对着白大爷的大夫人脚步一顿,语气里满是失望和悲切。 “二十多年了,现在看来还真是镜花水月一场……你的女儿你自己看好,我的女儿你也不必打主意,我会修书至娘家,你想的我必定阻止!” “钟氏!你敢!”,这一下表面上睚眦欲裂的白大爷,心里却是真的后悔了。 但这后悔,却是后悔他这次行事过于莽撞,没有给钟氏留足台阶,以至于此刻两人竟是撕破了脸。长久以来他习惯了钟家对他的协助,他却忘了钟家明里暗里助他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的妻子姓钟。 敬德帝的旨意久久未下,此时若是钟家再横插一手,说不得太子妃之事,就真的会就此搅黄了!毕竟,钟家的实力从来都不弱于白家! “呵……” 轻笑一声,大夫人没有回头,转瞬之间已经消失在了白大爷的眼前。 致宁院的人,一直都紧跟着大夫人,大夫人离开了她们自然也不敢留,以至于偏室的小院里瞬间就去了大半的人。 唯独景伍,一时踟蹰。 思考片刻,她还是来到了白大爷的面前福了福。 “这里不该是你来的地方。”,景伍还没有开口,白大爷就率先不冷不热地训了景伍一句。 于是景伍又福了福,“大爷,景伍不知您为何会觉得这些是大夫人所为,虽然您说的好似句句在理,但景伍却认为,您的话缺少了一个最核心的支撑。” 白大爷蹙眉,他没有想到在他的训斥之下,景伍不仅不认错,反倒还教训起他来了。 虽然感到烦躁,但他还是尽量平和地说道:“什么支撑?” “人做事都是有目的的,若您说得都是真的,那您觉得大夫人如此费尽周折,目的为何?” “目的?”白大爷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在他看来,大夫人会如此针对白纤桐,其实还是因为恨屋及乌,他觉得她厌恶的是林氏,但林氏已死,当初的仇怨自然就转到了林氏的女儿也就是白纤桐的头上。 但这话他觉得并没有对景伍解释的必要。 另一头,景伍还以为白大爷此刻是有些混乱,乃至于不知如何开口。 于是她便又道:“大夫人是七小姐的嫡母,一个嫡母若是真想要整治一个庶女,想来多的是办法,大夫人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弄出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毕竟但凡是理智之人对这些匪夷所思的说法,第一反应肯定就是怀疑,就像您这样。” “至于您说的那些死去的人,也基本上都是大房的下人。大夫人握着她们的身家性命,何必要用药物去控制她们吗?不听话的奴仆,就算是打杀了,大夫人也顶多是被人认为严厉。” 最后景伍犹豫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您忘了方姨娘了吗?” 说完这句,她就飞也似的跑出了偏室的小院。一方面是她耽搁的有些久了,得赶紧追上去;另一方面是,毕竟她怼了白大爷,万一他恼羞成怒,那她岂不是要糟? 偏室小院里,迷茫万分的白纤桐不安地碰了碰,良久没有任何动作的白大爷。 她小心翼翼又好奇地问道:“父亲,方姨娘怎么了?” 但白大爷却充耳不闻,依旧沉默着。 直到良久,良久之后。 他才道:“……死了。” 大夫人走得实在是太快,以至于景伍小跑了一路,穿了许多条捷径,才堪堪在距离致宁院百米外处追上大夫人一行人。 景伍本以为大夫人定是会责备她几句,但事实却是,大夫人只是无悲无喜地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脚下依旧不停地往致宁院而去。 于是景伍缩了缩脖子,混在丫鬟堆里,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既然大夫人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自然也不能自找没趣。 但谁知才刚一进致宁院,大夫人便道:“景伍,你和我走,其他人各自办事去。” 众人纷纷恭敬应“是”,而后四散而去。 而被点到名的景伍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跟着大夫人。 片刻之后,景伍跟着大夫人来到了她的房间内。 “咳……关……关门……咳咳咳……锁起来。”,刚一进门,景伍眼中刚刚还“英姿飒爽”的大夫人,竟是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暗道一声“糟糕”,景伍火速转过身,按照大夫人的吩咐关上门,并且上了锁。 “大夫人,您怎么样?还好吗?”,一落上锁景伍就赶紧回头去看大夫人。 却正正好看到大夫人,咯出了一大口血。 正文卷 第157章.血与疑 () 一口接着一口,大夫人不断地咯出血来,她手中的丝帕早已被渗透。腥甜的鲜血不仅快速地渗透了她的前襟,连带着她的裙裾上亦是点点猩红。 景伍几步转瞬奔至大夫人的面前,但一伸出手她却不知要如何动作,张了张嘴亦是不知要问些什么,一时之间她竟是站在大夫人的身边傻傻地手足无措起来。 最后还是大夫人自己主动伸手,在景伍身上借着力,一边忍着咳嗽咯着血,一边挣扎着一点点地挪到了她的梳妆台前。 “大夫人,您要寻什么?我帮您找。”,景伍看着大夫人在梳妆台前不断摸索却颤抖不止的手,终于有些缓过神来。 大夫人只是异常艰难地摇了摇头,而后手下却不停,继续艰难地摸索着,终于从妆匣的最深处寻出了一颗蜡封的丸药。 又费劲地取掉蜡封之后,突然大夫人猛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将那些已经逼在喉边的血拼命尽数咽回之后,才张微微张开了嘴,颤抖着将那颗药丸送到嘴边,打算将其服下。 “咳咳……呕……”,如果说人的身体就是一个盛满血肉的容器的话,那么此刻大夫人这个身体容易,无疑已经是打破了。鲜血像是无处可去一般,只要她一张开嘴,就会有鲜血不断地从她的体内通过她的嘴巴,涌到她的身体之外。 景伍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何大夫人宁可自己艰难地寻药,也不要她去拿药。 因为她根本就不敢开口! 一开口,那些鲜血就像是找到了宣泄的窗口一般。 景伍弯下腰,在大夫人的裙边找到了那颗顺着血一起冲出的药丸。 “大夫人,还要吗?”,看得出来这颗药对现在的大夫人来说很重要。 大夫人闭着眼,一脸木然地点了点头。 于是景伍思考了片刻后道:“您先尽量把嘴里的血都吐掉,然后您尽量向后仰倒,我会把药放进您嘴里的。” 流过鼻血的人都知道,仰头能缓解能鼻血,是因为仰头的情况下出血的鼻孔位置会高于鼻腔内的出血点,这样就能在物理上让血回流。景伍不清楚大夫人身体内,究竟是哪儿在出血,因而也只能让大夫人尽量向后仰。 大夫人别无选择,此时的她只能选择相信景伍。 好在景伍的办法虽然听着莫名其妙,但却起了奇效,那颗药总算是被喂了进去。 景伍费劲地托着大夫人往后仰倒的上半身,心中默数了一百个数,而后“吁”了口气,“应该……可以了,大夫人您……起来,不要张嘴,有血,就……咽下去。”对才八岁的景伍而言,能如此拖住一个成年女性如此之久,已是相当不易了。 大夫人感觉那药似乎是已经顺着食道下去了,又似乎是还卡在嗓子眼里,但好在嘴里却是不再涌上血了。 她尝试着张开嘴,果然没有鲜血溢出,于是喉咙微动,四目相对下她艰难地道了句“谢谢”。 最后又借了下景伍的力,闭紧嘴巴,缓缓地拧腰起身。 确如景伍所料,被她怼了的白大爷的确是恼了,但他倒也不至于和个小丫头去计较,尤其是这个小丫头还是他最得力的下属的爱女。 白大爷长出一口气郁气,对身边的白纤桐说道,“纤桐,既然延鹤堂没有你的住处,满香园也住不得了,你就和为夫先回前院住几日。” 白纤桐顺从地点了点头,她还没有从方姨娘的死讯之中回过神来,她还蛮喜欢乖巧的白纤的,却是不想她竟是和自己一样,没了娘。 父女俩很快回到了白大爷在前院的住处,白大爷找了个婆子安排白纤桐。 自己就一头钻进了书房里头。 他白大爷沉吟了片刻后,看着此刻书房中唯二的人,也就是积谷,问道:“积谷,你觉得这些是大夫人做的吗?” 积谷头皮一麻,事实上关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听是都听过了,但至今却还没有理顺过。 但若是直言对这些完全不知,又似乎有些失职。 索性积谷就硬着头皮道了句:“小的,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这些事情过于蹊跷。”。 至于是哪里蹊跷,又是谁有蹊跷,这些大爷自己自会脑补,当奴才的不就应当顺着主子的意思吗? “果然,就连你也觉得蹊跷吗?”,白大爷不禁喟叹一声,显然是觉得积谷和自己的想法是一致的。 而后也不必积谷再说什么,他自己就一股脑地就开始倾吐起来。 “纤桐早年丧了生母,钟氏这几年来对她倒也不算苛责,况且她若是对纤桐有所不满的话,当初也不必说服老夫人将纤桐和纤养在延鹤堂,可见她应当是没有迁怒到纤桐身上的。” “她这有仇报仇的性子,又怎么会故意在林氏死了五年之后才出手对付纤桐呢?”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会不断地生根发芽。 景伍的话虽然当时没有马上点醒白大爷,但至少让白大爷不得不想起了,一些被他有意无意地忽视掉的细节。 就在之时,白大爷忽然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他喃喃自语道:“难道纤桐无意中伤害了十二吗?”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于是他再次转头问道:“积谷你可知道七小姐与十二小姐在三四个月前,或者是半年左右前,可是发生过什么龃龉?” 积谷思索了一番摇头恭敬地回道:“不曾,十二小姐与三少爷之间倒是一直偶有摩擦,但是与七小姐一直都相处得还算是和谐。” 白大爷于是点头“噢”了一声,又道:“那六少爷和七小姐之前可有什么过节?” 积谷继续摇头,这一次连想都没有想:“六少爷平日里几乎都不与七小姐往来,应当也是没有过节的。” 白大爷一时怔怔,如果不是因为林姨娘而迁怒,也不是因为白纤桐伤害到了钟氏的孩子,那钟氏似乎真的是没有什么理由去对付一个庶女。 沉默半响。 “你去把姓秦的给我带过来,我要再问问他!” 正文卷 第158章.颠倒黑白 () 安平别院的秦管家,自前几日被大夫人带着一帮子白家的家丁给拿住之后,便在当夜被大夫人又给带回了白家。 秦管家虽然只是个老管家,但却是不好放在大夫人的致宁院里,于是大夫人当时便差人将秦管家交到了景信处,暂时看管起来。 但大夫人也好,景信也罢,却是忘记了秦管家多年前亦是在白家混的。 他很轻易的就找到了人,来帮他传话,而白大爷正好当时也对,大夫人所言的“白纤柚收服秦管家”的说法有些疑惑,再加之昨夜景信又在满香园守了一夜。巧合加上一点谋划之下,秦管家被顺利押到了秉正院,也就是白大爷在前院的居处。 当略显狼狈的秦管家来到白大爷的面前时,都不必白大爷开口质问,秦管家“噗通”一跪,便开始哭诉。 “大爷,您也算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是个什么性子您是再清楚不过的,若说是欺压下头的那些人,老奴怕是躲不过。但带人伤害主家,这种事情,哪怕是借老奴八个豹子胆,也是不敢的啊。不说旁的,单是大夫人或者是小姐少爷们因为老奴看顾不利,受点什么伤,白家会放过老奴吗?老奴年纪大了,也没有几年好活了,好好在安平小镇上养老不好吗?何必自掘坟墓。” 秦管家这一哭一诉,端的是声情并茂。 有一点,秦管家说得不错,那便是白大爷是他看着长大的。 白大爷幼年时候,老太爷忙于官场,极少给予他关怀,反倒是秦管家在某种程度上代替了一部分父亲的职责,他们之间总归是有些超出了主仆的情谊。 而这也是秦管家能去安平镇,安度晚年的原因,否则一个老奴哪怕当初再被器重,免了奴籍,打发一笔银钱已是仁至义尽,怎么可能还特意安排一个别院给养老? 秦管家说着又絮叨了一些,主仆之间往昔的时日,一时之间直将白大爷说得动容无比。 但动容归动容,白大爷至少还是记得自己的目的的。 于是他便清了清嗓子,又抬手示意秦管家,不要再说。 “老秦,你说得这些我会核查,但今夜让你过来是想问问你,你与我的第三女,也就是行七的七小姐,素日里可有关联?” 秦管家脸色一僵,旋即低下了头,心中悔恨不已。 昨日迫于大夫人的“雌威”,情急之下他将七小姐给交代出去了,但幸好当时应当只有大夫人一个人听见他交代了什么! 于是秦管家心一狠,“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一抬头,本就年老的他瞬间感到眼冒金星。 “你这是在做什么?”,白大爷询问中有不解亦有些震怒,在他看来秦管家此举倒像是磕头求饶了一般。 但事实上却是,却是截然相反! “老奴不知您是哪儿听来的荒谬说法,老奴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等死的老奴才,怎么可能会风华正茂小姐扯上什么干系!” “但是您这样一问,老奴倒是想起了一些前几日的细节。” “老奴是如何又回了这里的,想来大爷也是清楚的,老奴自是不必再赘述一番,惹您多烦。” “老奴要说的是,被押解之前,大夫人曾与老奴单独谈话。” 说到此处,秦管家顿了顿,窥伺到白大爷脸上渐渐浮出了惊疑之色,才又继续道。 “……当时大夫人以老奴的性命相逼,要老奴在必要的时候指认一切所作所为皆是受了七小姐的指示。还说若是老奴能答应的话,这几日便不会将老奴如何,再来一趟白家也是走个过程。老奴怕死啊……事实上当时老奴也没有管大夫人说了些什么东西,这人越是老,就越是怕死,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能孬活几日算几日,也就应下了。” 彼时的白大爷,满脸疑窦。他惊声道:“你的意思是,大夫人强迫你,故意污蔑七小姐?!” 秦管家状似惭愧地点了点头。 “当时老奴并没有转过弯来,毕竟老奴除了因为三少爷和六少爷发生争执而赶到白家搬了趟救兵之外,也就是遵着大夫人的吩咐去寻了那几个二流子过来,其余的老奴也没有做什么了。自然也想不到大夫人居然会在老奴头上扣了一顶如此诛心的帽子!” “而这矛头却是不知,最后竟是要指到七小姐的身上。老奴有愧啊……” 说着他便又深深地拜下,态度虔诚如赎罪一般。 秦管家的高明之处便在此处,他只说与自己相关的,而且假话里混杂着大量的实话,让人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思路而去。 他的确来白家搬救兵了,也的确找了些二流子,也的确与大夫人有过短暂但是秘密的对话,甚至他现在又被带回白家两日里也的确没有吃什么大苦头,只是略有狼狈而已。 桩桩件件绝大部分都是合乎记忆与逻辑的,这样也就大幅度增加了他谎言的拟真度。 而一旦相信了他所说的,就又会顺着他的思路再继续想下去。 如果大夫人是真的想要陷害白纤桐,那么白纤桐俨然才是那个受害者,大夫人自然也就成了这一切的策划者! 一旦将一个人打上了,有罪的印记。人们往往就会自发地又错乱地利用,所有能利用上的或真或假的信息,去拼凑符合他们已经预设好结果的过程! 就如同,白大爷之前对大夫人已经完成的,所有丑恶行为的设想。 更加可笑的是,他们还会用一些美其名曰“请君入瓮”但实则“钓鱼”的方式,去论证他们的设想,最终得出他们一开始所想的结果,就是真正的结果! 大夫人终于缓了过来。 但缓过来的她,此刻但凡是暴露在空气中的任何一寸皮肤,都看不到一丝的血色,就连她的嘴唇也都是白的。 她和衣静卧在榻上,神色平淡得仿佛刚刚都只是景伍的幻觉一般。 浑浊的空气,哪怕血腥味再浓,景伍也有些麻木了。 此时她的脑海中,就只是想到了一件事情,那便是如此触目惊心的血污,要如何处理,若是放任丫鬟们来处理,怕是不出半天,大夫人重症的消息便会传遍白家。 就在这个时候,已经沉默了良久的大夫人突然道。 “景伍,这下子我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了……” 正文卷 第159章.还剩两年 () 所有人的终点都将归于死亡。永恒且无法逃避。 只不过大多数的人几乎都没有深思过“死”这件事情,即便是想过,往往在睡过一觉之后也几乎都能将其忘得差不多。比起“死”,如何安稳地活着,活好,才是更值得人们去关注的事情。 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死亡还约等于未知之时,即:我知道我会死,但除此之外,我对我自己的死一无所知。 但若是,当“死”被固定在了已知的那个时间点,当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安稳活着,反而成了最难的事情。 生与死,从来都是对立的。 大夫人的那颗药,是她最后的依仗。它能激活残存生命的所有潜能,哪怕是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际,亦能逆天地为服药之人延长两年的寿命。 但相对的,这两年一旦过去之后,服药之人就将会受到来自药和身体的双重反噬,必死无疑! “景伍,今天谢谢你了,我需要休息一会,你帮我去陪陪柚儿。” 虽然依旧脸色苍白,但是大夫人好歹恢复了正常说话的力气。 “我会看住十二小姐,让她先不要打扰您休息的。”景伍知道,大夫人这是不希望让自己的女儿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说着景伍又露了难色,“大夫人,您这需要我先帮您收拾一下吗?” 此时大夫人房间里的血腥味极浓。包括她的嘴角、头发、身上的衣裳、以及床榻上的被褥都或多或少沾上了血污。 这样的环境下,是绝对休息不了的。 大夫人张了张嘴,最后却沉默了,她本是想说“让点翠来”,但话在嗓子眼了才意识到点翠已经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她的前头。 片刻之后,她才喟叹着说道:“你去寻一下严妈妈,让她来,这些不该是你来做。” 余光看到景伍福了福,大夫人继续道:“……去,别耽搁了,柚儿怕是过不了多久也该醒了。” 景伍才堪堪寻了严妈妈,转达了大夫人的意思。 刚一回头,就看到了白纤柚晃悠悠地向她走来,虽然白纤柚此刻已是洗漱一新,但却是一脸睡懵的样子。 等走进了一些,景伍才听到白纤柚正撅着嘴嘟哝:“……你在这儿啊,书房里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又跑了呢。” 景伍讪笑,这事她倒是的确干过不少次。 “十二小姐,可要去我那?我打算尝试做一下新的点心呢。”,景伍用诱哄的方式,想要将白纤柚暂时带出致宁院。 果然,白纤柚在傻楞了一瞬,听明白景伍说的是什么之后,立即面露了向往之色。 但就在此时,原是落在白纤柚身后三步的含靛,却是快速地又往前走了一步,而后屈膝阻止道:“小姐,夫人那怕是不允的。” 白纤柚的那张包子脸,瞬间垮下。 含靛说的没错,大夫人已经有段时间不让白纤柚在外乱吃了,怕的就是白纤柚像几个月前那样胡吃海塞,最后积了食。 “那要不,景伍你和我一起去找母亲说一说,我觉得母亲今日心情还不错的,我肯定不多吃。”,白纤柚并没有责备含靛“多嘴”,但她也没想轻易放弃,于是伸了手拽住景伍,就打算带着景伍去和她母亲“打报告”。 “不用,不用……”,景伍赶紧回拽住白纤柚,要是适得其反,反而让白纤柚这时候去寻了大夫人,那可真的是功亏一篑了。于是景伍只能睁着眼瞎说道:“我和大夫人说过了,大夫人是同意了的,不然我也不会提这事,十二小姐您放心……” 白纤柚向来对景伍是全然相信的;而含靛虽然有些疑虑,但景伍都这样说了,她若是再阻止就显得不知进退了,所以也并不再多言。 如此景伍才总算是顺利地将白纤柚给哄出了致宁院。 与此同时,在相隔不到十个时辰之后,秦管家再一次来到了秉正院的书房。 这一次书房内不再是只有秦管家和白大爷两人,还有景信。 没错,景信终于在经过了一整个晚上再加上一个上午的时间,走出了满香园,又在秦管家被带到之前来了秉正院的书房。 白大爷也自然是不介意景信加入到这一次“审问”的,他与秦管家再是“深情厚谊”,秦管家在他眼里也依旧只是“奴”,只是这个“奴”稍有些不同罢了。而景信可是差一点就与他成了真兄弟的人,况且景信这些年来即便是手握了白家不少的资源,却也一直以来都是兢兢业业,唯他马首是瞻,是他最可信赖之人! 但秦管家对景信这个人却是忌惮的很。在景信之前白家大管家是他,当初他不忿自己被年纪轻轻,而且还是空降的景信给夺了权,所以在新旧两代大管家的交接上,他根本就只是做了些表面上的功夫,实际上任何一个但凡他觉得重要的点,一概都没有与景信言明,存了心思想要看景信笑话。 结果却是,那些他以为必定会出现的纰漏一个都没有发生,而他给景信埋着的那些“雷”还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被景信尽数除去,一个不剩! 忌惮而又隐晦地看了一眼坐在一边闭目养神的景信。 秦管家忍着巨大的屈辱,拜伏而下。 “老奴见过大爷。” 白大爷“嗯”了一声,也没有叫秦管家这把老骨头起身,反倒是略侧过头,喊了喊景信。 “景信,他来了,你来审。” 秦管家昨夜里掏心掏肺与白大爷说的那些,以及刚刚他“钓鱼”大夫人的前后过程和对话,在秦管家到来之前,他就已经简单与景信复述过一遍了。反倒是轮到景信打算与他转述关于满香园的发现和推断时,秦管家就到了。 如此在他看来,景信才是那个信息掌握最全面的人。 而且最主要的是,能让景信代劳的事情,白大爷向来就不喜欢自己亲自来办。 秦管家一听白大爷如此说,心中立马就“咯噔”了一下,不安的感觉开始充斥全身,景信可比大爷难糊弄多了! 于是他再次小心翼翼地,尽量状似无意地抬了点头,向景信所坐的方向偷瞄而去。 却是,刚好对上了景信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正文卷 第160章.爆发 () “秦大管家,好久不见。”景信颔首寒暄道。 这“秦大管家”四个字落在耳中,秦管家丝毫不觉受用,反倒是觉得刺耳无比。白家从来都只有一个大管家,一旦交出了大管家的职权,便不能再被称之“大管家”,管家与大管家的别看只是差了一个字,但是权力与地位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景信以“秦大管家”称呼他,这是在嘲讽他吗? “只是个老奴而已,可不敢当景大管家如此称呼。”阴阳怪气地回怼的同时,秦管家却又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 景信莞尔一笑:“那么秦老奴,你是说大夫人要挟你指认七小姐吗?你可有什么证据吗?” 秦老奴! 低伏拜倒着的秦管家,感觉自己的鼻子都快要气歪了,在景信和白大爷注意不到的角度,他的双眼已布满了恨意。 直到他觉得自己压下了满身怒意之后,才做出一副恍然的样子,重新抬起了头。但目光却是牢牢的落在了桌案后的白大爷身上,一个眼神都没再给景信。 他一脸莫名地疑惑道:“什么证据?这密谈口述的事情,又会有什么证据?”,那神情仿佛是在说景信胡搅蛮缠。 景信也不生气,依旧保持一脸微笑:“原来你没有证据的吗?我还以为秦老奴你言之凿凿的,定是有什么铁证呢。” 又是一句秦老奴! “荒唐!景信你这才当了几年的大管家,就敢如此目中无人了吗!” 景信轻笑一声:“我目中无人吗,怎么?是因为称呼你为老奴吗?但这不是你自己刚刚自己说的吗。原来你说的话,是当不得真的吗?” “哈……”,秦管家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反倒是送了口气。 随后嘴角噙笑道:“什么时候你景信,要靠着诡辩来断事了?”他顿了顿,侧过头与景信对视上,眼中一时之间却是充满了戏谑:“……这白家大管家的位子想来你是要坐不稳了!” 景信笑着叹了口气,一点不理会这些挑衅。 “密谈是吗?你和大夫人又是在哪儿密谈的呢?” 秦管家道:“自然是在别院的院子里,当时家丁从我身上取走了老太爷的小纸条交给大夫人,大夫人拿了纸条之后,就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让我演一出戏来污蔑七小姐。” 景信道:“噢?那纸条上又写了什么?” 秦管家脱口而出:“【通归柚留】。” 而后又快速补充道:“我认得老太爷的字迹,那的的确确是老太爷传来的,错不了!” 这时,白大爷忍不住蹙眉,纸条之事他完全是不知的,这两日府里没有人告知他,而秦管家这个老奴才昨日里也并没有提到! 景信继续道:“可据我所知,那纸条可是七小姐冒了老太爷的笔迹写了再转交给你的,不同于你的口说无凭,这可是已经证据确凿了的!毕竟,七小姐的贴身丫鬟可是脱口就准确地说出了这纸条上写的到底是哪四个字。” “如此,大夫人又何必污蔑吗?光是这个字条七小姐就已经脱不了干系了!” 秦管家瞬间无言以对。 信息的不对称,能增加了谎言的存活性,就如同秦管家当时能轻易让白大爷相信一般,而当谎言在大量事实的面前,即便不能直接被否定,亦是禁不起推敲,一击既碎! 秦管家的谎言,在掌握了大量已证事实的景信面前,显得单薄而又可笑。 秦管家又被景信带回去了,这一次他面对的将不再是简单的看押。 而关于满香园的那些发现和猜测。景信却改了主意,缄口不言,只是对白大爷说还没有头绪。 但事实上他却是因为秦管家,而想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可能,在没有完全水落石出之前,他并不想多家猜测。 四房归来仅仅三日,白家平和的表象之下已是暗流汹涌,但这三日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还是被压在了一个小范围之内。 仆从们即便是略有所感,但有碧溪阁的前车之鉴,没有人敢堂而皇之进行任何的议论! 但当时间到了第四日。 有一些隐患便再也藏不住了。 起先只是一个延鹤堂的婆子与前一日白纤带着的丫鬟一般发了病,然后照例被搬去了偏室处置之后。 这婆子的倒下却是如同一个信号一般!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出现同样的情况,甚至这种情况还从后院蔓延到了前院,到了下晌的时候,才堪堪止住了势头,但彼时出现这样症状的已经有五十多例,将近六十!而这些人的分布亦是完全没有规律可言,遍布了前后院的各个院落。更让人惊恐的是,其中甚至还包括了白纤和白纤栎! 只有三四个人知道自己的情况,其余的完全都不清楚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像是被瘟疫给笼罩了一般! 一时之间白家上下人人岌岌可危。 为了降低影响,大夫人只能通过她的途径去购一些七花七叶散,但这散药却突然变得紧俏了起来,甚至以大夫人的强大背景最后都只买到了三瓶!要知道几个月前,这七花七叶散对于一般人虽说是不好寻,但对大夫人来说却只是稍费了些功夫,不说要多少有多少,但一次买个百来瓶也还是有的。 这三瓶药平分给了白纤和白纤栎,但也只能够是暂时缓解罢了。 至于剩下的几十号仆从,统统只能听天由命! 致宁院。 白大爷在致宁院的堂屋内咆哮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真的有当我是白家的当家家主吗?” 昨日在景信揭穿了秦管家这个老奴才的丑恶嘴脸之后,白大爷虽然心里也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不妥,但彼时他却是拉不下面子,去和大夫人说明情况,再道个歉。 反倒是自己一个人沉思了良久之后。 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他觉得自己会受到请管家的挑拨,做出这件事情,都是因为所有的人都在瞒着他!否则就秦管家那些拙劣的谎言,又如何能骗得了他! 如此一想,他当时也就歇下了道歉的心思。 更是打算好了,第二天下值之后,要好好问问大夫人,究竟如何管理后院的,以至于如此乌烟瘴气! 但谁知刚刚下值,回到家中后,面对的居然会是如此场景! 正文卷 第161章.围堵求药 () “你在发什么疯?你是不是白家的家主你自己不知道吗?” 大夫人疲惫地揉着隐隐抽痛了许久的太阳穴,昨日景伍帮她喂下的那颗药的确称得上是颗神药了。 这一日即便是如此鸡飞狗跳地下来,她到现在也只是觉得心烦头疼而已,但若是换作了之前,怕是已经吐了好几口血了。 看到大夫人如此“散漫且不以为意”的样子,白大爷怒火中烧! “我发疯?你倒是说说你这几日背着我在府里都干了些什么?什么字条?什么散药?这些突然发作的奴才又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一愣,虽然头疼仍旧一阵阵地袭来,她却旋即诡异地笑了一声:“呵……这些年我不管干了什么,你好像都没有过问过?所以,你想要知道什么,也不该来找我?” 当时在延鹤堂的人并不少,但是没有谁会主动凑到白大爷的面前,再将这些事情复述一便。毕竟既然大家当时都已经默契地排除了白大爷,事后自然也没有人会自找没趣主动做这第一个触霉头的人,作为当事人的他们已经够受惊吓了。 景信倒也通过蛛丝马迹以及绿芜的部分转述,再加上自己的推断,对事情有比较全面的猜测,但是白大爷这两天却从来都没有主动问过他,那他自然也就当不知道白大爷还蒙在鼓里。 毕竟少一个人搅和其中,他的女儿也能多顺遂几分。 但当他看到白大爷和秦管家有了接触之后,便就知道这些事情已经到了不得不在白大爷的面前摊开的地步了,否则只会越搅越乱,所以他在昨日就故意提起了字条,提起了背叛白纤桐的蓝漾,为得就是让白大爷能主动将前因后果都先了解清楚了,再深入其中。 否则,就是搅屎棍了…… 但他万万不会想到的是,白大爷明明可以问他,或者是问老太爷和老夫人。但偏偏他就是杠上了大夫人,明明昨天还流露出了几丝愧疚来着。 大夫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亦是觉得莫名其妙。 就像她自己说的,白大爷自从五年前林姨娘撞死在她的致宁院之后,她这些年不管做过什么事情,白大爷均是视而不见,不说也不问。也就是几个月前因为白纤柚被选“太子妃”之事,才又主动来了致宁院。 如此,她才没有那个耐心和想法,再解释什么。而且就算她解释了说明了,到最后怕是还要自讨苦吃。 此时被大夫人噎了一句的白大爷,哪怕恼怒到满脸涨红,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毕竟事实的确是如此。 甚至此刻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那么多人可以选择,为什么非要问他的妻子。 就在这个时候,严妈妈慌慌张张匆匆而来,连门都没有敲,“哐当”直接推开门,猛然扑入,一脸的焦急与惊恐。 “夫人,夫人,那些个jian皮子熬过了一阵,居然集结了起来,要硬闯咱致宁院呢,幸好看门的王婆子反应快,及时锁住了大门,可听那声响,这些人居然还都守在了门口不肯离开,夫人这可怎么办呀。” 严妈妈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哪怕其实她也就是接了消息,慌忙去院门那瞅了一眼,听到门外头一众染上七花七叶散的丫鬟婆子的叫门嘶喊声,脑子还没有拐过弯呢,双脚就已经带着她的人就已经往里逃去了。 大夫人此刻已经顾不上头疼不头疼了,本以为那些人熬不过去就是个死,没想到这药居然是能熬过去的! 但是,此刻这些人会围堵致宁院,显然是因为她们认为她能提供这药!但偏偏这药刚巧在这个时间点上,在市面上却是断了! 这是谁蓄意在给白家使绊子? 白大爷并不知其中太多的细节,他一听致宁院被围,第一反应便是狐疑地看向大夫人。 心里更加地迷惑了,若是秦管家的确是污蔑了他的妻子,那么这些人又是为何要来致宁院讨要这七花七叶散?若是致宁院或者说他的妻子就是这七花七叶散的源头,那他昨日说的好像也没有什么错了? 大夫人心中虽然愤恨自己被摆了一道,但同时也注意都了白大爷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于是大夫人冷“哼”了一声:“你与其这样看我,倒不如想想办法赶紧去到你的秉正院,你的宝贝女儿可受不住这惊吓。” 白大爷皱了皱眉头,心中似有些头绪,又一时之间感觉混乱不堪。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纤桐在秉正院好好的,什么惊吓不惊吓的!” 大夫人斜着眼看了他一眼:“我这会是总算知道了,你现在对家中的关注是有多匮乏,你这样气势汹汹来质问我之前,就没有好好问一问,今日这些人里头,可是有好几个是清清楚楚知道自己中了七花七叶散的,你说她们既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会跟风来致宁院讨药?还是说直接找到一开始的源头呢?” 白大爷脸色大变,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大夫人如此言之凿凿,由不得他不信。 果然,片刻之后。 当白大爷带上他的人,强硬地要求王婆子打开大门之后,门外只有约莫十几个人,与他听到的五六十号人,根本就对不上!而且这些人里有一大半还是延鹤堂和四房白纤栎身边的,显然她们是因为大夫人之前拿出过七花七叶散,才会聚到致宁院来的。 门外的丫鬟婆子,看着洞开的致宁院大门,多少都有些蠢蠢欲动,但看到白大爷和白大爷身后一众身强力壮的家丁,就怯了脚步,好歹鬼门关走了一遭,哪怕心里有些害怕,但却依旧大着胆子不愿让开。七花七叶散发作时候的痛苦,实在是太折磨了。 这时候,大夫人也带人到了。 有个眼尖的延鹤堂丫鬟,率先“噗通”一声跪倒,又“砰、砰”磕了两个响头。 “大夫人,求求您赐药,婢子晓得您手眼通天,定是能弄来那害人的药,还请您赐下一些,好解了婢子的痛苦。” 说话间,她已是涕泗横流。其余诸人闻言亦是神色戚戚,纷纷附和。 一时之间哀求声四起…… 如此卑微的苦求,有没有打动大夫人尚不可知,但却显然激怒了白大爷。 他对着这帮跪地不断磕头乞求的奴仆们咆哮道。 “统统给我让开,否则全都拖下去打五十板子!” 他本就急着赶回去,现在这群人偏偏还丝毫没有让道的意识,甚至还乞求了起来。 他觉得这一点一滴,都处处都在打他的脸! 正文卷 第162章.秉正门破 () 人群开始退让了,很快就瑟缩出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白大爷鼻孔出着气,冷哼了一声,然后大步流星地穿过缝隙。 不过他心中反倒是略松了几分,眼前这些丫鬟婆子们干出这样的事情,固然是可恶无比,但她们终究还是知道尊卑,晓得惧怕的。 如此哪怕是其余的几十号人,都去堵了他的秉正院,那也只是一帮声势比眼前再浩大些的乌合之众罢了。 这般想着,白大爷虽然没有放缓脚步,但心中却觉得自己这不断交替前行的双腿好像是轻快了不少。 大夫人一脸漠然地看着白大爷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晚霞里。 她不得不承认,他也算是个好父亲,只可惜心却长偏了。 这时,一动不动的大夫人突然道:“你们所求的,本夫人这暂时没有。” 此话一落,院门外原本瑟缩着,跪拜着又或者是乞求着的丫鬟婆子们瞬间齐刷刷顿住,即便大夫人并没有多看她们一眼,但是她们很清楚大夫人这话就是说给她们听的。 于是有人便道:“大夫人,何苦哄骗婢子们,您手里明明就是有这药的,昨日您不还打算救治蓝熏她们吗?还有今日不也给十三小姐送了一瓶,怎么轮到婢子们就偏偏要挨这苦痛?婢子们也是人啊!” 又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还有九小姐那儿也是……” 大夫人收回远眺的目光:“你们所说的,本夫人都不否认,那是因为本夫人没有欺骗你们的必要。” “说了暂时没有,那便是没有,何况……” 大夫人顿了顿,而后眼带戏谑地看向众人:“……何况,你们觉得这药散很便宜吗?” 看到门口的众人,一个个都神色大变,大夫人心中就莫名觉得好笑,她有些不明白这些丫鬟婆子难道是觉得,她是个顶慈悲的人吗?有难就救?若是这样的话,她们也不必苦挨过了之后才来呀。 “你们当中,可有身价超过了二十两的?有吗?”,她笑着问道。 丫鬟婆子们早已是不安起来,大夫人如此质问之下,她们更是忍不住面面相觑。 大夫人此时继续说道:“你们光是知道本夫人有药,是啊,是有过,但是那也是真金白银购来的,平日里都要二十两一瓶,你们服得起吗?更遑论今日……你们见到的送去给九小姐和十三小姐的,可是几倍于平日的价格,三瓶两百两!” 众人一片哗然,他们心里清楚,大夫人没有欺骗她们的必要! 很多时候,很难说清楚是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但有个残忍的规律便是:越是积贫的时候,人命就越是低贱,钱财会完全凌驾在生命之上;而富有的人,就相对将财富会看得比较淡一些,至少在危及生命时,大抵是如此的。 大夫人眼中无足轻重的数字,在她们的眼中那就不啻为晴天霹雳了。 她们的身体出了问题,别指望白家会尽心尽责为她们寻医问药。 卖了身的奴才,就是个物件。 一个碗打破了,若是修的成本够再买好几个碗,那为何要去修? 若她们只是寻常的小毛病,主家照看了也就是了,但若是代价到了一定程度,为何不换一批人? 她们从签下卖身契的那一刻开始,命就不是自己的了,是去是留,主家说了算。 此时,大夫人身后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致宁院有许多的下人,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一个个都聚在了大夫人的身后,无形之中好似是与院门口的这十几个丫鬟婆子形成了对峙。 她们也同情她们,但是她们更忧心大夫人的安危。 不过她们的忧心其实是有些多余的,没过一会儿,院门口最先开口的那个延鹤堂的丫鬟朝着大夫人又拜了拜之后,就开始起身了。 她身边的其他人,也渐渐地有样学样。 每个人的脸上此刻都布满了绝望,比卖身时还要深的绝望。 她们渐渐转身,渐渐离开,如一群行尸走肉。 自然还是命重要,只是当钱财过于匮乏的时候,命就贱了,贱到一条命还不值一瓶药。 重要,但是无能无力…… 大夫人的目光由俯视一点点再次变成了远眺。 但这一次,她突然开口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这药其实是害不死人的?这药发作,你们能挨过第一次,自然也能挨过第二次,如果说发作的时间比一次长,发作的症状也一次比一次轻,那时日渐长之后,是不是就能彻底摆脱了?” 秉正院看门的小厮远没有致宁院的王婆子会来事。 事实上当四五十号人浩浩荡荡,气势汹汹赶来时,看门的小厮倒也是关了门,才往里逃的。但是他也仅仅是把大门给掩上了,慌忙之间他压根不记得还要上锁,或者是他的手还记得要上锁,眼睛却来不及看自己有没有锁好。 总之结果就是,一个冲锋,大门轰然下塌。 不同于去了致宁院的那一拨人,她们尚有理智,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追究无用,保命才是第一要紧的。 会来到秉正院的这些人,多是些目光短浅,意气用事,且有心闹事或者是喜欢大肆跟风的。 他们中有人道出了七小姐白纤桐是真凶,人群就喧嚣了起来;有人说了七小姐住进了秉正院,人群就鼓噪了起来。 人多势众,又一时间竟是头脑发昏,狠劲恨意支撑着,攻了秉正院! 但他们显然是脑子糊涂到忘记了,秉正院在前院,而前院的家丁巡院频繁。 他们一路浩荡而来没有碰上护院家丁的队伍,已是侥幸,偏偏还推倒了秉正院的大门。 厚重的实木大门轰然倒下的声音极为沉重闷动,这响动以秉正院为中心,传出了很远很远。 不仅是不远处巡院的家丁听了个一清二楚,往回赶来的白大爷一行人也自然是听到了。 护院家丁的动作极快,在白大爷慌忙赶到之时,他们一队十几个人在那几十个闯入者闹事之前,已经全数拿下了他们。 哪怕其中有一大半都是女子,护院家丁也丝毫没有怜香惜玉。 哭嚎声、咒骂声、击打声…… 混杂在一块,秉正院一时如沸鼎。 正文卷 第163章.危险无处不在 () 两扇厚重的大门朝着院内的方向坍倒,它们盖住了门槛后的几级石阶,朝上的部分又抵住了门后的影壁,本该坚固无比的影壁上此刻布满了擦痕,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发现这影壁已是不堪重负,有了向后松动倒塌的迹象。 白大爷站在门槛前,看着从自己的面前也就是门槛后,一直架到了影壁处的“木板桥”。明明此刻心里急得不行,双脚却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别说是提起来了,连挪都挪不动。 他嘴角哆嗦着想要怒斥些什么,但不断从院内传出的混乱声响在此刻,却是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 身后跟着他先是去了致宁院又折回来的几个下人,此时均落在白大爷身后五步左右的位置,虽然有白大爷的身形挡在前头,他们的视角也低,看得并不算真切,但没有人敢往里张望,他们全都安静着不敢发出一点的声音,如果可以他们甚至想暂时断了呼吸。 直到身后有脚步声渐渐靠近,白大爷才黑着脸长吐出一口郁气。 然后,低声咒骂了一句:“……混账!” 接着就抬起腿,打算跨到这座,让他觉得刺眼无比的“木板桥”上。再是不愿污了双眼,里头却还有他的女儿。 “大爷,等等……” 白大爷一只脚才刚踩到其中的一扇门板上,身后就传来了呼喊的声音。 他听出来这是景信的声音,于是他侧过了头,果然看到了正在靠近的景信,同时也意外地发现景信的身边,居然还跟着他的女儿景伍。 景伍在她爹开口的瞬间就低下了头的,为的就是降低一些自己的存在感,毕竟她昨天才怼了白大爷,但其实她的想法和做法都很鸵鸟。 白大爷失神了片刻:“你们来了啊……里头我听着好像是有不少人,不过高进应该是在里面了,我听到他的声音了,想来情况应该并不会太差。”。他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摇着头,一脸的一言难尽。 “唉,一起去,好好看看我白家的这些白眼狼奴才,养得有多无法无天……”,说着他那只本就踩在了门板上的脚,就要用力。 白大爷下意识地以为景信喊住自己,是为了表示他这个大管家也及时赶到了,这本也是个十分人之常情的做法。但下个瞬间他却被景伍给拽住了。 “安全起见,大爷您还是等一边的门板移开了再进去。”景信说着指了指门内似乎是已有了些倾斜的影壁。 白大爷此时也回过了神来,他往里打量了几眼影壁后,心中有了些后怕。这两扇门板形成的木板桥上布满了杂乱的脚印,显然应该是属于闯入的那些下人和家丁们的,但是他们过去的时候没有引起影壁的倒塌或者是门板的断裂,并不代表他踩上去的时候也不会!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危墙不一定会立刻倒,但总会有倒的时候,没有人能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被砸到。 白家最不缺的就是使唤的人了,主人家觉得危险的,他们可不敢觉得。 更何况,此时院内的响动已经渐渐小了下来,倒塌的大门能挡得住人的脚步,却是挡不住声音的传递,门外有小厮一喊帮忙,院内就有人不断地涌了出来。 塌倒的大门很快就被挪开了。 此时众人才发现影壁的倾斜真的是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位,而这种危险,在正面来看的确是很难看出来。 白大爷心有余悸地跨进院内,又小心翼翼地避开影壁,然后喟叹道:“砸了……” 景信于是点了点头,对刚刚赶到的一个二管家吩咐了下去。 此时秉正院传出的巨响,已经吸引了更多的人到来,一时间人头济济。 尤其前院,多的是大小管事和管家,巨响一来,哪怕是出于自己的职责考虑,他们也不好无动于衷。 他们不敢挤到白大爷和景信的前头去,但是来都来了,白大爷没有放话让他们走,他们也不敢走啊。 于是不大的秉正院,瞬间又挤进了将近四五十号的人。 再加上,那几十号来闹事的人和十几号护院的家丁,以及原本就在秉正院伺候的下人。 人数直接破百,还有余。 不管是染上七花七叶散的人来闹事,还是秉正院被破了门,这对白大爷来说都是极为丢脸的事情。照理来说他这也爱惜颜面的人,是应该一开始就放话,让那些“看热闹”的奴才们滚的,但是偏偏,这两件事情混在了一块。 原本他觉得只是乌合之众的人,却用事实摆出了他们的破坏力。 颜面与安危相比,不值一提,没有亲眼看到那些闯入的人缚手被擒,他总有些不安,尤其是在看过了即将坍圮的影壁之后。 怕,这种情绪要嘛不产生,一旦产生就很难一时间剥除。 很快,白大爷带着几十号人,见到了另外的几十号人。 这几十号人的情绪面貌与围了致宁院的那十几个完全不同,他们大部分是不平的、是愤怒的、是憎恨的,只有少部分的人面露迷茫之色。 十几个护院的家丁,将这几十个人给围了起来。但事发突然,时间也还是仓促,这些人此时只是都抱着头蹲着。 当他们看到白大爷出现的时候,绝大多数的人,眼神都是凶恶的! “白纤桐呢!药呢!你把她藏在哪儿了!!让她出来啊!你们哪里是高高在上的贵人,你们分明就是一帮恶魔!” 这时,有一个看着十分年轻的丫鬟突然暴起,冲向了白大爷。 她双眼赤红,青涩的脸上此刻满是狰狞,她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已经与白大爷之间拉近了一多半的距离。 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形却比她还要快得多,后发先至! 在离白大爷约莫还有两步路的距离,黑影一弯手臂,就将那个突袭的丫鬟压制在了他的手肘之内。 “咔擦……”,一声清晰的骨头错位声传进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中。 等众人反应过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 那个黑影手臂一松,死去的丫鬟瞬间如一块沉重的吸饱了污水的抹布。 “砰……”得一声摔落在地上。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正文卷 第164章.失败的白大爷 () 动手的人正是家丁之中默认的“老大”高进。 他丢开丫鬟的尸体之后,恭恭敬敬地朝向白大爷的方向,瓮声瓮气道:“小的该死,大爷您受惊了。” 白大爷瞬间从惊慌之中醒过神来,看向高进的眼神也从忌惮渐渐转成了欣赏,从前他只道高进是个身手好的,却没想到高进也还有些急智。 眼下要镇住这帮闹事之人,最好的方式便是“杀鸡儆猴”! 于是他摆了摆手说道:“受惊倒也算不上,只是这些人为何会如此成群结队冲入我秉正院?” 白大爷明知故问了一句,又紧接着摇头状似无奈道:“算了,一帮目无尊卑的刁奴也没有什么好问好说的,高进将他们全部都堵了嘴,押下去,看着就碍眼。谁敢再吵吵闹闹,高进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的目光在余下的那些闯入者中逡巡了一圈。 然后放低声音对高进说道:“不安分的奴才,白家不需要。” 说完白大爷便毫不留恋地转身而去,他相信高进绝对能明白他的意思。 景信一步不落地跟着白大爷一块离开,但景伍却被他留在了当场,景信离开前压了压她的肩膀,景伍明白这是不想她继续跟着。 景伍看着高进带着护院家丁,快速地料理这些闹事的仆从。 这些原本气势汹汹闹事者,此刻几乎都是呆呆傻傻的。他们在后怕,后怕那个丫鬟的死,即便他们都经历过至少一次七花七叶散发作时候的苦痛,即便他们以为苦痛早已使得他们不惧生死,但当他们的“同伴”就这样干脆利落、真真实实地死在了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才真的怕了!毕竟当时想要那么做的,绝对不止那个丫鬟一个人,只不过是那个丫鬟话说得快了些,冲出去的速度比别人早了一些。 所以此时他们都不敢再多说,多动,任凭护院家丁们处置,乖巧极了,每个人都显得十分得安分。 但是景伍知道,他们应该都是活不成了。白大爷的话,不仅是高进听到了,躲在景信身后的景伍也听得一清二楚。 白大爷抛下满院的混乱一路疾行,事已至此他不想再过问,更不能过问。 现在他已经确定了,这几日将白家搅和得一团乱的“七花七叶散”,不出意外的确是他的女儿白纤桐的手笔,毕竟这些活生生的证据,他无法忽视。 所以,这些证据都必须消失! 只是死几十个下人而已,并不会对白家有什么大的影响,但是他们被打杀的原因,只能是:目无尊卑,擅闯秉正院,蓄意谋害白家大爷! 绝对不可以和七花七叶散,和白纤桐,牵扯到一丝一毫! 只是他的确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白纤桐会牵扯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 明明只是个乖巧、懂事、无害的小女孩而已啊。 原本他从致宁院出来的时候,最担心的还是白纤桐的安危,但此时他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了,索性也暂时眼不见,心不烦。脚步一转,直接去了书房。 直到他在书房坐下,长舒一口气之后,才突然意识到,景信一直都跟着自己。 于是他便道:“我无事,你不用担心。” 景信点了点头,而后说道:“大爷,七小姐失忆之前做了什么,为什么要做那些,已经不可考究了,除非有一天她自己能够想起来。” “可是,这些毕竟她做了,我是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真的是像钟氏所说的那样,用这七花七叶散去控制旁的人?可是她要控制这么多人做什么?若只是有满香园和延鹤堂的人也就罢了,但这些人却几乎遍布了整个白家!” “她这是要控制白家吗?她怎么干脆不给我也下点药啊?!” 白大爷说着懊恼地低下了头,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就容易钻牛角尖。他并不介意自己女儿有些手段,但是他却介怀白纤桐的目的和居心。 他知道他待白纤桐好,并不代表白纤桐就能在一众姐妹之中被特别优待,甚至他也一直知道,他的母亲也就是老夫人虽说养了白纤桐那么多年,但这一切却也只是顺带的而已,老夫人实际上对白纤桐不甚喜爱;而他的妻子就更不用说了,基本就当白纤桐不存在一般,他一直都知道白纤桐在后院过的不算特别顺心,这也是他为何特别偏爱白纤桐的原因。所以白纤桐如果只是,对延鹤堂或者是满香园的奴仆们下手,那他会觉得这只是一种比较严苛的御下方式。 但事实却是,白纤桐在防备整个白家? 这一刻,白大爷的心里乱极了。 女儿向来乖巧的形象,被事实无情地颠覆了,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自己一腔拳拳的父爱也被现实无情地击碎。 景信虽然听不到白大爷此刻心里种种的想法,但他却理解这种感受。 若是有一天,景伍会站到他的对立面,这种事情,他光是想到这种可能就觉得无法接受。而白大爷现在面对的却是一大群“确凿的证据”,白纤桐若是真的要控制白家的各个角落,真的要控制白家,那么就是站到了白大爷这个白家家主的对立面上! 两个人沉默了良久之后。 景信试探地安慰道:“大爷,有些事情,也许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事实有可能被遮蔽,但事实却一定是会被发现的。” 白大爷猛地抬起头来,目视景信,他的眼中满是哀痛与悲切。 “景信……我知道所有的人,都觉得我这个白家的家主,只是个傀儡,觉得我只要做好朝堂上的那些事情,当好白家在外人眼中的标识便就足够好了,毕竟我的天资有限,注定不能两头兼顾。” “但是,我至少是姓白的对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事情,都要瞒着我呢?我也姓白啊,我是这个家中的一份子啊,我女儿的事情,全都瞒着我!我的父母不告诉我,我的妻子也不告诉我,我的儿女也不告诉我,我真的有那么失败吗?景信,景信你告诉我,我有那么失败吗?” 正文卷 第165章.生命价值观 () 当夜。 但凡是闯进了秉正院闹事的那些奴仆,不论男女,不论年纪,不论地位,皆以私闯秉正院,意图谋害白家家主的罪名,一个都没有落下悉数灌了药,连夜就都被处理掉了。 而这一场处置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更没有遮遮掩掩,以至于一时之间,人人自危,尤其是那十几个与闯了秉正院的奴仆们,背道而驰去了致宁院的丫鬟婆子,她们一听到风声都不约而同地否认自己沾上了“七花七叶散”,只说是一般的抽筋之类的,没有人能确定白大爷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下一步被打杀的有会不会是她们。 但其实白大爷的目的很简单,秉正院的闯入者们一死,那由“七花七叶散”引出来的风波自然会自动消弭,借此也能保全了原先幕后的白纤桐。 毕竟愚蠢的那些“证据”都死绝了,而稍微聪明些的只要是还想要活命,就不会再跳出来。自此即便是白家还有染上了“七花七叶散”的人,也不敢再纠到白纤桐的身上,发作的时候再难受也总归没有直接被打杀来得骇人。 有些事情既然注定是清理不干净了,那就永远埋起来,效果其实也是一样的。 翌日清晨,景伍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却丝毫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昨晚,她亲眼看着高进带着十几个彪悍的护院家丁,将那几十个闯入者先是一个个堵了嘴。随后,就在秉正院的小堂院里,又将这些人一个个灌下了药,再一一拖走。闯入者中不乏年轻貌美的丫鬟,但是彼时景伍却觉得,在这些执行的护院家丁眼中,这些丫鬟和死掉的猪羊牲畜怕是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么多人死在她的眼前,那冲击是可想而知的。 她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如何回来的了,只是依稀记得是绿芜来接的她,反倒是她爹和白大爷之后都一直没有出现过。 悉悉索索的声音开始从屏风外响起,景伍知道这是佳人开始起身了。 往日里她基本伤是与佳人差不多时间起身的,但是今日她就是不想动弹。 没一会儿,景伍听到佳人在屏风外轻声唤她,“姑娘……姑娘……可起来了?” 景伍依旧睁着眼,但是不愿开口。 高进可以准确地理解并执行白大爷的指令,景伍自然也听出了白大爷话中的意思。只是哪怕事先已经在心中有了初步的预设,但当一条条原本鲜活无比的生命,就这样在她眼前挣扎、反抗最终又无一例外地颓然倒下,她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依旧是格格不入。 害怕,有;同情,也有;但是更多的是无法理解。 她知道这些人都是因为触及到了白纤桐而死的,但是为了一个人而死那么多的人,她是真的无法理解。死去的这些人,并没有危及到白纤桐的生命,昨日甚至白纤桐都没有露面。 佳人久未得到回复,也就不再打扰景伍了。 景伍听到了轻微的关门声,心里不知道怎么的,感觉有些发窒。 “呼……” 景伍正吐着气,来缓解突如其来的心慌。 “原来你醒了啊,那你怎么还不起来,我进来了噢……” 熟悉而又刺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正是白济远! “大清早,你怎么过来了……”,景伍压根还来不及阻止,就听到“砰”一声落地的声音,想都不用想白济远又是翻闯进了她的房间,刚刚佳人离开前,开了窗户,不想现在就方便了白济远。 白济远倒也没有直接绕过屏风,而是在屏风外打量了起来。 “上次来还没有呢,这屏风放着你不觉得碍手碍脚的吗?” 景伍的房间不大,布置上也只能说是还算温馨,架个屏风其实的确是碍手碍脚,但是没办法她现在和佳人同住一屋,平时倒也就罢了,自从前几天系统莫名其妙收了原先白纤桐的金手指,又将她强制拽进系统里去之后,她就有些担心系统会继续作妖,但是让佳人挪出去也不太可能,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架个屏风。 景伍道:“六少爷,这屏风就算是碍手碍脚也没有碍到您,您大清早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啊?今日不用去请安?不用去族学吗?” “唔……,请安自然是要去的,但是族学却是不用上了,我这不是看着天色还早先来看看你吗,我听说你昨日观摩了秉正院那一出?” 白济远的声音从屏风外头响起,带着一些些微不可查的关切。 景伍皱了皱眉,她没有想到消息会传的那么快。“你怎么知道我昨日在秉正院的?昨日秉正院的事情,你知道了?” 白济远道:“昨天晚上,我在致宁院蹭饭的时候,听到严妈妈报给母亲的。” 顿了顿,他继续道:“听说当时的动静很大,不过我在致宁院那边倒是没有听到什么响动,我去致宁院时候刚好碰到那群丫鬟婆子退走,没想到还有更多的人去了父亲那。” “……回修远斋的时候倒是看到了远远看了一群家丁在扛东西,现在想想怕是那些人的尸体。景伍,你是不是觉得害怕了?” 说话间,白济远已经绕过了屏风,他的脸上带着和景伍差不多的迷茫,但更多的却是对景伍的关切,他是真的担心景伍一下子接受不了如此血腥残忍的画面。 实际上,事情他的确是昨日在致宁院听来的,但是严妈妈可没有汇报仔细到“景伍在不在”这种程度,他本来是打算继续去致宁院蹭早饭的,只是一路走出修院斋的时候,听到两个小管事说到“大管家的女儿好胆魄云云”,才知道景伍居然昨日就在秉正院。 景伍拉着被子,坐起身来,昨夜她是和衣而睡的,除了此刻因为睡了一觉之后,造型有些糟糕,其他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害怕不至于,我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想不明白,下人的命就那么不值钱吗?” 景伍下意识想要说得再细一些,但是想着白济远也许并不知道太多其中的内情,话到嘴边就又憋了回去,换了一种问法。 她想听听,白济远这个土生土长的士族少爷,对此有什么样的价值观。 正文卷 第166章.时代的悲哀 () 对于景伍突然的提问,白济远虽然感到有些莫名,却也下意识脱口道:“下人吗?那自然是值钱的,不然牙行赚的是什么?” 景伍一愣,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白济远这话好像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奴仆下人自然是值钱的,若是不值钱也就不会有“卖身”一说了,但也正是因为他们卖了这个价钱,就被理所当然地物化,资源化了。 对于白大爷来说,白纤桐再是伤了他的心,也依旧是他的女儿,但下人却只是资源,是可以用金钱换回来的,女儿若是有什么闪失,金钱可能就不管用了。 所以为了白纤桐,哪怕是死了一些下人,本质上也只是在金钱上,在资源上浪费了一些。 也难怪白济通,在得知方氏还是个卖了身的奴,而不是正儿八经的姨娘时,会如此大受打击。 阶层带来的隔阂,是用多少鲜血都填不满! 景伍犹在思索中,白济远挠了挠头突然有些为难道:“你是觉得父亲的做法太残忍了吗……其实我也觉得有些极端,不过这些人,既然敢如此无法无天地闯进秉正院,甚至还推倒了秉正院的院大门,哪怕他们旁的什么都没有做,单这一件就够死不足惜了,这和背主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白济远语速越来越快,神色也渐渐不忿了起来。 “景伍,你不常出门可能不知道,外头的世道并没有那么好。我听太子说过,这天下,哪怕是丰年里都会有不少人,被饿死冻死,更别提灾年了,死得只会更多。而这些奴仆,在进白家之前很多都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流民,即便不是流民的,家中也多是吃不饱穿不暖的那种,白家买下了他们,又给予他们吃穿,给了他们一条活路,他们却还如此反过来,逆反主家,这不就是咬主人的狗吗?虽然那样打杀了,是有些残忍,但是并没有错。” 白济远所说的这些,景伍的确是没有见过,她没有见过流民是怎么样的,更没有见过这个时代的贫穷,她一出生就在钟鸣鼎食的世家大族,即便她只是个管家的女儿,但从小也是吃穿不愁,接触的也都是这个时代里最顶层的人群。 她最多只是偶尔听过几个小丫鬟无意间说起过,进白家之前日子过得有些苦,但基本也只是寥寥几句。 绝大多数的人,对于贫穷都是讳莫如深的。 景伍轻“嗯”了一声,打断了白济远。 对于昨日那些人为何会死在秉正院里,白济远显然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但他的话,却也很明白地解答了景伍的疑惑。 不是下人的命不值钱,这是时代背景下造成的悲哀。 景伍不是圣母,她的任务也从来不是拯救这个不平等的时代,她还是会同情,但是她救不了他们,甚至在日后的某个时刻里,她可能也会成为白大爷那样的,时代造就的刽子手。 想要改变一个时代,并不是鼓吹一个“人人平等”的先进思想就能实现的。贫瘠的时代里,“平等”只能是一句永远落不了的玩笑话。 白济远被景伍打断了话茬,也并不恼,反倒是很快又嬉笑着对景伍问道:“景伍,你可是明白了?” 景伍此刻,已经钻出了牛角尖,看到白济远这样,她也难得的配合着扯出一脸假笑:“白先生,景伍受教了。” 白济远于是欣慰地点了点头,又道了句:“孺子可教!” 最后过足了“先生”瘾的白济远,在景伍热心的提示下,匆忙夺门而出,狂奔着去了延鹤堂。 景伍随后极快地收拾好自己,在自家院子里前后都找了一圈,果然是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这几天每个人都很忙,绿芜很忙,佳人很忙,她爹也很忙,就连她也是日日跑去致宁院报道。 日子突然就在忙碌之中,变得按部就班起来。 接下去的几日里,景伍不管是在致宁院里,又或者是在白家的其他地方,都不曾再听到过“七花七叶散”的任何消息。 好像是一夜之间,“七花七叶散”就成了白家的一个禁忌,又好像关于“七花七叶散”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之前的所有紧张都只是错觉。 白家和睦宁静得一如从前。 置之不理,时间会消磨记忆,再出格再不可理解的事情,在时间的加持下,也会渐渐地变得不那么出挑。 对此,景伍来不及深究,她这几日,日日都跟着大夫人。 原本她以为大夫人是要教她如何管理后院的,毕竟在景伍原先的认知之中,管理后院是大夫人的主要事务。 但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毕竟后院的管理怎么都落不到一个管家的女儿头上,就算大夫人两年之后没了,自然也还有二夫人、甚至是老夫人。 也正是这几日,景伍才真正意识到大夫人所说,她的“经营”,究竟是什么。 那就是,人脉与各个暗处的忠仆! 大夫人死后,除非白大爷继娶,否则掌管后院的最有可能就是二夫人,这几日景伍基本上就是在陪着大夫人与二夫人联络感情。 这么多年下来,大夫人的这些妯娌或多或少都欠着大夫人的人情,为了避免人走茶凉,自然是得有个人站出来,帮着维系这些情谊。 有了后院各房夫人的支持,日后景伍行事会便宜很多,毕竟白家大管家的旗帜再是好用,在后院里也多少会受到些钳制,而事实上这些本该是白纤柚来承继的,但是很显然白纤柚不合适。 此外,大夫人还在这几日,顺道不着痕迹地带着景伍见了几个暗处忠仆,说是大夫人的忠仆,其实就是大夫人埋在各处的眼线。大夫人明确地向他们表示,景伍会接下之前点翠的职责。 事实上,这些忠仆和景伍之间应该原本应是,由点翠来进行过渡的,这样一来点翠和景伍之间,才能平衡。但是点翠已死,大夫人也只剩下两年的时间,与其费心费力再仓促地培养出另一个“点翠”,还不如孤注一掷,全盘压在景伍的身上!毕竟,大夫人现在已经是别无选择。 正文卷 第167章.压下与压不下的 () 敬德十九年,中秋。 白家原是打算借着中秋佳节之际,能够好好地热闹一场,以彻底走出几个月前白纤之死给白家带来的一系列阴霾。为此,前院、后院早在中秋前一个月,就开始忙碌准备起来了。 但终归,人算不如天算。 这一场徒有其表的盛大中秋宴,对于白家而言依旧是一场潦草。 由白纤柚强硬命名的“月饼”虽然赢得了绝大多数人味蕾上的满足,但各人心中的百转悸怒,依旧是无处安放。 本该融融的气氛,诡谲而僵硬。 事实上白家中秋参宴的人,绝不算少。 单是白家在都城的族人,中秋当日嫡支与旁支加起来就有近百人。人数上就要比前几日白四一家的接风宴来得多,但其中的热闹与自在,却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席间再是精心的布置、精致的佳肴、精彩的表演,都俱是枉然。嫡支不愿说,旁支不敢言,哪怕当日老太爷好几次主动提起了话茬,但应者也都只是寥寥几句,又再次归于沉寂。 对此,老太爷与老夫人也只能怀以无奈。 人老了,对这种死气沉沉的氛围会有自然的排斥,但他们又不得不承认,其中有大部分的原因是在他们的暗示,或者授权下产生的。 本该甚嚣尘上,却生生扭曲成了尘埃落定。 月上中天,如明镜高悬。 谢姨娘的降福居主屋里。 突然传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哎……” “福娘,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烛火早已熄灭,好在月光甚是明亮,谢姨娘略一侧头,就看到身边的白大衣正睁着眼,直勾勾地盯着帐幔。 今夜是十五,照例白大爷,是应宿致宁院的,只不过这规矩在五年前就废了,只是出于名声等等的考量,但凡是初一或者是十五,白大爷这五年来一直都是宿在自己的秉正院的。 但是,前几日秉正院的院门破了,影壁也砸了,他若是再宿秉正院也不是回事儿,所以自前几日开始白大爷就一直宿在了谢姨娘这。 就连中秋这一夜,他也只是犹豫了一下,就又来了谢姨娘的降福居。 他虽有一妻三妾,但其中两妾皆已命殒,与妻子钟氏之间也早已是名存实亡,除了谢姨娘的降福居,他竟是无处可去了。 谢姨娘静静地靠在白大爷的怀中,说实话她有些困了,但是她可不敢在白大爷睡着之前入睡。 她有自知之明,白大爷虽然这几年只要宿后院,就必定是在她的降福居里,但那是因为他没得选!绝对不是因为喜欢。 “大爷,这有什么对错呢?您也是为了七小姐。”,也许是因为困倦,也许是夜色的朦胧,谢姨娘的声音少了几分白天时候的脆,反倒是多了几分微醺般的软糯。 柔柔的安抚,裹狭着剔透的夜色,轻轻软软地扫进白大爷的心间里,他不由地将怀中的谢姨娘又抱紧了一些。 “你是没有看到啊,纤的那个眼神,她是在恨,恨纤桐,也在恨我这个父亲,明明应该是相亲相爱的姐妹俩,哎……,还有四房的纤栎,她虽然不像纤那般,但她频频看向纤桐的眼神亦是充满了忌惮,四弟也是欲言又止的……” “这究竟,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除了前几日那一大批闯了致宁院和秉正院的下人,白纤和白纤栎,也都是“七花七叶散”的受害者。 她们倒是不必如其他染上了七花七叶散的那些下人一般,连提都不敢再提一句,有了任何的苦痛也只能找个无人的角落,默默地挨过去。 她们有药,虽然不充裕,但是白家这几日一直都在市面上为她们寻药,即便是零零碎碎的,但也够两个小女孩的量了。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禁止去找白纤桐的麻烦,更不许她们在公开的场合提到任何与七花七叶散以及白纤桐相关的事情,尤其是将这两者相关联起来提到! “睡。”白大爷轻拍了拍谢姨娘的手臂,柔声说道。 谢姨娘轻“嗯”了一声,“大爷,您也睡,时间久了就好了,事情已经这样了,您不要再多操心了。” 白大爷无声地又拍了拍谢姨娘的手臂。 虽然他杀了几十个下人压下了七花七叶散的事情,但是烦心的又何止是七花七叶散? 钟氏母子三人与白济通之间的矛盾;满香园诡异的事件,这哪一件都还没有答案,只是这两件事情牵连没有七花七叶散那么大,一开始就压在了小范围之内。 如果时间真的可以的话,他倒是希望,时间能够帮他代劳解答。 如果不行,那他也希望时间能够抹平这些让人烦心的痕迹,至少不那么碍眼。 但遗憾的是,时间还来不及发挥任何的作用,现实就告诉了白家,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大清早,早到白大爷都还没有出门。 白家就先来了不速之客。 天色刚刚泛出一点点的青白色。 就有一行人来到了白家大门口。 年方十六的成宣,早已是亭亭玉立,哪怕她是庶女出身,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她的气度。相反她活得比其他世家任何一个嫡女都要滋润,毕竟成家就只有那么一个女儿!她有足够傲气的资本。 成宣是自己亲自叩响的白家那巍峨的大门。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在蒙蒙的晨光中,突兀无比。 她的身后是她一脸无奈的父亲,和一帮蠢蠢欲动的兄弟们。 白家门房里守夜的小厮,先是被吓得一激灵,而后揉着惺忪的睡眼,口中嘟嘟囔囔地打开一个缝隙。 语带嫌弃地说道。 “这儿是大门,送菜送肉走后边角门去,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时间实在是太早了,这个点,能有响动的就是厨房,最有可能会敲门的就是给白家供应肉菜的。而这些人是绝对没有资格走白家的大门的。 小厮说着就要重新关上大门,此时成宣身后的一个高个青年,已经越过了成宣,一伸手就撑住了那个狭小的缝隙。 “白家还真是乌烟瘴气!怎么,要肉要菜,都要到本少爷的头上了吗?第一世家?真是可笑!” 青年一边讽刺地说着,一边继续用力将白家的大门往里推去,但他并没有完全推开大门,只是将小厮开出的缝隙扩大到了,小厮能看清楚门外情形的大小。 而小厮在看清青年脸的时候,就已经瞌睡全无。 “您……您是……” 正文卷 第168章.成宣要退亲 () 成家是来退亲的! 原本成宣与白济通是定了敬德二十年三月初九的婚期,但是现在十九年的中秋刚过的第一天,成家人要毁婚退亲了! 此时,成家人已经从大门口被引到了白家前院的会客厅里。 但时间依旧是太早,比起成家人此时的衣冠楚楚,白家此刻能说得上话的,怕是基本都还在睡梦当中。 清冷的会客厅堂里,成家人默默等待着,身边伺候着的也基本都是他们出门时带着的下人,白家这边只有几个特别早起的小厮和丫鬟被临时拉来服侍着,唯恐怠慢。 “萱儿你这又是何必?你要退亲,父亲也不拦着了,但也犯不着一声不响地大清早来叨扰,这多不好意思啊,要不我们回去,从长计议可好?”成宣的父亲犹豫地看了看依旧青白的天色,试图做着最后的补救。 成宣不声不响,对她父亲的话竟是置若罔闻。 “五叔,你这话说的不对,我们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白家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就说明他们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们成家的脸面,既然如此又还有什么客气可言。” 开口接了话的,就是先前挡住小厮关门的那个青年。 成宣父亲在他那一代中行五,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女儿便是成宣;儿子还小,养在兖州老家,由其祖父母看顾。 事实上,成家在京都的子弟其实并不多,就只有成宣的父亲成浩,其余兄弟子侄,不是外派他处,就是留守兖州。 但此刻堂内坐着的除了成宣父女俩之外,包括先前开口的那个青年在内,足有七个年轻人,他们当中年纪最小的也就和白济远差不多,年纪最大的便是之前开口的那个青年人了。 他们都是成浩的侄子,来自成家其他各房,而这次到京都,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帮他们唯一的姊妹退亲! “阿鹤,别冲动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成浩是试图安抚的,但是越说却越觉得无力。 他自己虽然是嫡子,但却是个没有什么大出息的嫡幼子,上头还有两个极为出色的嫡兄,嫡兄们也有几个资质上佳的嫡子,这成鹤便是其中之一。 此时沉默了良久的成宣终于主动开口了:“父亲,我意已决,您别再劝了。” 成浩再次叹息一声,旋即也跟着沉默起来,不是他不想劝,事实上他都劝了好几天了。在他看来白济通那档子事情往小了说,其实也就是少年人的些许风流,但是糟就糟糕在白济通的未婚妻是自己的女儿。 他犹记得几日前,刚见到女儿一行人时,即便风尘仆仆,却难掩汹汹的气势,吓得他还以为兖州那出了什么事情呢。结果他的女儿,才刚刚对着他喊了声“父亲”,下一句就是“我要退亲!”,而她后头跟着的这些侄子全都是来给她助阵的! 并且他们当时是连门都不想进,打算一刻不耽搁地去退亲的那种! 他好说歹说,都劝服不了女儿的念头,甚至他的妻子,也就是成宣的嫡母在听到了消息后也出来帮腔,表示支持退亲。 只是好歹也说服了这帮糟心的,先安顿下来,要“退亲”至少也要等到合适的时间,找个合适的机会。 但谁知,子时刚到,他的宝贝女儿就带着他那帮明显是“要闹事”的侄子,一声招呼都不打,生生将他从柔软温暖的床榻上挖了起来。 还美其名曰,合适的时机已到! 合着这是给了白家一个欢度中秋的时间呗? 这一次的沉默并没有太久,“踏踏……踏”,匆忙的脚步声开始从远处传来。 成家的少爷们,听着不断靠近的脚步声,一个个眼神开始逐渐放出光彩,成宣也放下了捧在手中的茶盏,无声地注视着大门口。 之前白家的小厮问过他们,“贵干?”,他们对着小厮并没有明说是来退亲的,只说是来找白济通的,他们知道这事情到后头,肯定会是白家的长辈出面,但是在长辈出面之前,先诓来白济通教训一顿,出出心中的恶气那才好! 脚步声越来越近,隐隐约约已经能看见有个人影在拾级靠近。 成家少爷一个个摩拳擦掌,成宣也是憋了一口气,只有成浩这个长辈低着头坐着唉声叹气,今日之后,他们成家与白家别说是结亲了,不结仇就不错了! 终于人影在晨曦微露时,出现在了成家众人的眼前。 “你就是白济通?”,成家一个少爷皱着眉开口问道。不是说白济通已经十八了吗?这一副才十三四的样子,是得了什么恶疾吗,就这还想要娶他们成家唯一的姑娘,简直是不自量力。 倒是成浩在自家侄子十分不客气开口质问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吓了他一跳,这哪里是什么白济通啊,这分明就是白济远! “唉……错了啊……别动手,这是白家的小六,白济远。”,成浩赶紧上前扒拉开,已经隐隐约约对白济远形成了包围之势的侄子们,“怎么是你啊?你家三哥呢?不对,你家三哥也别来,济远啊,赶紧去找你父亲来。” 看着面前已经有些语无伦次的成浩,白济远不由地稍稍放松了一些。 白济远看着成浩,犹豫了一下,然后自以为小声地说道:“成世叔,你被他们绑架了?放心,你已经安全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些都是我的侄子,阿鹤,你认识的啊,什么绑架不绑架的,白小六你脑袋里想什么呢?!” 久居京都,又同属一个阶层,成浩自然多少都是晓得些白家六少的尿性的,但他还真没有想到白济远的脑洞会开得这么大! “鹤哥?”白济远狐疑地扫视了一圈,目光最后停留在自己左前方的那个青年身上。 成鹤八年前在京都在京都待过半年,当时十一岁的成鹤很喜欢往白家跑,所以哪怕白济远脑子里虽然对成鹤这个人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但也还是知道成鹤这个人的。 成鹤也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不见,白济远居然还能认出他来? 成鹤尴尬地“咳”了一声,虽然时机有些不对劲,但该寒暄的还是得寒暄。 但白济远显然没有给成鹤这个机会,他的目光早已绕过成鹤,欣喜地落在了成鹤身后端坐的成宣身上! “宣姐姐,你是来退亲的吗?” 正文卷 第169章.非良配 () 白济远这话一出,倒是让成家众人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他们的确是来退亲的,但是白济远一个白家人,如此欣喜愉悦地问出,“是不是来退亲”的,这该说白济远是心大呢?还是他压根就不知道“退亲”是什么意思? “咳咳……”成浩赶紧尴尬地假咳了一声。 “白小六你这是什么话呢,这不是听说你三哥养病回来了吗,刚好我这几个不成器的侄子从兖州老家来看我,大家日后都是亲戚,我就带他们过来认认门,好先熟悉熟悉。” 成浩犹在垂死挣扎,因为他知道“退亲”这两个字只要出了他的口,那基本上就意味着这件事,将没有回旋的余地。成家也好,白家也罢,虽然在这婚约上彼此满意,但彼此却也,都不会是对方唯一的选择。 白济远没心没肺,下意识地就顺嘴接话:“这样的吗?那倒是白瞎了宣姐姐,白……额,我是说,我三哥他……”,话说一半,突然他意识到自己这话似乎有些欠妥,卡了一下,又生生地把后半句给咽了回去。 这时,一直端坐着的成宣主动说道:“济远弟弟,你回去,别搅和进来。” 相比起在场的成家男丁,成宣反倒是与白济远最为熟悉的。虽然两人也有将近三年的时间不见,但是她时常与白纤柚通信,也多少是知道一些白家大房的隐秘。 而这一次,她会急着来退亲,起因的确是收到了白纤柚的信。但白纤柚在信里也只是抱怨白济通,在亲妹白纤尸骨未寒之时,就与丫鬟勾勾搭搭。彼时她倒也只是对白济通这个行为,感觉得有些不舒服,更多的注意力反倒是在白纤的死讯上,毕竟白纤是她以后的亲小姑子,虽然关系处得,没有如白纤柚那般密切,但也算是相处甚欢了。 因而突闻死讯,成宣就拜托了成鹤注意消息。 谁知,成鹤的办事能力实在是太高了,白纤的消息不消说了,白济通的那些龌龊事情,一件不拉地都被成鹤打听地清清楚楚。就连他和孙香茗那点事情,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而成鹤知道了,那么就意味着,成家的哥哥弟弟们自然也全都知道了!他们的姐姐/妹妹多好的一个人,怎么能配了如此一个渣滓!成家兄弟们当即拍板,这亲必须退!再加上成宣,本就也不太乐意白济通这个人,出了这样的事情,就更加犯恶心了。 成家可以无视成宣的想法,让她成为家族之间联系的纽带,但却不能无视下一代全部男丁的意见。 反正白家也不是唯一的选择,再加上错又不在成家,而且白家也不是没有被退亲的先例,成家当家人也就是成宣的祖父,考虑了其中厉害之后,也就对此点了头,但并没有正式修书给在京都的成浩或者是白家。如此,白家若是同意了,那他们也只需要,在事到临头时出个面,道声“可惜”;白家若是强硬不同意,那也是小辈们在胡闹。 算盘打得极好,但可惜,远在兖州的成家长辈们,高估了身在京都的成浩。 谁能想到成浩不仅没有领会他们的意图默认避嫌,甚至还主动地掺和进来了? 要知道,若非兖州那边默认。成宣,成鹤一行人压根就出不了兖州! 而这头,白济远听了成宣的话,就有些犹豫起来了。他可不傻,他一下子就听出来成浩是在忽悠他,谁家会天不亮就上门走亲戚?这一看就是来闹事的呀! 他对成家人还是比较有好感的,他担心他们吃亏啊,虽说成家看上去人多势众,但是现在是在白家! 可他若是硬掺和,事后抄书肯定又逃不掉了,甚至还有可能会更加严重。 “我……我……,这个你们到底……”白济远一时间犹豫不决,走也不是,留也不对。 但是,事到临头了,哪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犹豫的。 一声熟悉而肝颤的咆哮,直接击碎了他的犹豫。 “孽子!你在这干什么!” 在白济远由犹犹豫豫的时候,白家大爷已经急急忙忙地到了!知子莫若父啊,哪怕只是个背影,白大爷也一眼就认出了混在成家少爷堆里的白济远。 这下子,没有什么再好犹豫的了,是走是留,不是他白济远决定的了。 “啊……”,白济远一个激灵回过头来,“父亲,您早……啊,您起得……真早。” 白济远结结巴巴地问了声早。 但眼下,显然不是父子“寒暄”的时候,白大爷只在经过白济远的时候,冷“哼”了一声。 转过头,就态度极温和地,笑着与成浩说道:“亲家,这大早的,可是有什么事情?这都是你家的后辈,都是一表人才的好儿郎啊,比我那不争气的孽子可要强多了,来,坐……坐……都别站着啊,呀,宣儿也来了?可是来看看要在新房添置些什么的吗?” 成家少爷们,一时间也只能遵着白大爷的话,再次逐一落座,主要是退亲这种事情,他们不太熟悉,而且本来他们打的主意是,揍一顿白济通,逼着他同意退亲,再由他出面和白家长辈言明。 但现在直接对上了,白大爷这个白家的家主,他们就有些抓瞎了。 只能一个个以眼神暗示成浩,成浩点了点头:“物件倒是置办的也差不离了,这次主要还是,这个……” 成浩也想勇敢一点,虽然他一直在劝女儿,劝侄子。 但当父亲,谁又能真的愿意看着自己的女儿受如此的委屈呢?这还没有成亲呢,就这样了,若是成了亲,或者成亲之后三五年,他女儿真的会顺遂吗? 但成浩,看着一脸温和,一副倾听者模样白家大爷,这“退亲”两个字,竟是如棉絮般,卡在了嗓子眼里。 而这时候,成宣突然站起身来,朝着白大爷的方向,屈膝行了个后辈礼,道了一声:“白伯伯。” 她并未起身,依旧低着头,白大爷正想要让她不用多礼。 但成宣却继续道:“白伯伯,贵府三公子与我非良配,这亲还是退了……” 正文卷 第170章.成浩的决定 () 这时白家大爷也终于收敛了满脸的温和,一脸正色地对成宣说道:“宣儿,这会儿你该在兖州备嫁才对,而不是事到临头了,才来毁了这门早就世人皆知的美谈佳亲!” 成宣低眉不语,但依旧倔强着未起身,姿态放得极低。 这话中的意思她听得出来,分明就是在暗指她“临阵倒戈”,不顾大局!但是,白济通不出这样的幺蛾子,她又怎么会早早地知道白济通的龌龊?若是一早就知道,白济通骨子里如此,她哪怕是闹得鸡犬不宁,也是不会同意的啊。 此时白大爷又继续问道:“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你们成家的意思呢?” 成宣若是回答是她自己的意思,那么成浩还在当场,难免显得她教养有失,父母当面,当女儿的居然自己开口左右自己的婚事!而若是她回答,这是成家的意思,那这事就更由不得她来出面了,毕竟她的父亲比她和在场的任何一个她的兄弟,都更能代表成家! 白大爷,这显然就是不欲与她多言,而是想直接打发了他们这些小辈,直接将这件事情,压在她父亲的身上! 而她父亲的态度…… “白世伯,您又何必为难我家小妹。有问题的,是贵府的三少爷,而不是我成家的女儿,既然有错,大大方方认了也就是了,至于是谁的意思有什么区别吗?” 成鹤这时拉起了成宣,一脸平静地接过了白大爷的问话。 白大爷有些愕然地注视着成鹤,随后目光中露出了些许思索:“你是?成霁的儿子,成鹤?” 将近十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男孩,长为一个男人,但细细辨认之下,岁月的痕迹还是有迹可循的。 成鹤于是作揖:“正是小侄。” 成鹤表现得落落大方,倒是比一旁他局促又举棋不定的五叔成浩,要更像个能做主的。 而这,却恰恰是白大爷不想看到的,他收到成家上门的消息,就猜到了可能是成家,对半年后的婚事有了什么异议,甚至他不用问,都能猜出其中的原委来,但谁叫白济通偏偏是他的儿子!白济通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他不是没有试探过成浩,当时成浩应该也是知道他的试探的,一直都表现得十分正常,就好像是他即便是身处在京都,却压根没有听说过那些关于白济通的流言蜚语一般。 于是他便知道了成浩的态度!刚刚再试探,成浩的态度显然还是没有变的。 在认出成鹤之前,白大爷多少都有些放下心来了,成宣再能闹,成浩的态度放在那里,婚事就黄不了! 但偏偏,成鹤也跟着来了!而成鹤的态度显然与成浩这个当叔叔的截然不同! 成鹤,可不是普通可以直接忽视的小辈! 白大爷目露出些许恍惚:“阿鹤倒是有许多年没有来京都了,这转眼都已经长成大小伙子。” “但是,这婚事,还得是父母之命啊,成浩兄你说可是如此?” 成浩听到自己的名字,明显就楞了一下,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在场的人,无一例外都在看着他。 白大爷无视了成宣,又故意转开了成鹤,最后的决定权又一次回到了成浩这个当父亲,当叔叔的手上。 成浩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露出了明显的乞求,她是真的不愿意啊…… 而他的侄子们也纷纷朝他摇着头,显然也都是站在他女儿那边的。是啊,他的女儿,是成家唯一的女儿,是珍宝,是明珠,侄子们都能为了他的女儿,奔行千里,就为了这唯一姊妹,日后的幸福,那他这当父亲的,又有什么不敢反悔的呢? 因为自己是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在白大爷这有高管身份加持的,世家家主面前,他始终是觉得自己矮了不止一截。但最后的关头,他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退……退了,不合适。” 成浩的声音不大,但也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成家的少爷们都明显地松了口气,成宣亦是目露了欣喜,就连成浩亦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如此和乐的场面,却是让白大爷觉得刺眼极了! 他的儿子,有那么不堪吗? “哼……退也可以,那总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总不能说退就退,你们当白家是什么不要脸面的破落门第吗?” 任谁的孩子被退亲,当父母的都不会开心!白济通先前混是混了些,但好歹是他长子,是白家的长孙。而且现在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消弭了!成家却偏偏还要此刻上门来翻旧账。 “理由?”成鹤平静地注视着白大爷,事情都到这地步了,却还不肯痛快答应,甚至这是还打算破罐子破摔吗? “世伯,贵府少爷做了什么样的事情,您难道不应该比我们这些千里迢迢而来的外乡人,更加清楚吗?” 白大爷冷声道:“就因为我儿子的房里人,不小心有了身孕?这种事情,世家大族里多了去了,况且这孩子也没有保住,你们就因为这个就要退亲吗?那怕是世家圈子里很难会有符合你们成家如此苛刻条件的了!” 成鹤看着眼前,开始“胡搅蛮缠”的白大爷,忍不住心道:难怪这几年白家会开始走下坡路,这白家的家主,真是越当越混了! 成家人一直没有,一一例举白济通那些腌事情,那是他们不愿与白家彻底撕破脸,给对方一个可以自己主动下的台阶,但白大爷此刻竟是完全不领情!甚至不仅是不领情,还步步紧逼! 此时,就连一直在一旁装鹌鹑的白济远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和白纤柚,持同样的想法,那就是白济通这人,完全就配不上成宣! 成宣的父亲都已经开口了,他父亲就是不愿想让,成家人都已经明确地表示不愿意了,就是最后白济通强娶了成宣,怕是白家还要和成家结仇!毕竟眼前的这些成家少爷,终有一日会是成家的顶梁柱! 白济通又不是什么无辜之辈! “父亲,要不……寻了母亲一起来商量商量?”白济远小心翼翼地在白大爷身边搭腔道。 既然婚事是父母之命,那他的母亲,也是白济通的母亲,应该也是有话语权的?再不济,至少也能劝劝他父亲? 正文卷 第171章.破门不入 () 白大爷狠狠地瞪了白济远一眼,但白济远说出去的话,显然是收不回了。 就像是白大爷先前问成宣,退亲是谁的意思一样。白济远这不过脑子说出来的话,白大爷是非应不可的,这一来,当下可还有那么多成家人在场,哪怕是他多么不愿意,该留给钟氏的颜面他必须留;二来,白济远的话也并没有什么错,白济通的婚事,钟氏的确是可以做主的。 最后白大爷只能是不情不愿地指派了人去致宁院请大夫人。 而与此同时,他也喝走了白济远,他算是看透了,他这蠢儿子不仅不会帮他,说不好,关键的时候还会扯后腿! 白济远于是悻悻而出。 白大爷与剩余的成家众人,突然就陷入了沉默。 好在白大爷身边的积谷会来事,让人准备了早膳来。 成家人也没有推拒,一时间会客厅里只剩下瓷盘碰撞和轻微咀嚼的声音,明明是会客谈话的地方,生生变成了用餐的地方。 但也同时缓解了双方的尴尬。 白大爷专心地用着自己手边的早膳,心中想着等一会要如何说服钟氏,至少不让她扯自己的后腿,可他没有注意到成家少爷里,看上去年龄最小的那个,已经不见了。 “嘿”,“白济远,是白济远吗?等等我……” 白济远正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就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他,于是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目光巡视了一圈又一圈,才发现在离他老远一段路的地方,有个人正一手掐着腰,另一只手不断地挥着。 若不是他此刻是站在桥上的,对方怕是还看不到他。 白济远索性也不动,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走,让对方过来。 好一会之后,刚刚喊白济远的少年,才终于跌跌撞撞地,喘着大气来到了白济远的面前。 “我……我说,你家……家,这个院子,也太绕了……” 白济远耸了耸肩:“你不是在会客厅吗?怎么被你的哥哥还是五叔给赶出来了吗?” 喊住白济远的正是成家一道来的少爷中,年龄最小的那一个,成隼。 成隼摆了摆手:“才……才不是,我去找白济通啊,你帮帮忙,带个路?” 白济远疑惑道:“你找他干什么?你这个小身板,你别自找没趣,等会吃了大亏。” 成隼此刻还在不断地喘着,但他听到白济远地话时,却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狠狠地深吸了两口气,成隼没好气道:“白济远,你怎么唧唧歪歪的,我们一早来的时候,就说了要找白济通来着,但是你看看现在当父亲的都出来了,当儿子的架子还挺大,这算是这么个事情,况且今日我姐姐来退亲,我姐姐一个女孩子都出面了,就他遮遮掩掩的,这也太不男人了?” 白济远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不好……”,他下意识地觉得成隼是来者不善,但心里却也觉得成隼这话说得也没有什么错。 “有什么不好的,你就带个路啊!” “行……不过,我估摸……他没起……” 白济远一路带着成隼来到白济通的院子里。 正如白济远所说的那样,白济通还在睡梦之中,严格来说,就算是成家已经来了良久,但此刻的天色依旧不算晚,只是白家的下人差不多都开始忙碌了起来。 “那儿就是白济通的房间了。”白济远指着不远处的一扇房门,对成隼说道。 他原先是打算,就带着成隼到白济通的院门口,就打算走人的,但是成隼却说担心找错房间什么的,一定拜托白济远好了做到底。 白济远想了想也就同意了,白济通院里的下人虽然对白济远和成隼两人的到来,感到有些疑惑,但也不敢多嘴。 但是白济通的房间,他是绝对不会进去了,要去就成隼自己一个人去。 成隼点了点头,径直走到白济通的房门前,抬手就是一顿拍。 “砰、砰砰……” “开门!快开门!” 成隼喊门的态度绝对算得上是恶劣,白济远在不远处看着,直感不妙。 但下一刻,白济通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却让白济远忍不住意外地挑了挑眉。 “又是哪个贱婢奴才!一天天的,没有眼力劲!不知道三少爷需要静养吗!还不快滚!” 是一个女声,而且听着感觉尖利、恼怒。 成隼面无表情道:“你是谁?我找的是白家三少爷!” “居然还不滚?胆子可真大!我是谁你管得着吗?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我可是三少爷的姨娘!” 这气势十足的声音,听在成隼的耳中,却仿佛成了某种催化剂一般! 门外的成隼,更加放肆了。 他不再拍打白济通的房门,也不再出声呼喊。 而是直接抬脚就踹,“碰”,房门随着成隼脚下的力道开始震颤。 此时,白济远想要制止却已是来不及了,短短的距离,当他冲到白济通的房门前时,成隼已经又是“碰、碰”,两脚下去了。 白济远听到了房门后不堪重负的门闩断裂的声音,也听到了房内刚刚怒斥成隼的那个自称自己是白济通“姨娘”的女人的尖叫声,更听到了白济通恼怒异常的咒骂声。 “吱……”,房门应声而开。 门外的成隼和白济远,都没有进去。 成隼看着自己脚下的成果,依旧是一脸的平静:“白济通,滚出来!” 一旁的白济远此刻,既惊讶于成隼的暴力水平,又有些担心自己的处境,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尽快开溜? 而当他刚刚侧过头,就看见白济通院里的下人们已经开始围拢过来了…… 溜不掉了啊…… 大夫人得到成家人到访的消息,并不比白大爷晚。 但是大夫人可不像白大爷那样,急急忙忙的,相反她慢条斯理地整理了自己,又仔细地挑选了衣饰。 事实上,即便是白济远当时不提起,大夫人也会主动前往前院会客厅。 她说过,白大爷所想的,她必定会阻拦! 白济通的婚事,不就是很好的一个开端吗? 只是她的早膳才堪堪用了一小半,白大爷派来请她的人就到了。 大夫人的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下,她可不认为早已陌路的丈夫,会主动相邀。 难道…… 正文卷 第172章.非去不可 () 白济通院里伺候的下人中,有一半是之前被大夫人一剑刺死的方氏安排的,另一半则是白大爷安排下来的。 这几日,白济通院里的氛围,事实上要比整个白家还要来得压抑。那些之前被方氏安排进来的人也不知怎么的,就惹了白济通的厌烦,整日里非打即骂;至于白大爷安排进来的那些人,白济通刚刚回到白家的那几天,他们看着自己的同伴们挨打受罚,虽然一个个内心戚戚,好在这邪火总归是没有烧到他们的头上,但这几日却也是不对了。 整个院里的,不管地位高低,不论年龄老幼,但凡出现在白济通眼前的,八成就是一顿打骂。 以至于此刻,院里的下人听到声响,一个个都远远地看着,没人敢冒出头来。 “你是谁啊!你是谁啊!你到底想干什么!”,尖利的女声仿佛穿墙刺耳。 成隼和白济远站在大开的门外,并没有主动进到白济通的房间里去,毕竟里头还有个“姨娘”,他们没有听到女人的响动,贸然进去也就罢了,既然明知道里头有女人,却是不好进去了。 不同于成隼此刻一脸的冷冽,眼前的景象倒是莫名戳到了白济远的笑点。 “还真是巧啊……”,他看着被踹开的房门,不由地喃喃自语,他父亲被破了院门,他这三哥没几天就被踹了房门,这是父子之间的心有灵犀?过几天不会轮到他。 而白济远这似笑非笑,傻不拉几的表情,好巧不巧地就落进了,正怒气冲冲地冲出来的白济通眼中。 于是白济通下意识地就盯死了白济远那张让他厌恶的脸! “很好笑吗?白济远……”,他红着双眼,咬牙切齿地说道,每一个字中都饱含了他的愤怒! 白济远可不是白济通院里的下人,因为白济通一个眼神就能吓得跪地求饶。 毕竟门又不是他踹的,喊也不是他喊的,他只是把成隼带进了白济通的院子里,讲起来白济通现在也还是成隼的准姐夫,那成隼也只能算是半个外人!进了也就进了呗,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而成隼也只是这喊白济通起床的方式,稍微暴力了一些。 白济远一脸的问心无愧,看在白济通的眼中那就是,无所谓,就是不把他当回事! “白济远!!”,白济通疯了似地猛冲向白济远。 成隼正想拉开身边的白济远,一把捞去却是捞空了,原来白济远早已侧身而过,而收势不及的白济通就结结实实地撞上了成隼原本打算拉拽白济远的左臂。 “喀咔”一声清脆的骨头错位声响起的同时,白济通和成隼已经双双翻倒在地! 白济远突然就有些不敢动了,他有些分不清楚那一声骨头错位声,到底是从谁身上传出来的。 但是看情况,半边身体被白济通压住的成隼,显然更加危险! “白济通,你快起来!你压到成家少爷了!!”白济远一脸的焦急,却不敢太大力,只能尝试着轻拽了一下白济通。 “啪”,白济通下一刻反手就挥开了,白济远拉住他手臂的手,但同时,他身体的重量却是更多地压在了成隼的身上。 “额……嗯……” 成隼痛苦的闷哼声随即响起。 白济远不知道,白济通刚刚的举动,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但是不管如何他都已经顾不得了! 他对着不远处依旧张望着,不敢上前的小人咆哮道:“赶快去请个大夫来!再去个人把这里的事情告诉我母亲!!快!!!” 一边咆哮着,他已经不顾白济通的挣扎,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双手穿过白济通的腋下,就将白济通整个人从成隼的身上反抱起来。 白济通并不配合,而且他的体重对白济远来说也的确比较吃力。 好在这会儿,有两个下人大着胆子一左一右扶住了白济通的肩膀,大大减轻了白济远的压力。 将白济通交给那两个下人之后,白济远才发现成隼已是一脸苍白,满脸细密的汗珠! “成隼,你怎么样?成隼?”白济远快速蹲在成隼的身边,出声询问。 成隼龇牙咧嘴地想从地上起来,但他的双手刚一用力,豆大的汗水就从他的脑门上渗了出来,白济远赶紧伸手让他借力,以免他再次倒砸在地上。 “哪儿疼啊?你告诉我哪儿疼啊?” “还行,没事……走……带我去前头,对了……带上白济通。” 成隼借着白济远的力,艰难地从地上起来,期间不是没有下人想要帮忙,却他们刚有要帮忙的苗头,就又纷纷被白济通用凶恶的眼神给吓了回去了。 白济远想要先带着成隼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成隼此时却虚弱地继续说道:“还有里头那个女的……,白济远,拜托了。” 白济远皱眉:“你能不能……” “什么乱七八糟的,白济远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先是踹了我的房门,现在又是倒打一耙装受伤!什么带上我,带上里头的女人的!我的女人也是你们能随便置喙吗?!今天我哪儿都不去!谁来请,我都不会去的!真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吗?” 因为愤怒,白济通这一顿抢白显得中气十足! 白济通本是冷眼旁观的,是他撞的成隼,成隼骨头错位的声音,除了成隼之外他自然是听得最清楚的,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但他撞上成隼的时候,就发现成隼的身份应该也是不一般的,因为成隼的身上是有熏香的,而一般的人家或者是寒门的学子,是绝对用不起熏香的! 所以,他一开始保持了沉默,但成隼居然得寸进尺地还妄图带走他的女人! 如果这样他还能忍,他的颜面何存?他白家的颜面何存? 于是,他打断了白济远的话,也直接否定了成隼的话! 白济通强硬的拒绝和斥责,让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而就在这时,白大爷派人去请的大夫人却是拐道来了白济通的院子。 白济通的话,大夫人并没有都听清楚,发生了什么大夫人也不清楚,但大夫人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谁来请,我都不会去!” 因而,哪怕人还没有到,大夫人的呵斥已经到了! “这可就由不得你了,白济通,你今日是非去不可了!” 正文卷 第173章.出离愤怒 () 大夫人并不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毕竟她注定是站在白济通对立面的。 “母亲,母亲快请大夫,成隼受伤了!”,大夫人的声音听到白济通的耳中是压抑烦闷,是憎恶,但是在白济远的耳中此刻却是宛若天籁。 他扶着成隼,并不怎么敢动,眼巴巴地张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白济远的关切让成隼有些动容,但他心里很清楚,此刻不该是他请大夫的时候。 他们今日本来就是来退亲的,前头的气氛已经够剑拔弩张了,他被白济通撞一下,这并不算什么事情,但他若是被白济通撞伤了,那么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两家的关系本就不够紧密,他堂姐成宣的亲事、他与白济通之间发生的摩擦,单一件就足够让两家的关系岌岌可危,若是雪上加霜,同一天既是退亲,又是他因白济通而受伤,那么两家的关系必然是要降到冰点了!而这,不管是对白家还是对成家,都没有好处。 堂姐成宣与白济通之间的婚事一定是要退的!如此他这伤,就必然不能放到明面上来! 另外就是,他此刻若是承认自己因为白济通而受了伤,虽然白济远没有主要责任,但多少也逃不了干系,他并不想将白济远扯下水来。 此时,大夫人已经来到了两人的面前。 她对成隼关切道:“怎么样?哪儿伤到了吗?” 成隼咧着嘴笑了笑:“您是白家的大伯母,没什么大事,小侄心里有数,不用请大夫的。”,说着成隼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捅了捅白济远,“白济远,你不要反应过激了,我只是摔了一下而已。” 白济远侧过头,觉得成隼此刻是在故作轻松,若不是他扶着成隼,能感觉到成隼轻微的颤抖,单看成隼此时的表情,怕是也要被他给骗过去了。 白济远不明白成隼为何不愿意表露自己受伤的事实,他看着成隼的眼神中满是不认同与疑惑。 白济远都察觉到了,大夫人哪里会看不出成隼是在硬撑,虽然她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不论对错在谁的身上,眼前的少年只要是受伤了,那白家就是逃不了干系的,而少年不愿意承认自己受伤,大夫人也是瞬间理解了对方的意图。 既然如此,她作为白家的大夫人也必须承了这少年的情。 大夫人于是道:“白济通我会带去前头会客厅的,你放心。” 成隼心中松了口气,右手指了指白济通的房间:“伯母,里头还有一个贵府三少爷的‘姨娘’,劳烦您也一并带去。” “姨娘?”大夫人冷冷看来白济通一眼,不无讽刺说道:“真是有够不省心的!” 白济通此刻依旧是怒火难平,但大夫人不仅是他的“杀母仇人”,更是他不可忤逆的嫡母!更多的时候,他只能选择顺从! 大夫人来得快,去的更快,她甚至没有给白济通时间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只是勉强让白济通松垮地套上了外衣,至于白济通的“姨娘”,也是如此。 而这也正是大夫人和成隼的意图。 白济远和成隼倒是没有跟着大夫人一起离开,一来是白济远已经被他的父亲,也就是白大爷给当着成家人的面驱走了,若是再去的话,就是下了白大爷的脸,而这二来就是,白济远感觉,成隼怕是有些坚持不住了。 大夫人是在前院会客厅的早膳,上到第二轮的时候到的。 大夫人很直接,一到场她连半句寒暄都没有,开口就对成浩说道:“白济通和成小姐的亲事,我这边同意退亲,改日我会亲自派人上门送上成小姐的庚帖,白家与成家这一次成不了亲家,亦可以守望相助,并非只有姻亲关系才能联系双方。” 这话出得太快,太直接。成家这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一时之间面面相觑;白大爷亦是听得目瞪口呆,果然这钟氏就是来搅局的,他考虑了半天如何说服钟氏不扯后腿,结果他话都没有说,钟氏这边已经全盘决定好了?当他是不存在的吗? “大夫人,你凭什么就这样决定我的亲事?我有说我同意了吗?” 不管是白大爷还是成家人,都还没有从大夫人的话中回过神来,只有一路被大夫人强硬带来的白济通瞬间接上了话。 这时,场中众人才终于发现了被大夫人一同带来的两人。 没错,场上除了大夫人和白济通之外,那个自称白济通“姨娘”的,也被大夫人带了进来。 白大爷也急忙不认同道:“夫人,儿女婚姻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说退就退,你这话说得太轻率了,何况通儿的婚事,你都已经准备那么久了,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吗?白家和成家之间的这门婚事,早就人尽皆知,现在你说退就退,白家的颜面何在?” 大夫人平静道:“大爷,但凡我有办法,我也会替白济通争取成家这门亲事,但是成家现在显然是打听清楚了白济通那些事,您又何必揪着成家小姑娘不放?您这是要结亲还是结仇?” 白大爷闻言目露沉思,其实大夫人所说的,他何尝没有想到,但他咽不下这口气啊!他这儿子最近已经够惨了,现在若是还要被退亲,怕是还要一蹶不振,但是和成家之间的关系,他也不得不考虑。 白济通先前在自己的院里,被白济远无视,此时又再次被大夫人给无视。 心中本就蠢蠢欲动的怒火,“蹭”地吞噬了他的理智! 他的双拳已经紧握到发白,浑身怒到颤抖:“钟姿!我说你凭什么左右我的人生!!你没有听到吗?!” 大夫人勾了勾嘴角,面带嫌弃,却没有回过头看身后的白济通,哪怕她已经感觉到白济通的拳头带着风,已经离她很近了,却依旧不闪不避。 这一拳落实了才好,落实了,白济通今日就彻底废了!况且她这也算是投桃报李了,白济通的名声越差,成家的姑娘就会越无辜。 “啪……”,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和冲击。 白济通的拳头,被成鹤稳稳地制住! 白大爷瞬间从沉思变成震怒:“白济通,你大胆!居然当众直呼嫡母名讳!你……你还敢动手?!” 正文卷 第174章.姨娘之名 () 白济通对着大夫人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回过头又恶狠狠地瞪了成鹤一眼,同时手臂发力,想要从成鹤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拳头。 但是半晌之后,他依旧被成鹤钳制着,成鹤连动作都没有一丝的变化。 白济通此时虽然并不确定自己对面的究竟是哪一位,但也已经大致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同时也联想到了和白济远一道出现在自己房前的少年。 所以,他这端庄淑雅的嫡母,事实上早就和成家勾结在一起了!害死了他的孩子!害死了他的生母还不够!现在就连他早就尘埃落定的婚事都不放过! 那他偏偏就不能如了钟氏的意,他就不信,待成家的女儿成了自己的女人,成家还会像现在这般站在他的对立面上,愚蠢地联合起钟氏来羞辱他! 虽然满腔怒火,但白济通此刻却是出奇平静道:“成家的?” “是”。 成鹤同时点了点头,又顺势松开了白济通的拳头。 白济通收回手,一边转动着手腕,一边继续平静道:“你们回去,婚事不可能会退,我是不会同意的,况且当初即是双方祖父定下的亲事,就算是现在想要毁约了,也至少要双方的祖辈点头同意才行,成叔父还有成家的少爷们,你们说是?。” 白济通并不是个傻人,否则他也不会被白大爷寄予厚望,只是白济通因为庶长子的身份,和自己父亲明显超过对白济远的看重,形成了他既自卑又自傲的性格。 被成鹤制住的瞬间,他就已经明白成家今日到场的不是善茬了! 成鹤心中对白济通突然表现出来的有理有据,不是没有吃惊,但他也很平静。如何说服白家同意退亲,这个问题,在今日之前他已经思考了太久了,什么样的推拒理由他都想到过,白济通此刻所提出的自然也不例外。 成鹤于是道:“白济通,你这意思是,只要白家的老太爷同意了,你也就同意了,继而绝对不再纠缠吗?” 白济通皱眉,他听出了成鹤话中的陷阱,这是要将主动权移交到他的祖父手上,但是他的祖父可不一定会全然维护他!可他若否定,自然也推翻了他先前的说法。 “祖父年事已高,子孙后辈的事情也多是力有不逮,你们成家此刻咄咄逼人又是何故?何况你们成家的老太爷同意了吗?” “不同意的话,我们能这么一大帮人一起出得了兖州吗?” 白济通怔怔:“那为何不事先书信相告,你们贸然上门也太有失礼节了?” 成鹤微微一笑:“不然你觉得为何我们会天还没有亮,就登门了呢?还是你觉得要光天化日,大张旗鼓地送上拜帖,端端正正写明了“退亲”贴,才更加合适吗?” “你这是诡辩!” “随你怎么认为,白济通你非我堂妹的良配,这门亲事你干错利落得退了,成家还能念着你的成全,若你非要胡搅蛮缠的,我不介意当着诸位的面,将白三少你的那些荒唐事,再细数一遍!” “荒唐事?”白济通冷哼一声,他可不觉得自己最近有什么荒唐的! “我白济通问心无愧,自认可没有什么对不起你成家的,反倒是你成家无缘无故,不顾两家的情谊,贸然上门撕毁婚约,荒唐的是你们才对!” 白济通表现得义正言辞,准确来说他的确是从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的。 就在这时,一直表现得十分谦卑有礼,又安静异常的成宣突然站了出来。 “够了!白济通你还真是冥顽不灵!” “成宣?”白济通微眯起眼睛,“是你的意思?但你当初可是自己也同意了的,不是吗?你现在这样做,不觉得卑劣吗?” “我卑劣?”成宣都要气笑了,随后她果真就轻蔑地笑了笑:“白济通,你记得‘罗姨娘’吗?” 这“罗姨娘”一出,白大爷的心里突然就震了一下,他道成家为何如此坚决,问题的症结居然出在了这里! 白济通却是思索不得后,厌烦道:“什么‘罗姨娘’,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亲妹尸骨未寒,你白济通就勾搭上了自己生母姨娘院子里的丫鬟,你这行为虽然恶心人,但说实话我也只能认了,甚至后来爆出丫鬟怀孕了,我也只能自己咽下恶心,但是你白济通千不该,万不该,许了姨娘的名分,甚至还大张旗鼓地宣扬了开去!你这是赤-裸裸打了我成宣的脸,打了我成家的脸。” 齐朝律法规定了男子可以纳妾,但是每个有名分的,能被称为“姨娘”的妾,都是要经过妻子的认可,在官府报备过之后,才是正儿八经的姨娘,但凡是妻子不同意的,哪怕生了孩子也只能是个没名没份的通房,是绝对不能以“姨娘”相称的! 白济通的脸色此刻已是彻底黑下来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从来没有许过什么‘姨娘’,你这是污蔑!” “呵……”成宣再次轻笑一声,欲要再说。 但此时,一直缩在角落里,十分没有存在感的女人,突然“嗷”了一声,迅速从角落蹿了出来。 “三少爷,您怎么可能没有许过‘姨娘’啊,那我是什么?我是你答应的‘姨娘’啊,我是的啊!” 女人一把抓住了白济通的手臂,死死地抱在她的怀里,披头散发,衣衫更是凌乱。 白济通此时也终于明白了,与白济远一道的那个少年,为何坚持要带上月悯的原因!合着在这等着自己呢! 月悯也是白家的丫鬟,但却是在安平镇服侍的,他在被送到别院那会,有一次无意中听到了有人喊她“悯儿”,下意识就留意了一下,发现这“悯儿”和他心头的白月光,孙香茗,不仅是名字相似,就连长相也是有几分相像的。 于是就暗暗记了下来,但当时却并没有有所行动,毕竟他在安平镇别院的那会,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哪怕是没了青衣,没了百灵,他的身边其实也并不缺女人,但是得不到的永远是最让人着迷的,尤其是月悯与孙香茗实在是太像了! 他回到白家的第二天,就差人去别院接回了月悯,这几日留在房里自然也是万千宠爱,“姨娘”之名,为哄美人欢颜自然也是提过的。 但此刻! “啪”,白济通奋力推开,牢牢扒住自己的月悯,又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贱婢,连句‘婢子’都不会自称,还‘姨娘’?我看你是昏头了!” 正文卷 第175章.退亲与离开 () 当事情闹到了这样的地步,再怎么解释也只会是欲盖弥彰。 白大爷颓然叹气:“这亲,白家同意退了,通儿你不要再说了,成家的诸位也请先回,今日我有些不适,就不再多留各位了,改日自会送回成小姐的庚帖。” “父亲!”白济通愤然出声,却见他父亲看向他的眼神已然是一片的冷漠。 明明,他根本就没有错! 是大夫人!是她!这一切都是她的阴谋诡计! 白济通想要上前质问大夫人,但脚步才刚迈出,一旁的成鹤已经拉住了他。 并在他的手中强塞了东西,“这是你的庚帖,从此往后成家将不再替你保管,你自己好好保留。” 成鹤大可将白济通的庚帖还与白大爷又或者是大夫人,但他拉住了白济通,显然是看出了白济通还想要闹事。 “你好自为之……白三少。” 成鹤用只有他和白济通能够听到的音量,最后告诫了一句,随后绕过白济通,向白大爷和大夫人行礼告辞,成家剩余诸人一时有样学样,白济通压根就没有机会靠近大夫人。 待到他有机会靠近之时,成家众人早已鱼贯而出。 白大爷和大夫人都没有相送,毕竟对方是来退亲的,退了亲还要情热地将对方送出,他们可没有这个脸。 成家人走了,成家带来的下人自然也不会留,会客厅里一下子就空荡了起来,白大爷和大夫人带来的人,一个个屏声静气,而外围那些原先被拉来临时侍候的下人们,也不敢贸然靠近明显气压极低的三人。 这时,白济通冷“哼”了一声,阴沉沉道:“……大夫人,你满意了!” 大夫人轻笑:“我有什么满意的,你被退亲了,不仅是我的一双子女皆会因你受到影响,你下头的弟弟妹妹们,也都会被人非议,你非但不自省居然还来问我满意不满意?白济通,你是不是也失心疯了!” “失心疯”三个字,激怒了白济通的同时,更加刺-激了白大爷。 “钟氏,你不要胡说八道!既然你一开始就是同意退亲的,那么父亲、母亲那边就由你去安抚,总归那成家姑娘的庚帖还是要还的。” 成宣的庚帖保管在延鹤堂,这件事情总归是绕不过去的。 “我知道了……” 成家人虽然是顺利退了亲,但此刻却一个个脸上都是忧虑之色,因为成隼不见了! 成隼是擅自行动的,离开时倒是只会了成鹤一声,他去寻白济通,可此刻事情都已经了结了,成隼却还是没有出现。 眼看着白家地大门就在眼前了。 成浩一脸焦急地小声抱怨了一句:“这臭孩子,怎么的,瞎跑啥啊,这还得去捞他!” “父亲,你少说几句,为今之计找到阿隼才是最重要的。”成宣制止了成浩的碎碎念。“要不,我回头去找找,白家我还是熟悉的,不然我也可以找白大夫人帮忙,总归要找到阿隼啊。” “不行,堂姐我总觉得你要是现在回头的话,无异于羊入虎口。” 阻止成宣的是这些成家少爷当中,年龄倒数第二小的成鸥,成鸥只比成隼大了半年,平日里两人关系极好,成隼久久未回,他现在心中亦是焦急无比,但也知道不能让成宣再搅和进去了。 白家的三少爷白济通,不是个好东西! 成家人急得上头,却又不好对着前头引路的白家管事直言“我家孩子落在白家了”,毕竟他们是来“闹事”的,而白家的主人也并没有请他们逛院子赏风景,私自瞎走,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虽然成隼私自行动的事情,到最后绝对是瞒不住的,但此刻他们若是大张旗鼓起来,白家哪怕是配合了,心里也肯定是会芥蒂的。 好在这时,走在前头隔开了引路管事和成家人的成鹤,突然发现大门那站着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注意到成鹤探究的目光,等了有些时候的白济远赶紧挥了挥手。 待到成家一行人走到近前,白济远热络地与成家众人打着招呼,直把引路的管事看得一愣一愣的。 白济远挥手赶走管事,又将大门处看门的下人给驱到远处,确定只有成家人当前的时候,才一下子敛下所有的笑意。 他不好有赔礼道歉的动作,但态度放得极低。 “成叔,宣姐,各位成家的兄弟,成隼的右臂怕是受了伤,但是他不肯看大夫,也不让我和母亲说明。我已经把他安排去了东边的角门,你们去那边接他即可,成隼的伤都赖我,他是为了帮我才受的伤,你们要怪就怪我。” 白济远说着微微欠了欠身,成鹤瞬间明白了成隼的思量,虽然心里有些恼火,但也还是点了点头,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那我们就先去接阿隼了。” 说完就率先绕过白济远跨出了白家的大门。 白济远看着成家一行人登上马车,渐渐离去,担忧却依旧无法落地,成隼的情况不太好,当时他带着成隼去他的院里稍事歇息了片刻,成隼就急着想要去和成家人会和,但他又怕自己的情况,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好在白济远问了成隼,他们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东边,我们是从五叔住的地方过来的。” 白济远:“那我送你去东边的角门,我让则木陪着你,等会你家里人离开的时候,会经过那,到时候你再和他们会合。” 成隼感激地点头同意。 白济远继续道:“成隼,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还是你压根就是脑子被撞坏了?明明受伤了却不肯说出来,还藏着掖着的!” 成隼忍着痛当场反驳:“白济远,你个傻子,我懒得和你解释。” “你后悔吗?那时候你是因为想要拉我,你才会被白济通给撞到的。” “……我不和傻子计较。” 当成家人终于接上了成隼的时候,成隼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样?退成了没有,那白济通就是个阴毒的王八犊子!说什么都不能和他一道!” 成鹤一边扶着成隼登上马车,一边回应:“退成了,是你把白济通的那个所谓‘姨娘’给挖出来的。” “算是,不过我总觉得,就算没有我搅局,白济通和他那个声音难听得要死的‘姨娘’也是会被带走的,嗷……哥!亲哥!你轻一些,我这胳膊肘怕是被白济通给撞折了……” 正文卷 第176章.当面对质 () 当成家的车马,彻底消失在了白家的范围内时,秋日的晨曦才堪堪有了些暖意。 白大爷出了会客厅,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自己的秉正院门口,此时的院门已经修缮一新,里头的影壁却是还未重新竖起。 他恍惚地望向天空之中,入眼的是那缓缓升起还并不刺眼的日头,突然他就觉得眼前的这一切都有些不真实,他的意识之中,此刻好像应是夕阳西斜了才对,或者干脆就应该是已经黑夜笼罩了。 “积谷,差人去告个假,我今日不去上衙了……” 白大爷无力地吩咐了一句,就自顾自地进了秉正院,只是他的背影却多少显得有几分萧索。 “是……大爷……” 不同于白大爷的怅然,板上钉钉的婚事被告吹了的白济通,做出了与他的父亲完全背道而驰的选择。 破罐子破摔! 他觉得,哪怕是他的父亲和嫡母都已经应允了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再次回转的余地。 毕竟,白家还有老太爷和老夫人! 况且,他的庚帖虽然被退回来了,可成家成宣的庚帖,还在白家呢,他,还有机会! 白济通的行动很快,当白大爷还在秉正院怅然若失的时候,他已经冷着一张脸冲进了延鹤堂。 自从安平镇回来之后,白济通就再没有进过延鹤堂,一个是因为他还在记恨,当时不明不白就被老太爷和老夫人送去了安平镇的别院;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一直声称白济远去安平镇的时候伤了他,那么他自然是需要休养的,就连昨日的中秋宴会,白济通亦是歪歪斜斜地露了个面,就又回了自己的院子。 但此刻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延鹤堂的堂屋内,已经聚集了不少来请安的人,白济通刚一靠近,就听到了堂屋内传出的晏晏笑声。 而这笑声,听在白济通的耳中,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旁人都已经欺上门来了,各位婶婶姊妹,却还说说笑笑的,成何体统!” 笑声戛然而止。 一身冷肃的白济通就在这时,出现在了堂中众人的面前。 老太爷并不在场,但老夫人却是在的。 老夫人深深皱眉,白济通出口斥责的时候,她也正在笑,虽然白济通口中的“婶婶姊妹”里,肯定是不包含她的,但是说说笑笑却是一定有的! 于是,老夫人轻斥道:“大清早的,你这是发的什么邪火!伤养好了,气性也养大了吗?” 白济通毫不畏惧地回顶:“祖母这是还不知吗?成家人上门了!他们可是来退亲的!” 老夫人闻言不由地一脸错愕,而这时老夫人身边的白纤柚却是小声嘀咕了一句:“活该。” 白纤柚嘀咕的声音,不算大,至少她自己觉得,自己已经很小声了,但小孩子往往都是不怎么会控制音量的,再加上因为白济通突然的闯入,场上安静异常。 就站在白纤柚身后的景伍,哪怕是第一时间伸手捂住了白纤柚的嘴,却也是来不及了。 这一句“活该”,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噗……”,白济逸忍不住喷笑,被二夫人一眼给瞪了回去;白纤也是憋得不行,也不知她是在笑话白济通,又或者是笑话白纤柚。 当哥哥的被退了亲,弟弟妹妹却还笑出了声?白济通可不会觉得是自己做人失败,他一言不发地怒视着白纤柚。 一步步逼近。 这个场景,和白济通当初大闹致宁院的时候,是何其的相似! 但此时,有的是人能制住白济通。 白家四爷作为在场唯一的男性长辈,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一把拉住了白济通的肩膀。 “济通,那是你妹妹!小孩子童言无忌,你这是要干什么!四叔知道你心里气愤,但这和纤柚没有关系,你冷静一些!” “什么没有关系!”白济通试图甩脱,但白四爷拉住他的手,就好像是黏在了他的肩膀上一样,让他感觉动弹不得。 白济通愤恨地伸出手指着白纤柚:“她的亲娘!我的好嫡母,可是不分青红皂白,不顾白家的脸面,一口就应下了退亲,还有她的好哥哥!居然和成家那帮人打得火热,还带着成家人踹了我的房门,分明就是站在成家那头的!你们这是报复我报复得还不够吗!” “这成家人,怕不是你们母子三人招来的!钟氏滥杀无辜,儿女就专门坏人姻缘,真是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孩子!” “你本来就配不上宣姐姐!”,白纤柚一开始是被白济通说得有些内心忐忑的,毕竟她真的给成宣写了信,但白济通后来直接辱骂了大夫人,白纤柚就坐不住了。 也不知她哪儿来的勇气,她直接就跳下了椅子,也抬起手指着白济通,站在她椅子后的景伍,隔着椅子,拉都拉不住她。 “对啊!我是写信给宣姐姐了!我告诉她的都是你自己做过的,九姐姐尸骨未寒呢,你就和那个青衣勾勾搭搭了!我没有说错!就算你被退亲了,那也是你自作自受!” 六岁的白纤柚,家族荣誉感还极低,并不能意识到白济通被退亲,对白家意味着什么。 “死丫头!”白济通咬着牙,赤红了双眼,挣扎地愈发厉害了,好在白四爷及时用双手抱住了白济通,白济逸也上前加了把力气,这才没有让白济通给挣脱了。 “啪!” “够了!闹什么闹!” 老夫人这时狠狠地拍了身边的矮几,疾声制止。 “来人!给我把白济通拉下去!白纤柚,你给规矩点坐回去,算什么样子!” 老夫人说着竟是胸口不断快速起伏,眼看着就要呼吸困难。 二夫人和三夫人赶紧上前,给老夫人抚背顺气。 二夫人道:“母亲,您先消消气,这吵得莫名其妙的,儿媳还真是听得云里雾里,您先别激动,事情我们慢慢捋。” 三夫人此时也搭腔道:“是啊,济通你这火发的,成家人可是还在?婚姻大事,总归还是要坐下来好好商量才是,他们现在在哪儿呢?” “对对对,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商量啊,先别大动干戈的。” “纤柚,你也是的,这家里的事情,怎么就随便往外说呢,你还不快坐坐好。” 正文卷 第177章.老夫人的厌恶 () 但是不管旁的人如何劝说,白济通和白纤柚,这对明明是血脉相连的异母亲兄妹。此刻就这样拧巴上了。 白纤柚一双滴溜圆的大眼里盛满了怒火,嘴巴抿得紧紧的,她的几步外就是狂怒中张牙舞爪的白济通,即便刚刚她还是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此刻却愣是不肯退后一步,甚至还固执地伸着手臂,指向白济通。 似乎只要她的手臂没有放下,在这场对峙之中,她就没有输。 此时,已经有延鹤堂的下人,听到老夫人的指令,想要上前制服白济通,但这些下人可不是白家四爷或者是白济逸,对白济通来说是打伤不得。 白济通的双手和肩膀虽然被白四爷和白济逸给固定住了,但他的双脚依旧灵活,在下人靠近之时,他甚至好几次借着白四爷作为支撑,不断地拿脚去踹那些靠近他的下人们。 白济通不管不顾,下人们却是投鼠忌器,一时间竟是拿白济通没有办法。 老夫人就冷眼瞧着,她之前因为愤怒而不稳的气息,此时已经再次规律了起来。 老夫人从来不是个宽容慈善的老太太,否则她也不会对白家的三爷和四爷如此不假辞色。白济通是她的亲孙子不假,但是她的亲孙子又不止是白济通一个! 特别是这几日她还听到了一些,关于她大孙子当年死因的蛛丝马迹。 再加上白济通这几日的可笑行径,老夫人就算是一开始对白济通还抱有期待,他这一通如疯狗般的闹腾之下,她那仅存了一丁点的期待也烟消云散了。 如此,她心中的天平自然不会再对白济通倾斜一度,哪怕白济通此刻的处境,的确是惨。 “你们徒手拿不下他,就不知道要拿上棍棒吗?他此刻能踹你们,待到老四和阿逸力竭了,他可是要来踹死我这个老太婆了!” 老夫人这话,不可谓不诛心,明晃晃地就将白济通竖在了她的对立面上。 “祖母,你也和他们是一伙的!” 愤恨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收敛,却再也激不起老夫人内心的波澜。 “是又如何,我看纤柚说得没有错,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拿下!给我拖到他自己的院子,不,拖到秉正院去!我管不了你,你还是去找你的父亲做主!” “我不服!你是白家的老夫人,你不能置白家的颜面而不顾!” 已经有下人接过白济逸的手,牢牢抓住了白济通一半的肩膀,白济通虽然奋力在挣扎,但许是他的力量开始衰竭了,竟是连甩手的动作都艰难起来。 老夫此时平静道:“你还代表不了白家,当年你那三叔可以被退亲,今日你自然也是可以的。” 当年白家的三爷,因为白纤桦的存在而被退亲,以至于白家匆匆寻了现在的三夫人,与白三爷成亲充数。虽然这事在世家的圈子里一时沦为笑话,但事实上白家的实力和地位却并没有因此而动摇什么,颜面从来都是实力决定的。 白济通此时已被拖到了堂屋门口,但老夫人这话他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他嘶吼着反驳:“白玄堂如何与我一样!我可是白家的长孙!” 白玄堂就是白家三爷的本名。 老夫人此刻却是微眯起双眼,定定地看着即将被拖出门去的白济通,冷哼了一声:“白家长孙早夭,你和白玄堂没什么两样,都是贱婢出的庶子。” 事实上,真要论起来,白济通私生子充做庶子的身份,还比不上白三爷的出身,只是这事知道的人极少罢了。 老夫人这话的打击面极广,白济通在她说话间已经被拖出了门,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他渐渐远去的嘶喊,咒骂声,而在场白家四房的人和几个白家庶出的小姐也皆因这句话,一时脸色极差。 而让人意外的是,三夫人却像没事人一样,依旧笑靥盈盈地继续抚着老夫人的后背为其顺气,反倒是二夫人一脸的怅然。 很快老夫人就收回了眼神,低垂着头,随后快速地摆了摆手。 “行了,闹腾死了,都散了。” 声音有苍老的疲惫。 “那蕴娘,就不叨扰母亲歇息了,母亲若是有事,尽可差人寻了蕴娘来。” 三夫人率先离去后,其余诸人也跟着纷纷离去。 没一会儿,就只剩下了白纤柚和景伍还留在堂内。 “景伍,我们也回去了吗?” 白纤柚此时一副乖巧的模样,与刚刚和白济通对峙时候简直是判若两人。 “你们和我走。” 景伍还没有回答白纤柚,老夫人却是先开了口。 于是景伍和白纤柚对视一眼后,一左一右上前扶起了老夫人。 步出堂屋。 白纤柚问道:“祖母,去哪儿?” “去我的书房,取成家小姑娘的庚帖,既然这婚已经退了,白家就没有理由留着人家姑娘的庚帖,还是尽快送回的好。” “我们女人不比男人,风流成性也能硬说成是个雅,世俗何其不公,对女性有着天然的压制。白济通若非我的亲孙,换个旁的,这样的男子我是极看不上的,你俩未来的夫婿若是如此,祖母是断然不会应的,摊上这样的男人,不如当一辈子的老姑娘!” 老夫人对白济通的不屑,溢于言表。而她话中体现出来的思想,也与现在的世俗主流显得格格不入,似乎是有些超脱了时代,但景伍却并觉得没有半点的违和。 老夫人这是在用她的人生阅历,在与她们诉说。 “景伍并不想成婚,当老姑娘挺好的,以后就守着您,守着我爹,这样就很好了。” 老夫人脚步一顿,一脸的不认同:“你这傻孩子,祖母可不用你守,至于你爹,你守的了吗?嫁人还是要嫁的……不然,到老了可就孤单了,况且,你爹总归会先你一步的。” 景伍讪讪一笑,有些原因,她说不得。 此时,另一边的白纤柚却是突然一脸的盎然。 “祖母,以后帮我找个嫡次子可好?二叔那样的。” 老夫人恍惚起来,这是有多久没有人再提起她早亡的二子了? “为何……世家可都喜欢选嫡长子。” 白纤柚很自然道:“可我母亲这样的太苦了,二婶过的就极轻松。” “……你的婚事,祖母决定不了。” 正文卷 第178章.庚帖 () 白纤柚“噢”了一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话她听过,所以倒也没太纠结,总归这种事情于她而言还是很遥远的。 老夫人将成宣的庚帖交与景伍后,本是有心想要与景伍和白纤柚再说些什么,但思量了半晌却是觉得腹内满胀,口中却是无言。 于是索性挥了挥手:“回去,成家姑娘的庚帖交予老大家的就行。” 白纤柚和景伍便行礼,退出。 在回去的路上,含靛比景伍和白纤柚两人,要再落后三步左右的距离,一路上她只能依稀听到白纤柚和景伍之间有交流的声音,但是并不真切。 前头白纤柚拽着景伍的手,走的并不老实,总是过一会,就想要跳一跳,蹦一蹦的。 一边蹦着一边还不忘嘱咐一旁的景伍:“宣姐姐的庚帖,景伍你可要拿牢了,可千万别半路上给掉了,要不然我来拿着也行。不过,景伍这庚帖是什么东西啊?听着好像很重要似的,还有,为什么祖母给你拿着,却不让我拿着啊?” 白纤柚的问题极多,景伍一般都是选择性回答,不过她的确没想到,白纤柚居然不知道庚帖是什么。 景伍解释道:“庚帖,就是婚书,男女定了亲之后,结亲的两家就会交换双方儿女的庚帖,这上面写了男女双方的姓名、八字、出生籍贯、家世情况等等信息,算是双方缔结婚约最有说服力的证明。” 景伍说完,突然发现,这庚帖倒是和结婚证差不多。 白纤柚脚步一顿,错愕地看向景伍:“怎么和卖身契似的?” “你想什么呢?别乱说,压根就是两样完全不一样的东西,行了别问了,致宁院快到了,也不知道大夫人回来了没有。” “不问就不问,反正我也知道了……走,走,我觉得母亲肯定回来了!” 这些年来,景伍对上白纤柚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也算是有耐心的了,但是架不住白纤柚的问题实在是太多,问得又刁钻。更可怕得是,往往一个问题解决的同时,又能冒出来五个,以至于很多时候,景伍都会以“别问了”来强硬结束话题。 这就导致,在景伍眼中类似结婚证的庚帖,在白纤柚的认知中,却是和卖身契画了等号。 一进致宁院,听到大夫人已经回来了,并且就在书房等她俩,白纤柚就假模假样地打着哈欠,说自己得睡个回笼觉。 最近大夫人正压着她读书,写字,培养她琴棋书画,所以白纤柚一听到书房,心里就犯嘀咕…… “景伍,我好困……反正庚帖在你这,没有我什么事情,我就先去睡个回笼觉啦……” 话没说完,人就没影了。 景伍只好独自一人进了大夫人的书房,问了声安,第一时间便递上了成宣的庚帖。 大夫人接过成宣的庚帖,心里顿时就松了口气。虽然她刚刚在成家人面前,话说得十分硬气,但事实上成宣的庚帖在老夫人手上,若是老夫人咬死了不放,即便是最后的结果不会再出现什么改变,但是过程却会让人头疼很多。 而老夫人既然能如此爽快地将成宣的庚帖,借着景伍的手,交到她手中,那也证明了老夫人怕是已经对白济通这个孙子,彻底失望了。 这样也好,白济通在白家的助力少一分,日后对她的儿女就少一分的威胁。 但是,老夫人怕还是在试探她的…… 犹豫了一下,大夫人最终还是将手中的庚帖,又重新递了出来。 “景伍,这份庚帖你带回去,我身处后院不方便,所以还要麻烦你爹跑一趟成家,交还了这份庚帖。” 景伍愣了一下,但对上大夫人认真的神情,下意识就顺从地再次接过了成宣的庚帖。 手中拿着庚帖,心里却不禁疑惑,这成家人大动干戈想要回的东西,怎么在白家突然就变成了烫手的山芋了?老夫人推给大夫人,大夫人却又推给了她爹。 但看着大夫人一副疲倦异常,明显不想解释的样子,景伍抿了抿嘴,并没有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反正这庚帖是要交给她爹的,这个问题留着问她爹也是一样的。 “今日起得过早了,我怕是还要再歇一歇,景伍今日你也好好歇一歇……” 这意思是景伍可以走了,今天也不用来了。 于是,景伍也不扭捏,行礼告退就出了书房,而后直接出了致宁院。 一路揣着成宣的庚帖,带回到了自家的小院。 但是。 意料之中,她爹还是不在。 意料之外,绿芜却是在的。 景伍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将揣了一路的疑问,向绿芜问了出来,顺便也将刚刚发生在延鹤堂的闹剧与绿芜也复述了一遍。 “……这老夫人将成小姐的庚帖要交给大夫人,我能理解,毕竟按照白济通所说的,他的婚事应该是被大夫人给做主同意退掉的。但是为什么大夫人要大费周章让我爹将这庚帖送去成家?这不是多生事端吗?虽说点翠姐姐不幸没了,可大夫人身边总不至于,再也找不出一个能跑腿的了。” 绿芜听后,倒是依旧十分平静:“这就是大夫人的高明之处了。” “白家与成家结亲的事情,既然双方已经达成了一致,那么成家小姐的庚帖,对白家就再也无用了,暂时压着不还,也只能是恶心,恶心成家,结果并不会有什么改变。”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成小姐的庚帖不重要了,否则成家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来退亲。一份于白家而言无用,但于成家来说却又至关重要的庚帖,若是轻飘飘随便派个下人去,自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样的举措,势必让成家人感到不舒服,但若是大夫人亲自上门,送还这庚帖,老夫人怕是要怀疑大夫人今日的用心了。” 景伍疑惑道:“老夫人怀疑大夫人什么?” 绿芜道:“十二小姐既然说了她给成家小姐寄过信,那不管信上是什么内容,总归是脱不了干系了,而三少爷这些所作所为虽说是荒唐了些,但若他的结亲对象不是成家小姐的话,这亲也大概率是不会退的。” “毕竟,很多时候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 正文卷 第179章.父女同行 () 虽然内心对绿芜的说法有些抵触,但景伍不得不承认绿芜说的,是对的。 事实上成家,还真不是一定要选择退亲的,至少成家的长辈们对白济通这些荒唐事还是有极大容忍度的,就连成宣的父亲一开始也是不支持退亲的,更遑论在兖州的成家长辈们了。 从始至终成家长辈都是站在家族的角度去考虑的,为了家族间的联合融洽,他们对白济通的荒唐事装聋作哑,直到成宣的兄弟们态度坚决地要帮成宣退了与白济通的这门婚事,成家的长辈们为了成家的未来,又默许了退亲。 换个角度来说,如果成宣不是成家唯一的女儿,也没有那一帮一心为她的兄弟们,她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庶出女儿,哪怕白济通真的闹出了庶长子闹出正儿八经的姨娘,恐怕成家都不会支持她退了这门亲事。 有一点白济通没有说错,他和当年的白三爷是不同,当时的白三爷只是个无官无职,存在感又极低,还一心求道的庶子;但白济通在外人眼中却是白家的长孙,还是备受其父,也就是白大爷器重的长子,谁轻谁重,一目了然。 “所以,绿芜你的意思的,老夫人虽然口口声声说三少爷是自作自受,但老夫人说这话的同时,也是觉得这门亲事,退的有些蹊跷?而这份庚帖,便是老夫人拿来试探大夫人的?” 绿芜点了点头:“八成是这样的。我想,大夫人若是选择自己将这庚帖送回,或者是让自己的心腹送回,老夫人怕是会觉得,三少爷被退亲,极有可能是大夫人主导的,毕竟成家小姐在成家的地位非凡,三少爷若是娶了成家的小姐,基本上就意味着他将得到成家的全力支持,这对六少爷其实不是什么好事情。” 景伍闻言,不禁思忖。 世家后院的女人们,还真是矛盾又多疑。 不过这样一来,她爹倒还真是送回庚帖最合适的人选了。 “绿芜,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你知道我爹他什么时候回来吗?或者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我得把这庚帖尽快给他。” 景伍觉得自己手中的庚帖,烫手。 绿芜此时看了眼门外,又看了看面前景伍:“大管家他马上就到了,你坐着等等,我先去厨房看看,中午吃面,我去看看还有没有面粉。”,绿芜睡着就离开了。 留下景伍一脸的莫名,马上就到了?谁? 但既然绿芜已经发话了,景伍还是听了绿芜的话,乖乖地继续坐着。 然后很快,景信就回来了! 绿芜这是,能掐会算?! 景伍赶紧起身,迎上:“爹啊,你这几日都忙什么啊,天天都看不到你,我都快不记得你长什么样子了,给你,这个大夫人让我交给你的,大夫人让你去……” “成家嘛,我知道。”,景信伸手接过成宣庚帖的同时,也直接打断了景伍的话。 “爹,你知道?那你知道这怎么就突然退亲了吗?大夫人做主退的?”,景伍忍不住追问细节。 拍了拍自家女儿的脑袋,景信一脸笑意道:“事情都发生这么大半天时间了,你怎么还没有闹明白呢?是这样的……” 当下景信也不保留,详细而快递地就将发生在前院会客厅的事情,以及白济通院里发生的事情与景伍都说了一遍,顺带还带上了白济远带受伤的成隼回他院里,又把成隼安排去东边角门的事情。 景伍边听着,不自觉苦了脸。 她原本以为自己对成家退亲一事,多少也算是有些认知了,只是有些细节还不太清楚而已,但是经她爹这样一说,她怎么觉得自己知道的根本就是些皮毛? 至少她就不知道,白济远在这当中还有那么重的戏份。 半晌之后。 景伍默默道:“……六少爷这怎么也掺和进去了?怎么哪儿都有他啊,成家人来得这般早,六少爷刚刚好就也起的那么早?这也太巧了。”,难怪老夫人要试探大夫人。 景信却摇了摇头:“不巧,六少爷其实一向都有早起的习惯,那一会正是他早起练武的时候,而且成家人一开始点名要见三少爷,从会客厅那去三少爷院里那边最快的路,是要经过六少爷那的,六少爷听到些动静不稀奇。” 景伍愕然:“他还没有放弃呢?我以为他早就不折腾了。”,几年前白济远突然说自己想要习武,日后当个将军,他这话一出口,当即就受到了来自白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反对,为此白济远不仅被责备了好几顿,甚至还抄了不少的书,景伍以为他早就放弃了呢,却是没有想到他居然偷摸着坚持到了现在。 又拍了怕景伍的脑袋,景信岔开话题道。 “……行了,事情已经结束了,木已成舟,不管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都不是你现在能够影响左右的了。趁着天色还算早,和我走一趟,这庚帖既然一开始就是交到了你手里的,那就权当是你的事情了。” 说着,景信就又把庚帖塞回了景伍的手里。 然后继续道:“去寻个盒子装起来,我们去成家。” 景伍惊讶抬头,脸上写满了拒绝:“我们?不是爹你去吗?怎么会是我们?” 她下意识觉得自己若是掺和进去,肯定会是一件麻烦事情,白济通那疯狂的样子,她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 景信劝道:“孩子长大了,总要多出门走走,你和成家小姐不是关系也不错嘛,若是没有什么特殊原因,估计她日后也不会登白家门了,一回兖州,成家必然会尽快给她挑选合适的夫婿,基本上是不会来都城了。” 思考了一会。 “好,那走……我就是去看看成小姐的。”,景伍妥协了。 成家基本上是不会将成宣嫁到都城来了,那么日后她与成宣基本上是再也不会见到了,既然现在还能借着由头见一见,总归也还是个机会。 父女俩当下也不再耽搁,寻了个合适的小木盒,和还在厨房里的绿芜交代了一声之后,景伍就跟着景信一道出了白家。 父女俩同坐一辆外观十分普通的马车上。索性车夫的技术极好,马车走得既快又稳。 景伍掀了一点帘子,秋日上午的阳光温暖和煦,马车在驶出白家的范围之后,道路两旁渐渐地热闹了起来。 正如景信所说的,现在的时间还不算晚,估摸着等他们到成家也就巳时,速度快一些,还能赶着回来吃上绿芜的面。 正文卷 第180章.成邸初见 () 父女俩一路上并没有过多的交流。 景信在假寐,所以景伍没有可以沟通交流的对象,更要命的是,越靠近成家,她的心里就越发不安起来,脑海里不断闪现出白济通双眼赤红,癫狂如魔的样子,自然是无心交流。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渐渐慢了下来直至停稳。 打起帘子,露出一牙小小的缝隙。 京都的成邸,到了。 景信转瞬间就恢复了平日里的风光霁月,他略整了整衣衫,便先一步下了马车。 在简单的说明和短暂的等待之后,父女俩顺利地进到了成邸。 没错,成浩住的地方,门匾挂的是“成邸”,而非“成府”。本朝对家宅门匾上“府”、“邸”、“宅”的用法,并没有前朝那么严格,但世人也大都遵循了其中的规则。 只有顶级世家的本家老宅才称“府”,例如白家,白家本就是盘踞在京都的顶级世家,因而白家的大门上所悬挂的门匾,几百年来都是“白府”,但白家人不可能全都住在本家宅院内,旁支和在他乡为官的白家人亦是不少,这些白家人中,一般若家中有为官的,就会用“邸”,若是家中子弟还未有官衔的,大多为“宅”。 这“成邸”,亦是遵循了这个方式。 父女俩安静地跟随着引路下人,一路而行,但走得越远,景伍心头的疑惑就越深。 在前几年成宣还未回兖州的时候,景伍和白纤柚应成宣之邀,曾来过几次成邸。两三年的光景,成邸内部变化不大,景伍虽然算不上是熟门熟路,但对各处布置的方位,还是有大致印象的。 因而景伍只是稍微回忆了一下,就分辨出当下,引路的下人带着他们所去的方向,应该并不是成邸里的会客厅,而这方向倒像是她和白纤柚曾留宿过一晚的客院! 但是为何要带他们去那儿? 悄悄地与她爹对视了一眼,也看明白了她爹眼中的疑惑。 景伍忍不住对着前头引路的成家下人,开口发问:“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我记得会客厅可不在这个方向。” 引路的下人顿时就停下脚步,一脸为难地回过头来:“景姑娘,老爷和夫人当下其实并不在府内,是……” 眼看着目的地就在眼前,下人正搜肠刮肚想要再解释几句,至少先稳住眼前这对父女。 景信突然打断道:“既然主家不在,那为何还要带着我父女二人入内呢?还是说,成家现在是客人做主了?” “这……不……这是……”。 引路的下人答不上来,一时间支支吾吾的。 景伍快速思索了一下,再次发问:“那你家小姐呢?”。 景伍觉得他们既然是来送还成宣的庚帖的,那么直接交还给成宣,应该也是可以的。 景伍话音刚落,引路的下人还没有作出反应,不远处就有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 “宣儿也不在,是我让他将你们带到这里来的。” 景伍闻声回过头,是个年轻的男子,男子目测弱冠,剑眉星目,身姿颀长,着一身华服,半隐在花木丛中,气质锋锐却又圆融,矛盾但不突兀。 而且他称成宣为“宣儿”,使唤起成家的下人也是顺手的很,身份几乎呼之欲出,就是不知道是成家的哪一位了。 景伍还在小心打量,揣摩着,另一边景信已经拱了拱手:“景信见过三少爷。” 这三少爷自然不会是白济通,而是成家的三少爷,成鹤。 没错,来人正是之前在白家的退亲主力之一,成家大房的成鹤,他与白济通一样,行三。 成鹤挑眉:“景大管家,还认识我?这都有不少年了,你连女儿都如此大了,居然还能认得出我?” 景信笑道:“自然是认不出了,但并不难猜。毕竟,三少爷还是如八年前那边,气度非凡。” 成鹤抬手制止:“行了,我并不想与你寒暄什么,我也没有这个心情。景大管家你是难得的明白人,直接把东西给我,你们就可以回去了。”,他的视线毫不遮掩地看向了景伍手中的木盒。 这下景伍听明白了,眼前这个成家三少,显然是对他们此行的目的,心知肚明,也猜到了她手中木盒里装的就是成宣的庚帖。 接收到景信的眼神,景伍托了托手中的木盒:“东西在这。”,顺带人往成鹤所站的方向走了两步,但并未走到成鹤的面前。 “去取来。”成鹤对着之前给景伍父女俩引路的下人吩咐道。 下人恭敬地应了声,是。 几步走到景伍身边,小心翼翼地接过了景伍手中的木盒。 成鹤接过木盒,并没有打开,而是犹豫了一下,道了声:“谢谢。” 景伍以为他这是在感谢他们及时送回了成宣的庚帖,但事实上成鹤谢的是他们用木盒装起来了庚帖。 成宣的庚帖,不管怎么样白家必然是会归还的,早一日晚一日,其实差不了太多。 但归还的方式却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 白济通的庚帖就是被他随随便便,光秃秃塞还给白济通的,若是白家也大大咧咧直接送回,情理上也算是情有可原,但景信父女俩却是端端正正拿盒子装好了送过来的。 退亲之事,虽然早晚会人尽皆知,但这不代表成家人会愿意成宣的庚帖,在送还的过程之中,被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即便心思细腻之人,肯定能猜到盒子里面是什么,但至少看在眼里的是个木盒。 景信道:“分内之事,三少爷无需多礼,倒是可惜不能面见成大人……如此,景信就先带小女回去了。” 景信说话间便打算离开,他向来不是什么拖泥带水之人,此行的目的虽然只达成了一小半,但他宁可再等另外的机会,也不愿生硬地硬找机会。 景伍虽然有些疑惑与遗憾,但她并没有多言,点了点头,又向着成鹤了后,也跟着转身。 眼看着父女俩就要走出自己的视线,成鹤皱了皱眉,突然提声道。 “等等……” “我带你们过去,他们就在客院里。” 待景伍疑惑地回过身的时候,只看到成鹤正在走远的背影。 景信拍了拍景伍的肩膀。 “走,闺女……” 正文卷 第181章.别闹 () 父女俩并没有在成邸逗留很长时间。 主要还是成家人现在都正围着受伤的成隼团团转,实在是没有心思与景家父女俩多做沟通。 之前的引路下人和成鹤一开始都说了假话。 成浩和他的夫人,还有他的女儿成宣,皆在邸内,只是全副的心思全挂在了成隼的身上。 成家人离开白家,接上成隼之后,一开始成隼还能对着众人骂骂白济通,偶尔再吐槽几句白济远。然而,当即将接近成邸的时候,不知道是成隼实在是熬不住了,还是马车的颠簸加剧了他的伤势,他的情况开始急转直下,等马车顷刻间行到成邸时,成隼脸色已苍白到没有一丝的血色。 彼时成隼还是有意识的。 明明伤的是胳膊,他的双脚却也是虚的连路都踩不稳了。 幸亏成家在场的兄弟多,成隼又年纪小身量轻,几个成家少爷你一手,我一手得搭着,一直把受伤的成隼,一路抬到了他这几天住的房间内,一点都不假下人之手。 当成浩褪下成隼的衣衫,成隼受伤的胳膊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不仅有大片青紫,更是肿得和另一边的手臂,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的。 成鸥年纪也小,当即就怒火冲脑:“这白济通是有病吗?这是撞一下就能撞出来的?他这绝对是蓄意的!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去白家替阿隼讨回公道,天下哪有这般的道理,被伤的默不作声,行凶的还逍遥法外!不用担任何的责任!” 其他几个成家的少爷,包括成鹤在内,却都沉默了起来。 事实上,他们的气愤并不会比成鸥少多少,作为兄长,他们没有保护好自家的弟弟,让他在外头吃了亏,还是这样大的暗亏,这是他们没有尽到做哥哥的职责。 但若是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回过头去寻白家要说法,先不管能不能说得清楚,白济通会不会认。 单是成家和白家已经岌岌可危的关系,怕是会彻底破裂,而且这样一来,成隼刚开始受伤时候忍的痛,不全都白忍了? 成隼为什么要忍,不就是为了成家与白家之间不至于结了仇吗? 但是开口制止成鸥的话,他们却是怎么也都说不出口。 成隼房间的外间。 成宣虽然没有进到里间,亲眼看到成隼的伤势,但从哥哥弟弟们的惊呼声和成鸥的怒声中,不难猜出成隼伤势不轻。 成宣默默垂泪。 成隼今日,受伤的起因是为了她,而忍下伤痛是为了成家。 可她呢? 她为了自己那点儿女私情,为了那点可笑的尊严和自傲,默许了自己的兄弟们为她对抗家中长辈,默许了兄弟们为她出头退亲。 甚至现在,她那个平日里活泼耍宝的堂弟都已经重伤在床了,她却只能无用地哭泣! 她的堂弟,为了家族,平日里那么怕疼,连被虫子咬个包都要请大夫上门的娇气堂弟! 这次受了那么重的伤,吃了那么大的亏,居然就生生忍了如此久。 而她却只会哭,只会想到她自己的不幸。 “父亲,我不退亲了……我们现在带着阿隼弟弟去白家,阿隼这伤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这太委屈他了。” “我不退亲了,只要我明年开春还是会嫁去白家,成家和白家之间就不会彻底闹僵,对不对……,对!对!就是这样!我们赶快去,我们现在就去能替阿隼要个说法,父亲……现在就去,去……我和您一道去,我去和白大夫人说清楚,她会帮我的,她一定会帮我的……父亲……” 成宣拉着刚刚从里间出来的成浩,一边胡乱地说着,一边奋力地想要拖着她的父亲去白家。 她后悔了! 她真的后悔了,她就不该对白济通的那些行为表现出不满和不耻,不该仗着兄弟们的关怀表露出想要退亲的想法。 然后任由兄弟们替自己做主,替自己出头,替自己去承受苦楚! 只要她不退亲,那她就还是成家和白家之间的纽带,成隼的伤,就能光明长大地向白家讨个说法了,一定可以的! 所以,她不能退亲! 什么良配不良配的,她一个世家女,有什么资格妄图良配? 家世相配的,就是“良”配! 然而,娇弱的成宣又怎么可能拖得动成浩? 成浩反手就拉住自己哭得双眼通红,狼狈不堪的女儿。 不由地提高音量,压住自己女儿的胡言乱语:“宣儿,你冷静一些!亲已经退了,朝令夕改没有任何意义!况且现在阿隼需要的不是公道,不是让罪魁祸首俯首认错!他现在最重要的是看大夫,看大夫!宣儿你明白吗?!” 成宣一时怔住,旋即又傻傻地呢喃起来:“是,是,是……大夫,大夫,我去找大夫……”,一边还不停地甩着手,想要挣脱成浩的桎梏。 “放手啊!我要去找大夫,父亲……我要去找大夫,阿隼受伤了,阿隼受伤了啊!” 就在这时,成宣的嫡母也赶到了。 她虽然不太清楚事情完整前因后果,但至少也算听明白了,成隼受伤了,还伤的不轻。 “宣儿,大夫,母亲这就差人去请来,你不要着急,有什么事情,我们一点点来处理,好吗?你现在这个样子是出不了门的,听母亲的话,先坐下来,好吗?” 成宣虽然是庶女,但却是嫡母养大的,早年间她的嫡母一直怀不上,对成宣一向是视如己出的,哪怕后来生了自己的孩子,也一直待成宣如亲生。 自然,成宣也一直都当自己的嫡母如生母。 嫡母安抚的话,总算是让成宣暂时安静了下来。 成宣的嫡母,于是,先快速地吩咐了自己身边的丫鬟,立刻去寻大夫过来。 然后又将成宣楼进了自己的怀中,一下一下地拍着成宣的后背。 久违而熟悉的怀抱,让成宣渐渐放松下来。 ”母亲,对不起,我对不起阿隼,是我太自私了。” 于此同时,里间闹着要去替成隼讨公道的成鸥,也被稍微恢复了一些气力的成隼给拦住了。 成隼还是很虚弱,但脸上的嫌弃却是十分到位。 “小哥,我知道……你担心我,可,你……你这样,我不是白……白挨了,别闹……回头……不要……给祖父添乱。” 成隼不是最小的,他下头还有几个堂弟。 所以,成鸥是他一个人的小哥,虽然绝大多数的时候,因为年纪相差不大,成隼都是直呼其名。 “没良心的东西。” 成鸥停下脚步低声咒骂。 正文卷 第182章.博弈 () 成家夫人派出去的丫鬟很是得力,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寻来了京都小有名气的外伤跌打大夫。 大夫前脚进门,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成隼的情况。 后头就有小厮来禀:白家来人了,想要求见成浩。 这一当口,“白家”两个字与成家众人而言,不啻于火上浇油! 成浩因为侄子的伤势和女儿的哭责,早就心烦不已,一听这话,当即就烦躁地挥了挥手:“让他们打哪儿来,回哪儿去,老爷我不待见白家的人,连个名帖都不递,定是阿猫阿狗之辈,也配见我?” 他浑然忘记了,自家一行人几个时辰,天都没有亮呢,就毫无征兆地敲开了白家的大门。 小厮一脸为难:“老爷,来的是白家的大管家,就是那个景大管家。” 成浩顿时一窒,世家大族的管家虽然地位不低,往往也都有些权力,但他是成家现任家主的嫡子,是下一任家主的亲弟弟,管家的地位再高,和他也不是同一个牌面上的人。 但偏偏,景信却是个特例!因为,某种程度上,景信在外代表着白家的老太爷。 成浩于是遍再问:“那他有说是为什么要见我吗?” 小厮答道:“不曾……只说是有要事。” 成浩闻言锁眉不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片刻之后,他才沉声疑惑道:“不会是白家对退亲之事后悔了?毕竟退亲这事只是白家老大和大夫人口头应下来了,这景信突然前来,不会是白家的老太爷不答应这事,让景信来当说客,说回这门亲事?” 他完全想不到,景信上门居然是来送回她女儿的庚帖的,毕竟之前不管是白家的大爷还是大夫人,说得都是“改日送回”,所以他们也早就做好了,白家会在这上头拿乔的心里准备。 这头小厮自然回答不了成浩的疑惑,而恰好此时成鹤从里间出来,外头的对话他也算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他并不认同成浩刚刚说的,景信可能是来游说白家和成家结亲之事的说法。 景信会在这个敏感的时间段,造访成邸,其所图必然不会是将两家的关系再拉远一些。他相信,不仅仅是成家不想轻易放弃、推开白家这个潜在的盟友,白家必然也是如此! 于是成鹤便道:“五叔,景信我也算是认得的,您若是不想见的话,我去应付他,顺带也探探白家的态度。” 说着便直接吩咐了来传话的小厮。 “你带景信去我住的院子,我在那儿等着他,若是他问起五叔和五婶,就说不在邸内便是。” 成鹤也住在客院,但客院实际上只是一个统称,是由好几个小院子组成的,成隼住的院子和他住的,差不多是一东一西,隔着一些距离,但也不算远。 本来他是可以选择,在会客厅见景信的,但鬼使神差一般,他选择了离受伤的成隼最近的,又不会直接暴露成家现在情况的地方。 小厮听了成鹤的话,又看到成浩点了点头,于是赶紧应了声“是”,然后飞快地退出,去大门处接突然造访的景信。 成浩都要忌惮的景信,岂是他一个看门的小厮能够慢待的? 而这就是,景家父女俩一开始见到是成鹤而非成浩的原因了。 最终,事实也证明了。 成鹤料想的没有错,景信不仅不是来游说成宣和白济通的婚约的,相反景信是来送还庚帖的。 而这也让成鹤起了下一步试探的想法。 他将景家父女俩带到了成隼的院子,名义上是带他们见成浩和成浩夫人以及成宣,但实际上却是打着让景家父女,知晓成隼伤势情况的念头。 虽说白家的大夫人和白济远都是知道成隼受伤了的,只是这伤究竟有多重,就需要景家父女俩来传递了。 而景家父女也没有让他失望。 在将成宣德庚帖交予成鹤之后,景家父女便闭口不再谈退亲之事。 在见到成浩及其夫人的时候,景信又适时地关心询问了成隼的伤情,并向成浩推荐了一个京都名声不显但医术极佳的老大夫。 而被成鹤忽略了一路的景伍,更是出乎意料地安抚住了成宣,算是实际意义上小小地帮了成家人一把。 父女俩没有久留,关心到位了,该说的都说了,也就提出了告辞。 景家父女回程的马车上。 “爹,你说那个成隼会落下残疾吗?” 这个问题景伍憋了有一会了,在成邸的时候,这话她可不好问出口,现在马车已经驶出了好一会,她也就没有顾忌了。 她并没有进到里间,亲眼看到成隼的伤势,她所知道的都是成宣转述给她的,但成宣所说的,其实也都是其他成家少爷转述的。因而她只知道成隼伤势不轻,左臂肿-胀的厉害,但到底有多厉害她却是没有概念。 不过她爹倒是跟着成鹤一道,进过里间。 景信拧眉回忆了一下:“估摸着骨头没有断,但伤到筋是一定的。至于说会不会落下残疾,这要看他们对残疾的定义了,好好将养,日常的行动应该影响不大,但伤过的手臂恢复得再好,也比不上没有受过伤的。” “好在他伤的是左臂,若是右臂的话,怕是还要与他日后的前途有所妨碍。” 毕竟右手是要写字的,而毛笔写字其实是一件很费臂力的事情,更不用说世家公子从小就要习得一手的好字,若想要字写得好,可是要笔耕不辍,时常练习的。 成隼伤的是左臂而不是右臂,这勉强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景伍心中为成隼叹了声可惜,继续道:“我总觉得很不公平,这一系列的事情明明都是三少爷在犯错,但他却成了弱势的那一方,爹你说白济通会受到惩罚吗?” “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不过都是博弈罢了。白家与成家之间的博弈,大爷与大夫人之间的博弈,三少爷和六少爷之间的博弈……” “一方退了,另一方就进,退无可退,也就彻底败了。”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景伍下意识地望着偶尔卷起的车帘开始发呆。 帘外的事物不断地倒退着。 马车载着他们,一刻不停歇地往白府的方向而去。 此时身处在车内的景伍,还不知道,在她短暂离开白家的这段时间内,白家上下已经彻底翻了天,一切又上了另外的轨道。 正文卷 第183章.来旨 () 景家父女早晨离开的时候,白家上下的气氛虽还够不上愁云惨淡,但或多或少充斥着压抑。 下人们战战兢兢的,一边担心自己会不会和别人一样染上了什么坏毛病,一边又害怕遇到心情极差的三少爷,白济通被定了亲的女方上门退亲的事情,已经传遍了白家下人的圈子。 之前,白济通在被押出延鹤堂,带去秉正院时。 白大爷已经歇下了,在听到白济通被押来的消息后,他也并不起身,只点了点头示意积谷带白济通进来。 片刻后,白济通进到了房内。 白大爷也只是微微拗起了上半身,探着头无悲无喜地看着,依旧愤愤不平怒斥着遭遇的白济通。 良久后,他叹了叹气,就又自顾自地重新歇下了。 既没有开口安抚,也没有说是不是要管教白济通。 但此时包括积谷在内,已没有人敢再贸然打扰床榻之上的白大爷了。 既然白大爷不发话,自然也没有人敢以下犯上去处置白济通。 这样一来,本该受到管教和责罚的白济通没了制约,也就开始肆无忌惮起来,他不敢在秉正院闹事,也不想再去延鹤堂自找没趣。 思前想后,他就决定去找白济远的麻烦! 在他看来,他会受到此等大辱,白济远绝对是功不可没! 寻找白济远的过程十分顺利,白济通一进到白济远的修远斋,就看到白济远正在院子里发呆。 想也没有想,白济通开口就是咒骂。 “白济远,你这个卑鄙的小人!今日定是你们母子蓄谋已久的!一窝的蛇蝎!你们究竟还想害我到何地步!” 白济远抬头,冷冷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白济通嘲讽道:“简直是不知所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 白济远那会正因为成隼的伤势而忧心,心中早就怨极了白济通,但是碍于成隼离开前的交代,他没有主动去找白济通麻烦。 白济通几乎是白济远开口的瞬间,就被激得失了理智。 “竖子!尔敢!” 他叫嚷着几步就冲至白济远的面前。 而白济远也正等着白济通呢。 他因为师出无名,不好主动去寻白济通的麻烦,但白济通若是真欺到了他的头上,他自然是不必相让的。 在白济通的双手触到白济远的瞬间,白济远就作出了反应。 他的双手毫不犹豫地捏住了白济远的两个手腕,然后手下用力的同时,膝盖上顶,直接撞向白济远的腹部。 白济通的反应速度可跟不上白济远。 他只觉得似乎是有风扫过,因为他听到了空气的摩擦声,但不等他想明白这风究竟是从何处而来的。 手腕和腹部传来的疼痛,已经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只剩下“咚、咚、咚”的心跳声,随着疼痛地扩散不断地放大。 这心跳的声音明明是从他的胸腔传来的,但却在他的大脑中不断地迸开、炸裂。 就在这时,白济远轻飘飘地松开了,自己抓着白济通双腕的手。 松开的同时,他的双手又往前一送,“砰”一声,白济通就瘫倒在了他的面前。 而白济通此时脸上的表情,和当时的成隼是如此的相似。 白济远就那样看着白济通扭曲着脸,双眼紧闭地渐渐弓成虾子的形状,心中不由地升起一阵快意。 原来,他和白济远,从来都不可能和平共处。 白家既然不能给成隼一个交代,那就让他替成隼讨个公道!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 白济通并不是单枪匹马来的,但是从他开口咒骂到他倒地,实际上也只是几个瞬间发生的事情。白济通的下人直到,白济通开始缓过一点劲,开始哀嚎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人高马大的的三少爷,被比自己小了七年的弟弟,一个照面就打趴下了。 “三少爷,三少爷,您怎么样?要不要请大夫啊?” “三少爷您起得来吗?哪儿不舒服啊?” “……” 下人们慌里慌张,七嘴八舌地围住了白济通,却没有一个人敢直面白济远。 因为白济远展现出来的武力水平,着实是刷新了他们的认知,他们都是白济远的下人,谁知道六少爷会不会迁怒他们,虽说双拳不敌四手,但他们只是下人,面对白济通的责打他们不敢反抗,对上白济远也一样,他们不是狼群,充其量只是走狗。 况且论起来,还是三少爷主动找的麻烦,先动的手。 白济通没有回应众人乱七八糟的问话,只依旧弓着身子,一脸的痛苦,断断续续地发出一些哀嚎。 彼时,白济远已经重新坐到了他刚刚一直发呆的地方,虽是坐着,但其他人不是蹲着,就是趴着,他这个角度也算是居高临下了。 白济通那些痛苦的表情,一点不拉地落到了白济远的眼中。 他慢慢地勾着笑,眼中满是不屑:“真是废物啊,三哥。” 白济远下手其实也不算重,白济通的手腕虽然一时之间因为瞬间的受力,失了知觉,但是白济远下手很有分寸,心里清楚自己并没有给白济通造成什么不可逆的伤害。 至于白济通腹部受的那一下,就更加不算什么了,白济远下手的时候,有意地避开了脏器要害,痛是痛,但是也只是痛。 果然,白济远讽刺的话,刚刚落下,白济通就忍不住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死死地盯住了白济远。 眼神怨毒又满是忌惮,但是痛苦已经褪去了不少。 而就在这个时候,积谷匆匆地进了修远斋。 积谷看到白济远,先是大喘了几口气,显然是一路奔行而来。 “你先缓一缓,慢慢说,可是父亲有什么事情交代?”白济远一脸的疑惑地问道。积谷是他父亲贴身的小厮,与他的交集不多,每一次积谷来寻他,那定是因为他犯了错,被他父亲喊去训话的,只是彼时他心中甚至不解,暗暗惊疑自己这才刚打的白济通,怎么这就被父亲晓得了吗?这呀太快了。 这头,积谷已经缓过一点气来:“六少爷……走,赶紧收拾收拾,去前厅,宫里来旨了,大爷已经先去迎了,小的……小的还得去通知其他人。” 说完作势就要走,但刚转身就又转了回来。 继续气喘吁吁道:“六少爷……您,您可知,三少爷……他在何处?刚刚还在秉正院,转眼间……就不见了。” 正文卷 第184章.手谕 () 积谷的到来,就像是一个信号。 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整个白家就都热闹了起来,一扫了之前的压抑气氛。 带头来白家传达上意的,准确来说并不是宫里的人,而是敬德帝的一个族兄。 但虽说只是族兄,皇族杨家向来都是子嗣不丰,特别是敬德帝这一脉,甚至都已是单传了好几代了。 所以,以往在杨家,哪怕只是族亲兄弟之间,往往也都能处得如同是亲堂兄弟一般。 而这次来到白家的这位敬德帝的族兄,便是和敬德帝一块长大的“至亲兄弟”安郡王,杨全,更是齐朝目前唯一受封的王爷。 以敬德帝这一支作为嫡支来论,杨全这一脉其实已经是出了五服,绝没有资格获封为郡王的。 但杨全与敬德帝两人同龄,幼年时就颇为投契,成年后更是亲密无间。 再加上十几年前,敬德帝在一次出巡时遇刺,是杨全及时为敬德帝挡了灾,受了重伤。 敬德帝感念兄弟之情又添救命之恩,加之多年来这杨全在朝堂上也是尽心辅佐,为他排除了不少二声。 最终敬德帝排除万难,以杨全命不久矣为由,将其赐封为安郡王。 而当时的杨全也不负这封号的期盼,居然就慢慢地熬了过来。 皇命已下,无回寰的道理,各大世家和在朝百官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个“安郡王”,唯一还算安慰的便是这安郡王,并非世袭罔替。 至此,齐朝上就多了一个掌着实权的郡王爷,安郡王。 一个同时兼具了皇族、世家、朝堂,三种截然不同势力的郡王爷。 而安郡王会突然没有一点征兆地造访白家,也着实让白大爷感到意外十分。 白大爷一边与安郡王稍行了一礼,略躬身,态度有些恭谨,但绝不谦卑。 一边郑重问道:“不知王爷此行,所为何?” 他与安郡王虽然同朝为官,但是分属的职权相差极大,平日里的交流并不多。 而且杨全在成为安郡王之前,只是白大爷眼中一个堪堪算是入流的小官,即便有着皇族出身的背景,但也只是旁的不能再旁的旁支;哪怕是还掌着杨家在世家圈之间的错综人脉关系,但在白大爷看来,当时的杨全也就是敬德帝的一个代言人罢了,就如同他和景信之间的关系一般。 说白了,当时的白大爷认为,他和彼时还只是杨全的安郡王,并不是一个牌面上的人,不需要他纡尊降贵与之相交。 而谁又能想到,在这之后,只是短短十几年间,稳固了几百年的世家联盟,就被杨家这个脱胎于世家的皇族,从内部给逐渐地瓦解了。 更可怕的是,这种瓦解是如同温水煮蛙一般,悄然无声逐渐蚕食渗透,待到堪堪反应过来之际,却也已是岌岌可危之际。 而这之中若是说没有安郡王的手笔,又有谁会信? 至少白大爷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在白大爷行礼之时,安郡王不动声色地侧转了半身,只受了半礼。 而后,他出手极快地虚扶住了白大爷,十分热情道:“白家大哥你就是太重规矩了,都快是一家人了,又何必如此呢。” 一家人? 白大爷心头微微一动。 想到了那个被敬德帝随口许下的婚约。 这是敬德帝曾与安郡王说过什么,还是说? 想到此,白大爷的心头已是思绪万千,但面上却依旧丝毫不显,继续试探道:“不知王爷这话又是何意?” 安郡王又何尝听不出白大爷话中的深意。索性,他并不是来和白家老大兜圈子的。 于是安郡王笑着直言道:“今日小弟是领了命来提亲的,这事陛下不好亲至,就差了我来。” “白家的十二小姐出身不凡,又生得娇俏玲珑,陛下十分意属其为太子妃,只是陛下考虑两个孩子都尚且年幼,今日就只有一道手谕,但陛下也言明了,这只算是纳采,杨家虽然如今有些不同了,但世家的规矩亦不可失,该过的六礼可是一样不好少的。” 白大爷频频点头:“陛下思虑的极是。” 敬德帝本可大大方方下了旨意,如今却是正儿八经先上门提亲,这是将白家放在了对等的位置上。 如此,白大爷即是安心又是熨贴。 说着话,安郡王就自袖中取出了一筏,恭敬地置于首案之上,显然便是那道手谕了。 随后手一招,门外自有安郡王从宫中带出来的随侍鱼贯而入,手中皆奉有礼盒。 白大爷刚刚来时,因着白济通之故,心情极差,自然没有心思注意到这些,但此刻细细一看,单是这些礼盒便都是精巧难寻之物,其内的价值,自是更甚。 这下子,白大爷心中就又落实了几分。 此时,安郡王又继续道:“虽然只是一道手谕,但小弟想着,这总归是件大喜事,且太子,太子妃总归要金贵一些,还要劳烦白家大哥惊动了家中长辈,一起来商谈此时才好。” 白大爷抚着美髯,满脸的轻松与笑意。 他道:“自然,这是自然……好事,况且我虽为家主,但父母尚在,也合该听听他们的意见,与之参谋一二。” 说罢便起身,自去吩咐积谷开始寻人。 小半个时辰之后,白家人已经济济一堂。 老太爷和老夫人在簇拥之下,做到了上首的位子上。 除了白家的老三,行踪飘忽不定,没有寻到之外,其余白家的四爷和各房的夫人也都已到场。 孙辈中的男丁,也皆候在各自的父母身后,包括刚刚才被白济远揍了一顿的白济通,亦是不情不愿地挨着白济远站着。 大夫人在看到安郡王的那一刻,就已经猜到了原委,自然心内不满,但当下人实在太全,她并不好发作。 二夫人和三夫人也都略有些猜测,但她们一个无女,一个即便有,也不可能,所以都端庄地坐着,静待发展。 倒是四房夫妻俩,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安郡王起身走向老太爷和老夫人告了声罪。 “本不该惊动世伯和伯母,奈何这事并无先例,小侄就想着与伯父,伯母好商议一番。” 老太爷原本半阖着的双眼,缓缓抬起,而后道了声:“无妨。” 于是安郡王上前取过被他置于案上的信笺,递与老太爷。 “这是陛下的手谕,还请世伯过目。” 老太爷接过,展开,微微眯起双眼,一字一句看得极为仔细。 良久之后,才放下手中的信笺。 缓缓道:“这事,白家应下了,陛下有心了。” 正文卷 第185章.退与求 () 不同于敬德帝之前私下定约的随意。 这一次由安郡王出面的求亲之行,即便算不得是大张旗鼓,但也并没有丝毫的遮掩。 只要是有心之人,自是已能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 老太爷一点头,这事情就算是彻底得定了下来。 大夫人倒是想要站出来反对的,但理智上她也明白,这件事已是无力回天了。 敬德帝这一举措,看似的确是给足了白家脸面。 毕竟从皇权角度出发,若是想要选择白纤柚为太子妃。既然敬德帝先前私访白家的时候,已与白家通过气了,这么长时间白家这边也没有再提出异议,那么在这件事上,自然是直接下旨,昭告天下即可。 至少白大爷一开始焦急等待的,便是那昭告天下的册封敕告。 但是敬德帝偏偏却是,出人意料地以非官方的形式,将白家放到了一个彻底与皇权平等的地位上。 商讨,求娶。 这是何等得诚意十足! 但是,这在大夫人看来,不过是换汤不换药,形式上好看了一些罢了。 这求亲,看似是捧着白家,来征求白家的意见。 但,白家真能拒绝吗? 自然不可能的! 白家若是拒绝了,不管是拒绝得有多么委婉。自此,怕是也就成了那出头之鸟,还是明晃晃站到了皇权对立面的出头之鸟。 即便世家终有一日会再次站到皇权的对立面上,也绝对不会是此时。而若非深思熟虑,也是没有哪个世家敢冒着大不韪起这个头,当这个鸟的! 因而,求娶白纤柚为太子妃一事,既然安郡王已经起了这个头,那一切便将如同那开弓之箭一般,绝无再回头的可能! 大夫人再是不愿意,也只能保持着端庄,眼睁睁地看着安郡王与老太爷以及自己的丈夫相谈甚欢,还要笑着应对妯娌间的恭维和打趣。 两边很快就达成了一致,安郡王也就没有再久留。 在留下了一批为数可观的异宝奇珍后,便告辞离开。 倒是白家众人各自归去后,默默消化着这一上午的起起落落。 这一个上午,白家先是出乎意料地被成家退了亲,而这退亲之事还没有让人彻底消化完。安郡王又替太子上门提亲了。 即便这退亲与提亲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当事人,但总归也都是白家的事情。 道一句“柳暗花明”,亦是未为不可。 或者说,这一切都来得太戏剧化了! 在安郡王离开之后。 白家的十二小姐被聘为太子妃的消息,不胫而走。 其扩散的速度,甚至远远超过了前头发生的白家三少爷被退亲的消息。 京都百姓往往先是听说白家的十二小姐被定为了太子妃,而后再听说太子妃的哥哥被人给退亲了。 一时之间,谈资四起。 与景信在白家进门处暂别的景伍,独自一人回了自家的小院。 从踏进白家的那一刻,到回到小院,这一路上,关于白纤柚即将成为太子妃的事情,她已经听了个七七八八。 内心早已是翻江倒海。 她怎么也想不到,明明只是出了趟门,办了件再简单不过的差事,短暂地叙了旧友,这才刚回到白家,她来到这这个世界八年,都毫无头绪的任务,居然就自己自然而然地正式上了轨道? 天大的好消息啊! 只是不知白纤柚,作为当事人,是不是已经知晓了这个消息。 也许,自己应该先去看看白纤柚? 念及此,景伍原本因坐了许久马车而生出的疲惫,顿时就一扫而空。 将自己重新梳洗了一番之后,景伍便直奔致宁院而去。 还没有走进致宁院里头,才刚刚靠近,景伍就很明显地发现,今日的致宁院里,似乎格外得热闹,完全不复平日的宁静。 这大概就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守门的依旧是王婆子,远远看到景伍过来,王婆子那张老脸上,早已是堆满了笑意。 在她看来,景伍原先只是大管家的女儿,虽然比她们这等当奴仆的,要高贵不少,但左右也并不是他们的主子,稍微客气客气,不冒犯也就是了。 即便最近,大夫人很明显地表达出了对景伍的倚重,王婆子虽然面上倒是表现得崇敬了不少,但心里对景伍依旧是不以为意的。 可现在又不一样了! 要知道十二小姐这当了太子妃,日后那就是一人之下的皇后啊,景伍虽然只是个草民凡女,但备不住十二小姐和景伍实在是太要好了!这要好,王婆子这几年来,可是看得真真的。 这景伍,日后得封诰命,还不就是十二小姐一句话的事情? 这可切不能慢怠的! 待到景伍近前,王婆子热络地招呼道:“景姑娘,哎哟,老奴啊正想着呢,您这就来了,咱这致宁院今日也算是彻底热闹了,这来来往往地各房的夫人和小姐,都差不多来齐了。” “就刚刚,连平日里甚少出门的九小姐都和四夫人一道来了,现在呀,老奴忖着也就差您了。” 王婆子说话间,显然就将景伍捧到了白家小姐的高度,讨巧卖好的意思溢于言表。 景伍现在可没有心思与王婆子,这等惯会见风使舵的,尬聊着磨嘴皮子,于是她尴尬地笑了笑。 “王妈妈折煞了……” “只是景伍还得先去见见十二小姐,之前与她约好了的,怕十二小姐久不见人闹脾气,就不陪王妈妈闲话了。” 王婆子满脸笑意丝毫不减:“哪儿能耽搁了景姑娘,这十二小姐的事可是头等的大事,都怪老奴见了您这样娇俏可人的,心里就满是欢喜,这嘴啊,就停不下来,只恨不得多说两句。” “哎呀,您看我这话又多了,景姑娘您自去,自去……不用管老奴的。” 景伍笑着点了点头,绕过了王婆子,然后熟门熟路地进了致宁院,只犹豫了一下,便朝着堂屋方向走去。 虽然她现在想见的是白纤柚,但既然来了致宁院,那就理应先拜会大夫人。 至于大夫人现在有没有时间和心情见她,那就是大夫人的事情了。 不过,她猜想大夫人此刻,应该与她恰恰相反。 正文卷 第185章.彼之砒霜 () 是日,下晌的时候。 白家十二小姐,白纤柚被定为太子妃的消息,就传到了成家众人的耳中。 彼时成宣院里正收拾着回兖州要带的东西。 当然不仅是她,准确来说,除了成隼因为受伤的缘故,还需要在京都再修养一段时间,这一次因着退亲之事而特意,与成宣一道来到京都的这些成家后辈,也都在收拾行囊,他们准备明日便动身回兖州。 既然婚约已经退掉了,庚帖也已经拿回来了,他们这行人便没理由再留在京都了。 尽早归去,也能避免再节外生枝。 成夫人默默地收拾着这几年来,她私下里为成宣置下的首饰珠宝,将它们分门别类一一小心地放入锦盒之中,再收到箱笼里。 这些珠宝首饰,价值不一,样式也不尽相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无一不是按照成宣的喜好而置办的。 其中饱含的深情,自然是不言而喻。 将一支玉钗拿在手中,成夫人勉强提起微笑。 “宣儿,你看这支玉钗,样式上简单是简单了一些,但是这料子细润,特别衬你。” 成夫人说着,暂且先将那玉钗放到了成宣面前的梳妆台上,自己回过身,伸手小心地取下了成宣原先挽在发间的金钗,成宣的长发顺势而落。 抚了抚成宣的长发,成夫人放下取下来的金钗,又拿过木梳,仔细地开始梳理起成宣的长发。 “宣儿,你这一去,我们母女怕是要等你大婚的时候,才能再见到了。” “本来母亲还想着,你迟早是要嫁到京都来的,所以今日添个钗子,明日加个手镯,明明已经存了这么许多了,却从不托人带回兖州,就是想着明年开春了,好给我儿一个惊喜,……却不想。” “母亲……别说了”,成宣开口打断。 故作轻松地撒娇道:“您这怎么说得好像女儿要嫁不出去了似的,虽说女儿现在看着年龄大了些,但是女儿长得好啊,您没在兖州,所以不知道,女儿也是有不少爱慕者的,三年前刚回兖州那阵子,可是有不少哥哥们的好友向他们打探女儿的消息呢。” “怎么会……”,成夫人微微蹙额,随后又长叹了一口气。 她自然不会怀疑成宣的话,事实上成夫人对自己女儿的条件还是很自信的,样貌、家世、才情、无一不出挑,会有爱慕者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但是成宣自己也说了,那是三年前了。 现在三年过去了,这些当初为成宣怦然心动的少年,想来如今不是已经成了亲,便是早已定了亲准备成亲的。毕竟又有谁,会真的为了一个早已定亲的女子而蹉跎岁月呢? “……罢了,虽然我是你的母亲,但现在你的婚事,也不是母亲能做主的了,待你和鹤儿他们回了兖州,这京都的事情要好好与你祖父说,不要使性子。” 成家众人急着回兖州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成宣已经十六岁了,这头与白济通退了亲,没了婚约在身,自然是要赶紧再寻上一门亲事,这晚一天回到兖州,成宣就多被耽搁一天。 成宣点了点头:“母亲,我知道的,只是这一次到底是连累了阿隼,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成夫人道:“这你就不要多想了,左右阿隼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大夫说了好好将养的话,能好的。” “但愿如此……” 母女说着话的功夫,成夫人已经用那支玉钗重新替成宣绾起了长发。 最后又抚了一下成宣的长发,神色不无惆怅:“宣儿心里可后悔了?毕竟若是这婚约仍在的话,你日后便是太子妃,乃至是皇后的长嫂了……” 成宣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脑海里浮现出了,清晨时候退亲时在白家看到的白济通的样子。 放浪形骸、目无尊长、自以为是…… 除了一个好的出身之外,竟是一无是处。 “母亲,若要说后悔的话,我只后悔当初答应了与白家的婚约,以至于现在连累了阿隼,至于白济通……” 成宣突然轻蔑一笑:“他可沾不上柚儿的光,更遑论是他的妻子了。虽然女儿注定当不成太子妃的嫂子,可女儿依旧是白家十二小姐的好友,是她信赖宣姐姐,母亲您别忘了,可是柚儿她先写信来提醒我的白济通的不是的。” “我若是真嫁给了白济通,怕才是与柚儿这个未来的太子妃渐行渐远了。” 外界所有人在听过了,成家退亲和太子求亲的事情之后。 基本上都在嘲笑成家因小失大,转眼间就失了板上钉钉的后族亲家。 但更多最先得到消息的京都世家,却是在这当中听出了一些别样的可能。 本来白济通作为被退亲的那一个,哪怕不影响他日后再说亲,但至少在刚刚被退亲的时候,总归会有一段无人问津的尴尬时期。 毕竟大家都是世家,都是有头有脸的,别人刚不要的,怎么能马上就涌上去呢? 但白济通作为日后太子妃的哥哥,那就不一样了。 要知道,世家大族之间向来就讲究用联姻来巩固彼此的关系,譬如白家与成家之前就是如此。 但可以联姻的最必要前提条件便是,家族里要有可以联姻的对象! 而在这一点上现在的皇族杨家历来都是及其尴尬的,因为杨家的子嗣实在是单薄的可怜。 杨家还是世家的时候,虽然算不上顶级世家,但实力也是极为可观的,因而自然会有不少其他世家想要与之联姻,更遑论现在的杨家早已是摇身一变,成了凌驾与世家之上的皇权拥有者。 自从太子杨昭明降生之后,盯上了太子妃之位的各路世家,不知凡几,但没有一家能够撬动敬德帝。 现在,太子妃之位落到了白家的十二小姐头上。 别看白纤柚只是白家的小姐,但事实上白纤柚的背后站的可是两大顶级世家,除了白家之外还有白纤柚的外家,也就是大夫人的娘家,钟家。 面对白家和钟家的双重顶级背景,其他世家自然是不得不偃旗息鼓。 但同时,却也给这些世家提供了另外一个思路。 与皇族杨家的孩子少,但是白家和钟家的,好像不算少! 特别是白家的女儿尤其多。 既然注定嫁不成太子,那么娶了未来太子妃的姐姐妹妹,或者是将自家的女儿嫁到白家去,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正文卷 第187章.吾之蜜糖 () 从确定成宣一行人已经离开京都的第二天开始。 白家便渐渐门庭若市起来,每天都有人上门来打探白家子女的婚嫁情况,其中更有甚者,干脆就学着当初安郡王的举措,直接抬着礼物上门求亲。 这些人求娶、打探的对象自然也不尽相同,其中被问的最多的就是,白家三少爷白济通、六少爷白济远、八少爷白济逸、以及四小姐白纤楠、五小姐白纤桦和六小姐白纤桐。 这六人都是年龄已经超过了十岁的,虽然准确来说,只有白济通、白纤楠和白纤桦是真正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而白济远、白济逸还有白纤桐都是才十岁刚出头,婚姻之事大可不必现在就提上日程。 但架不住登门打探的人中,多得的担心自家下手晚了,要被他人捷足先登的。 在他们看来,孩子既然已经长到十岁了,那么聊聊婚姻大事,也算不得是突兀了,毕竟早一日定下来,就能早一日与白家以及众多与白家交好的大世家,乃至是皇室杨家攀上关系。 想一想,自家的儿子若是在外头碰见了太子殿下,本来只能介绍自己是某某家哪一房的谁谁,太子一日要见那么多人,记得住吗?就算勉强当时记住了,日后想来也不会再有多少的交集。 毕竟想与太子结交的世家子弟多了去了,若是有一个算一个的话,那太子天天光是交朋友怕是时间就不够用了。 但自家的儿子若是和白家的姑娘敲定了婚约,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遇太子当面,就能直言:太子殿下,我是您未来的连襟。 这样一说,还怕无法与太子深交吗? 想法很是丰腴,但现实却很残酷。 从八月十六那一日安郡王登门,到现在已是九月初了。 半个月时间里,登门的不知凡几,但真正见到了白家主人家的,却只有寥寥几人。 午后的致宁院中。 景伍正帮着大夫人处理内院的开支账目。 二夫人火急火燎、气急败坏地赶到了致宁院。 “大嫂,真是气死我了。周家那位又来了,她头次来的时候,我就与她说了,纤楠已经定了我娘家的侄子了,我还当她那次是听见去了,却是不想今日又来了,居然还口口声声地说我骗她。” 看着往日里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妯娌,今日居然如此恼羞成怒的样子,大夫人不禁揉了揉隐隐发胀的额头,放下手中的账册。 大夫人一边示意二夫人先坐下,一边疑惑开口问道:“纤楠的婚事,两家基本上都已经敲定了,就等着来年开春之后过六礼了,这差不多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何来欺骗一说?” 白家与二夫人的娘家王家,在白纤楠与王家少爷的婚事上,从来都是大大方方的,甚至连两个当事人都没有丝毫避讳,两家亲上加亲的态度可以说是十分明显了。 因而这几日来,虽然询问白纤楠婚嫁情况的不少,但基本上都是借着白纤楠作为由头,合理过渡到其他两个白家小姐身上的。 二夫人一听大夫人这话,恨恨地一拧手中的帕子。 郁愤道:“她说纤楠和我那侄儿连纳采都没有过,算不得什么正经的婚约,她家的是嫡子,比我那庶出的侄儿更适合纤楠,让我不要胡搅蛮缠,坏了纤楠的好姻缘。” “大嫂你说这是我胡搅蛮缠,还是周家的那位混不吝?就她那个儿子,还好意思说是好姻缘,我听逸儿说那就是个肥头大耳,脑满肠肥的,十五六岁的人了,自己个连个马都上不去,还得要四五个下人抬着上才行,就这样的,我是一点没有看出哪儿比得过我那侄儿!” 二夫人嘴一点不带停,愤愤不平地数落着,显然是被那周夫人给气急了。 另一边的大夫人,再次揉了揉额头,她这几日也被这些层出不穷上门的,烦的不行。 白家大半的子女都在大房,大夫人作为嫡母自然免不得要关注大房子女的婚姻之事,虽然上门的人中她真正见的不多,但凡是上门的总归也要废了功夫斟酌一二。 当然上门的其实远远不只有谈论婚嫁的,还有许多家中没有合适的子女的,搜肠刮肚,联系了上下百年间与白家的关系,特意来上门恭贺的也不在少数。 前者大夫人还能拿乔着斟酌一二,后者却是不得不露个面表达一下感谢。 此时,二夫人又拿这些事情来与大夫人说道,大夫人是真的一个字都懒得多说了。 景伍这几日一直都跟在大夫人的身边,自然瞬间就明白了大夫人的情绪。 景伍先是手脚麻利地替二夫人上了一杯微凉的茶水。 然后也不立刻离开,而是站在二夫人身边笑意盈盈道:“二夫人,那周家夫人可是与您往日有旧?” 二夫人接过茶水,先是喝了大半杯后,才回道:“认识而已。” “那周夫人为何要寻您来说四小姐的婚事?不论四小姐和王家少爷的婚事商谈到何程度了,您虽然是四小姐和王少爷共同的长辈,但不论是四小姐或者是王少爷都是父母俱在的,这怎么都劳烦不到您这啊。” “怕是,那周夫人另有所图。” “图什么?我又没有女……” 一句“女儿”生生地卡了一半在喉咙里,二夫人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确没有女儿,但是有儿子啊! 而那周家夫人可不只是有儿子,还有个刚八岁的女儿! 二夫人一脸复杂地看着景伍,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景伍也是八岁,可眼下景伍虽然做事妥帖,但看着纯粹就是小孩样。 她是真想象不到,才这么大点的孩子,就要说亲了?要当她的儿媳妇了? “这也太心急了……”,二夫人嘟哝了一句。 另一边,正头疼的大夫人自然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白济逸的婚事,倒是轮不到她来操心。 但白纤楠的婚事,的确是要加快进度了。 白纤楠这几年,虽然偶有逆反,但总得也算是无伤大雅。 若是任由原先的进度来安排白纤楠的婚事,怕是到她死了,白纤楠都还没有到出嫁的日子。 两年之后嫡母一死,怕是还要耽搁。 她的一双儿女还小,她只能尽量铺平道路,至于林氏的一双女儿自有她们的父亲去操心,倒是白纤楠…… “二弟妹,你若是得空了,给你娘家兄弟报个讯,就说这两家的婚事,还是尽早过了六礼,现在这一出出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怕是和那周夫人有同样想法的也不在少数。” 二夫人一听这话,先是一怔,随后迅速扬起笑意,起身。 “哎……大嫂,那我就不叨唠你了,先回去了。” 完全没有了,刚来时的愤懑。 正文卷 第188章.孙家嫁娶 () 二夫人走后,大夫人并没有立刻重新拿起原先在看的账册。 反倒是拿出了放置在角落的一叠名册。 景伍扫了一眼,觉得自己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那好像是这半个月来,由前院负责招待的管事记录下来的。 那些想与白家结亲的众多世家的名册。 大夫人看得认真,景伍不敢出声打扰。 一时之间,书房内除了两人轻浅的呼吸声,以及大夫人手中名册的翻动声,就再无其他声响。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景伍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站得僵住时。 大夫人才终于放下了手中已经来回翻了好几遍的名册。 抬手捏了捏人中,大夫人面露出些许的为难,然后不无嫌弃道:“都是些歪瓜裂枣,上不得台面……” 景伍此时觉得自己的膝盖小腿快要站废掉了,见到大夫人终于放松了下来,她也跟着偷偷地动了动小腿,来缓解酸胀。 动作不大,但大夫人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 抬头看了眼景伍,大夫人不禁失笑,然后抬了抬手,指着对面的椅子对景伍说道:“你不必如此拘谨,去坐着休息一会,你是来帮我的,但并不是我这的下人,随意一些不出大纰漏即可。” 景伍赶紧应了声“是”,挪着双腿,坐到了离自己最近的位子上。 她已经顾不上大夫人这话,究竟是有几分是真情,又有几分是假意了。 因为景伍是真累了…… 在二夫人来之前,她就已经站了好一会了。 景伍坐定之后,才发现大夫人正看着自己,面无表情看着的那种。 于是景伍僵硬地咧了咧嘴,疑惑问道:“大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大夫人听到景伍的话,反倒是对着景伍,温和地笑了笑。 “景伍,你很聪明,但是你要记住,除了至亲的亲人之外,人与人都是以利益相勾结的,你能想到的,二夫人也自然能够想到,况且她作为当事人,比你更加清楚他们之间究竟说了些什么,那周夫人也不是个傻的,自然明白什么事情该找什么人。” 已经坐定的景伍,瞬间僵住。 这一种僵,不是来自身体上肤浅的皮肉,而是从她的不停跳动的心脏中迸发出来的。 大夫人的话就如同一剂强烈的麻药,打到了她的心里,随着心脏每一下的跳动,僵麻的感觉就随着从心脏经传而出的血液,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我……”,景伍开口,却觉得好像就连喉咙都僵麻住了。 大夫人笑意不减,很是有些和蔼的感觉。说实话,抛开身份上的偏见,她的确是越来越喜欢景伍了。 大夫人道:“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些自作聪明了?” 景伍眨了眨眼,僵硬点头。 “你不必妄自菲薄,就你现在这个年纪,能通过二夫人的只言片语,推断出周夫人的意图,已经很厉害了,与你同龄的孩子里,我没有见过比你更加心思细腻的了。就算是换了纤?在你现在这个年纪碰到这种事情,怕是只会坐着与她二婶一道,声讨那周夫人。” “你只是下意识地去考虑了对你来更为陌生的周夫人,是不是有什么更深的意图,却忘记了去想,你熟悉的二夫人的举动,是不是也有什么隐藏的意图。” 景伍有些分不清大夫人这话,究竟是安慰还是点拨,亦或者是两者兼有? 沉默了一阵,最后景伍讷讷道:“景伍不敢和大小姐相比。” 白家小姐白纤?,景伍并未见过,但这并不影响景伍知晓白纤?的大名。白大小姐当年未出嫁时,被誉为世家贵女之首,而皇室当中也并无公主,因而在白纤?的少女时代,白纤?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贵女,就连老太爷也时常感慨自己的长孙女不是个男儿身,否则一个白纤?就能保白家六十年无虞。 大夫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再多说。 她自己生的女儿自然自己清楚,不过景伍这样说,她当然也不会介意。 “对了,景伍。三夫人的侄女,就是孙家的那个孙香茗,你可熟识?” 大夫人话题突然的转移,让景伍有些愣神。 片刻之后,她才回过神来。 景伍道:“只是认识,孙小姐长得极好。” 好到引得白济通,得不到孙香茗,就四处找与孙香茗相似的替身。 前头就有一个带去了安平镇的百灵,之后又有成家退亲那日爆出来的“姨娘”,听说这几日又寻了个眼睛像孙香茗的。白济通的身边,一直就没有断过女人,而其中居然有一大半可以认为是孙香茗的替身。 想到此处,景伍不禁愕然看向大夫人:“大夫人,您不会是想让孙小姐嫁给三少爷。” 大夫人既没有点头承认,也没有摇头否定。 只是突然说道:“刚刚整理名册的时候,才发现孙家居然也上过门,孙家想替孙香茗的哥哥求娶白纤桦。” 孙家的情况如何,景伍还是知道的。 从十五年前,出身孙家的三夫人,被赶鸭子上架嫁给白三爷,就能看出来,孙家是真没落。即便这几年,孙家因攀着白家,情况好了许多,但也绝没有好到能娶个白家小姐回去的地步。 景伍吃不准大夫人究竟是在说白纤桦的婚事,还是想说白济通的婚事,只能顺着大夫人的话说道。 “景伍觉得这应该不是三夫人的意思,而且想来五小姐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景伍可没有忘记,白家五小姐的心气可是很高的,当初她用了读心泪的时候,白纤桦可是想要当太子妃的。有这样想法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乐意嫁到一个早已没落的小世家。 大夫人此时似笑非笑说了一句:“你倒是挺了解白纤桦。” 然后不等景伍作出解释,就继续说道。 “景伍你若是歇息好了,就去一趟三房那儿,我听说三弟妹的嫂子可是小住有几日了,你去把三夫人还有孙家的夫人都请了来,就说我这儿有要事相商。” 大夫人不多解释,景伍也不好再多问。 点了点头,景伍就马上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应了声“是”,然后又对着大夫人福了福之后,退出了大夫人的书房。 一时间吃不准大夫人的意图不要紧,时间会很快告诉她答案。 正文卷 第189章.白家长孙媳 () 秋分刚过,白日就开始渐渐地缩短。 景伍在走出了延鹤堂几十米后,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她的身后。 此时,远处的落霞山,几乎被晚霞完全遮蔽住,只有零星一些青黛色的山体,间杂在云霞之中,却也并不真切。 金橘两色相织着铺满了整个苍穹,密密麻麻如同燃起的焰火,笼罩住了朴拙的延鹤堂。 又美,又不真实。 之前大夫人让景伍去请三夫人和孙家夫人的时候,景伍就大致猜到了大夫人,应该是打算插手白济通婚或者是白纤桦的婚事。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大夫人会如此独断,几乎没有给三夫人和孙夫人任何考虑的机会,先是态度极为坚决地否了孙家想要,求娶白家五小姐白纤桦的想法。 然后不等孙夫人再开口争取几句。 大夫人就继续道:“虽然你家的儿子和我白家的姑娘无缘,但你大概也是知道的,我大房的长子,也就是白家的三少爷白济通,很是迷恋你的女儿。本来碍于他还有婚约在身,你家姑娘年纪又小了些,两人就算是缘分深,到底也是没可能的,但现在,既然又有了转机,依我看来,还不如合了孩子的心意,就是不知道孙夫人你意下如何了?” 大夫人说这话时的语速不快,为的就是让孙夫人能够充分消化她的话。 但大夫人话都说完了,孙夫人却是一脸的呆愣,错愕。 可实际上,彼时的孙夫人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脑子里满满当当的就只有一个“好”字。 这可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本来替她家儿子求娶白纤桦,对孙家来说就已是难事一件。但孙家老爷和夫人想着,白纤桦毕竟只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还有个无甚出息又阴阳怪气的庶出父亲,本来也寻不到什么好的婆家。所以犹豫了几天之后,也就大着胆子向白家这边提出了求娶之意。 她的小姑子能明媒正娶嫁进白家,她的儿子怎么就娶不了一个白家的私生女了? 抱着这种想法,孙夫人在前几日被三夫人拒绝之后,直接就没有回孙宅,反而是强赖着在三夫人那,住了下来。 但时间拖得越久,孙夫人心里其实就越是明白,这件事远没有她以为的那么简单。 加之以前向来对她爱答不理但也没有什么出格举措的白纤桦,这几日多次出言羞辱于她。 孙夫人心里其实已经放弃了,只是碍于颜面问题还执拗着而已,说白了就是还没有找到台阶下。 所以当大夫人明确拒绝她的时候,孙夫人面上尴尬焦急,心里反倒是松了口气的。 但不等孙夫人出于形式,再争取几句。 峰回路转! 大夫人居然看上她的女儿,要让她女儿嫁到白家,当白家的长孙媳! 都说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白家大夫人是打一巴掌,给一片枣林啊! 思绪万千之际。 孙夫人看到眼前的大夫人露出了探究的神情,猛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失态了,孙夫人赶紧闭上了她因为惊讶而大张着的嘴巴,但想了一想,又张开了嘴,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表达一下看法,毕竟白大夫人可是问了她“意下如何”,但偏偏那一刻孙夫人的脑子里却是怎么也想不出来应该说些什么。 “哈哈哈哈……” 最后,孙夫人发出了一阵,尴尬而又热切的笑声。 一旁的三夫人十分尴尬,大多的尴尬是因为她娘家嫂子的表现。当然除了尴尬,三夫人也惊讶于大夫人要帮白济通当下孙香茗的决定,但三夫人没有多言,她清楚地知道,这当中无论是白济通还是孙香茗,哪一个都不该她来过问的。她能帮着白纤桦挡掉一些诸如她娘家这般的人家,已是万幸了。 白济通和孙香茗的婚事。 孙夫人没有异议,三夫人也不反对。 大夫人就自然忽略了“父母之命”中的“父”。 “既然孙夫人没有意见,那明年三月初九的婚期还是要赶的,毕竟这请帖早就发遍了世家圈子。择日不如撞日,孙夫人这会儿就和我一道,将这事去禀了老太爷和老夫人,今日就权当是纳采了。” 孙夫人本来想说,明年的三月初九会不会太赶,毕竟她家可是什么准备都没有,但转念想了想,她家好像也没有什么能准备出来的,也就听之任之了。 甚至一点都没有觉得,这样男方完全占了主动的婚约,有什么不对。 一行人来到延鹤堂。 老夫人听完这事,一脸的古怪,但却一言不发。 倒是老太爷抬了抬眼皮,看了大夫人一眼。 随后说道:“那就这样,也好让他安分一些。” 听了这话,孙夫人简直就是大喜过望,这一路来延鹤堂,她心里可是没底的很。但偏偏她又诡异地觉得这事一定能成! 毕竟,一回生二回熟…… 果然她的直觉是对的,孙家注定是能靠上白家的! 老太爷点头了,大夫人也就彻底没了那点小顾忌。 于是接下去,大夫人以白济通早已定下的来年三月初九的婚期为由,当着老太爷和老夫人的面,又直接与孙夫人敲定了更多嫁娶上的问题,进度之快,令人咋舌。 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白济通与孙香茗的婚事,基本已经被大夫人单方面,完全敲定了,其中包括六礼细节、聘礼数量、白家私下补给孙香茗的添妆等等。 对这些老太爷和老夫人都没有主动提出意见,他们只是坐着,偶尔点点头,表示赞同。 反观另一边的孙夫人就完全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了,虽然大夫人每说一些都会征求她的意见,孙夫人也积极回应了。 但实际上,孙夫人一直被大夫人牵着鼻子走,完全就是应声虫。 正当孙夫人越发听得晕晕乎乎之际。 “哐当”,破门声响起,吓得她一个激灵瞬间醒过神来。 孙夫人抬头望去,一个身姿纤长的青年正逆着阳光走了进来。 斜阳交织着,虽然有些看不清青年的脸,但那一身在阳光中熠熠生辉的衣衫,和青年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派,无一不在向孙夫人阐述着青年的显贵。 青年一步步靠近,似乎走得有些踉跄,那双阴郁的眼睛,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落在大夫人的身上。 “钟氏,你又想要摆布我到何时?我的婚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决定,你有什么资格!” 此时的景伍就站在大夫人的身后,白济通眼中的“疯狂”,她看得是一清二楚。 看着不断走近的白济通,暗道了一声:不妙。 上首位置上,一直坐着假寐的老夫人,在听到破门声时,也是惊了一下,待看清来人是谁之后,瞬间变成了又惊又怒。 这个孙子是彻底废了! 老夫人沉着脸:“白济通,你放肆!你是院里没人伺候了吗,还是你没手没脚了,衣服穿不好,头发也梳不好,你这副鬼样子给谁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是你的母亲,自然能决定你的婚事。” “母亲?呵……不,她是我的仇人!杀……!” “啪”,老太爷突然忽得睁开了一直半阖着得双眼,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发出了一声巨响,同时也打断了白济通想说的话。 大夫人杀了方氏的事情,虽然知道的人不少,但知道的人都是白家的,都被老太爷和老夫人下了死口,若是白济通此刻口无遮拦地说出“杀母仇人”,孙家虽然破落,但到底不是白家可以随意处置的下人奴才。 “闭嘴!”,老太爷瞪着白济通,怒斥。 随后老太爷又抬手指向了一旁正一脸震惊的孙夫人。 “你还想不想要那个女人了!看看那是谁!” 白济通向来敬畏老太爷,老太爷一说“闭嘴”,眼神一扫来,白济通瞬间就白了脸,哑了嗓。 他木呆呆地顺着老太爷手指的方向看去。 连日的醉酒和晨昏不定,早已让白济通精神生出了恍惚。 孙夫人的脸,看在他的眼中,先是渐渐地模糊,然后又渐渐地清晰起来。 “……茗儿。” “我好想你啊,你为何都不来看我?” 情真意切,委婉柔肠。 与刚刚阴郁暴敛的那个白济通,完全的判若两人。 大夫人可没有心思看白济通诉衷肠。 “你的消息倒也灵通,你不是钟情孙家的小姐吗?作为你的嫡母,我自然也是不忍你受相思之苦的,左右孙家也是白家的姻亲,亲上加亲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好叫你知道,这便是孙家的夫人,也是你日后的岳母。” 大夫人的话头引到了孙夫人的身上。 孙夫人顶着白济通炽热的目光,温柔一笑。 “三少爷,我家茗儿年纪小,任性了些,日后还要请您多担待。” 白济通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只是片刻之后。 他竟是柔声与孙夫人还了句,“好”。 … 当日白大爷回到白府的时候已是深夜了。 宵禁自然是有的,但宵禁禁锢的从来都不是他这样的人。 这半个月来,白大爷很是威风了一把,日日都有与他宴请,套近乎的人。 虽说白大爷觉得这些人在层次上,参差不齐了些,但他并不介意。 无他,就是高兴。 今日他便是应邀去了个同僚家中吃酒。 此时回到了秉正院的白大爷虽然有些醉意阑珊,但他还是换了身衣服便去了他的书房。 “积谷,今日可有什么特别的拜帖没有?” 白大爷照例进行了询问,即便这些递上拜帖的人,他可能一个都不会见,但是这并不影响他想要知道都有些什么人想要见他。 “回大爷,今日递到秉正院的拜帖有五份,其中有四份是指名来拜会您的,管事也都暗惯例探了话了,都是想要与白家结亲的。” 白大爷噙着笑意,眯着眼:“那还有一份是找谁的呢?怎么会送到我这儿来的。” “大爷这份有些特别,您也是知道的,这几日的访客颇多,但基本上就算是来递贴的也都是正主过来的。但这份却只是小厮递来的,那小厮自称是魏家的家奴,他家少爷新到京都,希望能拜会白家长辈。” 听到“魏家”,白大爷突然面露思索。 “哪个魏家?京都里没有听过哪个世家是魏姓啊……噢,不对,外头来的。” 白大爷抬眼看身边的积谷:“没说哪儿来的?” 积谷摇了摇头:“管事说那小厮来得匆忙,递上拜帖之后,只是简单说明了来意后就转身离开了。” “这倒是奇怪,拜会他人,却不知道要自报家门?” 积谷道:“大爷,您要不看看拜帖?” 说着便从一堆拜帖之中,抽出了一封烫金雕花的,递与白大爷。 白大爷皱眉接过,一股富贵气息扑面而来。 还没有打开,白大爷便先轻啐了声:“浮夸……” 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小辈,一点士族风骨都不懂,俗不可耐! 虽然心中有些鄙夷,但白大爷还是打开了手中的拜帖,毕竟连个拜帖都能烫金雕花,也不会是什么穷苦人家。 … 子夜。 京都内城的一个三进的院子里,一盏幽幽的烛火在庭院之中,随着风若明若暗。 一只柔白细腻如女子的手自夜色中探出,拔了拔烛芯。 烛火瞬间明亮了起来,手主人的容貌也跟着一同清晰起来。 眉眼柔媚,艳若春里桃李。 但却一眼,就能让人清晰地认识到这是个男子。 美艳男子没有开口,他的身后此时传来一声叹气声。 另一个男子正抱着把剑走来。 “你之前做的事情,主子已经都知道了,我真是不明白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吗?深入内宅,就为了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美艳男子笑了笑,艳得让人心生欢喜:“我处理得很干净,你不用担心我。” 抱剑男子“嗤”了一声:“谁担心你了?我巴不得你被主子处置了,只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主子能查到的事情,你能保证白家查不到?” “魏谨道,你功夫不怎么样,心倒是挺大的。” 面对抱剑男子的嗤笑与挖苦,那美艳男子却也不生气,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意。 “我心里有数,还有我现在不叫魏谨道,我是魏琅,你可不要再叫错了。” 正文卷 第190章.徐家与魏家 天道之子辅助系统! “居然是这个魏家。” 白大爷拿着手中的烫金拜帖,神色变化连连。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魏家,居然会是青州的那个魏家。 青州魏家原先只是一个中等世家,算是青州徐家培植出来的马前卒,不过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魏家和徐家早已是难解难分了,不分彼此了。 至于徐家,就是与白家、钟家、成家齐名的四大世家中的最后一位。 事实上,此间的众多世家,但凡是家中有读书人,有入仕的,家中有些底蕴的,大着胆子便是敢成自己为世家的。但世家并没有一个准确划分实力的根据,大世家或者中小世家的说法,更多的都是靠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名声和各家对整个朝堂的控制影响力来判断的。 唯独四大世家是个例外。 白家、钟家、成家、徐家能够从众多实力相差无几的世家之中跳出来,成为事实意义上的第一梯队。都是因为几十年前,这四家就是逼迫前朝皇帝退位禅让的主力军。 是这四家先起了头,联合了其他众多世家,形成坚实的世家联盟,与当时岌岌可危的皇权形成对抗。 最后的结果就是,世家联盟取得了胜利。 虽然最后的皇位莫名其妙落到了当时只能算是跟着捡漏的杨家头上。 但前朝皇室留下的诸多财富却是彻底滋养了,作为世家联盟领头羊的四大世家。 经此一役,白、钟、成、徐四家才算是真正坐实了四大世家的名声,彻底与其他世家拉开了距离。 与热衷于抱团取暖的白、钟、成三家不同,徐家算是个奇葩,在儿女婚事向来放任自由,哪怕自家的儿子想要当别家的赘婿也是可以的。 起初众人只当这是个玩笑话,毕竟徐家虽然是这么说的,但也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直到二十年前,徐家当时的嫡次子,看上了魏家的独女,魏家因为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是想要招赘的,徐家少爷便主动表示愿为赘婿。 结果,徐家不仅没有阻拦,还欢天喜地得将自家儿子嫁给了魏家。 成就了“一时佳话”。 想到魏家和徐家之间的渊源。 白大爷一脸古怪地喃喃道:“这魏琅怕就是那徐家少爷的孩子……” 本来该是徐家正儿八经的少爷,偏偏却因为有着不着调的长辈,姓了魏。 这魏琅也算是个苦命的人儿了…… 积谷作为白大爷身边最得力的小厮,自然也是对错综复杂的世家圈子了解颇多的。青州魏家和徐家之间的关系也不是什么隐秘之事,积谷自然也是知晓的。 “那大爷您可是要见一见这魏家的少爷?” 白大爷缓缓合上手中的烫金拜帖,此时他的醉意已经又消散了不少,白大爷沉思片刻:“见,虽然姓魏,但是骨子里到底是徐家的人,备不住徐家哪日开窍了,要召回被他们嫁出去的儿子呢?” “况且,这些年徐家偏安一隅,我也有许多年都没有见过徐家的人了,说不好这个魏琅还是个转机呢?” 积谷道:“那便定初十那日,大爷您看可行?” 齐朝的官吏,每十日休沐一日,初十便是白大爷最近的休沐日。 白大爷点了点头,随即又挥了挥手:“安排下去。” 积谷应了声“是”,脚步却犹豫了起来。 除了这些例行公事的,白济通与孙香茗之间的婚事,积谷很是不确定,是不是该由他来告诉大爷。 虽说现在白大爷每天都是乐颠颠的,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但那都是因为十二小姐白纤柚的太子妃之位稳了。 可积谷心里很清楚,大爷对三少爷的失望却依旧实实在在存在着。 这几日上门表露愿将自家女儿嫁给三少爷白济通的人家亦是不在少数,可但凡是表达了这个意思的,大爷一概不顾,听都不愿意多听。甚至差人将那些拜帖之中明确提到了白家三少爷白济通的,一份不落全都送去了致宁院。 但即便是这样,积谷还是无法确定,大爷这是彻底就无视三少爷了,还是一时赌气。 白大爷正在“欣赏”其余几份拜帖,抬头见到积谷不仅没走,还一脸的举棋不定。 便疑惑道:“可是还有什么事情?” “大爷,是三少爷……” 积谷还没有说具体发生了什么,白大爷这头已经抬起了手,示意积谷不要再说。 “他的事情,我不想管,你无需报到我这里来,有什么事情就到致宁院去寻大夫人。” 顿了顿,白大爷继续补充道:“尤其是他的婚事。” 白大爷的想法其实很无赖,对白济通他的失望恼怒是不少,但他倒不是真的不想要白济通这个儿子了,他只是觉得既然是大夫人做主退了白济通的婚事,那么自然得由大夫人再帮白济通寻个合适的结亲对象。 至于大夫人选出来的最后到底是合适还是不合适,那是之后要谈的问题了。 白大爷可不觉得这半个多月里,上赶着来拜访的人家里,有哪一家是能衬得上白家的,毕竟真正与能与白家相当的世家,怕是才刚刚收到白家出了太子妃的消息。 所以他完全没有想到居然就在这个当口,大夫人已经完全略过他,重新替白济通定了成婚的对象,而且就连他的父母甚至是白济通本人都已经点头同意了。 只有他还主动地蒙在鼓里。 … 一刻钟后。 景信就收到了白大爷要见魏琅的消息。 此时的景信并不在自家的小院里,反倒是在早已人去楼空的满香园。 事实上,从满香园事发到现在,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有一半的夜晚,景信都是在满香园度过的。 倒不是景信还没有查明满香园事件的原委,只是景信觉得这样的真相,反倒是要比白三爷那些神神叨叨的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尤其是现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满院子的桂树并不因人的去留而产生什么变化。 她们自顾自地生长着,茂盛又自在。 与大半个月前相比,此时桂树上的桂花不减反增,馥郁更甚,但很快,气温就会越来越低,几场秋雨再过,这里的桂花就会在几日内凋敝,最后只剩下一些绿叶。 “魏?还真是有趣……” “也不知道,景伍那孩子,能不能全身而退。” 正文卷 第191章.当事人 ,最快更新天道之子辅助系统! 话说回最近的当事人白纤柚。 起先大夫人是想要将这婚事先瞒着白纤柚的,但架不住致宁院说小不小,说大也就那么点大,再加上白纤柚还是个活泼好动喜欢到处瞎晃的,虽然时时有丫鬟看顾着她,也白纤柚只要想,基本都能顺利突围。 那日安郡王离开之后,没多久致宁院的堂屋内就几乎聚集了除了老夫人外白家所有的女眷。 这么多女眷你一言我一语,动不动再哄堂大笑几下,白纤柚的房间离得再远,多少也能听到些响动。 于是六岁的白纤柚仗着自己矮,找了个死角位置,大摇大摆站在堂屋的窗后偷听。 还没有偷听几句,正云里雾里,转头就与正欲去更衣的白纤樚撞了个对头,两人顿时大眼瞪大眼。 白纤樚下意识张嘴就想要质问白纤柚,为何要偷偷摸摸躲在暗处撞她。 但她转念想到来时路上,四姐姐白纤楠的嘱咐,咬了咬牙,跺了跺脚,忍下了。 “含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傻楞着等太子妃殿下怪罪吗?” 含蕊是老夫人新拨给白纤樚的婢女,是和含靛含紫同一批进白府的,但是年纪却要小了不少,才刚满九岁,在伺候白纤樚之前都是跟在紫檀身后打下手的,算是紫檀的小徒弟,人不算笨只是有些天真呆萌。 白纤樚说着“哼”得一声,绕过了白纤柚,气鼓鼓地继续向前走去。 倒是她身后的含蕊眨巴着眼睛,过了有两三次呼吸的时间后才意识到自家小姐在说些什么,她浑身突然就怔了一下:“……婢子含蕊见过太子……妃……额,是见过十二小姐。” 似乎有些怯懦,害怕。 但是不等白纤柚示意,含蕊自己就迅速起身,也跟着绕过了白纤柚,口中还大喊着:“小姐,小姐,你等等婢子,婢子不认识路……” 等白纤柚从这对活宝主仆身上愣过神来,她的面前已经围满了她的婶婶和姐姐们,还有景伍。 转瞬间,白纤柚被拥进堂屋,坐到了众人当中。 又半刻钟后,白纤柚终于明白过来这太子妃居然是在在喊她。 白纤柚懵懂地点了点头,忧心忡忡地问道:“那我以后,是要和太子住在一起吗?不能再住致宁院了吗?” 众婶婶和姐姐妹妹们瞬间哄堂大笑。 二夫人慈爱地解释道:“是啊,柚儿和太子成婚之后,就要住进东宫了呢,你这个傻孩子,每个女人成了亲都是这样的,二婶小时候也不是住白家的。不过若是柚儿想家了,左右咱们白家就在京都,回来小住几日还是可以的。” 白纤柚再次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二夫人一向都是白纤柚向往羡慕的对象,悠闲无拘束,还不像她母亲,总是会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 所以二夫人的话,对白纤柚有着超凡的说服力。 接下去不仅是二夫人,三夫人和四夫人还有白纤楠都对白纤柚描述了一番嫁给太子,当太子妃的种种好处。 白纤栎也见缝插针地补上了几句,倒是白纤桦冷着一张脸不愿与众人同流合污。 白纤柚懵懵懂懂地听着,懵懵懂懂地点头,她看着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都是在向她说明能嫁给太子这是一件好事,一件应该开心的好事,可是她地心里却始终有些不踏实。 下意识地,白纤柚愣愣看向自己的母亲。 恍惚间,她觉得她的母亲好像笑得有些假。 是因为又太累了吗? 同时,大夫人也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女儿的询问的目光,没多思考,大夫人对着白纤柚露出了平日里的微笑,温和而柔软。 接着,大夫人含笑又对着白纤柚点了点头,示意她不要害怕。 毕竟事情已成定局,与其让她的女儿担惊受怕的,还不如尽量在她死前将事情处置平顺。 一个微笑,一记点头。 白纤柚瞬间就被安抚住了,定下心来的她,也开始渐渐发现了婶婶和姐姐们对自己的吹捧。 一直注意着大夫人和白纤柚的景伍,此刻也。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她明白,这对母女都已经接受了事实的安排。 小孩子是禁不住吹捧的。 没几日之后,身为当事人的白纤柚就更加清晰地发现了众人对她态度的变化。 不止是致宁院里的下人丫鬟们对她更加恭敬了,往日里总会与她争锋相对的白纤樚偃旗息鼓了,爱摆出姐姐姿态的白纤楠变得温柔和煦了,就连她父亲见到了她也总是乐呵呵的。 六岁的白纤柚可远远没有到情窦初开的年纪,不知道什么是爱慕与倾心。 她只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太子妃这个身份似乎能带给她不少的好处,便渐渐开始如获至宝。 太子妃这个称号,只有她有,很好用,也很威风。 太子是个好人! 白纤柚极轻易地就接受了太子未婚妻的身份,并为此沾沾自喜。 …… 反观在孙宅里安安份份的孙香茗,却是一脸的愁苦。 她并不心悦白家的任何一个少爷,准确来说她虽然对琴瑟和鸣这样美好的词汇有着憧憬,但若具体到憧憬的对象,却是完全空白的。 前几日她的母亲告诉她,要去白家替她哥哥求娶白纤桦时,她就觉得心神不安。 她很不喜欢白纤桦,明明是个私生女,却永远骄傲如阳。 那些白纤桦生来就有的,她却要死皮赖脸才能挨得上。 她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自己活得还是很开心的,那时候的她没有贴身伺候的丫鬟,也没有那么多绸缎和首饰,但与她那时的玩伴相比,她是优越的,她家很大,大得可以让别家一起住进来。她的玩伴都会真心实意地称呼她一句“孙小姐”。 但后来,她的姑姑在白家日渐好过了,连带的她家的情况也好了起来。她开始有了好看的衣服和首饰,但她的玩伴却一个个从她家消失了。 母亲告诉她,她们和她不一样,她们都是些平民百姓,而她不一样,她是世家贵女。若不是孙家心肠好,愿意租出一部分空院,这些人一辈子住不上这样好的房子。 从那一天起,她就明白了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比如这孙家大宅,比如世家的身份。 而这些,都将成为她拉拽着孙家能够继续前行的筹码,一如当年她的姑姑。 正文卷 第192章.同去 天道之子辅助系统! 初十转眼即至。 辰时三刻,景伍来到致宁院。 按照往日的惯例,这个时间点正是大夫人刚刚从延鹤堂请安回来的时候。 然而当景伍熟门熟路来到大夫人的书房,却只见到正在准备茶水糕点的严妈妈。 严妈妈看到景伍,一脸的惊讶:“呀,景姑娘今早怎么来了?大夫人过会要去桂语堂见客,昨晚我明明让含紫去前院传话了,景姑娘不知道吗?” 严妈妈的表情并不像是撒谎。 景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昨夜不曾出过门,但是没有见到含紫。” 严妈妈明显窒了一下,随后干笑了一声,有些心虚。 这差事,大夫人其实是指派给她的,但自从她被人称作“妈妈”开始,传话这种小事已经多年不曾落到她的头上了。严妈妈自然是不满自己被大夫人如此当作是小丫鬟一般跑腿使唤的,转头就抓了正在偷懒的含紫,将这传话的差事甩给了含紫。 却是不想含紫竟是不把她的话当回事! 景伍看不穿严妈妈心里的想法,却是能感觉到严妈妈的为难。 索性便道:“既然大夫人有客要见,那我就不多叨扰了,严妈妈就当我不曾来过便好。” 她倒是想去看看白纤柚,但这两日白纤柚正被压着学规矩。 白纤柚自从觉得自己得了个威风凛凛的“太子妃”身份后就有些飘飘然,对于这点大夫人心中一直都是有数的,但大夫人自己又不忍责备白纤柚,不愿这剩余不多的时间里,和自己的女儿生出什么嫌隙来,干脆就脱手他人,给白纤柚找了个很是厉害的教导妈妈。 而这负责教导白纤柚的司妈妈不仅是厉害,更是个极为负责的人,管着白纤柚的同时,也总会下意识地去管住白纤柚周边所有的人,司妈妈才来了三日,景伍就已经被连带着训诫了两次。 所以现在若非必要的话,景伍拒绝和白纤柚“共同进步”。 景伍说完话,转身就要离开。 严妈妈赶紧随手捧了一碟子小点心:“景姑娘,这是大厨房的董大厨新做的山药糕,十二小姐也是很喜欢的,你带几块回去尝尝。” 见景伍停在了书房门口,严妈妈不由地提起笑容,心道:这景伍到底不是正紧的小姐,眼皮子就是浅,居然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她给递糕点。 因为角度的问题,严妈妈只看到了还站在门内的景伍,等严妈妈又走了几步,视野开阔起来。 视线却是瞬间对上了正站在景伍面前的大夫人。 “哐当”一声装着糕点的碟子失手掉落,严妈妈的笑容也同时僵在了脸上。 严妈妈不确定,她与景伍之间的对话,大夫人听到了几句。 膝盖一软,已经“噗”地跪倒在地。 严妈妈低着头,颤着声:“老奴……老奴……”,期期艾艾,语不成句。 大夫人瞬间收回了视线,她本是打算直接出发去前院桂语堂的,只是刚巧听到了书房这有说话的动静,便又折了回来。 大夫人对景伍道:“既然来了,那便一起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客人,你小心些不要乱搭话就好了。” 景伍楞了一下,觉得有些于理不合,毕竟她既不是白家的后辈也不是白家的下人,大夫人见客是绝没有理由带着她的。而且按照严妈妈之前的说法,大夫人至少昨晚的时候也是不打算让她陪着见客的,只是现在为何会突然改了主意? 景伍还没有想好婉拒的理由,大夫人却是已经转身走了,丝毫不理睬还跪在地上唯唯诺诺的严妈妈。 景伍只能认命地跟上,心里却想着一路上要如何婉拒大夫人。 出了致宁院,一路往前院的桂语堂而去。 景伍还在琢磨着要如何向大夫人开口,大夫人却像是早已看透了她的想法似的。 “叫你一道去,你便去就是,小小年纪顾忌这么多做什么。” 这下景伍就算是不想去,也不能拒绝了。 … 此时前院的大厨房正是热火朝天之际。 虽然早膳的点才刚刚过,但厨房就是这样,天没亮的时候就开始忙碌起来,一直到子夜时分才会安静一会,但也就那么一会之后,就又会开启新一轮的忙碌。 周而复始,无限循环。 “董大厨,您要的这个鸭子我已经处理好了,您看是先帮您用大骨汤给吊起来吗?” 一个面相极为憨厚的帮厨凑到董小安的身边,有些谄媚地说道。 董小安接过帮厨手中的鸭子,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最后点了点头。 原先还有些忐忑的帮厨,瞬间高兴的像是自己被提拔成了大厨一般,一边有些手舞足蹈地再次接过鸭子,一边连连点头哈腰。 “多谢,多谢董大厨栽培。” 然后便兴冲冲地提着鸭子吊汤去了。 大厨房里其他的大厨和帮厨无不露出鄙弃之气。 因为致宁院的指定,和一手出神入化的糕点手艺,董小安短短时间内就成了大厨房里的第一梯队。 这自然会动到其他人的利益,其他的大厨也想过要压制董小安,但无奈技不如人就只能望洋兴叹。 更何况还有六少爷这般混不吝的,总是三不五时地会来大厨房个“打秋风”,若是见到他们欺压董小安,怕是还要上演一出打抱不平。 这头帮厨的鸭子才刚刚进锅里,白济远已经大摇大摆地进了大厨房。 丝毫没有君子远庖厨的概念。 “董小安,你快给本少爷下碗面,什么样的都行,饿死本少爷了。” 见到董小安点头之后。 白济远找了个自认为合适的地方坐下,眼巴巴地瞅着董小安,等吃。 自从在致宁院吃过董小安做的菜之后,白济远就深觉自己平日里吃的都是大厨房糊弄自己的,但是他又可不好意思学着他“年幼”的妹妹一般,餐餐指定厨子。 于是白济远只能是想到的时候,就来大厨房找董小安做一些,说起来就是他还在长身体,容易饿。 “咕噜……” 各种食物交织的气息,加速了白济远饿的进程。 今日这董小安有些慢啊,怎么连面都没有提前备好啊? 正文卷 第193章.恶作剧 天道之子辅助系统! 白济远的目光实在太怨念,董小安是个哑巴没法解释,那个长相憨厚的帮厨见了赶紧解释道:“六少爷,今日桂语厅那有客人,因着有大夫人在场,这宴请的菜就得由董大厨来做,但是十二小姐那又不能耽搁,所以您多担待,再等上一等,或者您先吃一些糕点、点心之类的垫一垫?” “你说什么?” 帮厨心中一凛,这六少爷莫不是因为没能及时吃上面,这就要生气? “六少爷您恕罪,这这……要不您先拿点心垫一垫?” 白济远眼睛一白:“我问的是,你刚刚是说桂语厅那今日有宴?” “是……是啊……” 白济远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稳了稳心中冒出的悸动想法,强装出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对着董小安说道:“既然如此,那今日我就不劳烦你啦,只是你给桂语厅那做的可要多做上一些,你手艺好,客人若是吃了觉得好又不够吃了,那岂不是我们白家怠慢了。” 董小安惊讶抬头,有些意外白济远今日的“善解人意”。 但见着白济远一点不掺假的神情,董小安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本少爷就走了,对了,明日我想吃四色蒸饺,噢……糕点也给我准备一些,要多一些,明日约了太子,也不知我这妹夫是怎么回事,就爱吃这些甜腻腻的点心,多备一些,没得显得本少爷这当大舅哥的小气。” 董小安闻言再次郑重地点了点头。 白济远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当然点心他也没有忘,毕竟饿是真的饿了。 … 景伍跟着大夫人来到桂语堂的时候,桂语堂已经很热闹了。 丫鬟们穿梭着在进行最后的收尾和布置。 见到大夫人到来,众人赶紧停下手中的活计,纷纷行礼。 积谷也赶紧迎了上来:“大夫人安好。” “大夫人,客人已经到了前门,八少爷已经去前头迎着了。” “济逸?” 积谷尴尬地点了点头:“是,是八少爷。” 大房的夫妻俩要见的客人,却是隔房的侄子去迎的,大房若是无子也就罢了,偏偏大房有一嫡一庶两个儿子,明明横竖还要比二房多了一个。积谷作为一个局外人,都觉得尴尬。 但大夫人却是满不在乎点了点头,她早已经习惯了她丈夫对她儿子的无视,但凡家中有客上门的时候,她的丈夫大多时候都是羞于展示自己嫡子的,他觉得白济远会闹出笑话来。 反而时常带着白济通和白济逸。 现在白济通也成了她丈夫羞于展示的儿子了,她只有乐见其成的份。 大夫人挥了挥手对堂中的众多丫鬟说道:“不用打扫,布置了,你们各司其职。” 丫鬟们齐声应“是”。 大夫人一声令下,上一刻还在穿梭忙碌的丫鬟们,下一刻该离场的就井然有序地离开,该留侍的就迅速各归其位。 桂语堂一下子就静谧了起来。 大夫人挑了个位子坐了下来,有丫鬟立刻奉上了茶水和糕点。 景伍也赶紧跟着站到了大夫人的身后,安安静静地充当大夫人的贴身丫鬟。 大夫人目光巡视四周,并未发觉到什么不妥之处,但她偏偏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最后当她的视线落在积谷的身上时,才瞬间想起自己都到了,而把她唤到桂语堂来的丈夫却是不在。 大夫人于是皱着眉向积谷问道:“大爷呢?也去迎客了吗? “难道来的是魏家的那位徐家人?” 青州徐家和魏家的渊源,大夫人自然也是知晓的。 秉正院去致宁院传话的人,当时只是和大夫人说:明日会有青州魏家的人来拜访,宴请的地点就定在桂语厅,请大夫人明日早一些去桂语堂。 白大爷差人传了这样的话,大夫人便下意识地觉得,这来客应该是与他们身份和辈分都该是持平的。否则何须她早到等待? 但即便是那位,也不需要白家的家主去迎客。 而被大夫人问到的积谷此时反倒是一脸莫名:“回大夫人,来的并不是原先徐家的那位少爷,而是一个名唤魏琅的魏家少爷,估摸着应是那位徐家少爷的亲子,至于大爷这会儿应当是还在秉正院里。” 大夫人正要去拿茶盏的手,一下子就顿住了。 虽然和自己的丈夫渐行渐远,但对方的秉性却还是了解的,这般宛若恶作剧般的模糊传话,定然不会是她的丈夫,白家大爷的手笔。 大夫人的举止让积谷觉得有些不安,同时大夫人身后的景伍也已经意识到,大夫人可能是让人给恶心了一把,耍了。 见大夫人不说话。 景伍于是小心地问道:“大夫人那您要先去四周走一走吗?” 桂语堂和桂语厅是毗邻而建的,就建在繁园当中,靠近一大片的桂花树林。当下这个时节,在附近赏赏桂花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过了起初的惊讶与愤怒,大夫人反倒是笑了起来。 “不了,既来之则安之。” 而后大夫人随意唤过一个丫鬟说道:“去通知大爷,就说人已经到了。” “记住,可不要再传错话了,我能原谅两次,不代表我能原谅第三次,赶紧去,晚了就没意思了。” 丫鬟一脸的疑惑,转头去看积谷,积谷自然明白大夫人话中的意思,但偏偏他此刻又不能逆了大夫人的意思,于是只能点了点头。 秉正院就在桂语堂的附近,距离上相比起来反倒是前门到桂语堂的距离要远了许多。 丫鬟走后,大夫人安静地吃着茶水,丝毫不见羞恼之色,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给景伍说明了一下青州徐家和魏家之间的关系。 片刻之后,先到的是果然是白大爷。 白大爷进到桂语堂的时候,本是一脸的喜色,但当他看到堂内只坐着他的妻子时,笑容瞬间就淡了。 “这是什么意思?” 大夫人抬起头,笑意盈盈地回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既然我已经到了,那大爷您也该到了。” 白大爷看着大夫人:“不可理喻。” 大夫人笑容不减:“那我回去可好?” 两人正斗着嘴,堂外渐渐传来了少年人的嬉笑声。 白大爷松了口气:“夫人,你应该是来不及回去了。” “那就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当得起本夫人的等待!” 正文卷 第194章.心思 天道之子辅助系统! 景伍觉得自己大概是花痴犯了。 居然会忍不住一眼又一眼地偷看那个叫魏琅的少年,还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明明她从小到现在见过的世家贵少也不算少了,其中皮相俊美的也大有人在,单就说白家的几位少爷,就没有一个是长得歪的。 这魏琅即便是长相柔媚,气质稍显独特了些,也不至于如此吸引她的眼球。 就在站着的景伍心思百转之际。 坐着的四人已过了一开始的试探。 相互间的谈话已经开始趋向随意与和谐。 有些人天然就会给人以好感,这魏琅便是如此。 此时白大爷夫妻俩正对面而坐,魏琅和白济逸分别在他们的下首位置上。 谈话间魏琅已表明了自己的大致情况。 此次魏琅来京都既不是走亲也不是访友,而是受了诏命来京都当官的。 虽然官职并不显,只是个六品的内史省通事舍人,但结合魏琅的年纪,这样的官职品阶就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了。按照魏琅自己的叙述,他才刚满十六,比白济通还要小了两年,而白济通还在家中自怨自艾,终日厮混,魏琅却是即将要走上官场了。 大夫人呷了口茶,看向魏琅的神色很是有几分长辈的和煦。 魏琅不仅进度有度,待人温和有礼,还年少有成。 她私心里觉得这样的少年才是真是适合白纤柚的,不过这想法也就是在她心里想想,不说魏琅和白纤柚之间相差了十年,单是自己女儿和太子之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婚约,就容不得她再有别的想法。 而大夫人对面的白大爷,也产生了几乎和大夫人同样的想法。 白大爷问道:“贤侄,可是与上官处报了到了?改日得了空正该带着贤侄拜会一下内史令许大人。” 魏琅闻言赶紧起身谢过:“世伯有心了,只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世伯了。” 内史令是二品大员,是内史省的最高长官,而魏琅现在只是个六品的通事舍人,虽然两者都属内史省系统之内,但高低地位却是天壤之别。 “这有什么麻烦的?我与许大人关系颇密,昨日才刚一道吃过酒。这京都又没有你魏家和徐家的长辈在,而你你既喊了我一声世伯,那就是我的后辈,我这当世伯的自然该多多提携与你,你年纪尚小可能还不明白,能与上官多亲厚一些,不说自此可以平步青云,但至少坎会少一些。” 白大爷这话说得十分理所应当,又掏心掏肺。完全看不出今日是他第一次见到魏琅。 魏琅于是也不再扭捏,落落大方地与白大爷行了个敬礼,受下了白大爷的好意。 “那就劳烦世伯为我,操心了。” 接下去又是一阵的闲话家常,多数时候都是白大爷和大夫人问,魏琅答。 偶尔白济逸也会插嘴问一问青州的风土人情。 魏琅的口才极好,三两句的就说得白济逸心生向往。 眼看着沟通越来越热络,白大爷突然道:“不知魏琅你可有婚配?家中可给你定下了?” 一直表现得十分得体大方的魏琅,突然就红了脸。 “还不曾……” 白大爷内心惊喜,面上却是一副不认同地继续问道:“你虽年纪不大,但也并不算小了,怎的你父母也不替你相看起来吗?更何况你现在还来了京都为官,近几年内怕是不能再回青州了,这婚事不早早地定下岂不就更麻烦了?” 魏琅这一下脸更红了。 “父母希望我能找个自己心悦的,我……我还不曾遇到。” 魏琅这般优异的女婿人选可不多见,白大爷自然是不想错过的,至于配哪个女儿他却是还没有想好。 私心里他自然更偏向于白纤桐,但若是白纤楠更合魏琅的眼缘,那也是一出佳话。 白大爷张嘴还想再问魏琅更喜欢如何的女子,对面的大夫人却是早已看穿了白大爷的意图。 只是不论是白纤楠还是白纤桐在大夫人看来都绝不合适魏琅。 本来白纤楠不论是年纪还是出身,与魏琅都算是极为登对的,但白纤楠既然已经定了王家的少爷自然就不好二配,而白纤桐那就是个不定时的炸药,只有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让大夫人安心,自然也不可能拿她去祸害魏琅。 恰在此时,有丫鬟来禀:旁边的桂语厅已经备好了午膳。 大夫人直接以用膳为由,截断了白大爷想要深入的话题。 白大爷虽然心内有些恼怒,但也只能循着大夫人的意思,暂断了这个话题。 众人于是移步一旁的桂语厅。 桂语厅和桂语堂虽然毗邻,但直接相交两处的就只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径。当然,若是不走这小径自然也有别的路从桂语堂通往桂语厅,只是出了桂语堂就要先绕到大道上,再绕道去桂语厅,路程上大概要多出了一倍还要再多一些。 如此多人共同行动自然不适合走那小径,所以众人一出了桂语堂直接就走了大道。 然而他们不知的是,有个人早在他们出了桂语堂之前就已经蹿进了小径。 路程短,出发早,动作又快。 白济远自然是毫无疑问地赶在了众人的前头到了桂语厅。 他泰然自若地指挥着桂语厅里候着的丫鬟们:“赶紧的,开始布置起来,父亲母亲他们马上就到了。” 丫鬟们不疑有他,穿梭着就将一份份已经制成的佳肴布置上桌。 一时之间,香味四溢。 最后看了眼董小安准备的菜肴的确是加大了分量的,白济远瞬间就心安理得了起来。 然后迅速退到了厅外的大道之上的一个岔路口,假装自己刚好路过。 正好此时不远处的脚步声透过层层叠叠的桂树,不断地清晰起来。 白济远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望向众人来的方向。 疑惑,恍然,再而后做出了一副欣喜的样子,不断对着众人挥起手来。 “父亲,母亲……你们在逛园子吗?” “哎呀……阿逸也在阿……” “景伍,你也在呢……真巧阿。” “诶,这位兄台你是?” 正文卷 第195章.想蹭饭的白济远 ,最快更新天道之子辅助系统! 这一场“偶遇”当中唯一不尴尬的大概就只有白济通本人和魏琅了。 众人听到白济远的叫唤慢慢站定不动,看着就好像是在等岔路上的白济远走近一般。 但随着白济远逐渐靠近,原本还是笑容满面的白大爷,此时已是脸色渐沉甚至隐隐泛出了些许的黑。 白济远的动作和神态都太做作了,一看就是假装的! 白大爷觉得有一口郁气卡在了他的胸口,吐不出又下不去。 的确有客来访的时候,他大多情况下都会因为白济远过于跳脱而不考虑带上白济远作陪,但他也从来没有因为有客造访就限制白济远的活动。 若真是恰巧碰上了,其实介绍一番也并无不可。 但现下自己嫡子这明显是“守株待兔”的愚蠢行为,简直就是将白家的教养直接丢在了地上,还当着外人的面踩踏! 可偏偏就是因为有着魏琅这个外人在,他又不能对着白济远发作。 更让白大爷感到郁闷的是,他明显感觉到了一旁他的妻子白大夫人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明显的不善。 似乎只要他说出一句不利于白济远的话,她就能当场撂挑子一般。 就在白大爷还在“怒”与“不怒”间挣扎徘徊的时候,白济远已经一脸喜色地来到了众人的眼前。 此时已是进入深秋,即便是气温最高的晌午时候,也多少有些凉意。 但白济远的脑门上却是渗出了一圈细密的汗珠。 大夫人赶紧抽出自己随身的帕子,拉过白济远,一边细细地擦去白济远头上的汗珠,一边道:“远儿,你这莽撞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啊。来,这是你魏家哥哥,刚来京都没几日,虽然比你只大不了几年,可你魏家哥哥现在都已经是六品的通事舍人了。” 白济远惊讶地看向魏琅:“是吗?我是大房的白济远,魏大哥你叫我济远就就行了。魏大哥你好生厉害,我那三哥看着比你还要大了点,可……” 白济远下意识地就将魏琅和与魏琅看上去差不多年纪的白济通放在一块比较起来。 但他才刚一提到白济通,就被突然出声的白大爷给打断了。 “扯你三哥作什么?他的伤都还没有养好呢,不方便来见魏琅。” 这时魏琅得体的微笑中露出了一些惊讶:“三少爷受伤了?可是要紧?今日无缘与他相见倒是有些遗憾。” 白济远又想搭话,却被白大爷一眼给瞪了回去。 白大爷拍了拍魏琅的肩膀说道:“他无大事,只是还需再将养几日。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左右你也在京都,等你的住处收拾妥帖了,我就让他去你那多走动走动,你们年轻人能聊的到一块去。” 随后白大爷的目光又落到了白济远的身上,他是真不耐烦白济远在这搅和了。 “你忙你的去。” 一句话就想要把白济远给打发了,可白济远哪里会肯。 白济远连忙道:“父亲,我这也没有什么事情,倒是我与魏大哥一见如故,还有些话相与他说呢,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我可以陪着魏大哥逛逛白家的院子和景色啊,这些我熟。” 被“一见如故”的魏琅,完美的微笑中有了一丝的不自然。 倒是大夫人此时已经有些明白了白济远的意图。 她笑着道:“我们去用午膳。” 白济远也跟着咧嘴一笑:“正巧,我还没用呢,父亲,母亲,魏大哥我陪你们一道。” 白大爷带着魏琅走在前头,白济远紧紧地跟着大夫人走在中间。 落在最后一直都在装隐形人没有出过声的白济逸和景伍,这时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可以,很白济远。 … 珍馐当前,白大爷却是吃得食不知味。 他揣着担心,害怕白济远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但一直吃到了最后一道菜,白济远都是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完完整整地遵循了食不言的准则。 如果非要挑白济远不是的话,那恐怕也只有他的吃相不算太雅观,吃得太快,又吃得太多。 与白大爷一样不好受的,就是景伍了。 她一直都在扮演着大夫人贴身丫鬟的角色,从在桂语堂的时候就一直站在大夫人的身后,来了桂语厅自然也是没有她上桌吃饭的份。 看着别人,尤其是白济远吃得喷香,对景伍而言无疑是一种煎熬。 开席前,白济远倒是对着景伍做了个一块吃的小动作,但景伍仅以一个白眼就回绝了。 不是她不是,而是她不可能。 好不容易挨到了午膳结束,景伍以为魏琅会就此提出告辞离开,毕竟不管是白大爷又或者是大夫人能抽出一个上午的时间与一个后辈闲话家常已是不易了,但出人意料的是魏琅居然提出了想要拜会老太爷和老夫人的想法。 白家每天都会有上门拜访的人,白家的老爷、夫人、少爷、小姐都有可能会是被拜访的对象。 但除此之外,白家的老太爷和老夫人却是这些上门拜访之人共同都想要拜会的。 但老太爷和老夫人毕竟是年老体衰,见不了那么多人。 自从将家主之位交给白大爷之后,老太爷和老夫人除了自家的后辈和一些推拒不了的例如太子和敬德帝的拜访,也就只是在一些节庆或者是白家办宴之时会见一见外客。 至于平日的时候,都是以修养之故直接推拒的。 时间一长。 白家老太爷和老夫人的这个习惯也就为诸多上门访客所知了,访客们也就不再特意提出拜会之意,免得双方都尴尬。 魏琅一开始没有提出,众人只当他是打听过了,知道老太爷和老夫人的这个习惯,却是不想魏琅现在提了出了。 大夫人略有些为难道:“那真不巧,父亲和母亲他们有午睡的习惯,若是现在出发去延鹤堂怕是刚好会赶上他们午睡的时间,让你干等着也是不妥,依我看还是改日。” 大夫人到底是觉得魏琅有些特殊,拒绝的话没有说得太直白。 “伯母,这无妨的,倒是我本该来的时候就先去拜会老太爷和老夫人,只是一时之间与伯父伯母还有阿逸聊得太投机,忘了时辰,本就是我的不是。” “伯父伯母若是有事处理,大可不必顾及我,我这还有两位白家弟弟作陪。” 魏琅说着莞尔一笑:“何况,济远刚刚不是还说要陪我逛园子,看风景吗,又怎么会是干等。” 正文卷 第196章.前世今生,你好吗? () 大夫人虽然心中不快,但毕竟来者是客,拒绝的话她说过一遍就够了。 魏琅既然坚持,大夫人也不勉强。 于是众人一出了桂语厅便分了三个方向。 白大爷要回秉正院,大夫人要回致宁院,他们都各有事务等待着处理。 白济远和白济逸哥俩则是一左一右走在魏琅的两侧,将魏琅引到了繁园中最宽的主干道上。 至于说景伍,她因为是跟着大夫人来的,离开的时候自然也是下意识走在大夫人的身后。 但刚刚走出没几步,景伍便听到白济远在她身后喊她。 景伍回过头站定,疑惑地看着不远处拼命招手的白济远。 白济远便几步就追了上来:“景伍,你这是要去致宁院?跟着我们一道走走逛逛呗,整日陪着母亲处理那么多账目和琐事你不累吗?” 景伍摇了摇头,拒绝道:“不太方便。” “怎么会不方便呢?又不是只有你和魏家大哥,我和阿逸也一块在呢,况且我们等会总归要去延鹤堂的,你在祖父祖母那,可比我和阿逸加起来都要说得上话,你若是跟着一道去延鹤堂,祖父祖母肯定会见魏家大哥的。” 想了想白济远又补充了一句:“魏大哥看着人挺好的。” 景伍忍不住白了一眼,眼前嬉皮笑脸的白济远。 合着你白济远非要拽上我,就是想让我去延鹤堂帮魏琅刷个脸?可你们倒是酒足饭饱了,我还饿着呢!现在没有什么比吃东西更重要,哪怕那个魏琅长得再帅也没有用! 景伍再次拒绝:“不要,六少爷我不想逛。” 也不知道是不是腹诽的心理活动再加上开口说话耗费了景伍更多的力气。 “咕噜噜……” 她本就饥饿肚子很适时地发出了抗议。 景伍一时窘迫。 白济远的目光却是下意识地扫向了景伍不断发出抗议的肚子,他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咧开,眼看着就要大笑出声。 景伍嗔怒道:“笑什么笑啊!我要走了!” 说着她便转过身,抬脚打算跟上大夫人的脚步,但眼前却是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大夫人的身影。 身后的白济远憋着笑:“景伍你怎么傻住了?找母亲啊?她刚刚已经走了啊,哈哈哈……” “好啦~” 白济远一把拽过景伍,戏谑着说道:“去逛逛,这个给你。” 说着便将他早上在大厨房里顺来的点心塞进了景伍的手里。 “咕噜……” 鲜甜的糕点气味弥漫在景伍的鼻尖。 景伍倒是想要骨气十足地将点心丢还给白济远,但不断叫嚣的肚子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魏琅既然说了是想要拜会白家的老太爷和老夫人。 白济远和白济逸也就没有带着魏琅四处乱晃,选择的路线主要还是从前院繁园到后院延鹤堂方向的大路,只是这一路上走走停停,说说笑笑地拖着时间,算是卡着老太爷和老夫人午睡的空挡。 景伍也的确是跟着他们一道在逛园子,但却一直不远不近地缀在三人的身后,白济远起先还总是回过头来招呼她,但景伍拉下的次数多了,白济远见景伍也没有拉下太远,也就听之任之了。 就这样晃悠了有大半个时辰之后,四人走到了繁园与后院分界的一座小石桥前。 石桥后不远处就是最近已经荒废了的满香园,绕过满香园再穿过一个小花园就能到延鹤堂了,白济远和白济逸选择显然是考虑这一片人少。 但现实中往往都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三人刚刚绕过满香园,拐了个弯走到小花园里。 少女们莺莺燕燕的娇俏声就传入了耳中,而且显然是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来的。 白济逸下意识地就想要带着魏琅避一避。 但是前头带路的白济远却是已经快走了几步与迎面而来白纤楠,白纤桐还有白纤樚打上招呼了。 “四姐姐,七妹妹,十三妹妹你们怎么在这?这日头多晒啊,仔细晒得黢黑。” 白纤楠掩面轻笑:“这点日头哪儿就会黢黑的了,今日难得天气好,刚好十三妹妹来找我说话,又碰上了七妹妹,所以干脆就出来逛一逛,倒是六弟你这急急忙忙的又是作什么?” 白纤楠说着目光不由地往白济远的身后望去,此时避无可避的白济逸已经干脆带着魏琅走到了白济远的身后,白纤楠直接忽略了白济逸,视线直直地落在了魏琅那张温和含笑的脸上。 本就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如此俊秀灼人的少年只是温和一笑,白纤楠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跳了起来,双颊迅速飞上了两团酡红。 而此时的魏琅也早已是双目含情,定定地看着白纤楠身后只露出了半张脸的白纤桐。 前世今生,你还好吗? 就算你忘记了我,我也不会伤心,那些丑陋的记忆本就不该束缚住你。 这一世,所有的黑暗都由我一个人来承担。 纤桐,我终于来了。 而一直微低着头的白纤桐这时也若有所感地抬起了头,两人的视线交汇的瞬间,白纤桐就错开了视线。 魏琅的目光有企图,有渴望,她觉得有些害怕。 视线的交互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下一刻。 白济远就错身挡住了白纤楠的视线:“四姐姐,我们急着要去延鹤堂呢,估摸着现在祖父祖母应该是起身了,就不打扰你们的雅兴啦。” “啊……好,你们快去。” 白纤楠一边说着,一边让开了路。 双方礼貌地错身而过。 从始至终,白济远也好,白济逸也罢都没有生出要替双方互相介绍一番的想法。 而景伍心中的疑惑,却已是越生越多。 白济远和白纤楠打招呼的时候,她已经跟上白济逸和魏琅的脚步。 因为她站的角度问题。 她很分明地确定,魏琅那含情脉脉的目光是在看白纤桐而不是白纤楠! 白纤桐是个美人坯子没有错,但是再美也只是个坯子,远远没有已经含羞半开的白纤楠引人注目。 除非说魏琅本就对白纤桐情根深种,眼里再也容不得他人。 但魏琅又怎么可能会对,才十一岁的白纤桐情根深种呢? 正文卷 第197章.是他吗 ,最快更新天道之子辅助系统! 或许是老太爷和老夫人心情舒畅,又或许是因为两个嫡孙和景伍的缘故。 魏琅不仅顺利见到了白家的老太爷和老夫人,还被两位老人留了饭,连带着白济远,白济逸还有景伍也被一块留了晚饭。 白济远和白济逸自无不可,景伍却是犯了难。 景伍道:“老太爷,老夫人,我就不在延鹤堂吃了,我爹和绿芜她们还在等我呢。” 老太爷还没有发话,老夫人已经伸手拉过了景伍:“你与景信他们一道吃了这么些年,少一顿又不打紧,倒是祖母这你却是来得愈发少了,今日若是让你走了,谁知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什么时候才来。” 景伍无法,只好求助地看向老太爷,但老太爷却是将头一侧,直接装作没看见。 于是景伍只能说好话哄着老夫人,向老夫人保证自己一定会常来延鹤堂云云。 但老夫人却是任凭景伍说破了嘴,也不允。 最后只是退让了一步:“这样,这么些许人坐一桌也坐不开,晚上就干脆让厨房那准备两桌,你就和祖母单独一桌,这样可行?” 老夫人已经退让,景伍也不好再坚持,只又犹豫了一会便点头同意了。 这一幕,白济远和白济逸早已是司空见惯,但却是看得魏琅内心惊讶不已。白家大管家之女在白家地位特殊,这一点他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但午膳时候这大管家之女一直侍候在白大夫人身后,他就以为这个“特殊”最多也就是比亲信的下人再亲近一些罢了,但现下白家老夫人这个表现显然是真的将这景伍当作是自己的孙辈来疼爱的,甚至比起自己真正的孙辈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心里的惊讶是能隐藏的,魏琅将自己的面部表情就控制得极好,既得体又从容。 晚膳结束后,天色渐沉,魏琅自然地提出告辞。 老太爷便让白济远哥俩继续送魏琅出门。 倒是景伍被老夫人给留了下来。 白济远和白济逸陪着魏琅离开了,景伍被老夫人带去了她的房里。 老夫人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将近七十了,但她的身体极好,牵着景伍的手很有力。 进了房间,老夫人随手打发了身后跟着的丫鬟们。 拉着景伍在她的梳妆台前坐定。 “你这丫头,怎么这般傻?老大家的是能给你什么好处啊,你就这样给她当个小丫鬟使唤的?祖母原先还当她是要教你些什么,所以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权当不知。你倒是好,若不是有今日桂语厅这一出,祖母还不晓得你这一天天的是忙着给她当小丫鬟呢!” 本来急着想要解释的景伍,一下子萎了。 今天中午的她的确像个小丫鬟,或者准确来说,今天从她走出致宁院开始,直到来到延鹤堂之前,她都像一个小丫鬟。 老夫人继续道:“你说你这个臭丫头,图个什么呢?她能给你的,祖母能给你更好的。偏偏祖母每次给你点什么,你又从来都不要,让人给你送去,你转头就能给我又送回来,臭丫头真是气死我了。” “你以后还是少去致宁院当牛做马了,祖母看着不舒服。” 景伍怎么可能不去致宁院? 但她与大夫人之间的交易与托付又不好与老夫人言明。 毕竟大夫人只剩下两年寿命这件事情,大夫人肯定是不想被其他人知道的,包括老太爷和老夫人。 景伍讪笑了一声:“老夫人,您别生气。今日是我自己愿意陪着大夫人去的,而且那样的情况下,我安安静静站在一边是最合适的,大夫人她没有使唤我的。” 老夫人爱怜地摸了摸景伍的发髻:“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难道是祖父和祖母比不上老大还有老大家的吗?不过是他们还不够看中你罢了。” 景伍一怔,难道老太爷和老夫人执意要将自己,还有白济远,白济逸以及魏琅留饭的目的,是为了给自己找回场子? “留晚膳是因为我吗?” 老夫人伸手点了点景伍的额头:“不然你以为呢?济远那小子闹腾的不行,济逸又甚是无趣,这俩小子我烦的很。至于那个魏家的魏琅本事倒是有一些,长也算是长得挺好可怎么看着总觉得女里女气的,若不是因为你,祖母我挺多喝杯茶就给他打发了。” 关键词一闪而过! 景伍喃喃地重复道:“女里女气?” “是啊,丫头你没看出来吗?那魏琅虽然不至于让人误会了性别,但总归要比一般的男子阴柔了一些。” 景伍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存在于已经消失的那个“白纤桐”记忆里的一个人。 如果那个人真的就是今日的魏琅,如果那个人最后的境遇和已经消失的“白纤桐”是一样的话,那么魏琅身上的疑惑就有解了! 但是记忆中,那个人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任人鱼肉的寒门学子啊,但魏琅的出身却是世家名门。 即便是重活了一世,身份等级上的差距又岂是能够轻易跨越的? 难道他是借着魏琅的身体? 但若是这样的话,样貌上的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景伍一时之间完全想不明白,似乎线索已经冒了头,但现有的线索拼凑起来的却是一个完全荒谬的结论。 … 此时,秉正院内。 白纤楠正忐忑地走进白大爷的书房里。 她虽然不是她父亲的一众儿女当中最不受重视的那个,但从小得到的父爱也只是寥寥。 像今日这般将她唤到秉正院来,在她的记忆中还是第一次。 白纤楠恭谨地对着桌案后地白大爷唤了声:“父亲”,并一丝不苟地行了礼。 “来了啊,坐。” 白大爷抬起头,认真地端视着自己的第二个女儿。 虽然现在他时常宿在白纤楠的生母,也就是谢姨娘的房中。 但对于他和谢姨娘唯一的孩子白纤楠,他是真的没有太多的印象。 就好像一眨眼间,这个女儿就已经长得亭亭玉立了,该说亲了。 “我听到下面的人说,今日你在小花园遇到魏琅了?你觉得他怎么样?” “魏琅?” 白纤楠轻声地重复了一遍,那深情隽永的俊颜立刻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是他吗? “父亲说的可是,与六弟还有八弟一道的那位少爷?” “嗯,正是。” 白纤楠的心跳又一次不受控制起来。 同时她的心中也涌出一阵甜蜜,原来他的名字叫,魏琅。 正文卷 第198章.毁约 ,最快更新天道之子辅助系统! “他……很是俊美,举止间也颇有大家风范,可是家中某位旧故之后?” 提到魏琅,白纤楠的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出了酡红。 白大爷作为一个过来人,只一眼就看出了白纤楠的心中的情愫。 不由地心中大定,觉得自己的想法已经成了一大半。 “不错,魏琅的父亲出身于四大世家中的徐家,虽然他父亲行事荒唐了些,自甘堕落入赘了魏家,还害了亲子失去祖宗姓氏,但抛开他的父母不谈,魏琅本身不论学识,谈吐还是样貌都是上上选。” 白大爷突然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着满脸羞红双眼朦胧的女儿。 直到白纤楠意识到,自己早已无意识间表露了小女儿姿态,羞恼着低了头。 白大爷一脸揶揄地笑着继续说道:“魏琅此次来京都,更是奉诏为官的,依为父来看不出意外的话,他基本近十年内都不会离开京都。何况魏琅他现在一无家室,二无婚约。” 白大爷话音刚落,白纤楠因羞怯而通红的脸庞已是一片惨白。 她不是个傻人,否则也不会从小得嫡母的看中。 她自然听得明白自己父亲此时话中的含义。 白纤楠不敢抬头,她张了张嘴,但只有嘴唇无声地颤动着。 过了一会儿,才缓慢又艰难地说道:“父亲,可……可是,父亲女儿已经定亲了。” 白大爷起先还以为白纤楠是因为害羞才久久低头不语,他还一直乐呵呵地看着,颇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笑容随着白纤楠的话落,瞬间收敛。 “你说的,可是你二婶娘家的那个庶出侄子?” 白纤楠无声地将头又垂得更低了一些,哀伤在她的四周蔓延着。 白大爷却是松了一口气。 他一脸严肃地盯着依旧低垂着头的白纤楠。 “浑说!你身上何时有过婚约了?你与那王家庶子连六礼都未曾走过,怎可说已经定亲了?知道六礼第一礼是什么吗?” “纳采啊!他王家是差了媒人来提过亲了吗,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不知道?即便是来过了也大可拒绝,何况连纳采都不曾有,算什么劳什子的婚约!” 白纤楠此刻已经重新抬起了头,正愣愣地看着她的父亲。 站在道义角度上,她觉得她的父亲是在强词夺理,她与王家少爷虽然六礼未过,但事实上他们之间的婚约早已是白、王两家都已经默认了的。 之前只是因为她与王家少爷年纪都还不大,于六礼这些程序上的事情,并不怎么着急。 而且她前几天就听说了,她母亲那已经点头让王家上门了,王家那边估摸着也只是等着个好日子再来上门行纳采之礼,也许是明日,也许是后日,总之不会太久了。 甚至她的嫁衣都已经准备了一半了。 那是为王家少爷准备的嫁衣…… 可是,白纤楠却是情不自禁地认同了白大爷的话。 她清楚地记得魏琅带给她的悸动和心喜,记得魏琅的笑颜与温语。 她也想要回忆一下王家少爷是个怎么样的人,但王家少爷的样貌与声音,却是在此刻完全模糊了。平凡地就像是每一个与她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这样毫无印象的人,如何能与她相携一生? 白纤楠的目光突然坚定了起来。 “父亲,您说的对,我与王家少爷从曾定过亲。而我现在心悦魏琅,他才是我应该相伴一生的人!” 白大爷笑了起来,白纤楠的态度很是让他满意,不迂腐! 白纤楠亦是心下欢喜,但心中却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她想到了大夫人。 于是白纤楠又道:“只是父亲,与王家那边的事,到底是母亲的意思,女儿担心母亲她……” “纤楠啊,我可是你的父亲,你的婚事也不是你母亲一个人说了算的,放心,只要你自己不犯糊涂,你母亲那边我自然会说服的。” “多谢父亲。” 得了白大爷的保证,白纤楠顿时安下心来。 一想到自己的未婚夫婿是魏琅,白纤楠瞬间又恢复了小女儿的姿态。 … 当景伍知道白纤楠的婚事有了变故,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大夫人并没有特意将这件事情告知景伍,而是在二夫人到致宁院窜门顺带提起的时候,并没有避讳景伍。 按照大夫人和二夫人的说法。 白大爷在这件事上并没有选择与大夫人正面争执,而是在与白纤楠谈话之后的第二天早上,便将这个想法告知了老太爷和老夫人。 世家大族讲究合纵连横,而联合的手段中最有效的便是联姻。 王家与白家百多年来都是姻亲,即便是少了白纤楠一个,能够联合起王家和白家的纽带还有许多,二夫人和白济逸便是其中最好的代表。 但是魏家,或者说是魏家背后的徐家就不同了。徐家向来都是偏安一隅,儿女亲事上又随心所欲,想要和徐家搭上姻亲关系,并不简单,但此次魏琅的出现的确是堪称转机。 若是白纤楠与魏琅结合,白家便能借由魏琅,联合上徐家。 自然要比与王家锦上添花来得强多了。 而且白大爷说服白纤楠的那一套说法,也有一定的道理,即便是歪理。 老太爷和老夫人被白大爷说服了。 当即便唤来了大夫人和二夫人,而当大夫人和二夫人到了延鹤堂的时候,白大爷却是早已没了人影。 这口头上的婚约,由老太爷和老夫人做主反悔,大夫人和二夫人再想要反对也是没有用的。 而今日二夫人来到致宁院正是王家那边来了消息。 二夫人坐在致宁院中,扼腕道:“是我那侄子没有福分,到底是出身上又差了一些,比不上那魏家的少爷。我刚刚收到了娘家哥哥的回信,他倒也没有什么大意见。” 二夫人说到此处,突然顿了顿,自嘲地笑了一声。 “……好在是我这信去的及时,若是再晚上一天,他们就要上门来求亲了,那才是要闹出笑话来了。” 大夫人拍了拍二夫人的手,以示安慰。 二夫人笑了笑:“诶,瞧我和大嫂你这说这些作什么,也不是你愿意这样的。父亲、母亲都开口了,我们做儿媳的岂能有二话。” “只是那魏家孩子,真的有那么好吗?” 大夫人叹了声气,又点了点头:“是有几分出挑。” 二夫人便继续道:“那他可心悦了纤楠?” 正文卷 第199章.世间痴男 ,最快更新天道之子辅助系统! 大夫人楞了一下,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好在她掩饰得快,二夫人又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无暇顾忌大夫人脸上的变化。 只是大夫人那一瞬间的不自然,却是一点不拉地落在了景伍的眼中。 景伍觉得若是她的猜测没有错的话,白纤楠肯定是要大失所望了。 甚至景伍觉得自己即便是猜错了,那个魏琅并不是“白纤桐”记忆里的那个人,魏琅也不一定会如了白大爷的意。 毕竟,魏琅的父亲能够抛开自己四大世家的嫡子的身份,入赘到一个处处不如徐家的家族里,这样的父亲生出的儿子又怎么可能会服从于世家联姻呢? 女追男隔层纱,但纱网又不是困不住人。 二夫人此时已经继续说道:“只是苦了我的傻侄子,我哥哥在信里说我那侄子得了消息后,就在他的院里枯坐了一宿,不吃不喝也不动,只等到天亮了,才踉踉跄跄地起了身,和他父亲说了句‘祝她幸福’。” 说话间,二夫人的眼眶中已经隐约泛出了泪光。 大夫人亦是听得有些动容:“这痴儿,何必呢。” 就连景伍这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脑子里也不禁冒出了一个念头:这恐怕会成为白纤楠做的最错的决定了。 二夫人并没有久留,因为她还要去延鹤堂继续转达她娘家哥哥来信的内容,当然王家少爷的那段,将不被再提起。 二夫人离开致宁院没多久后,大夫人也起了身。 大夫人道:“景伍,陪我去看看柚儿,然后我们要去一趟秉正院。” “秉正院?”景伍惊讶道,在她的印象中,大夫人可是几乎都没有去过秉正院的。 “是啊,秉正院。” “白家的大爷呀,他朝秦暮楚的。你瞧,王家那孩子他当初也是点过头的,结果有了更好的选择,就来了这一手釜底抽薪,我这当嫡母的都做不了庶女婚事的主,庶子的事情我就更不敢一力做主了,若是现在不与他道明了,我怕那孙家的小姐花轿上门了,他还要将人往外赶呢。” 此时已是敬德十九年,九月的中下旬了。 白济通的大婚之日被大夫人定死了敬德二十年,三月初九。 如今只剩下半年的光景,的确是再也经不起变故了。 …… 当景伍跟着大夫人来到白纤柚的住处时,白纤柚正规规矩矩地坐着抚琴。 她们只是远远地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看着,并没有靠近。 不远处的白纤柚琴音断断续续,刺耳诈脑。 但是事实上,包括景伍在内的所有人,都深觉白纤柚已经有了巨大的进度。 以往别说是抚琴了,白纤柚能够端端正正规规矩矩坐着,都是件难如登天的事情。 这倒并不是因为白纤柚在坐姿或者是礼仪上有什么问题,只是白纤柚作为一个六岁的孩子爱闹,爱动,她定不下心来,一直规规矩矩地坐着,让她难受。 大夫人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确定了白纤柚的状态是好的。 便道:“走……” 说着她就转过身提步离开,一点不拖泥带水。 景伍快步追上。 大概才走出五六米的距离。 景伍听到身后传来了琴声突然爆裂的声音,听着应该是白纤柚把自己的手掌拍在了琴弦上发出的声音。 接着白纤柚和司妈妈之间的对话传来: “司妈妈,我已经坐了有一刻钟了,能休息了吗?” “不能,十二小姐,您记错了现在才半刻钟……” “你……你……太过分了,我可是……” “老奴知道,您是未来的太子妃,是白家的嫡出小姐,但是那些身份对老奴没有用,还请您调整坐姿,继续抚琴。” “……知道了!练就练,坐就坐!” 难怪大夫人只偷偷地看了眼就快速离开,现在的白纤柚固然是比刚开始知道太子妃身份好用的时候,那个飘飘然的她要好上了不少,但多年来被骄纵出来的娇小姐脾气,却依旧顽固。 人是有惰性的,一旦发现自己还有依仗,便不会真的竭尽全力。 只有在孤立无援的状态下,才能完成真正的蜕变。 若是让白纤柚觉得大夫人看不得她吃苦,她便会哭天抢地,只为了当原先那个无忧无虑,愿意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白纤柚。 但是那样生活,在太子妃身份落在白纤柚头上的时候,就注定不可能了。 大夫人现在多对白纤柚狠下一分心,日后的她便能少受一分罪。 一路安静地行至秉正院。 天色还不算太晚,白大爷此时还未回到府中。 大夫人拒绝了积谷让她去白大爷书房等待的提议,只是疏离得像是个客人一般等在了秉正院的小会客厅里。 景伍和大夫人新提拔的两个小丫鬟站在一处。 等到白大爷来到这个小会客厅的时候,已经是又大半个时辰之后了。 白大爷的脸上有些不自然,目光只是扫了一下便错了开去。 随即语气生硬得说道:“积谷说你在这等我,我还以为这奴才长胆子了,没想到还真是你来了,夫人说,有什么事情,如果是想说王家的你小子的事情,为夫无能为力。纤楠这事,父亲母亲他们既然已经点了头了,就没有什么好回旋的了。” 大夫人摇了摇头:“不是纤楠的事情,大爷既然要做主自己的女儿,我便是无话可说的。” “我这次来,是想问问大爷你的儿子,可是要自己做主?” 会被大夫人称为“你的儿子”的,自然只可能是白济通了。 白大爷神色一动,以为大夫人这是找到了适合白济通的结亲人选,所以特意来询问他的意见的。 这样一想,白大爷原本有些戒备的心态就有些软化了下来。 连带着语气都温和了不少。 “夫人选的是哪家的姑娘,说出来让为夫参详一二,济通这孩子的确是不像话了些,但到底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 “孙家,孙香茗。”,大夫人直接冷声打断。 “他自己很是满意……” 正文卷 第200章.破碎 ,最快更新天道之子辅助系统! “你这是不满我推掉了王家?” 白大爷没有对孙家以及孙香茗发表什么意见,而是主动又绕回到了王家上头。当大夫人一说出孙家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就直接生出了“荒谬”二字。 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的妻子这是因不满他推拒了王家,才故意给白济通找了孙家的姑娘来膈应他的。 大夫人并不恼怒,反倒是浅笑着解释道:“自然不是,大爷久不理会与白济通相关的事情,可能还不知道,这孙家的姑娘可是半月前就定下来了的,至少要比你想到要在纤楠婚事上做文章的时候早得多。毕竟你也知道白家庶长子明年三月的婚期可是早就传遍了世家圈子的,这已是拖不得了。白济通娶了谁对我来说其实一点都不重要,但是白家不能丢了这个脸面。若是婚期一到,宾客临门,却没有新娘,你这未来国丈的脸上也无光啊。” 大夫人说话间已经起身,白大爷却被一句“国丈”定在了椅子上。 大夫人随后一边理着自己身上因久坐而产生的浅褶。 一边背对着白大爷又继续说道:“况且,孙家也没有什么不好的,难得白济通是真的心悦那孙家的姑娘,这相思蚀骨的滋味大爷当年也是深有体会的,又何必让孩子再受这一遭。刚好对这种应急之事孙家也有前例,有了经验,处理起来总归要比旁家妥当一些。” 白大爷沉默得注视着大夫人挺直的背脊,感觉与自己相处了快三十年的发妻,在这一刻似乎冲破了楼宇雕梁的重重束缚,化作了危崖上的松,只有清风与朗月能与她相伴。 大夫人还在继续说着,语速匀缓,语气温和。 “还有呀,白济通与孙家姑娘的婚事,父亲母亲也是允了的,就像大爷所说的,既然父亲和母亲开了口,便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白大爷心中一怔,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张口的瞬间大夫人却刚好也回过了头来。 四目相对。 天色此时已是灰蒙蒙一片。 光线明暗之间,白大爷看不清楚大夫人的脸,只有那平静无波的双眸瞬间落在了他的眼中。 平静…… 平静得似乎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怨尤。 平静得也似乎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那些柔情似水的时光。 他在她的眼中,仿佛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白大爷张着嘴,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甚至已经发不出声音。 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早就没有了大夫人的身影。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形同陌路。 温和,疏离。 无喜更无悲。 … 那日从秉正院出来之后,景伍并没有跟着大夫人一起回致宁院,而是直接回了自家的小院。 那时候景伍还觉得白大爷应该会很快制止白济通与孙香茗之间的婚事。 毕竟大夫人那日说出“孙家,孙香茗”的时候,白大爷眼中的不解与厌弃是实实在在的,即便那日,白大爷一时之间因为大夫人一连串的话,失了心神。 景伍觉得,只要回过了神,白大爷应该就会着手制止。 但事实却是,完全没有。 到了十月初,依旧是风平浪静。 景伍甚至亲眼目睹,白济通婚事的大量前期工作在大夫人的安排下,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得进行着。 但景伍依旧觉得不真实。 直到一次无意间偶遇了满脸喜色,浑身上下的阴霾完全不见的白济通。 景伍这才后知后觉地恍然意识到,白大爷恐怕是真的默认了白济通和孙香茗之间的婚事。 而与之相反的,白纤楠与魏琅之间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从王家那边明确表示理解白家的做法之后。 魏琅主动或者被动又来了几次白府。 但每一次他都不与白家的小姐们多接触,甚至白大爷都主动提出了让白纤楠陪着魏琅去四处逛逛。 当着白大爷的面魏琅虽然应下了,但神奇的是他转头就找到了在翘了族学的课,正在四处瞎逛的白济远,拿着白济远当挡箭牌。 白纤楠作为女子,自然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因而哪怕是对白济远的突然又莫名的出现气的牙痒,也只能笑着与之同行,而后彻底被白济远和魏琅孤立。 事后,景伍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一点都不惊讶,甚至还有几分果然如此的明悟感。 魏琅的做法无疑是进一步印证了她起初的疑惑与想法。 这个魏琅极有可能是另一个时空的那个“白纤桐”记忆之中的情人。 也就是当时被“白纤桐”的丈夫吴茂之,带回来的那个女装大佬,魏谨道。 按照“白纤桐”的记忆,当时他们应该是在差不多的时间死去的,能够一同从那个时空来到现在这个时空,景伍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左右这本就是一个漏洞百出的世界。 可惜“白纤桐”的记忆只有在当初第一次触碰的时候才出现,现在景伍那个不靠谱的系统中早就找不到“白纤桐”的记忆了。 而之前在那匆匆掠过的记忆之中出现的魏谨道,又到死一直都是以女装示人的。 所以景伍并不确定,她从现在这个魏琅身上察觉的熟悉感,究竟是样貌还是神态带来的,亦或是两者皆有。 … 降福居。 一脸怒色的白纤楠,气匆匆地走进了她的生母也就是谢姨娘的房里。 “姨娘,这白济远是不是有病?!几次三番破坏我与魏琅独处的机会。” 谢姨娘闻言,赶紧放下手中秀了一半的红盖头,嗔怪道:“我的四小姐啊,你怎么能这样说六少爷呢,他可是你的弟弟,即便你心里恼,也不能这样说啊,仔细被人听了去,回头再传到大夫人的耳里了。” 白纤楠面上一窒,撇过头去敛住了满脸的怒意。 但心中不断汹涌的怒火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压制的。 白纤楠一眼就看到了被谢姨娘放在一边的红盖头。 绣了一半的盖头上,已经大致勾勒出了图案,看着应该是鸳鸯戏水。 想也没想白纤楠快步上前,一手扯过盖头,一手拿起剪刀立刻绞破。 “绣什么绣,我又不嫁那王家的庶子了,我现在连个未婚夫婿都没有!” 正文卷 第201章.红盖 ,最快更新天道之子辅助系统! 谢姨娘心疼得“啊”了一声,也不管白纤楠手里还在挥舞着的剪子,伸手夺过那已然残破的大红盖头。 “你拿它出什么气啊……” 谢姨娘颤抖着展开大红盖头。 破口处原本排列得整齐细密的绣线此时已断得七零八落,完全看不出绣的是鸳鸯戏水,谢姨娘死死地盯着那破口,破口却透着光亮在盖头的正中央交错成了一个叉。 谢姨娘透过大红盖头上的破口,看到了一脸倔强的白纤楠,以及白纤楠愤懑的双眸。 “你在怪我?” 谢姨娘听到了白纤楠的质问声。 她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将破碎的红盖头仔细地收了起来。 但这个举动,却是越发激怒了白纤楠。 她疯了似的冲到谢姨娘的身边,再一次抢过红盖头,直接丢在了地上,又踩到脚下。 “白纤楠,你又在发什么疯!这盖头又没有惹你,你无论嫁了谁,都要盖上这盖头啊,你快别踩了,别踩了……” 谢姨娘焦急地想要制止,却被白纤楠一把推开。 十四岁的白纤楠的确还只是个少女,但即便是个少女,一旦疯狂起来,力量也是大的吓人。 谢姨娘踉跄着后退,最后跌倒在地。 白纤楠恨很地盯着一脸错愕的谢姨娘,同时脚下还不忘一脚又一脚狠狠地踩着被她绞破的红盖头。 “有什么稀罕的吗!是我不要王家的!庶子而已,怎么和魏琅相比!” “……还是连你也在笑我不自量力!觉得我配不上魏琅啊!” 也许是谢姨娘的目光过于哀恸,也许是白纤楠已经彻底地发泄了她的愤懑。 短暂的歇斯底里之后,白纤楠果断地转身离开。 过了良久之后,谢姨娘才慢慢地俯身往前探着,又重新捡起了那块大红的盖头。 盖头变得更加残破了,还沾了不少的尘土。 谢姨娘摇着头,轻轻地拍了拍灰,心痛得将盖头贴在了自己的脸边。 这是,大红的盖头。 是她遥不可及的梦啊…… 白纤楠是嫁给王家少爷又或者是魏家少爷,谢姨娘都没有意见,毕竟不论是王家的少爷还是魏家的少爷她都不曾见过。 但若说私心里的想法的话,谢姨娘倒是更中意王家少爷一些。 不论王家或者是魏家,反正都是世家大族,吃喝物质上都亏不了她的女儿,而比起远在青州的魏家,近的如同眼皮子底下的王家更让谢姨娘放心一些。 但这些想法她都只是在心里想一想。 想要表达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她虽然生了白纤楠,但是白纤楠喊着“母亲”的是大夫人,而她只是一个姨娘,一个妾室。 即便白大爷满脸笑意询问她的意见之时,她也只能按着白大爷的意愿,违心地说:“魏家的少爷似乎更有出息一些,大爷到底是见多识广,识人知人,眼光比大夫人又好了一些。” 白大爷是听满意了,谢姨娘却更加为自己悲哀了。 多年来,谢姨娘的生活的确堪称是富贵无忧,但是每每午夜梦回之时,她都宁可自己当初没有被钟家的人看中,宁可自己最后只当个村妇农妇。 那至少她总能戴着红盖头,穿上红嫁衣。 哪怕生活不济,只要能头顶一块红布,她也甘之如饴。 她此生已然无望,因此将这些美好悉数都转移到了白纤楠的身上。 白纤楠绞了谢姨娘为她悉心准备的红盖头,又何尝不是绞碎了谢姨娘那从不曾拥有却又无比奢望着的梦呢? “姨娘地上凉,您赶紧起来。” 谢姨娘的贴身丫鬟,颤颤巍巍地伸手想要扶起谢姨娘。 谢姨娘没有挣扎,顺从地借着丫鬟手上的力,站起了身。 丫鬟继续道:“姨娘这盖头已经破了,脏了,您给婢子,婢子去把这盖头给丢了。” 谢姨娘慢慢扭过头看着丫鬟,丫鬟的神色中满是担忧与惊慌。 谢姨娘道:“不必了,你出去。” “是。” “……还有,今天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许传出降福居。” “婢子明白。” … 到敬德十九年的十月底,白济通大婚的前期准备工作基本上都已经完成了。 大婚之后,白济通将会搬出,现在住的院子,大夫人另外给他安排了一处更大一些的,离白济远和白济逸更远一些的院子作为白济通婚后的住所。 现在那个院子里基本上已经布置妥帖了,虽然还未住人,但已经备着丫鬟婆子时时洒扫。 白家给与孙家的聘礼,以及白家私下给予孙香茗的嫁妆补贴,也都于十月中旬的时候,前后好几批悉数抬往了孙家。 纳征那一日,是大夫人带着聘礼亲自前往孙家的,大夫人坐轿打头,身后抬聘礼的家丁绵延着一眼望不到尾,一路风光而至,为孙家做足了脸面。 那日景伍也照例跟随在大夫人的身边,如此大的阵仗景伍也是第一次见,在路上的时候景伍还担心东西太多,孙家会不会放不下。 但等真到了孙家,景伍发现自家的担心简直就是多余。 孙父没有官身,因而孙家的门楣上挂的是孙宅。 孙宅虽然比不上白府的占地面积,但依旧很大。 大到让人觉得空荡。 看着如此多的聘礼抬进孙宅,如此多的家丁丫鬟出入孙宅,景伍才渐渐觉得孙宅有了一些热闹的气息。 纳征下聘那日,孙香茗并没有在众人面前露面,但景伍还是见到了她。 因为除了诸多聘礼和补贴之外,大夫人还给孙香茗准备了几个丫鬟,三夫人也给孙香茗准备了一些贴己,这些都需要由景伍来出面转交。 景伍带着四个丫鬟,跟着孙夫人身边的婆子来到孙香茗的房间。 孙香茗的房间和整个孙宅的气质如初一辙。 考究,陈旧,空旷。 众人到来之时,孙香茗正安静得坐在窗边为自己绣着红盖头。 出乎景伍意料之外,孙香茗的锈艺极好。 孙香茗从绣架前起身,微笑着对景伍道:“没想到你会来,谢谢。” 一声感谢,显然对景伍到来的目的心中早已有数。 景伍微微欠身,在行了常礼后,亦是温和微笑着道:“孙小姐,好久不见。” 正文卷 第202章.贴补 ,最快更新天道之子辅助系统! 景伍和孙香茗自小,便是认得的,但两人却从来都不是朋友,甚至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当然孙香茗其实也没有朋友。 她从小就有一多半的时间是长在白府里的,说起来她与白家小姐们也算沾亲带故,但白家的小姐们大多与她只是面上友好,但私下里这种友好是懒得维持的。 譬如五小姐白纤桦,就基本上没有给过孙香茗什么好脸色。 至于当孙香茗在回了孙宅的时候,起初一些与孙家较为亲近的,小世家里的女儿也都是对孙香茗散发过善意的,但那时候孙香茗年纪小,又被白家的繁华奢靡迷住了眼,自然是看不上这些破落户的女儿,态度倨傲的很。 久而久之,自然无然再无人敢与她亲近。 以至于她和白济通的婚事传的沸沸扬扬,上门道喜攀关系的不少,却始终没有同龄的女孩与她添妆贺喜。 景伍算是第一个,即便景伍可能也并非出自本意。 孙香茗笑道:“的确是有段时间不见了,景伍你快坐,我让丫鬟给你上茶。” 景伍虽然对孙香茗突然的热情和善意有些不适应,但还是顺从地和孙香茗面对面坐了下来。 没有先急着寒暄,景伍回过头对身后一道跟来的四个丫鬟说道:“你们把东西放下,然后先到外头去候着,这里暂时用不到你们。” 丫鬟们齐声应“是”,态度十分得恭谨。 在依次放下手中的锦盒后,她们安静有序地退出了孙香茗的房间。 孙香茗看着放了满桌的锦盒,颇有些感慨道:“白大夫人有心了。” 景伍刚想解释,这桌上的有一部分是三夫人托她一块带来的。 一双粗糙的老手就先伸向了那一堆锦盒。 “呀,这么老些的东西,白家送来的准是没有错的,小姐您这可没地放了,老婆子我可得赶紧找个妥帖的地方收起来。” 景伍顺着看去,伸手的正是那个带着她来孙香茗房间的婆子。 婆子的动作很快,转眼间已经将需要四个丫鬟拿的东西都垒到了一块。 景伍回过头,目光疑惑地看向她面前的孙香茗,孙香茗此时已经涨红了脸,明显是动怒了。 但是孙香茗没有动,也没有开口斥责,任凭婆子将锦盒垒得老高,然后摇摇欲坠得出了门。 倒是叫景伍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好在没一会之后。 孙香茗的丫鬟沏好茶端到了景伍的面前,算是打破了景伍和孙香茗之间短暂的尬尴。 丫鬟四周张望着,脸色一下子就变得不好了。 她离开的时候,景伍刚吩咐那四个丫鬟放锦盒,才这么一会沏茶的功夫,桌面却是已经空空如也了。 放下茶盏,丫鬟哀叹道:“小姐,这夫人也太过分了,也不管送来的东西里头究竟是什么,只管先连东西带盒子都拿走,还拿得如此理所当然,迫不及待的,夫人眼里这是只有……” 孙香茗突然皱眉,出声打断了丫鬟。 “行了,别说了,你出去,顺便把门也带上。” 景伍一开始还以为是这个婆子奴大欺主,却是不想这居然完全是孙夫人的意思。 丫鬟抿着嘴唇一脸的不认同,但最后还是顺从地退了出去。 景伍并没有开口询问,孙香茗却是深吸了几口气后,突然苦笑着解释道:“不好意思景伍,难得你能来看我,却是让你看了这样一出笑话。母亲她也是不得已的,我被许给了白三少,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不需要父亲母亲他们多操心些什么,但是我的哥哥比我大了三年,如今却还是没个着落的,父母亲为他着急也是应当的。” “……左右他是我的亲哥哥,我能贴补他一些,我心里也是高兴的,何况,哥哥他比母亲有分寸。” 孙香茗突然顿了顿,又有些怅然道:“也比我的父亲有分寸。” 景伍道:“既然如此,孙小姐你心里有数,那我就放心了。” 说着景伍又从随身的口袋里,取出了非常厚的一叠纸,想了想后又分了三叠。 随后,景伍将第一份先交予孙香茗:“这是两张礼单,有两张是因为那些东西里有一部分是大夫人给的,还有一部分是三夫人给的,稍长一些的那张礼单上的是大夫人的。” 孙香茗沉默地收下,礼貌性地扫视了几眼,却并没有细看。礼品已经全被搬走了,即便是有了礼单,能拿回多少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只是可惜了白大夫人和姑姑的一片心意。 坐在对面的景伍,并不太能体会孙香茗现在的心情,但是孙香茗的失落与无奈,景伍却是实实在在感受到了。 于是她干脆先拿过了被她分在最后的那叠纸,递给了孙香茗。 孙香茗随手接过,随意一瞥后,愣住了。 她手中厚厚的一叠,居然都是房契、地契以及银票! 景伍看着一脸不敢置信的孙香茗,笑着说道:“其中有三间铺子,两百亩地还有一千两的银票是大夫人赠与你的,其余的都是三夫人的心意。还是三夫人有心,早早地便和大夫人通了气,说给你太多物件和药草,珠宝首饰什么的也都暂时无用,只有这些对你才是最合适的。” 这话其实说得很俗气,不管是房契、地契还是银票都是是实实在在的钱,说白了这都算不上什么有心,用心的礼品。 但偏偏这些东西却都是薄薄一张纸能够代表的,不占地方又好藏。 就像三夫人说的,这些东西才是真正适合孙香茗的。 孙香茗颤着手,仔仔细细得一张张查看。 大夫人给的都是整的,三间铺子是连在一块的三间,两百亩地也都是整片相连的,至于那一千两的银票更直接是,极为少见的整一千两一张的。 在这一大叠的纸张中,极为显眼。 但其余那些她姑姑贴给她的,却都是零零碎碎的,房契倒是还好,地契却都是这里十几亩,那里十几亩,甚至还有单独的几亩的,非常分散;银票也都是散的,除了一张最大面额的五百两之外,其他都是五十两,十两居多。 而就是这些零零碎碎的资产,加起来却是超过了大夫人给的数量两倍还要多。 她的姑姑从小过的还不如她呢,可不比白大夫人那样出身百年名门,自身拥有的财富就极为惊人,随随便便给白纤柚打一套头面便是上千两。 这些东西,几乎是她姑姑在白家这十几年间存下的所有了! 念及此,孙香茗觉得自己心都碎了,她恍然间明白,她的姑姑这是担心她遭遇,她曾经面对的困境啊! 泪水啪嗒掉落…… “姑姑……姑姑她,这是干嘛呀,这些她都给我了,那她可怎么办?” 正文卷 第203章.最后一份 () 面对突然失声痛哭的孙香茗,景伍有些无措地安慰道:“孙小姐你别担心,三夫人在白家好好的,是不会怎么样的。再说你之后也是要嫁到白家去的,你们姑侄二人同处白家,你总不至于对三夫人视而不见。至于说三夫人给你的这些,肯定是在三夫人的承受范围内的,也必然不会是她的所有。” “说句你不爱听的,虽然五小姐她和三夫人之间关系并不算好,但是按照我对三夫人的了解,三夫人定然还会给五小姐留一部分的,你大可不必如此。” 景伍的确是不太会安慰人,这样的节骨眼上还在孙香茗的面前提起了从小就和她两看两相厌的白纤桦。 不过景伍的话虽然是有些戳心,但效果却是很好。 孙香茗很快就止住了眼泪。 “是我想岔了,反正我也是嫁到白家的,姑姑那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也是能帮上忙的。” 景伍点点头继续道:“你能想明白就好,财富这东西说起来更多的是作为依仗,是女人立足的底气。但底气这东西,却也并不只有财富可以带来,这些年老夫人待三夫人极好,这一份好早就给了三夫人在白家足够的底气,财富对现在的三夫人来说更多的只是锦上添花。” 景伍说得头头是道,孙香茗却是听得有些似懂非懂。 孙香茗觉得景伍说的这些话与她母亲说的,似乎是有些相似,但细想之下却又截然不同。 这些日子来她母亲总对她说:日后你进了白家的门,就要搂紧了那三少爷的钱袋子,要是可以的话,还要多巴结着白家大夫人,你是白家长孙媳,该你握着的钱财可是不能漏掉了半分,只有你抓住了这些,别人才不会看轻了你。 在此之前孙香茗一直都觉得她母亲说的是有理的,但现在她却突然发现她挑不出景伍话中有什么问题,甚至她隐隐地觉得景伍说的有可能才是正确的。 一时之间孙香茗觉得思绪有些混乱。 但眼下显然不该是她深思这些问题的时候。 于是,孙香茗颔首感激地说道:“多谢你的安慰和提醒。” 景伍亦是点了点头,算是接过了孙香茗表露出来的谢意。 此时景伍的面前还有最后一叠纸。 这一叠比礼单要厚,但比起那一沓代表着财富的票据来说却是薄了很多。 景伍拿起最后一叠纸,犹豫了好一会,最后却又折了起来,收回了自己的随身小包当中。 对面的孙香茗脸上有些疑惑,但并不介怀,她觉得自己得到的已经很多了,就算景伍要点好处,也不是不可以。 就像她心里非常明白,刚刚那婆子拿走的东西,必然不会全数到她母亲的面前。 这时候,景伍抬起了头,对上孙香茗的双眸,一脸严肃认真地说道:“这几张不是我不给你了,只是这卖身契我觉得现在不适合给你。” “卖身契?” 景伍点点头:“对卖身契,就是刚刚跟着我一道来的那四个丫鬟,她们之后就跟着你了。” 孙香茗有些尴尬道:“她们是白家的下人?这样合适吗?” 银子长的都一样,物件也有相似的,但是人长得一摸一样的可是不多的,白家出来的丫鬟到时候她再带回白家,总归让她觉得低了一头。 “你放心她们都是大夫人做主刚刚采买进来的,而且是三夫人一个个选出来的,白府那基本上也没人认识她们,就算是府里有见过她们的人,也都是匆匆一瞥,等再过几个月,早就忘记她们长什么样子了。” “至于她们的规矩礼仪什么的,也都是学好了的,这点你也不必担心。至于四张卖身契,待我们下次相见的时候,我再交予你。” 孙香茗闻言总算是松了口气,心中的熨帖也跟着又多了几分。 这熨帖感的来源有很多,有白大夫人的,有她姑姑的,也有景伍的。 景伍虽然对“暂时不给她卖身契”没有解释太多,但是孙香茗还是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 突然多出了四个活生生的人,她的父母亲又不瞎,若是问她讨要卖身契,她是给还是不给?若是不给,肯定是会产生嫌隙的,若是给了,那到时候她出嫁了还要的回来吗? 与其到时候麻烦多多,还不如一开始就让她父母觉得这四个丫鬟只是白家暂借的。 完成了大夫人和三夫人所有的托付,景伍便提出了告辞,孙香茗也并不挽留,她们之间毕竟是真的不熟,硬着头皮寒暄只会让双方都觉得难受。 景伍出了门,四个丫鬟正规规矩矩地垂首,就候在孙香茗门外地小庭院里,另一边是孙香茗的那个丫鬟。 她们此时站的位置离房门的距离不远也不近,除非主子在房里大声呼喊,否则是绝对听不清楚房中的谈话声的。 景伍对四人道:“大夫人说了,你们日后就归三少夫人。对了,你们的身契现在都还在白家,但可不要以为身契不在三少夫人手里,就可以轻视主子了,相反你们若是伺候的不尽心,随时都会被替换掉,至于被换下来的人介时会去到哪儿,我就不知道了。” 威胁的意味十足。 不过,也算是彻底帮孙香茗解决了后顾之忧。 此时的景伍还未察觉到,她的行事风格已经逐渐在向大夫人靠拢了。 景伍离开之后,孙香茗也没有先管那四个丫鬟,只是让她们先继续在外头候着,只等她的丫鬟送完景伍出去回来之后再安排这四个多出来的丫鬟。 不是她不重视这四个丫鬟,而是她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考虑。 那些房契、地契和银票还需要找个妥善的地方藏起来,而且还不能她尽数藏下来,需要拿出其中一部分交给她的母亲,一来是她自愿贴补,二来是她的母亲没有那么好糊弄。 思索了良久,孙香茗总算是分出了一份她觉得合理的数量,其余的都藏到了她床下的一块砖头底下。 刚刚藏好,孙香茗的丫鬟就敲门进来了。 “小姐,那位景姑娘已经和白大夫人汇合了,还有这个是她后来又托婢子交给您的。” 孙香茗疑惑地接过,居然是一个用金银丝线绣的“百年好合”并上缠枝花纹的香囊。 香味清淡怡人,布料极佳,样式也简单大方,只是上头的绣工在孙香茗看来实在是有些难以恭维。 “景伍绣的?” “景姑娘没有说,只说希望小姐你不要嫌弃。” 孙香茗莞尔,突然想起景伍刚刚进到她房里时候,撇到她绣架时候有些尬尴的样子。 “闻着像是安神香,那就挂床头上。” 正文卷 第204章.一波平一波起 () 敬德十九年,刚进入十一月。 大夫人手上就彻底放下了所有与白济通相关的事情。 白济通的婚事上。 需要大夫人出面协办的,大夫人都已经尽了她的义务,至于其他的细节杂事自然有下头的管事和婆子去代为处理,其中章程和规矩完全有迹可循,毕竟白济通成婚一事在整个白家内,既不是空前也更不可能绝后。 有的是人,能也愿意去将这些事情办得妥妥贴贴。 而景伍也这前期以协助大夫人处理白济通婚事的筹备工作为名义,暗里将大夫人口中的那些“经营”接手了七七八八。 当然这个七七八八仅仅是指让景伍认识到的,大夫人手中的这些关系和人情网,但若要景伍短时间内完全掌控和驾驭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大夫人本人亲自在旁掠阵,不然总归是要大打折扣的。 关于这一点,大夫人的心中其实早有觉悟,所以对于如今这样的现状也并不觉失望,事实上景伍现在表现出来的大局掌控力和办事的妥帖周全等等一切她能所看到的,都要比她预期当中要好得多。 念及此,大夫人看着一旁正在帮她核对年礼的景伍,突然莫名地生出了一些恻隐之情。 “景伍,你觉得济远他怎么样?”,大夫人突然鬼使神差道。 景伍闻言疑惑地抬起头:“六少爷?他怎么了吗?” 大夫人定定看向景伍的双眼,双眼中只有纯粹的疑惑。 大夫人不禁一怔,倒不是因为景伍,而是被自己心中浮出的想法给震住了。 大夫人于是有些不自然地微笑了一下:“无事,他无事。只是之前白济通的婚事处理久了,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济远,他现在还这般小,只可惜我是注定见不到他娶妻生子了,还有纤柚……也不知她日后会如何。” 这下子倒是景伍有些不知该怎么说了。 自从那一日她亲手喂了大夫人吃下那颗虎狼之药以后,大夫人也只是在当时提到了她还有两年的时间,自那日之后大夫人就一下子完全好转了,一点都再没有病灾的样子。 有时候景伍自己恍然间都会觉得记忆里那时候吐血不断,面若消金的大夫人会不会可能是她的幻觉,是不是她的记忆出了岔子。 “大夫人您别这样想,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是挺好的吗……我记得您说您这是中了毒,可说不定那日那药阴差阳错刚好就是解药呢?” 虽然这样的说法有些荒谬更是有些异想天开,但景伍是真的想象不出来,要怎么样的药才能做到如此让人生则生,让人死则死。 让人生时,一颗即可让病入膏肓之人顷刻之间就与常人无异;而让人死时,说是两年就只有两年。 相比起来,说那药是解药,景伍心里还更能接受一些。 大夫人面色怔仲地看了景伍一会,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同时也歇下了她心中突然冒出的想法。 转而拿起了前院管事中午时候拿过来的拜帖和拜访的名单。 与两个月前,安郡王替敬德帝出面与白家议亲时候相比,这时候来拜访白家的人,已然是又有些不同了。 刚开始的时候,到白家拜访的基本上都是京都周边的中小世家,一来他们离白家离京都要近,单是消息传递的时效上就快了不少,二来其实他们也是打着先下手为强的心思,万一撞了运了也为未可知。 就这些中小世家现在看来,孙家就是那个撞了运的。 而与这些中小世家相对的,便是那些真正有底蕴,有沉淀,有权有势的大世家了,除开白家以外的四大世家中的其他三家不算,其实还有好几家实力不输四大世家的老牌世家,他们虽然没有四大世家的名头,但亦是不容小觑。 相对来说一个区域内,大世家一般还是以寡头的形式存在的,例如京都以往便是白家一家独大,二夫人的娘家王家势力虽也不小,勉强也能算是个大世家,但王家一向都是以白家马首是瞻,与那些真的能与白家平起平坐的大世家相比,还是要差了一线。 而这些大世家收到京都这边的消息,再做出相对的反应,两个月是最起码的。 所以最近的拜帖,大夫人看得又要比之前仔细得多,于此接踵而来的便是大夫人要见的客也跟多了起来。 大夫人看得仔细,景伍在犹豫了一会之后也复又重新核对起来年礼单子,现在已经进到十一月了,新年也不远了。 书房一时之间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和纸页的沙沙声。 而就在此时,白纤楠身边的贴身丫鬟紫藤急匆匆得奔到了了大夫人的书房。 紫藤甚至来不及禀报来不及叩门,等大夫人和景伍反应过来的时候,紫藤已经扑倒在了她们的面前。 大夫人拧眉看着涕泗横流的紫藤,快速膝行着眼看就要跪到她的脚边了。 立刻一甩长袖拂开紫藤,厉声喝道:“哭什么哭!不在你家小姐身边伺候着,来我这嚎什么!” 紫藤瑟缩了一下,而后惊恐回道:“大夫人……不好了,您快去救救四小姐,四小姐她落水了……大夫人小姐她可不会水啊!” “什么?!” 大夫人没有回应,景伍先跟着急了起来,要知道现在这个气温落水可不是开玩笑的! 景伍忙道:“四小姐落水了,你找大夫人做什么?四小姐现在怎么样?哎呀……赶紧去救人啊!你起来啊,四小姐现在在哪儿啊!你急死人了!” 景伍说着便想拽起紫藤去救人,可紫藤呜呜咽咽却是只是看着大夫人。 口口声声说着让大夫人去救救四小姐。 好像白纤楠此时此刻不是落水了,反倒是生了重病而偏偏只有大夫人才是那个能治病的良药一般。 都这样了,景伍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呢? 她瞬间反应过来,这是个局? 一个针对大夫人的,也许并不会伤害大夫人,但肯定是要利用大夫人的局。 景伍艰难道:“大夫人,要去吗?” 紫藤此时已经低下了头,但呜咽的声音依旧不断。 大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紫藤。 “去,自然要去。我若是不去,白纤楠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我这个当母亲的可如何自处才好啊……” 正文卷 第205章.难兄难弟 () 如果说爱情使人盲目,那么求而不得的爱情注定让人疯狂得盲目。 景伍料想的没有错,白纤楠的确是给大夫人设了个局。 只是在白纤楠的这个局里,并没有太多单纯是针对大夫人的恶意,白纤楠会想要拉大夫人下水,主要还是白纤楠想要让大夫人当一个撞破了自己与魏琅尴尬场面的长辈。 继而让已成定局的事实迫使大夫人,成为逼迫她与魏琅关系更进一步的催化剂! 她从小多得嫡母的教诲,同时她也深知她的嫡母有多么重视规矩与体面。 更是深知她的嫡母必然不会让她成为白纤柚的污点。 毕竟未来太子妃有个与男子在水中亲密接触的姐姐,这样的传言可并不怎么悦耳。 在她的设想之中,她与魏琅在池边邂逅,初冬的池边多的是带着薄冰湿滑的地方,那么寒暄之际她一不小心踩了冰,又一不小心拉倒了魏琅,两人一起掉到了池子里,虽然事发得十分巧合但细想一下也并不算出格。 白纤楠根本就没有担心过她与魏琅一道落水的话,她要如何贴近魏琅,又或者是魏琅会不会救她。 在她想来,魏琅这般风度无暇之人,肯定是会出手搭救于她的! 这处水池离致宁院并不算远,到时只要她在池子里多挣扎一番,上了岸后再拖延一下,应该能撑到嫡母到场,只要有了长辈介入,那么她与魏琅之间就可以顺水推舟了! 是威逼也好,是利诱也罢! 她相信的父亲和母亲总归是有办法让她嫁给魏琅的! 为此白纤楠在筹划的时候,还特意嘱咐让紫藤候在离水池远一些的地方,好方便紫藤在听到落水声的第一时间就去致宁院寻大夫人,所为的就是要让大夫人能够及时到场目睹她设想中的场景。 然而! 此时此刻。 看着水中扑腾着的两个弟弟,白纤楠瞬感如坠冰窖! 她僵硬着不死心地侧过头。 原本应该被她拖下水的魏琅安然无恙,衣衫清爽地与她一道站在岸边。 落水的却是作陪在魏琅身边的白济远和白济逸哥俩! 该落水的没有落,不该落水的却因为想要拉她,双双落了水! 白纤楠乱极了,更是怕极了! 不知为何,看着两个弟弟落水的瞬间,白纤楠的第一反应就是白家原本因为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白济逍,也就是白济远的亲哥哥,二夫人的长子。 当初就是因为落水而溺死的! 她不知道白济逸或者是白济远有没有注意到她的刻意,更不确定她的嫡母是不是下一刻就会到来。 若是让她的嫡母看到这样的场面,嫡母会不会觉得她是蓄意谋害白家的嫡子! 念及此,白纤楠瞬间一脸惨白。 好在随侍着的丫鬟小厮们因为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顾不上关注白纤楠的神色变化。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不大的池子里。 池子里的白济远和白济逸都在不断扑腾着,看着都不太像是会水的样子。 “少爷,快来拉住小的,少爷……往前边来!” “不行啊……快喊人啊……谁会水啊,快下去救救两个少爷!” 丫鬟小厮们都惊慌不安地都不断地叫喊着,然而池中的两人不仅没有往岸边扑腾过来,反而又浮远了一些。 眼看着两个少爷都快看不见脑袋了,似乎是坚持不住了的样子!有两个胆大的小厮当即便除了外衣,想要跳下水去捞。 突然。 “别下来!怪冷的……你们会个什么水……没得下来帮倒忙了!” “我会水!我会带阿逸上来的!” 众人看不见白济远完全冒头,只有他的一簇发髻露出了水面,但众人却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声音。 一只脚已经快伸进水里得则木迅速将脚收了回来,巴巴地趴倒在岸边,双眼死死地盯着水中的动静。 岸边的丫鬟们也不敢再大声叫喊了,生怕惊扰白济远,又或者是漏听了白济远的话。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白济远话音刚落的瞬间,只见白济远猛地从水中提身然后又瞬间扎进了水里。 岸边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白济远已经从水中找到了白济逸,然后迅速带着白济逸往池岸边游去。 又在众人七手八脚的拉扯下顺利地从池子里爬了出来。 岸边瞬间湿开一大片。 白济逸显得十分狼狈,上了岸后他不断地咳嗽着显然是呛了水。 白济远此时看着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但他第一时间却是伸手就要去解白济逸的外套。 “沉不沉啊!要不是被着厚衣服给束缚住了,哥哥我早带你上来了,得了……一对难兄难弟的。” “诶……你干嘛呀!”,白济逸想要挣扎反抗,却提不起一点力气。 这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白济远的外套早被他脱在了水里,白济逸的外套显然也是要不保了。 “先披个披风。”魏琅解下身上的披风,递到白济远和白济逸的面前。 “谢了……魏大哥。”白济远毫不客气地接过披风,想也没想就递给已经被他扒了外套的白济逸:“你先披上,这儿离致宁院近,咱去致宁院好好先洗个热水澡。” 白济逸颤抖着接过白济远递过来的披风。 “六哥,你不冷吗?” “还行……”白济远随意敷衍了一句,回过头却是一脸不好意思地看向魏琅:“魏大哥,今天不好意思让你扫兴了,四姐麻烦你送魏大哥出去,我和阿逸这样子,不太方便。” 魏琅道:“无妨,你们的身体比较重要,四小姐也不必相送,来了许多次了,这出去的路我差不多还是认得的,你们赶紧去白大夫人处沐浴更衣,大冬天落水可不是小事。” “四小姐,你说是?” 也不知道魏琅的这句“是”,指的究竟是什么,白纤楠怔了一下,目光迅速在落汤鸡似的白济远,白济逸和依旧衣袂飘飘的魏琅之间打了个来回。 最终低下头,喃喃道:“我……,对,六弟八弟你们赶紧去母亲那儿!我……就先走了。” 若是换了平时,这样名正言顺能和魏琅同行一路的机会,她是说什么都不会放过的,但此时此刻她却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池边! 因为!她不能出现在大夫人的面前! 此时,眼看着白纤楠已经转过身就要离开,白济逸却突然出声阻止道:“四姐姐,你等一等!” 正文卷 第206章.解惑 () 白纤楠脚下一顿,僵硬地斜侧过半张脸。 眼神闪烁着问道:“八弟弟,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只是你们现在这样大冷天的穿着湿衣服,仔细要得病的。还是赶紧去母亲那,有事什么事情之后说也是一样的。” 白济逸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四姐说的是,现在天气冷极了,男子粗糙随意些本也是无碍的,只是这一路去致宁院虽然路程并不远,花不了多少时间,但总归也是一路吹着冷风,六哥他心疼我,把魏大哥的披风让给了我,我却做不到六哥这般舍己为人。” “所以只能冒昧向四姐借了披风一用,好歹这一路多少能替六哥挡个风。” 白纤楠有一瞬间的错愕,她还以为白济逸是落水前看到她是故意为之的,故意喊住她是要让她给个说法。 只是要个披风的话,那她反倒是放心了。 “是我思虑不周了……”,白纤楠说着便解下了身上的披风递向白济远:“六弟,你快披上。” 白济远却是满脸的纠结与不情愿:“……不必了。” 白纤楠今日的披风与魏琅的披风一样都是深蓝色的,样式也很是简单,并没有什么女气的绣花或是滚边,但这并不妨碍这是一件女子披风的事实。 白济远自觉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又怎么可以因为冷就干出穿女装这种事情! 此时偏偏一阵微风吹过,别人感觉倒是也不算太大,一身湿透衣衫并且毫无遮挡的白济远和刚刚解下披风的白纤楠齐齐打了个寒颤。 白纤楠不欲多僵持,直接将披风塞进白济远的手中。 “六弟,无妨,我先走了。你们也快去母亲那。” 说完,白纤楠快速转过身离开。 白济远还在纠结要不要披上白纤楠的披风。 魏琅此刻也告辞道:“那愚兄也先走了,你们赶紧去。” 白济远点了点头,只是脸上依旧满是纠结。 两边人正要就此分开,白济远一转身,就看到了迎面快速赶来的大夫人一行人。 白济远看着自己母亲瞬间铁青下来的脸色,想到自己此刻的狼狈样子。 迅速披上披风,又拉着白济逸讨好着迎上:“母亲,冻死我了,赶紧走,赶紧去致宁院,我和阿逸太倒霉了……” 大夫人本以为是白纤楠落水了,虽然有些担心,但更多的是生气,气白纤楠不爱惜自己,为了个男人竟然会相出如此损招,好赖白纤楠还算是在她跟前长大的。 紫檀一在她面前说了白纤楠落水,她就大致明白了白纤楠的想法,说实话,大夫人对这样的方法很是不屑。 这样的手段太简单也太拙劣。 但大夫人万万没有想到,她没有看到意料之中落水之后楚楚可怜的白纤楠。 却看到了自己儿子一副落汤鸡般的狼狈样子! 搅和进白纤楠的小算计也就罢了,还自己吃了亏,她这个儿子到底是个什么脑子?! “哼……回头再和你算账。”大夫人一手拉过白济远,一手又拉过白济逸,也顾不上质问紫藤她所说的落水的白纤楠去了哪儿,大夫人对魏琅点了点头以示失礼,随后对身后一直跟来的景伍说道:“景伍,你和紫藤一道送魏少爷出去,然后你们直接回致宁院去。” 说完,大夫人立刻一手抓着一个,转身就回致宁院。 脚步远比来时要快得多。 不一会,池边就只剩下了景伍,紫藤以及魏琅和他的小厮。 紫藤心中的惊讶并不比大夫人少,甚至除了惊讶她现在更是恐慌不已,她看了看景伍,又看了看魏琅,十分想要借口离开!她若是真的跟着景伍,送完魏琅再回去致宁院,那么等着她的绝对不是和景伍一般的待遇! 她得想办法自救! 紫藤道:“景姑娘,婢子担心我家小姐,还要劳烦您送一送魏少爷了。” 景伍没有理会紫藤,反倒是对魏琅稍施一礼:“魏少爷今日让您见笑了,请。” 魏琅颔首,先行在前。 景伍随后跟上。 走出几步之后,景伍又回过头似笑非笑对上张皇失措,不知该往哪儿走的紫藤。 “紫藤,走啊……大夫人既然发话了,你现在去哪儿有什么分别吗?你是四小姐的丫鬟,更是白家大房的丫鬟,不仅是四小姐能做你的主,大夫人更是可以的。” 景伍说完便回过头,追上先行的魏琅主仆,不再理会紫藤, 紫藤定住原地,良久之后,认命地低了下头,她还能躲到哪儿去? 紫藤最终还是没有去追景伍。 而这一路之上,景伍和魏琅主仆都十分安静。 魏琅走在前头,景伍落后两步。 只有在魏琅疑惑要走那条岔路的时候才开口提醒一二,除此之外,景伍和魏琅再也没有别的交流。 直到一行人到了白府的大门口时,魏琅才回过头对景伍作揖道:“多谢景姑娘相送,景姑娘还请回。” 景伍浅笑着还礼:“魏少爷太客气了,只是还有两件事要向魏少爷求证一番,我才能心安一些。” “景姑娘,但问无妨。” 景伍道:“刚刚大夫人来不及询问,所以我就越俎代庖了。不知魏少爷可是看清了,六少爷和八少爷是为何落水的?” 魏琅思索片刻后道:“当时我和济远还有济逸之间还隔着四小姐,并没有看得特别清楚,应是脚下踩滑了,没有站稳才落水的。” “四小姐也在?”,景伍明知故问道。 魏琅点头:“大夫人到场前刚刚离开。” 景伍道:“这么说,应该是池边的散冰没有处理干净才出了意外,倒是害的魏少爷一道受了惊吓,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魏琅忙道:“景姑娘客气了,倒是我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拉住济远和济逸,害的他们大冷天受罪。” “只是不知道景伍姑娘,你另外一疑是什么?” 说起来,这是第一次景伍单独与魏琅有说话的机会,魏琅的小厮早在两人开始交谈的时候,就先去门房处和白府的小厮一道准备车驾去了。 景伍莞尔一笑:“与今日之事无关,只是我自己的疑惑,我认得一人,与魏少爷有几分想象,所以冒昧想要与魏少爷求证一二。” 正文卷 第207章.因爱生恨 () 景伍思考过很多次,魏琅和“白纤桐”记忆中的那个魏谨道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她也想过去寻绿芜,她爹又或者是大夫人的帮助,但最终全都放弃了。一来是因为,魏琅和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他们此时是面对面在交流,但这不代表她可以过分关注到魏琅这个人。 二来她从小长在白家,长在她爹和大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她认识什么人,不认识什么人,她知道,他们更清楚。魏谨道这个完全不应该被她知道的名字,她就更加不能说出口了。 当然景伍之前也考虑过,关于魏琅真实身份的事情,是不是应该顺其自然发展,等待魏琅自己暴露,或者是让时间去证明。 但是此时此刻,景伍真正地与魏琅单独面对着面了,她却是忍不住想要试探。 尽量控制着心中的紧张,景伍注视着魏琅说道:“是一个女子,她长相极美,唤作蔚娘。” 没有说出“魏谨道”这个名字,也没有点明性别。 景伍只是说出了,“白纤桐”记忆中魏谨道被迫女装时的名讳。 毕竟魏谨道这个人肯定是在这个世界中存在的,而“蔚娘”却只存在于“白纤桐”记忆中的那个世界。 景伍一瞬不瞬地盯着魏琅,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距极大,景伍需要仰着头才能完全看清楚魏琅脸上表情的变化。 但是任凭她如何仰酸了脖子,她在魏琅的脸上只看到了大大方方的疑惑和思索,一点点的惊讶都没有。 果然不一会,魏琅疑惑着说道:“景姑娘说,那位姑娘与我有几分相似,但我记忆中我魏家当中的女眷里,似乎并没有唤作‘蔚娘’的,还是说景姑娘你说的是姓氏‘魏’?” 魏琅说着又很快摇了摇头:“但我魏家近年来极少有离开青州的,别说是女子了,据我所知来了京都的,男子都只有我一人,所以,景姑娘会不会只是人有相似?” 难道真的是她想太多了? 魏琅就是对豆芽菜一样的白纤桐一见钟情了? 可惜眼下显然不该是研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景伍福了福身,顺着魏琅的话说道:“应该就是人有相似,倒是叨扰魏少爷了。” 魏琅微笑道:“叨扰说不上,也有可能是我魏家几代前去了他乡的族中后人,毕竟时间久远了就很难说清,倒是那个姑娘对景姑娘你来说很重要吗?景姑娘你这是要寻她?” 景伍没有想到魏琅会反问自己,反倒是被问得有了瞬间的愣神。 “应该是寻不到了……” 这时候,魏琅的小厮刚好备好了车马,将马车驾出。 景伍随即便道:“今日多谢魏少爷解惑,景伍还要回大夫人那,就不多送了。” 魏琅点头,没有表现出一丝纠结与怀疑,随即登上了马车离开。 景伍目送魏琅的马车离开之后,按照大夫人的吩咐往致宁院赶去。 当景伍回到致宁院的时候,白济远已重新洗漱一新,白济逸在她到来之前被二夫人给带回去了。 白济远此时一身的新衣,头发半干地瘫坐着,他的手边是一杯熬得极浓的姜茶,正一丝丝地冒着热气。 一眼看到景伍,白济远眼中一亮:“景伍,你看这天气怪凉的,你在外头奔波帮我送客也是不容易,这杯姜茶你喝了,你可不要着凉了,回头还得灌苦药汁。” 景伍哪里看不出白济远的幼稚心思,白济远从小就不喜欢姜味,别说是喝了,闻到都要皱眉头。 但他今天落了水,大夫人肯定是不会由着他的性子的。 看着姜茶冒热气的程度,应该是刚刚端上来不久的。 景伍心中疑惑,大夫人此时明明应该盯着白济远喝这姜茶的,此刻却是不知去了哪里。 “六少爷,你还是喝了,着凉喝苦药这话对你自己说还差不多。” 白济远皱眉:“我宁可喝苦药,至少药我捏着鼻子就喝下去了,但这玩意我是捏着鼻子了,那味还往我鼻子里拼命钻,躲都躲不掉。” 景伍走到白济远的身边,端起姜茶,想都没想就递到白济远的嘴边:“是你一只手捏不严实鼻子,你两只手捏住鼻子,我给你灌下去。” 白济远一窘,耳后慢慢爬上一抹红晕,突然扭捏道:“……你这忽然要喂我喝的……我还怪不好意思的。” 说是这么说,但白济远说完就快速伸出了两只手捏住了鼻子,同时张开嘴,示意景伍喂他。 景伍轻笑一声,将碗凑到白济远的嘴边,给他灌了一口,看着白济远龇牙咧嘴,皱眉挤脸的样子,景伍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景伍却没有急着给白济远灌下第二口,而是拿起了一直被搁置在一边的勺子。 然后浅浅地舀起一勺,凑到白济远嘴边。 白济远满脸的错愕与拒绝,抿着嘴,用牙缝间发出声:“别这样……” 景伍却是一脸认真地解释道:“一勺一勺那才叫做喂,刚刚那样只能叫给你灌下去。” 景伍只是临时起意,想要捉弄一下白济远,虽然很多的时候景伍总是觉得白济远闹腾、幼稚、狗嫌猫厌的,但不得不说只有和白济远相处的时候,景伍才是最放松的。 “那行……你舀得满一些呀,这一点点的要喝到什么时候去……要趁热喝的,你就是年纪小不懂事!” 景伍本来就只是想逗一逗白济远而已,都已经准备拿开勺子继续强灌了,白济远却是张开了嘴,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就你懂事,大冬天的还掉水里去!”,景伍说着小心翼翼地舀起一满勺送入白济远的嘴里。 白济远想解释自己并不是掉进去,而是主动跳下去的,但嘴里迸发出来的姜辣味让他瞬间失去说话能力,猛得咽下之后,下意识就张嘴吐舌哈气,但下一满勺就已经毫不犹豫地塞进了白济远的嘴里。 直到所有的姜茶都进了白济远的肚子。 白济远这才嘴里得了闲,心有余悸地哈着气解释道:“我是自己跳下去捞济逸的。” 说着白济远又鬼鬼祟祟地凑到景伍的身边,几乎是咬着耳朵说道:“我觉得可能是四姐对魏大哥是因爱生恨了,所以想给他点教训,但是没想到啊,魏大哥他身法极好躲开了,没被四姐推下水,反倒四姐自己就站不稳了,那时候我还犹豫着要不要拉四姐一把,倒是济逸先出手扯了四姐一下,结果变成济逸掉水里去了。” 正文卷 第208章.聪明反被聪明误 ,最快更新天道之子辅助系统! 此时此刻,先前张皇失措离开的白纤楠已经到了自己生母谢姨娘的院子里。 谢姨娘见白纤楠一脸的魂不守舍,不由心中发苦,她知道今日那魏家的魏琅又来了白家,而她的女儿八成是又去见魏琅了,现在落得如此,估计是那魏琅终于明确回绝了白纤楠。 “楠儿,听姨娘的你放弃,那个魏少爷若真的有心,又岂会看不出你对他的心意,今日这话说开了你也就别在为他朝思暮想了。这样也好,明日我与你一道再去好好求求大夫人,虽说那王家的少爷处不好再回头,可大夫人总归是能与你寻一门妥帖的婚事的。” 任凭谢姨娘苦口婆心劝说着,白纤楠却始终是无动于衷。 谢姨娘看得心疼,上前将呆坐着的白纤楠揽入怀中,一只手轻抚着白纤楠的背脊,柔声说道:“没事的,姨娘在呢。” 白纤楠突然抬头与生母四目相对:“真的……没事吗?” 她的声音有些干哑,但声音里更多的却是恐惧。 谢姨娘下意识疑惑地皱眉,明显感觉出了白纤楠的不对劲,若说只是少女怀春受了冷遇拒绝,气恼伤心也罢了,又怎么会生出恐惧?莫非是她想岔了? 于是谢姨娘神色郑重道:“楠儿,你同娘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纤楠眼神有些躲闪,但到底是在自己生母的面前,终于还是将之前发生在池边的事情对谢姨娘和盘托出,包括她想要算计魏琅和大夫人的那点小心思也都一点不拉地说了出来,只是却不知何故隐去了白济逸是为了搭救她才落水的事实,只说当时的情况混乱,自己收了力站稳了,白济远和白济逸却不知何故掉到了池子里。 “……娘,你说母亲和二婶会不会怪罪我啊,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有想连累六弟和八弟的。” 白纤楠其实明白自己在故作糊涂,她自己心里清楚当时他们之中会有人落水,她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但是这些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甚至她越是这样说,她自己的心里也逐渐地在逼迫自己去认可自己所说的,她是无辜的! 自欺欺人,首先要做的就是自欺。 此时,谢姨娘的脸色已经渐渐沉了下来。 她心中的担忧不比白纤楠少,白纤楠只是担心大夫人和二夫人找她算账,但谢姨娘却是清清楚楚明白白家人对“落水”有多么忌讳! 尤其是今日落水的还是白家现在仅存的两个嫡子! “纤楠,你今日实在是太莽撞了。”谢姨娘沉思后先是责备了白纤楠一句,随后又继续说道:“好在照你说的话,六少爷和八少爷落水与你其实没有主要的关系,只是连带造成的。况且他们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这事其实大夫人那还好说,二夫人却是不知她会有什么动作,落水在白家实在是一件过于敏感的事情,尤其是对二夫人来说。” 说着谢姨娘将白纤楠从自己的怀中拉开,眼神十分严肃得对视着白纤楠。 “另外,你身边的紫藤现在都还没有来寻你,你也要做好她已经背弃你的心里准备了!” 白纤楠脸上一苦:“娘,我该怎么办?” “交给娘……都交给娘,只是楠儿你也要受点苦头了。” … 当天夜里,落了水的白济远和白济逸倒是一点事情没有,白纤楠却是发起了高热。 谢姨娘求了大夫人,连夜找了大夫过门,问诊抓药服药,衣不解带照顾了一整晚,白纤楠到了第二日凌晨才堪堪退了热,只是人却是虚弱得不行。 白纤楠病得厉害,也惊动了老太爷和老夫人,老夫人派人到降福居问话,谢姨娘期期艾艾只说白纤楠是自己不小心,本来就有些受了凉,昨日又不小心落下了披风,吹了冷风就病倒了云云。 这话传回了延鹤堂后,没多久就传到了大夫人和二夫人处。 大夫人冷笑一声,不予理睬,二夫人却是瞬间气得肝疼。 昨日她一听说白济逸落水的消息,瞬间就感觉天都要塌了,她的大儿便是因为落水没的! 若非是她的贴身丫鬟反应快,及时拉住了她,她怕是当时就要一头栽倒进她院里的花圃中去了。 当她急急忙忙赶到致宁院,见到了刚刚沐浴完毕还是浑身水汽的白济逸,二夫人才算是彻底放下心了,却也是后怕得当场就抱着白济逸嚎啕大哭了一场,最后还是在丫鬟婆子们的搀扶下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了自己的地方,二夫人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询问了白济逸关于落水的缘由,但白济逸当时却只说是,因为他自己靠池边太近,脚下打滑失足跌进了水里,还是白济远及时施救才保了他的小命一条,只字不提他是为了救故意作死的白纤楠才会掉下水的。 没错,不仅是白济远和魏琅注意到了白纤楠当时的小动作,白济逸也对白纤楠那些做作的表现看得是真真的,只是当时他想着好歹大家姓的都是一个“白”,他也喊了那么多年的四姐,魏琅躲开了,眼看着白纤楠就要脚下不稳,他下意识就去拉了白纤楠一把,却是不想白纤楠是救下来了,自己却是搭进去了,甚至还连累了他的六哥。 事实上若是白济逸一开始就知道,他出手搭救白纤楠的结果会是他和白济远两人泡冷水,他是说什么都不会去搭救白纤楠的。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昨日最后的关头,白济逸才会如此执着强要了白纤楠的披风给白济远。 而他没有想到的是,才一夜的功夫,他没有想着要去找白纤楠的茬,白纤楠却反咬了他一口。 白济远捂着床上,没好气地对二夫人说道:“母亲啊,这四姐脑袋里是想男人想疯了吗?昨天那天气说冷,是有些冷,可那是对我和六哥这样浑身都滴着水的人来说的,四姐我看她那做作的披风压根就是想要和魏大哥搭个对的,就算是我问她借了来给六哥,她也冷不到哪儿去,整个白家昨日里披了披风的能有几个啊。” 白济逸先是抱怨了一句,见他母亲虽然因为他的态度,也装出了一副与他同仇敌忾的样子,但他一眼就看出他母亲这显然是没有听进去他的话,或者说没有将白纤楠当回事。 “母亲,她这样说是暗示她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彻底受凉,发热的。” 二夫人皱眉莫名道:“你管她这么多作什么?我也就是听了信才与你随意说说的,你怎么还抓着不放了呢,我看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走个路都能把自己跌进池子里,你这样母亲可怎么敢放心你呀,回头真该和你祖父祖母好好说道,这府里但凡是临水的都该装了护栏才好,你的亲哥哥便是……” 二夫人絮絮叨叨说着,说到自己的大儿子,又忍不住抽出帕子抹了抹眼泪。 “才不是……”白济逸出声打断,见他母亲很是沉浸在伤怀之中,白济逸叹了口气道:“母亲,其实我在岸边很小心的,从小你也不叮嘱我其他的,但是离水远些却是时常挂在嘴边的,我又怎么会一点都听不进去呢。” “那你怎么?” “因为我看见四姐故意滑了一下,想要拉魏大哥下水,但是魏大哥躲开了,四姐就更加站不稳了,我看不过去就从后面拉了她一把……” 白济逸还没有说完,二夫人“嗷”得一声,站了起来,颤抖着手指着自己的儿子。 “你!你是不是傻啊!你自己掉下水了,她却什么事情都没有,甚至还连夜搞出事情来威胁你,甚至是抹黑你!” 见自己母亲总算是将重点放在了正事上,白济逸赶紧补刀道:“我也没有想到啊,所以我才说四姐她是不是想男人想傻了,我都不打算与她计较,她那却是先和计较上了,大伯母也是平日里对四姐也不算差了,四姐的披风估计这会可还在致宁院里呢,母亲你说四姐那这样的话一出,若是有心人见到她的披风在致宁院里,指不定还要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蜚语来呢……” “真是没想到大嫂这些年还教出了这么个白眼狼来,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 眼看着自己母亲就要冲出门去,白济逸赶紧喊住:“母亲,你干嘛去啊?去致宁院找大伯母吗?你这样子,闹不好大伯母还以为你是去她那找事的呢!” “那难道就这样算了吗?不求她白纤楠知恩图报,至少也不能这样恩将仇报,我必须让所有人知道这件事的内情啊,难道就这样吃了哑巴亏不成。” 白济逸笑着摇了摇头:“吃亏可不是我的性格,尤其是这样的暗亏。但是要按照母亲所说的,将这件事情与所有人说得明明白白也大可不必,我和六哥左右现在都没有什么大碍,死抓着落水的事情就算是说清楚了又能怎么样呢?赔礼道歉?禁足?这些有什么意思啊,何况本也是我自愿出手救的她,本来四姐不吱声,这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偏偏她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害怕我和六哥会在这件事情上揪着她不放干脆先发制人。” 一套严丝合缝的分析下来,二夫人也算是恢复了理智。 二夫人问道:“那逸儿是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那是我的四姐还是我隔了房的四堂姐,我一个年幼的堂弟,能做得了什么?” “只是母亲既然她如此着急自己的婚事,你何不帮上一帮呢?我记得你之前还抱怨过周家的夫人很是想要替自家的嫡出子求娶四堂姐来着,只是那会她与表哥还有口头上的婚约,也就婉拒了周夫人,但是现在口头的婚约也没了,周夫人自然是应该能够如愿了。” 白济逸话中的意思二夫人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其实从家族之间的联合来说,站在白家的角度,周家是个不错的选择,周家也是京都本地的大世家,虽然二夫人不愿承认,但事实上周家的总体实力还要比她的娘家王家强上一分,但周家却历来与白家只能算是并不交恶,要说有多紧密却是没有的,不论是嫡支又或是旁支,两家这么多年来也都是少有通婚。 若是没有王家在前,魏家又在后,哪怕是周家那嫡子差劲了些,对白纤楠来说或者说对白家来说,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二夫人的神色有些犹豫:“那魏琅可是你大伯看中的,若是将白纤楠与周家嫡子凑作了一对,你大伯那可不好交代啊。” 白济逸突然嗤笑一声:“母亲你说魏大哥?他可看不上四堂姐,魏大哥若是有心,昨日肯定是无人会落水的,可见啊四堂姐就是一厢情愿。何况我白家的姐姐妹妹也不算少,我看魏大哥也暂时无心与男欢女爱的,他绝对是等得起的。” 二夫人没怎么明白自己儿子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这也不重要。总归她明白了,那魏琅是绝对无意于白纤楠就可以了。 “母亲明白了。” … 白纤楠病了几天,谢姨娘也一刻不懈怠地照顾了几天。 期间整个白家风平浪静的。 意料之中大夫人和二夫人的怒火丝毫不见,反倒是白家的小姐们都先后登门来探望了病中的白纤楠,就连白纤柚都特意向司妈妈告了一个时辰的假,拉着景伍一道探望了白纤楠。 彼时的景伍已经完全知晓了那一日在池边发生的所有事情,也知道了白纤楠即将与周家嫡出少爷定亲的事情。 因为大夫人和二夫人联合说服白大爷的时候,她也在场。 当时大夫人和二夫人已经先说服了老夫人和老太爷。 就在延鹤堂里。 大夫人说,周家又上门来问了白纤楠的情况,表露出来要求娶白纤楠的态度十分真诚,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二夫人搭腔道,左右四小姐这些天也没有和那魏琅培养出什么感情来,可见两人是无缘的,与其强扭着惹了那魏琅厌烦,还不如将机会留给其他人。 只是三言两语,白大爷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点了头。 他是男人,他自然早就看出了魏琅对白纤楠没有任何意思,任其发展不过也是暂时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周家又上门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所以,妻子与弟妹如此一劝说,他也就顺水推舟,暂时抓不住魏家,那至少不能看着周家飘走了。 正文卷 第209章.不好过 () 对于白纤楠和周家嫡子之间的婚事,谢姨娘倒是很早就从白大爷的口中得知了这一消息,但谢姨娘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告知白纤楠。 对于自己女儿要嫁到周家去,谢姨娘是打从心底里愿意的,周家虽然不比白家但也算是家大业大,况且对方还是个嫡子,即便传闻聪慧上有些不足,但凭着家世总归也比一般小门小户的要有前途的多,更何况那周家是京都的世家,不比那魏家天高水远的。 这样即便是白纤楠出嫁了,也方便母女俩日后相见。 但谢姨娘也明白自己的女儿对那魏琅情根深种,加之一时之间又是有病在身,必然是难以接受这个消息。 于是在谢姨娘的特意隐瞒之下,降福居里没有一个下人将此事说到白纤楠的跟前。 直到白纤楠的病完全好了,她才发现了有些蹊跷,她竟是出不去降福居,她的生母谢姨娘日日看着她,总有理由不让她踏出降福居一步。 起先白纤楠只是以为生母是担心她出去会惹了大夫人或者是二夫人的不快。 虽说在她生病的这几日,大夫人和二夫人都没有表露出丝毫要与她麻烦的迹象,但保不齐见了她的面会对她责难几分。 所以一开始,白纤楠是配和的。 但没几日后,周家夫人亲自来白家下聘了,下聘之时自然是不需要白纤楠出面的,但当聘礼一箱一箱都抬到了白纤楠的跟前,她才知道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之下,自己已经被定给了周家那个窝囊废嫡子! 那可是个连白济通都不如的人! 白纤楠当即便想要冲出降福居,与她的父亲求证,若是那周家人还在的话,她便要当面亲自拒绝周家! 但偏偏她却是连降福居都出不去,也是在那个时候白纤楠才发现她那个平日里一无是处,从来让她觉得毫无成算的生母,早已将降福居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她所有得挣扎都被牢牢地禁锢在了一个小小的降福居里! 谢姨娘虽然关住了白纤楠,但到底是没有舍得让白纤楠一个人孤零零地挣扎。 她将自己和白纤楠一同关在了房里。 白纤楠见自己砸光了屋里所有可以砸的东西,谢姨娘却始终表现得无动于衷,脑子一热直接从地上拾起一块瓷片对准自己的手腕。 谢姨娘这才慌了神:“楠儿!你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啊!你就算是心里不满,也犯不着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协议娘说着几步上前想要从白纤楠的手里夺过瓷片。“楠儿,你放手,这个太危险了。” 白纤楠一个侧身躲过,脸上带出讥讽:“危险?性命?姨娘你忘了之前是谁让我连夜泡冷水的!你说我怎么就没干脆发烧给烧傻了呢,烧成了个傻子,这样我就不必嫁给周家的那个窝囊废了。” 谢姨娘手上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白纤楠:“……我那是为了救你啊,而且……而且娘有分寸。” “救我?救我的话你就帮我去求求我爹,我要嫁的人是魏琅!是魏琅!不是周家!不是!” 谢姨娘道:“这是你父亲和大夫人的决定,况且现在聘礼都收下了,木已成舟。纤楠你冷静一些,你这样娘看着心疼。” 白纤楠狞笑一声:“娘?有你这样当娘的吗?你只是个姨娘,一个什么主意都做不了的姨娘,你既不能让我嫁给魏琅,也不能让我不嫁去周家,你说有你这么没用的娘吗?” 白纤楠的话字字诛心,但谢姨娘却不能将白纤楠弃之不顾。 谢姨娘忍着难受再次劝说道:“对我是姨娘,不是娘……魏琅你就不要想了,你现在已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了,这些都是事实,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接受事实?” 只是虽然口中是苦口婆心,心里却是渐渐生了凉意,她这么可能会不想光明正大的当白纤楠的娘。 “姨娘”一称,她又何尝是愿意的。 而此时的白纤楠事实上又何尝不明白自己与魏琅已经是绝无可能的了,魏琅的态度其实很明显,而她也心里清楚,这几个月来她对魏琅一直都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她只是不愿相信,自己付出了一腔的真情,在魏琅眼里却什么都不是。 更无法接受,明明之前她的父亲还是希望她能和魏琅之间发生点什么的,但这才短短的几天功夫就要将她嫁给周家的窝囊废了。 这当中的落差,白纤楠实在是无法忍受! 白纤楠看着眼前的生母,不由心生厌恶,若她不是这个女人生的,若她是从大夫人的肚子里出来的,她是不是就能自己做主自己的婚事,就像当年她的大姐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要突然将我嫁去周家?是大夫人的意思吗?” 白纤楠突然平静了下来,将一直威胁着谢姨娘的瓷片也丢在了脚边。 “嚓……” 原本就是一块碎片的瓷片,再一次因为撞击变得更加稀碎。 破碎声一时惊醒了谢姨娘。 “大约是。” “我可以嫁到周家去,但是你能尽快让大夫人去死吗?” 一直沉浸在自怨自艾的谢姨娘突然一怔,看着白纤楠的眼神不由惊恐起来。 “你疯了吗?楠儿那是大夫人,是你的嫡母啊!” 白纤楠转声找了把尚算完整的椅子坐下,整个人突然平和端庄得就如她之前得每一日。 “我要不如意了,为什么大夫人和白纤柚还能如意呢?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大夫人似乎是得了什么重病,但我见她最近却是好得很啊,她的两个女儿,一个自由地遵从本心追逐了自己的爱情,一个虽然年幼但日后要嫁的却是文韬武略的太子。” “而这些,我都没有了,他们不让我追求自己的爱情,也不给我出众的夫婿。我明白,周家是不差的,但那周家的嫡子却是个什么东西呢?我嫁去周家,不过是当了白家和周家之间的一条纽带而已。” “我气不过啊,凭什么啊,都是白家的女儿,偏偏要牺牲的为什么是我呢?” “你帮帮我,我不好过,你也不好过。” 谢姨娘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就大家都一起不好过……。” 正文卷 第210章.白纤柊的提醒 () 经白家和周家两家的商量,白纤楠的婚期最后被定在了敬德二十年的九月初三。 其实,白纤楠现在才十四,即便是到了敬德二十年她也才十五,世家贵女多的是十七八岁成婚的,白纤楠的这个婚期不可谓不急切。但一来是周家希望能够尽快完婚,二来大夫人也认可这个日期,白大爷最后便也没有什么异议。 而白纤楠听到这个日期的时候,也只是失神了片刻,倒是谢姨娘又忙起了白纤楠的红盖头,至于白纤楠的嫁衣自然会有绣娘去忙活。 至于前段时间白家的常客魏琅,也突然不往白家来了。 关于这点,景伍听白济远说过,主要还是魏琅足够出色,刚刚在敬德帝跟前当差没有多久,就得了敬德帝的看中,自是忙着陪伴君驾。 对此景伍表示不知可否,不说魏琅自身是否才华横溢,单是他的出身便足够让他受的敬德帝的看中了。 而且若是景伍没有记错的话,有小道消息说敬德帝他偏爱貌佳的男子,那魏琅绝对是那种万一挑一得符合敬德帝审美的人。 这日景伍刚准备出发去致宁院,她家的小院里却来了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四房的九小姐白纤栎。 别说是景伍对白纤栎的印象不深了,景伍敢打包票就算是白纤栎的生父,白家的四爷可能对白纤栎这个长女也没有什么印象。 但白纤栎好歹也是白家的小姐,景伍也不好将对方往门外赶。 只能将她请到院内。 “九小姐倒是稀客,只是我这有些简陋,没有什么好东西,希望九小姐不要见怪。” 景伍泡了一杯她爹常喝的茶递给白纤栎。 白纤栎笑着大大方方接过,轻抿了一口,随后放下茶盏。 “是好茶,一点也不简陋,你没有去过我的院里,不知道我那比你这还要不如一些。”白纤栎说着似乎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不好,又赶紧补充道:“不过我那其实也只是小了一些,左右就我一个人住,足够了。吃穿也是不愁的。” 景伍笑笑不语,权当是没有听懂白纤栎话中的抱怨。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今日为什么会来找你?景伍,其实算起来我们的生母都是四夫人的陪嫁丫鬟,据说她们从小一块长大,也算是情同姐妹了,我记得我小的时候,燕如姨对我还是很照顾的,在照料十弟的时候得了空闲也会来看顾我一二。” 白纤栎口中的“十弟”,便是四夫人的嫡子白济迪,而他的奶娘便是景伍的生母,燕如,也是四夫人当年的陪嫁之一。而白纤栎的生母,就是四夫人当年的另一个陪嫁丫鬟,只是在生白纤栎的时候因为难产没了。 景伍有些莫名:“九小姐今日是找我来叙旧的吗?只是我娘虽然生了我,只是我对她的印象却是模糊的很,九小姐你说的这些可能很难引起我的共鸣,我印象里把我带大的是我爹和绿芜。” 景伍的话有些不客气,不过她却是实话实说,她娘也许对白济迪来说是个好奶娘,对白纤栎来说是个好姨娘,对她来说,却基本上只是一个存在于记忆中的模糊标记。 白纤栎有一丝错愕:“是我想错了,你那会应该还很小没有印象是应当的。” “九小姐你想说什么就直说,我等一会还要去致宁院。” 白纤栎叹了口气:“景伍,我父亲和母亲刚回来那阵子,你应该就知道了,你娘在余杭过世了?” 景伍点了点头:“我知道。” 白纤栎突然十分严肃地看向景伍:“我说的话你可能会觉得我是在天方夜谭。但请你相信我,我并没有恶意,这些我也是思考了很久,才决定和你开诚布公的。” 见白纤栎一脸的认真,景伍也不由得心中一紧:“九小姐,有什么话你就说。若是他日有人问起,我定不会说是从你这知道的。” 得了景伍的承诺,白纤栎明显放松了一些,但依旧是肃着一张小脸。 “景伍你自己也知道本来你在白家就是个很特殊的存在,说实话我虽然是白家的小姐,但我可不认为在在祖父祖母面前,我这个还算是有血缘关系的孙女,会比你更加得脸。更何况,你现在日日都跟在大伯母的身边,几乎都快成为大伯母的代言人了。” “所以……大夫人可是发了话,日后要将你许给六哥?” 景伍面上一红,虽说她对白济远没意思,也知道大夫人绝对是没有这样的想法的,但白纤栎当面如此认真问出这话,还是让景伍觉得有些尴尬。 “不曾,也不可能。”景伍摇头否认了白纤栎的猜测。“九小姐你可能不太了解大夫人,她很一个极为看中规矩的人,我虽然在白家里有几分脸面,但在大夫人眼中却是完全不够看的。” “但是……我觉得六哥很合适。” 景伍再次摇了摇头:“我和六少爷不可能的,总不会九小姐你觉得我会愿意做姨娘,我想我爹是不会答应的。” 白纤栎此时有些神色莫名地笑着摇了摇头:“那你娘呢?” 景伍蹙眉一脸莫名:“九小姐是什么意思,我娘她不是已经死在余杭了吗?” 白纤栎的话让景伍突然想起了之前来找过她的白济迪,当时白济迪对她说,她娘将她托付给了白济迪,那时候景伍只是觉得白济迪的意思是日后会尽可能照拂于她,毕竟白济迪是白家的少爷,而她只是管家的女儿。 景伍当时就拒绝了白济迪,之后白济迪也没有在找过她,她以为这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此时对面的白纤栎见景伍终于想到了点子上,沉思了一会也不打算再试探了:“我无意间听到母亲和十弟说,你现在在白家渐渐成了气候,他日若是能将你纳入房内,必定能助十弟在白家更上一层楼。” “而且,母亲手里似乎还有燕如姨亲笔写的书信,我没有见到上头是什么内容,但猜测大致应该是同意将你予十弟为姨娘之类的。” “你若是不想,不明不白地被充做了姨娘,还是早做筹谋的好。” 正文卷 第211章.拒绝 ,最快更新天道之子辅助系统! 与白纤栎结束谈话,再来到致宁院时,差不多要比景伍平日到致宁院的时间要晚了一个多时辰。此时的大夫人照例在她的书房处理白家的家务。 景伍到来时,大夫人只是如往常一般招呼了一声,便开口让景伍继续帮她处理那些拜访的名帖和拜帖。 似乎一点没有察觉到景伍今日晚了一个似的。 景伍走到大夫人桌案的一侧,桌上放着的正是大夫人要她处理的名帖和拜帖。这段时间以来,景伍在大夫人这大部分的工作便是这个。 但其实说是处理,却也不可能真的让景伍去决定是否接待或者回帖,景伍做的主要还是一个归纳汇总的工作,从行文来看这些帖子上的内容往往都是迂回冗长,一个希望结亲或者是拜访的目的却总要先用一堆的寒暄西沉淀一番。 这样的贴子若是只有一两封倒也是罢了,但因为白纤柚与太子订亲一事,送到大夫人这里的帖子便一下子多了起来。 对这些帖子,大夫人不能完全不看,却也没有精力每一封都细看。 而景伍差不多算是撞在了枪口上。 只是今日,景伍却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这些名帖和拜帖。 景伍道:“大夫人,早上的时候九小姐来寻了我,她想要借我的口像您转达她的请求。” “纤栎?”大夫人抬起头疑惑出声,眼神中划过一丝的恍惚:“她是有什么事情吗,可即便是有事又怎么会找到你这里呢?” 景伍回道:“说来其实与这些帖子上的内容有关,九小姐她希望大夫人您能为她寻一门妥帖一些的婚事,她不想四夫人或者是四爷插手她的婚事。” “婚事?”,大夫人这下子更加疑惑了。“我记得她才九岁,即便是最近上门求娶白家姑娘的人多了一些,但怎么也不该说到她的头上。而且,虽然说我是白家的宗妇是她的大伯母,但是她的父母俱在,她的婚事为何要我来出面?而且还是迂回地由你来向我提出她的请求。” 大夫人自然是无暇顾及白纤栎的婚事的,莫说是白纤栎了,现在白纤楠的婚事大夫人都没有什么心思去过问,总归白纤楠的生母谢姨娘还是在的,有什么事情谢姨娘会比任何人都要用心。 大夫人的态度明显是不想要惹麻烦。 景伍叹了叹气,开始解释。 白纤栎之所以会想要让大夫人做主她的婚事,主要还是因为白纤栎在她的父亲也就是白家四爷那实在是毫无存在感,所有和她有关的事务全由四夫人一个人说了算。即便是当初四夫人执意要让她搬出住了多年的院子,将她原先的院子安排给白济迢,同时给她安排了一个连得脸丫鬟都看不上的院子,她因此气不过跑到她父亲面前想要寻个说法,白四爷却是想都没有想就回了她一句:“哪儿不能住,你母亲做主就好。”便打发了她。 移院之事倒也罢了,白纤栎找不到能给自己做主的人,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毕竟正如她父亲白四爷所说的那样,哪里不能住,只不过是院子小了些,陈设旧了一些,采光差了一些而且。 但白纤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自己嫡母的眼里,她一个正紧序齿的白家小姐却成了嫡母口中的“家生子奴才”!要将她许给自己的娘家侄子。她的父亲起先还是不允的,但嫡母只是掉了几颗泪,便又立刻改了口。 亲事虽然没有定下,但既然是她的嫡母提出的,又是她父亲应允了的,基本上就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无可奈何之下白纤栎只能寻求外部的帮助,她自知自己在祖父母面前也没有什么存在感,毕竟她的祖母对她的父亲都是直接无视的,自然也从来没有给过她什么来自祖母的关怀了,祖父与她而言就更加陌生了。 所以,白纤栎思前想后决定求助于和她的嫡母曾发生过龃龉,却又能压制住她嫡母的大夫人。 大夫人听完景伍口中的前因后果,不禁冷笑连连:“她倒是想的挺美的。” 只是不知大夫人口中的“她”指的是白纤栎又或者是四夫人了。 “大夫人您看?”景伍小心试探着,打从心底出发,景伍是愿意帮白纤栎的,她和白纤栎的确也没有什么交情,但白纤栎却是个难得心思纯净的人,即便心中在腹诽他人的时候,也只是无恶意的吐槽,没有恶毒的谩骂。 大夫人瞥了一眼景伍,随后缓缓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只是我一个伯母并不适合插手到四房的事情上去。纤栎既然能说动你,那么你或者是她就没有想过直接去寻了老夫人和老太爷来做主这件事情吗,嫡亲的祖父祖母过问孙女的婚事总归要比一个隔了房的伯母来得名正言顺。” 这话说得景伍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大夫人此时又继续说道:“景伍,我的时间不多了,这你是知道的。你可能会觉得我有些不近人情,白纤楠这样作妖的坯子我都能和二夫人一道给她寻了周家的亲事,怎么就不能抬抬手给白纤栎也安排了?” “但你要知道白纤栎现在才几岁?九岁而已,我一个伯母现在插手她的婚事,不管我最终给她安排的亲事是好还是不好,看在他人的眼中,我都是别有用心的。” “景伍,这你难道就一点都没有想到吗?” 景伍被大夫人的话说得一怔,一时之间更加说不出话来,大夫人没有责备她,但一字一句却是让她感觉到振聋发聩。 低下头,景伍喃喃道:“对不起大夫人,是我想当然了,刚刚九小姐哭得太过伤感,四夫人的所作所为都太过分了,以至于我一时之间没有细想便向您开了口。” 大夫人收回了落在景伍身上的目光,心里却不禁暗暗摇头,她说白纤栎年幼,但景伍却要比白纤栎都要小了一岁,景伍之前都表现得太过于沉稳以至于她几乎都要忽略了景伍的真实年龄了。 “罢了,你也不必自责,若非我时日无多,你这厢开口了我应当也是会帮她一把的,只是我现在虽然看着风光,但实际却是自顾不暇。不过纤栎的事情,既然你已经应承下了,那就由你自己去寻个妥帖的破局之法。” 正文卷 第212章.力挽狂澜 ()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八,距离上一次景伍替白纤栎向大夫人求助中间又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白家上下还算是风平浪静,甚至可以说颇有几分祥和安逸,四夫人并没有如景伍一开始以为的那样急着将白纤栎安排给自己的娘家,也没有像白纤栎那日与她诉苦时描述得那般刻薄不堪,相反单站在外人的角度来看,景伍这一个多月来看到的多是四夫人带着白纤栎四处走动串门,言语行动之间两人表现得亲亲热热,宛如亲母女一般。 对此,景伍不是没有疑惑,但所有的疑惑与不解都被景伍给按下了,大夫人的话言犹在耳,白纤栎的事情不该是大夫人插手的,难道会是她景伍该插手的吗? 此时已临近年关,敬德帝在昨日就已经封了笔,白家的族学也都放了假。 因而,这一日延鹤堂请安时,白家上下诸多后辈来得格外得齐整。 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老夫人头一个就是对坐在大夫人身边的白纤柚温声说道:“又是好几日不见你了,看着的确是沉稳了不少,可见你那个教养妈妈是个有用的,能降住你这小猴儿,这几日又学了些什么呀?” “回祖母的话。”白纤柚说着恭恭敬敬起身福了福才继续道:“最近都在习字,司妈妈说孙女进步了不少,母亲也夸赞了,就是……” “就是什么?”老夫人顺着白纤柚的话问。 白纤柚狡黠一笑:“就是那毛笔,明明也不重,偏偏提久了就坠手的厉害,我的胳膊都酸了,祖母您能和母亲说说让司妈妈少布置些写字的任务吗?” 话音刚落,挨着白纤柚坐的大夫人立刻嗔怪地看了自己女儿一眼。 白纤柚吐舌连忙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大夫人对老夫人说道:“母亲可不要听这孩子瞎说,她那手字写得肆意得很,若不多加练习可是万万见不得人的,若是现在惫懒了,日后只能写一手丑字可有的她后悔的。” 老夫人摆了摆手,正想要说些什么,白纤樚却是在此时阴阳怪气地开了腔:“我还当十二姐姐的规矩学得有多好了呢,原来都是装模作样的,骨子里却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母亲特地给你请了教养的妈妈,你却是成日想着如何偷懒,这都把主意打到祖母这儿来了。十二姐姐你若是不愿意学,大可将你那个得过宫里夸赞‘柳絮才高’的司妈妈让给别人。” 众人都以为白纤柚这下肯定是要生气了,要和白纤樚争执起来了,毕竟这在以前是常有的事情。但这一次,白纤柚却是气定神闲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侧过头对大夫人身后的景伍说道:“景伍,你闻没闻到?” “闻到什么?”景伍被白纤柚突然的提问,问的一愣,下意识又嗅了嗅,但是压根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气味。 白纤柚此时却是笑盈盈地将目光对上了白纤樚:“好大一股酸味,你没有闻到吗?” “噗……”白济远瞬间喷笑,随后假模假样地在自己四周闻了闻:“哎,妹儿你这一说还真的是有点酸,阿逸你说呢?” 白济逸摸了摸鼻子,没有作声,他一点都不想回答白济远这个问题。大房的子女相争相斗,他一个二房的独苗表示:并不想掺和。 白纤柚这般的招架之法可比往日的口角相争来得高明了许多,但同时这样的暗指也要比往日小孩子间的争执难协调的多。毕竟白纤柚完全没有招惹白纤樚,也没有和白纤樚对着反驳,但偏偏她已经占尽了上风,制敌于无形之间。 此时,白纤樚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话很不妥当,虽然心中暗暗有些后悔自己又没有管住嘴,却也同时因为想不到如何反驳委屈得不行。她梗着脖子一点都不愿意低头,只是目光却是不断扫向白纤楠,希望她的好四姐能够帮帮她。 白纤楠却是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兀自喝着茶水。 白纤桐倒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被白大爷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嗯哼……”清了清嗓子,白大爷正打算稍稍责备白纤樚几句,给她寻个台阶下,毕竟这也是自己的亲女儿,而另一边不仅是自己的亲女儿,还是日后的太子妃,孰轻孰重显而易见,况且也的确是自己这个小女儿出言不逊在先。 而就在此时! 就在白大爷打算亲自解决两个女儿口角之际! 一个完全在意料之外的人却是在他之前跳了出来。 “父亲母亲,儿媳这有件大好事,要与您二老说道说道,今日家里人到的齐全,也适合说这事。”四夫人先声夺人,说话间笑得花枝乱颤。 白四爷却是一脸错愕,看向自己妻子的眼神中透露出了迷茫。 此时只听到四夫人继续道:“是这样的,我娘家的侄子是个德才兼备的,想来日后定是能有一番作为的,若是哪个姑娘日后能嫁了他,那可真是掉进福窝里了。” “夫人你先别说了……”,白四爷急言制止,四夫人却是一脸莫名,完全不明白自己丈夫为何要阻止她,扯她的后腿,明明她现在是在解大房的尴尬,将话题引到别处去。 莫非是父女连心了? 念及此,四夫人心中涌过一阵的委屈。 她的确是有私心,她想要在众人面前言明白纤栎的婚事,断了白纤栎的退路,防的就是白四爷日后改口,但没有想到她还没有开口就被阻止了? 想到这,四夫人心中一凉同时却也越发坚定了,她来不及观察在场众人的神色变化,快速道:“这翻过年,纤栎也该十岁了,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她比我那侄儿小两岁,两人十分般配,我和四爷已经同意这门婚事了,今日就是告知父亲母亲一声,也好叫大家一同开心开心。” 说着还一脸温和地拉过白纤栎,言辞恳切道:“哎,当年你就只有那么小小的一团,没想到现在也到了出嫁的年华了,说起来我这做母亲的也实在没有好好照顾过你几日,今日能给你寻个妥帖的婆家,也算是我这当母亲的为你尽一份心了。” “纤栎,你可愿意?” 白纤栎自然是不愿的,她完全没有想到嫡母会在这样的时候,提出这件事情,她想要拒绝,但明显感觉到嫡母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正在不断用力收紧,其中威胁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白纤栎吱唔着。 “怎么了?太开心了吗,放心你的表哥是个极好的人。”四夫人笑着,将手捏到发白。 白纤栎吃痛,却不敢喊。 就在僵持不下之时,“啪”茶盏撞击地面发出的一声巨响惊到了所有的人。 “啊!!” 瓷片碎了一地,茶水混着茶叶大半都洒到了四夫人的裙摆,幸好茶水只是温热,四夫人只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得尖叫着往后倒退。 正文卷 第213章.搬 () 白家四房白纤栎原先住的院子里,一个十三四岁的丫鬟手中紧紧攥着笤帚,兴奋又鬼祟地靠近到另一个看着年龄比她要稍大一些的丫鬟身边,迫不及待与之分享自己刚刚得知的大八卦:“哎……小红姐,你可有听说了吗?就上晌的时候老夫人在延鹤堂里发了好大的火,把四爷和四夫人给痛骂了一顿呢。” 大概是太过于幸灾乐祸,小丫鬟说着扑哧笑了起来,随后继续揶揄道:“……难怪那会四夫人回院里的时候脸色臭的都快吓死人了,我都不敢抬眼看她,真没想到平日里对九小姐呼来喝去神气活现的四夫人也会有这么一天,还真是老天爷开眼了,噢,不对,应该是老夫人开眼了,就该好好治一治这恶毒的四夫人……” 年纪稍长名唤小红的丫鬟,听得脸色一顿急忙放下手中的掸子,伸手就要去捂那个八卦的丫鬟,一边跟着埋怨道:“央儿,你胆儿肥了呢,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啊,小心隔墙有耳。” 央儿闪身躲了开去嘟囔道:“小红姐你也太当心了,这儿就我们两个人,其他人早就都被四夫人给散光了,哪里还会有别的人,你怕什么啊……这四夫人也真是的,这好好的院子非不让九小姐住,说是这儿和四爷的书房离得近好方便四爷教导十四少爷,让小姐腾给十四少爷住,可这都多久了,也不见十四少爷搬进来啊,倒是苦了九小姐要住那破院子,我看四夫人根本就是存心见不得九小姐过得舒坦。” 央儿越说越气愤,手中的笤帚一下又一下杵着地面。事实上央儿和小红本应该算是白纤栎的丫鬟,毕竟这很多年来,白家四房里也就白纤栎一个主子。白纤栎另搬新居,照理来说她们应该是要跟着白纤栎一起搬去新院里的,但奈何白纤栎的新住处实在是太小了,并不方便有太多的丫鬟,于是四夫人就只让白纤栎的贴身丫鬟以及另外一个粗使丫鬟一道跟着白纤栎去了新院子,其他原先在这个院里伺候的除了小红和央儿都被打散到了四房的其他院里,倒是小红和央儿两个人被留在了这个院子里,做一些基本的养护。 其实小红又何尝不知道,现在这个院里不会再有别的人了,毕竟就算是四夫人想要监视九小姐那也应该要派人到九小姐的新院里去,这里现在就只是一个被闲置出来的空院子而已,两个丫鬟婢子有什么好多关注的。 但小红的谨慎,本就是深存于性格当中的谨慎,这一点是无关于时间与地点的。 叹了口气,小红不再理会央儿,她知道自己此时是说不通央儿的,索性这里也的确是就她们两个人,央儿愿意说就说,央儿是因为替九小姐抱不平,所以对四夫人和四爷挨了老夫人的骂感到幸灾乐祸,她的心中又何尝不为九小姐白纤栎感到惋惜和不平呢? 小红转身拿起掸子继续认认真真地开始扫尘,白纤栎搬出这个院子并没有太久,院子里还有许多她生活过的痕迹,甚至有许多属于白纤栎的东西,例如她的那些书籍和话本,就都没有被搬出这个院子,小红仔仔细细清理着书籍上可能落下的尘埃,这些被迫留下来的书籍就和她还有央儿一样,明明想要跟着白纤栎一道,却都是身不由己。 一直关注着小红的央儿,见小红是真的不愿与自己多讨论,没一会便悻悻地瘪了瘪嘴,也跟着握着手中的笤帚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 两人正怀揣着各自的心思,安静地打扫着,突然杂乱的脚步声从书房外传来,转瞬间竟是好像已经到了门外,小红和央儿正疑惑地对视着,“哐”一声,书房的门从外被人推开,午后的阳光肆无忌惮地照进了这间已经失去了主人的书房,同时也将书房里的小红和央儿一时间晃得睁不开眼。 “是谁?” 小红下意识将央儿挡在身后,又尽量用手遮挡着光线往门外望去,刺眼的阳光让她看不清来人,她只能大致看到来的人并不少,男男女女的都有。 “噢哟……我老婆子还当这院里是怎么了,连个守院子的人都没了,原来你们俩这是在书房里偷着懒呢。”来人说话很不客气,带着高高在上的姿态。 央儿从小红的身后站出,她眯着眼,虽然看不清来人,但央儿就是理直气壮地反驳了说话的婆子:“谁说我们是在偷懒了,小姐留下来的书难道不用扫尘吗,没见到我们一个笤帚,一个掸子,谁偷懒还带这些啊,好好躺着歇不舒坦吗?” 这个时候小红已经有些适应了阳光,也看清了来人,出乎意料来人居然不是四夫人手下的人,其他人她不认得,但打头的婆子,她有些印象居然是延鹤堂的人。 小红拽了拽央儿,示意央儿不要再说了,自己走上前解释道:“妈妈误会了,我和央儿的确是正在打扫书房,只是不知今日妈妈来这儿是做什么?我们小姐已经不住在这个院子里了,她现在搬去后头的那个院了,若是妈妈不熟悉路的话,小红可以给您带个路。” “你倒是个乖巧的……”婆子笑着看了小红一会,随即收回目光,跨进书房,左右打量了几眼,点了点头:“嗯……打扫的还算是尽心。” “行了,你们进来,仔细点都装起来搬走。” 随着婆子一声招呼,五六个小厮丫鬟即时鱼贯而入,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就开始收拾起书架上的书籍。 “哎……你们这是干什么,住手!都住手!”,央儿立刻就急了,眼看着就要上前动手制止理论,小红赶紧拉住央儿,婆子敢带着人大张旗鼓地来拿走这些书籍必然是有所依仗的,贸然制止只会是她们吃亏。 小红尽量保持平静地问道:“妈妈这是何意,这些都是九小姐平日里珍爱的书籍,您这是要带到哪里去?请务必告知,这样日后九小姐若是问起来,婢子也好与小姐交代。” 央儿的举动,小红的话,婆子都一一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不禁笑意又真诚了几分。 “自然是带给原主人了,今儿开始九小姐就要搬去延鹤堂了,她的东西自然也要一道带去延鹤堂。” “……至于你们,也赶紧去收拾收拾。” 正文卷 第214章.你的意愿 () 不到晚膳的时候,九小姐白纤栎被老夫人接去延鹤堂抚养的一事,便如同平地中的一声惊雷,炸得白家上下所有人摸不着头脑。 虽说早晨的时候,老夫人极为罕见得插手了四房的事情,但当时老夫人也只是在四夫人说出要将白纤栎聘给自己娘家侄子的话时,怒砸了茶盏斥四夫人了一句“痴心妄想”驳回了四夫人的想法,二整个过程之中老夫人并没有正眼看过白纤栎哪怕是一眼。 更别提对白纤栎流露出什么怜惜心疼之色了。 因此,哪怕老夫人在延鹤堂对四夫人大发雷霆一事,打从早上请安结束之后遍传遍了整个白家,所有人也只当老夫人是出于为白家的颜面考虑,而非是对九小姐白纤栎上了心。 直到白纤栎的东西被延鹤堂来的丫鬟婆子们指挥着大张旗鼓地搬出了四房,人们这才意识到老夫人是要彻底抬举起当了十年透明人的白家九小姐白纤栎了。 同时与之相关的说法也开始众说纷纭,有说九小姐至诚至孝十年如一日终于感动了老夫人的,也有说老夫人就是看四夫人不顺眼才故意抬举着九小姐给四夫人个没脸的。 只是,猜测永远也只是猜测。 事实与原情,只属于当事人,以及少数真正的聪明人。 严妈妈脚步急匆匆得走向大夫人的书房,自从上一次被大夫人敲打过一次之后,大夫人便很少吩咐她做事了,起先的时候她并不特别在意,但随着自己身边其他的丫鬟下人对她的态度日益转变,严妈妈心里开始渐渐打起了鼓。 走进书房,不出意料不仅大夫人在书房,景伍也在。 “大夫人。”严妈妈压着略有些乱的气息,轻唤了一声。 “你来做什么,我并没有叫你。” 大夫人并没有抬头,视线依旧在她面前的账册上,临近年关后院的开支暴增,大夫人的工作也跟着一块暴增起来。 连带着景伍也从或多或少接触到了一些后院管理上的一些细节问题,这些东西以往大夫人是几乎都不与景伍交流的,毕竟这些景伍用不上。 “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严妈妈的视线在大夫人的身上很快得打了个转,而后垂首继续说道:“是九小姐那,九小姐被老夫人接去延鹤堂住了,听说住的就是七小姐之前在延鹤堂的房间,大夫人您看致宁院要表示表示吗?” “是吗?那你就去库房找一些合适的摆件给她送去,就说是柚儿送的就可以了。”,大夫人的声音依旧是不咸不淡的,一点都没有因为这个消息产生哪怕一丝丝的惊讶。 反倒是景伍突然僵硬了一下,她很意外! “是,老奴这就去办。”严妈妈如愿领到了大夫人的差事,虽然因着景伍这个外人在场不好再多表表忠心,但也算是心满意足,几近无声得吁了口气便退了出去。 几乎就在严妈妈走出书房的瞬间,大夫人就放下了手中的账册,目光有些玩味得落在景伍身上:“这不是你的意愿吗?” 正文卷 第215章.点醒 景伍有一瞬间的僵硬,这时候大夫人又继续说道:“看现在的情形,白纤栎与你的关系倒是要比我以为的还要好上几分,能让你这样从来不爱出头的人,为她做到这样也真是不容易的。只是为了她,如此消耗老夫人对你的怜惜,值得吗?” 值吗?这个问题景伍也考虑过。 她本是独立于白家之外的自由人。 也从来不觉得世界上会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好,在她一直以来的认知当中,老夫人和老太爷对她的好,除了出于对她的善意更多的是因为她爹。 这份好,能够积累,也同样能够消耗。 “我也没有想到会是现在这样。”景伍摇了摇头,“事实上,我连要不要帮九小姐都犹豫了很久,一开始是犹豫要不要帮她带话给您,后来又犹豫她是不是真的需要我去帮她,其实我只是……” “但是,话你带了,帮也是真的帮了。” 大夫人打断了景伍的解释,她的眼神之中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仿佛这一句话只是为了提醒景伍,事实是什么。 一时之间,景伍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大夫人将事情绕到了她的身上,却似乎又不愿意听自己的解释。 只有造成的事实才是大夫人在意的,初衷或者是缘由什么的并不能让她提起兴趣。 这时大夫人又继续说道:“快过年了,她能过得好一些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那个孩子生下来便不算是个好命的,如今能被老夫人养着是她的造化。” “至于你,我不让你说下去,并不是对你的做法有意见,你能让事情变成这样也是你的本事,但是你要明白不论你最初的想法是什么,这世道看的永远都只有你造成的结果是什么。” “而这偌大的白家,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猜得到老夫人会转性重视起白纤栎,是因为你,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景伍……” 这一声“景伍”带着点叹息,让景伍的心神不由得紧缩了起来,而同时似乎有一些她不曾注意到的细节,也在她的眼前拨开了云雾。 原来,是会这样吗? 沉默了片刻之后。 景伍深吸了一口气无奈道:“大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帮与不帮是两个选择,帮了不成是能力不及,而帮了也成功了就是能力达到了,至于成功到哪一种程度是和能力成正比的。” “九小姐的事情现在引起了多大的轰动,等其他人回过味来,却更会惊讶于我在老夫人面前的分量之重。” 说实话这个结论,让景伍感觉很是无力,她长在白家这些年,老夫人待他一直都很好,一直都想要在吃穿用度上贴补着她,把她当作亲孙女来疼爱,只是老夫人的好意,她一直都在婉拒着的。 这倒不是因为她不相信老夫人对她的真心,而是景伍不认为她作为白家管家的女儿,该去接收老夫人所有给予的好。 她一直都很有自知自明。 只是没有想到一时的动容,结果却是将自己给推到了风口之上,即便是这阵风还没有刮过来,但既然已经登了上来,该来的风始终是会来的。 “都已经发生了,你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大夫人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波澜,但却神奇得抚平了景伍心中冒出的烦躁。 “我明白。” 景伍抬头看向大夫人,也许是景伍的目光太过于实质,大夫人也很快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大夫人十分难得地笑了笑,眼神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包容。 嘴唇微动,她似乎想要再开导几句。 “咳咳咳……” 然而,开口却是溢出了止不住的咳嗽声。 &amp;/br&amp; &amp;/br&amp; 正文卷 第216章.病中 虽然咳得凶险无比,但好在大夫人很快就止住了咳嗽,只是经过一阵猛烈的咳嗽之后,大夫人原本通身的娴雅气息一时之间已是荡然无存,涨得通红的面色让她显得狼狈万分。 “大夫人您还好吗?”,景伍小声地问了一声,生怕过大的声音会惊扰到大夫人。 半晌之后,大夫人才摇了摇头说道:“许是这几日天凉了,吹到了一点冷风,刚刚说话又多了一些,不碍事的。” 说着大夫人又转头看向景伍继续说道:“今日的天色也不早了,景伍你就先回去。” 景伍见大夫人的脸色在说话之间已经恢复了正常,气息也重新平稳了过来,再联想到最近多变的气温,也就不再多疑,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在略微收拾了一番后,趁着落日的余晖,离开了致宁院。 彼时的景伍完全没有想到,从那日之后大夫人便开始病了。 一开始的时候,因为大夫人表现出来的症状和之前中毒而产生的反应并不一样,反倒就像大夫人自己所说的吹了冷风着凉了,只是有偶尔的咳嗽和轻微的咽痛,症状不算严重,毕竟人活在世,不可能永远不生病,这一点小症状左右看着都像是能够不药而愈的,所以大夫人也就没有特意在人前隐藏这些小痛小病,更没有太过于将这点症状放在心上。 加上正值年关之际,也并不好为了这点小毛病请了大夫过府问诊探病。 但在第二日的时候,难得被司妈妈放了假的白纤柚在得知了自己的母亲着凉生病之后,却是表现得如临大敌,她日日都盯着大夫人喝浓浓的姜茶,时时嘱咐丫鬟们在大夫人的屋子里添足炭盆,更是除了必要的除夕守岁和初一的团圆饭之外,一刻不错眼的守着大夫人不让大夫人出门。 皇天不负有心人。 一望其生,一欲其死,则必有得失。 按理来说,在如此的严防死守之下,一场小小的伤风着凉而已,哪怕再是病去如抽丝,也该抽完了。 然而事实却是,大夫人的症状不仅没有减轻分毫,反倒是越发严重了起来。 到了敬德二十年正月初十的时候,大夫人竟是一夜之间就起不来床了,至此白家大夫人身患恶疾之事便是再也掩盖不住了。 这日,二夫人主动造访了致宁院,也没用上丫鬟们带路通禀,自己熟门熟路地就来到了大夫人的房间。 一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是被炭盆烘烤得干燥而温暖的热气,空气里并没有什么难闻的炭火气味或者是刺鼻的药草味道,倒是淡淡得夹杂着些许老姜的辛辣气息,并不难闻。 “大嫂,我来看看你,今日可有好些了。” 二夫人说话间绕过帷幔,几乎是在走进了内室的同时,二夫人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老姜的辛辣气息明显得浓郁了几分。 下一刻她便看见大夫人正歪歪斜斜地靠在床榻上,身上搭着一床极厚实的织锦缎被,一身纯白的里衣衬得大夫人那张未施脂粉的脸愈发没有血色,透出了几分从未被察觉过的苍老。 二夫人一时之间怔住了,这样的狼狈、虚弱、衰老的大夫人还是她第一次见。 “大嫂……你……” “嘘……柚儿睡着了……” 二夫人刚刚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大夫人的身上,此时经大夫人的提醒她才发现那个蜷缩在靠近床脚位置的小人。 翻过了年,长到了七岁的白纤柚依旧是个矮矮小小的娃娃。 可能是因为突然发生的动静惊扰到了白纤柚,她有些不安地颤动了几下,好在此时大夫人强撑着又坐直了几分,伸手安抚地拍了拍白纤柚,这才让白纤柚重新安稳了下来。 “天不亮的时候就来了,忙上忙下地盯着小厨房煮姜汤,这会我精神好了一些,这小妮子熬不住了,刚刚还和我说着话呢,话音刚落就趴着睡着了。” 大夫人的声音很轻,温柔又虚弱。 仿佛一阵随时都会吹尽,又实实在在地存在着的微风。 &amp;/br&amp; &amp;/br&amp; 正文卷 第217章.苦楚 看着白纤柚有些扭曲的睡姿,二夫人有些担忧地说道:“这样睡怎么行呢,要不我把柚儿抱去旁边的小榻上去。” “不用了……这几日柚儿睡得都很浅,没的劳烦了你,还把这妮子给弄醒了。” 大夫人摇了摇头拒绝了二夫人的好意,她的目光落在白纤柚的身上,突然感慨道:“感觉这孩子在这短短的几天功夫里好像就突然长大了一样,都能照顾我这个当母亲的了,硬是在致宁院里又弄出个小厨房来,忙进忙出的像个小大人似的。” 去年夏天的时候,黄栀的尸体在致宁院的原先的小厨房里被发现之后,致宁院的小厨房就再也没有开过火,算是直接荒废了。 但是这一次,大夫人病倒白纤柚为了能够让她的母亲随时喝到热腾的姜茶,愣是找出了一个小空院让人简单地支起了灶台,一天十二个时辰不断点地让人在新收拾出来的小厨房熬姜茶,就是怕大夫人什么时候起来没有热腾的姜茶喝。 这件事情二夫人也是知道的,当时她还差白济逸来搭了把手,就是担心白纤柚人小瞎胡闹也担心她镇不住下面的人,但事实上白纤柚做的很好,不仅新的小厨房很快就收拾了出来,就连这几日致宁院里的人手安排也是白纤柚在出面。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事实却往往是事与愿违,大夫人姜茶喝了许多,炭火也烧了许久。 病情非但是没有丝毫的起色,还逐渐地严重了起来,一日差过一日。 “大嫂,依我看还是请个大夫过门问问诊,虽说正月里不兴看大夫,但真到了该看大夫的时候,也不能真的就这样熬着啊,小病小痛熬着熬着就成大毛病了。” “放心,只要你这里点头,出门我就去请大夫来,若是父亲母亲又或者是大哥有什么想法意见的话,我就说是我非要请大夫来的,反正二房也就我们孤儿寡母的,谁也不好再欺负到我们头上来。” 大夫人这时候却是再次摇了摇头。 “来不及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心里有数的。” 开始的时候,大夫人的确是觉得自己的情况并不严重,但事实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今日早晨的时候,她的双腿已经几乎没有力量,也几乎都没有知觉了。她觉得自己除了思维还依旧灵活之外身体的各个部分都在渐渐,不,应该说是迅速地失去控制。 形势如山倒一般。 她甚至有些担忧今日睡去之后,明日她还能不能醒过来。 是从几天前开始意识到情况的严峻呢? 大概是那一次撕心裂肺的咳嗽…… 大概是那一次手指麻木握不住茶盏…… 大概是那一次突然意识到自己抱不起年幼的女儿…… 事到如今,大夫人早已明白自己再一次中了暗算。 这短短的十多天,她不是没有想过要挣扎,想要找出对她下手的人,但日渐惫怠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很多事情。 最要命的是,她身边没有足够妥帖又能够不引起过多关注的人手去帮她做事。 她也想过要找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好好看看吗? 但要置她于死地的人,真的会给她能够被治愈的机会吗? 若是真的有的话,之前的毒她也不必饱受多年的苦楚了。 &amp;/br&amp; &amp;/br&amp; 正文卷 第218章.暴风雨前的宁静 过了隆冬,草长莺飞的春季应接而来。 三月白家娶了媳,四月又嫁了女,吹吹打打,很是热闹了两个月。 自然,不论是白济通娶妻又或者是白纤楠出嫁,这些和景伍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关系。 景伍所关注的依旧只有致宁院内的起起落落。 值得让人欣喜的是,大夫人的身体奇迹般地在春风拂晓、春雨润物之后渐渐缓了过来,就如忍冬的枯植,一夜就抽了新芽,焕发了生机。 以至于有的时候,景伍会觉得去岁冬季所有发生在大夫人身上的险恶情况,就真的如同大夫人自己所告诉外界的那样,只是经历了一场来势汹汹的伤寒而已。 三月底的时候,在家赋闲了半年的白家四爷终于接到了新的调令,由原来的扬州余杭郡盐官县的县令调任粱州武都郡郡太守,一步从正七品升至从五品,连生了三级,这里头自然也有白四爷这六七年间在盐官险治理得当的原因,却也更少不了家族的支持和白家即将出太子妃的原因。 虽说是三月底接到的调任,但白四爷还是在白纤楠出嫁之后才正式动身,出人意料的是这一次四夫人明确表示了自己将不与丈夫同去任上,要留在白家教养儿女,奉养公婆。 四房的白济迪和白济迢在年节之后便双双入了白家族学,注定是不会随他们的父亲一道前往粱州的。因而四夫人所说的虽然出人意料,但却也算是合情合理。 这一日因为司妈妈家中小弟相寻,白纤柚难得得了空闲,巴巴地便让含靛早早去大夫人的书房截人,这截的自然不会是大夫人,而是愈发空闲起来的景伍。 是的,景伍开始空闲起来了,自从大夫人的身体渐渐又有了些起色之后,大夫人便以自己大病初愈心力不足为由,将手头上的不少后院管理事务,一点点都挪交给了二夫人。 二夫人到底是世家大族出身,少女时期也是被教导过中馈之术的,加上老太爷和老夫人的首肯,大夫人又是真心相托,这几个月的时间,二夫人几乎已经揽下了大夫人原先所有的活计。 因而景伍也就不必再帮着大夫人处理那些琐事,而二夫人那边自然有她自己的心腹之人,怎么也用不上景伍。 事实上,大夫人当初承诺要转交给景伍的那些“经营”,景伍基本上都已经顺利接收过来了,景伍即便不再常往致宁院也是可以的,但习惯这种事情一旦养成了,却是一时半会也改不掉的。 况且大夫人也没有开口让景伍无需再来,景伍便依旧日日到致宁院中的书房来,只是现在她多是看看书,或者是练练字,有时候大夫人会与她一道看书练字,或者两人说说话聊聊书中的山川大江,有时候就整个书房一整天下来就只有景伍一个人,好在大夫人的藏书够多倒也不会无聊。 但这一切只是看似平和宁静,事实上,每过一天,景伍都会觉得越发不安。即便她暂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不安些什么,这种不安的情绪却一直都挥之不去。 隐隐的,她觉得。 这种宁静,大概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amp;/br&amp; &amp;/br&amp; 正文卷 第219章.蛛丝马迹 “景伍,你怎么才来呀,快坐,试试我泡茶的手艺,前日司妈妈还夸我有天分呢。” 时值雨水丰沛的四月,七岁的白纤柚坐在细密的雨幕后,她的眉目间依旧活泼灵动,但举止言语间却是真真切切多了不少大家闺秀的端雅。 景伍打着伞跟着含靛穿过雨幕,而后停步于亭廊处,收了伞,立刻有两个小丫鬟恭顺地上前,一个从景伍的手中接过占满了雨珠子的伞,另一个拿着干毛巾仔细擦拭着景伍的发髻和沾了水的外衣。 并没有拒绝这些服侍,只是有些感慨。 白纤柚从小就是一个不喜欢身边围着太多下人服侍的人,去年这个时候,白纤柚就经常甩脱自己的贴身丫鬟,自己一个在各处瞎晃悠。 但现在,许是长大了。 “今日司妈妈不在,我当你会睡个懒觉呢。” 景伍说着端起面前的小茶盏,汤色微红亮,入口有兰香。 也不知是白纤柚的手艺到位,还是这茶本就是极好的茶水,景伍觉得总归不会是她的品鉴能力提升了。 “蛮好的,司妈妈的水平应该很高。” “唔……”,原本听到景伍说“蛮好的”,白纤柚心里是一阵的雀跃,但紧随其后就听到景伍夸了司妈妈的手艺,而不是夸奖她,这就让白纤柚有点小郁闷了。 虽然这份郁闷十分明白得写在了白纤柚的脸上,但白纤柚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娇憨着一定要景伍夸了她,好好得夸了她才肯罢休。 她抿了抿嘴,又重新给景伍续上了一盏:“景伍,你现在还整日忙着吗?” 景伍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忙……,你可要比我忙得多了。” “那自从母亲她病好了之后,我为什么还是不太能见到她呢?景伍,母亲她真的向她自己说的那样,都大好了吗?” 景伍欲要去取茶盏的手一顿,心中有些惊讶于白纤柚的敏感。 事实上,这样的怀疑她又何曾没有呢? 但从大夫人的现在的表现上来看,除了她将管家的权利移交给了二夫人以外,其他各方面都与冬日时候完全不同了。 即便大夫人现在看着是比之前要桑老了几分,但话又说回来大夫人现在这个年纪,身上会有些岁月的痕迹是很正常的事情,何况是刚刚才大病初愈的几个月。 “大夫不是也请来看过了吗,都说没有什么大碍了呢,只是大夫人到底也不算年轻了,大病了一场之后,总归需要时间缓合的,你别疑神疑鬼的。” “小小年纪,思虑不要这么重。” 景伍将之前就安慰过白纤柚的说法,又重新说了一遍。 但这一次,显然是哄不住白纤柚了。 白纤柚道:“景伍你还记得去年有一阵子母亲咳嗽得很厉害吗?那一阵子我就经常找不到她的人,可最近有好几次,我又开始找不到她人了。” “晚上的时候,我会追问母亲,为什么白天的时候会找不到她,母亲给我的回答,和去年的时候,如出一辙。” “景伍,我有些害怕。” &amp;/br&amp; &amp;/br&amp; 正文卷 第220章.句点 天道之子辅助系统正文卷第220章.句点细润的春雨沙沙落下,亭中两人对面而坐,四散服侍的下人虽多,却都远远退在靠近雨幕的檐边下,勉强维持着不会被雨水打湿的距离。 整个世界仿佛被遮蔽在雨幕之外。 时间显得很安静,却一点不能让景伍觉得安宁。 白纤柚的目光里有执着与隐忍,还有一丝丝的期待。 显然,她是很想知道她的母亲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但同时她也清楚她的母亲并不想让她知道。 但是这个问题,景伍显然是不能也无法回答的,即便不得不承认对于大夫人的异样之处,她亦是有所觉察到的。 “连你都不确定的事情,我又怎么可能给得了你答案呢?我只在书房里活动,近日里见到大夫人的机会更是不多,你反倒是拿你自己母亲的事情来问我,倒是有些让我摸不着头脑了。” 景伍的回答似是而非,明显是不符合白纤柚的期待的。 “是……” 白纤柚的神情落寞了几分,感觉到景伍是在委婉拒绝这个话题之后,便闷声不语也并不追问强求。 景伍松了口气,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真正正意识到,白纤柚是真的懂事了,也成长了不少。 景伍的目光越发柔和,参杂着一丝丝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怜惜。 “不说这些了……”,景伍开口打断了短暂的沉默。 “难得有时间单独就这样说说话,还是聊些别的,难道你不好奇十三小姐最近是怎么给九小姐使绊子的,不好奇六少爷又干了什么莽事吗?” 景伍的声音较之前要轻快了不少,带着少女特有的轻灵。 白纤柚到底还是个小女孩,而且还是个本性活泼的小女话。 自从被司妈妈教导之后,白纤柚便不能像以往那样四处乱逛,几乎整日都是拘在自己的院里,自然消息也就相对闭塞了一些。 因而,即便现在的她已经很会克制情绪了,乍然听到景伍提到这些她以往最喜欢听的,尤其是她那莽得没边得哥哥的事情。 白纤柚的双眼不由渐渐地亮了起来,嘴角提起了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他又闯了什么祸吗?都这么大了,还是不消停,都不知道要心疼心疼母亲。” “至于白纤樚嘛……我猜她肯定是会和九姐姐闹的,自从九姐姐搬去了延鹤堂之后,她不就对九姐姐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吗,生怕九姐姐和她争宠。” 景伍笑着接道:“前日里,三少爷不是从族学那得了一个月的婚假嘛,因而课业上就懈怠疏忽了不少,等重新回到族学去上课的时候,先生讲学提问的时候三少爷他就没有回答上来,偏偏这个时候六少爷撺掇起哄说这种问题连远不如他的八少爷都是会的,说三少爷这个哥哥当的毫无建树,八少爷也跟着起哄配和六少爷,当即就侃侃而谈回答了先生的提问,臊得三少爷当场就恼羞成怒了……” “哈……又打起来了?白济通可打不过六哥的。” “有没有打起来,我不知道,我知道六少爷后头半个月的功夫都在闷头抄书。三少爷从那天之后到现在也没有去过族学了。” “……” 气氛开始轻松了起来,白纤柚也渐渐从聆听者变成了讲述者,她向景伍讲述这半年来自己的学习和成长,景伍也适时地与白纤柚分享了一些最近发生的趣事。 一时,两人间的氛围也算融洽。 亭外的雨水依旧淅沥,彼时的两人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一次的闲聊会成为她们单纯少女时期的句点。 正文卷 第221章.昏迷 天道之子辅助系统正文卷第221章.昏迷就在这一场少女的闲聊之后的第二天。 作为她们之间话题人物的大夫人,在前往延鹤堂的路上,突然晕厥倒地。 事出突然大夫人身边随侍的两个丫鬟顿时就慌了神,她们都是年后才刚刚被大夫人提拔到身边伺候的,原先一个是负责大夫人书房日常维护的,另一个则是负责大夫人衣物保管的。 这两人并不是初出茅庐毫无经验的丫鬟,但面对这样的突发的情况,却也是全然没了主意,只晓得尖叫呼救。 以至于没出半个时辰,看诊的大夫还没有入门,大夫人病危的消息已经传得是人尽皆知。 景伍是在刚准备吃早饭的时候,从佳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 佳人问她:“姑娘,您这大半年与大夫人也算是往来密切,您去了致宁院要不要先去瞧一瞧大夫人?也算是表一番心意了。” 景伍无意识地搅动着面前的那碗面条,想了想最终摇头道:“算了,这个节骨眼我就不凑上去了。” “为什么?”佳人有些意外:“姑娘您平日不也都是风雨无阻要去致宁院书房那的吗?这样直接去书房却不到大夫人那去看一看,容易被非议的。” “是,所以今日……我就不去致宁院了。”景伍解释道:“消息既然都传开了,致宁院此刻必然是涌进了许多人,大房的那些少爷小姐们自是不必说的,得了信第一时间肯定就往致宁院去了,至于其余几房的主子也必然是不会假装不知的。” “整个白家的主子几乎都将聚集在致宁院,我也上赶着去的话就不太合适了;何况按照你的说法,大夫人现在应该还是在昏迷状态的,即便我去了本也是毫无作用的。” “再说,大夫人病倒致宁院本就要乱上了一些,又去了这么老些探望的夫人小姐,我再去添个乱,实在是不知趣。” “如此,我还不如待在家中,等大夫人的情况好转了,再去探望也是不迟的。” “好,好……”佳人笑了起来:“我算是听明白了,姑娘您说这么老些,不就是您不愿意让太多人来注意到您吗,姑娘您真是太低调了。” 最后的那点小心思被戳破,景伍也并不恼,佳人和她同吃同住许久,自然多少能揣摩她的想法,而她也并不避讳这些。 正如景伍所料的那样,一整天致宁院都处在迎来送往的状态。 起初的时候,是一脸愁容的白纤柚被迫接待登门的访客,没多久之后是二夫人这个当长辈的,主动接下了白纤柚的活计,好让白纤柚专心待在她母亲的身边,也顺带更好地招呼前来探望的一众人等。 事实上,景伍还是低估了大夫人的影响力。 到了上晌稍晚一些的时候,同样得了信的老太爷和老夫人一同来到了致宁院。 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到来,例如白济通之流与大夫人素来都不和的,也不得不装出一副孝子的模样,带着新婚的妻子一同来探望嫡母。 到了再晚些的时候,刚出阁楼不久嫁作周家妇的白纤楠,也带着她的新婚夫婿来了。 老夫人端坐在致宁院的中堂内,看着来来往往的子孙后代,忍了又忍,虽然没有人嘻嘻哈哈地闹腾,但光是这么多人挤在一个房间里,就足以让人看着心烦了。 眼看着二儿媳陪着大夫出来了,老夫人赶紧清了清嗓子问道:“可是有什么诊断?” 老大夫面对着白家的老夫人,本是下意识地打算先作揖行礼,但转眼看到白老夫人一脸的不耐,也就不打算自讨没趣。 但这白家大夫人的症状,他也切不准,是不是该当着这许多人的面直接坦言。 “这……情况嘛。” 老大夫拉长音,同时眼神很隐晦地四处打量了一圈。 “老头,你要说便说,拿你那双老眼昏花的残目偷看本少爷作甚!”发现老大夫在看自己,本就不乐意待在致宁院待着的白济通,当即便怒了。 其余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白济通身边的孙香茗急了,赶紧拽了拽白济通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多生事端。 事实上白济通今日会来致宁院还是孙香茗好言相劝的结果。否则他又怎么可能会乐意,来这个曾让他受伤流血,还又失了面子里子的地方。 “闭嘴!畜生!坐没坐相,说话也没有个把门的,我看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要在致宁院给我碍眼。” 老夫人指着白济通的鼻子张口就骂,丝毫不给他留面子。 白济通顿时臊得满脸通红,但对老夫人他倒也不敢不敬,同时他也不愿意就这样轻易离开,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在白家的名声已经够差了,今日若是他率先离开致宁院,指不定到了晚上又该怎么传他了。 于是白济通挪了挪腿,勉强坐得端正了一些,算是对老夫人的话做了个回应。 老夫人敛了敛眼神,急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随后对大夫人说道:“走,去书房,你好好和我说说,正好老头子也在那边。” 说完老夫人率先起身,朝着堂屋门走去,老大夫赶紧跟上。 其他人犹豫着是不是要跟着去听一听,却被在起身的瞬间被紫檀给一一拦住。 致宁院的书房内。 老太爷并没有坐到大夫人平日坐的主位上,反倒是选了景伍日常坐的那个位置,老夫人一进门他就放下了手中翻了一半的话本。 抬头问道:“可是有什么结果……哦,这是大夫?” “是,堂屋那太嘈杂了,闹得我脑仁疼,干脆就带到这来讲讲,清净。” “噢,是了。”老太爷点了点头,对老妻的说法表示认同。 “那便在这说,也没有旁人,你坐下回话。” “这……是是,小人斗胆了。” 老大夫人虽老,但比起老太爷和老夫人差不多还要小上一轮,况且彼此之间身份地位相差极大,白老太爷如此客气,倒是让这老大夫有些惶恐,心中的叹惋也不禁又多增了一分。 这时候,一样是刚刚坐定的老夫人问道:“人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小人刚刚已为贵府大夫人施了针,若无意外的话一个时辰内就能醒转。” 老太爷点了点头,随后问道:“那又是为什么会突发晕厥呢?是害了什么病吗?” “这……哎……”,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老大夫从随身的药箱子里取出了几张薄纸,恭谨地递交给老太爷。 “这是小人这几次给贵府大夫人看诊后,私下留下的脉案和诊断,望您先过目。” 老太爷接过,不论是脉案或者是诊断上都没有明确的个人信息,但关于病症的描述却都十分详细,老太爷告老之后也精读几本医生,虽不会看诊,但看看结果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手中的几张纸,他一目十行地看去,越看神色越凝重,越看越心惊。 “油尽灯枯……?!” … “动了!动了!哥哥我看见母亲的手动了一下,她是不是要醒了,是不是!?” 白纤柚惊喜地尖叫起来,通红的双眼里盛满了期待。 “是,是,柚儿你安静一些,别闹,别闹。” 白济远也看到了,心里雀喜的同时,也没有忘记老大夫的嘱咐:要给病人一个安静的环境。 他现在的状态没有比白纤柚好多少,不是那么白皙的脸上,被擦得红红的,眼睛也有些肿。 大夫人的房内,此时除了依旧未醒的大夫人和白济远,白纤柚兄妹俩,就只有一个含靛在外间等待随时侍候。 兄妹俩安静地跪坐在大夫人的床边,连呼吸都在尽量克制着。 过了好一会,大夫人的睫毛终于又动了动,眼球也紧接着动了动,这下子兄妹俩连呼气都不敢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生怕错过了细微的动静。 皇天不负有心人,那双紧闭了许久的双眼,突然开始剧烈的颤动。 睁开的一瞬间,白纤柚“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哇……母亲,你怎么又吓我啊,我好害怕,好害怕。” 另一边的白济远虽然不像白纤柚这般,但也忍不住又红了眼眶,仰着头胡乱地拿袖子去抹。 “别……哭……”,大夫人的眼神温柔却也无力,似乎转动眼球此时对她来说,都成了一件很费劲的事情,但她还是很努力,很努力地将目光不断在兄妹俩身上转动着,哪一个都不愿意少看一眼。 听到母亲的安抚,白纤柚抿着嘴巴抽抽嗒嗒地硬忍住眼泪,白济远更是倔强地狠狠一抹,别扭着说道:“没哭,我怎么会哭,母亲许是看错了。” 大夫人眼神柔软地看着兄妹俩。 昏迷的时候,她的意识其实是清醒的,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昏倒了,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昏倒的消息传开了。 自然她也知道自己的一双儿女,因为她有多么着急。 更知道,今日之后,她再也瞒不住了…… 半晌之后,大夫人才开始有了一点点力气。 她费劲地张开嘴,嗓子很干,像是塞满了棉絮,每发出一个音节,都是折磨。 但有些事情,她还是得早早安排。 “阿远……,让探望……的,都回去……,我们娘仨……说……说话。” 白济远楞了一下,随后快速点头应了声“好”。 书客居阅读网址: 正文卷 第222章.夜临 天道之子辅助系统正文卷第222章.夜临天刚擦黑,沉寂了一整日的小院,突然被“磕磕”叩响。 彼时,景伍正在厨房里帮着佳人一块收拾,乍然听到敲门声,猛得惊了一下,手中的瓷碗一下子没拿稳,“咔啪“摔成了四五块。 “姑娘您这是想什么呢?敲门声而已,就给您吓成了这样。”,佳人一边打趣,一边擦了擦手,弯腰去拾地上的碎片。 “要不您先回房间,不打紧,这儿有我呢。” 说话间,佳人利索地收好了地上的碎片,正要起身时,门外的敲门声再一次响起。 景伍怔了一下,随后迅速转身向大门方向走去,“我去开门。” 天色又暗了几分,周遭的事物变得影影绰绰的,以至于景伍在打开门的瞬间,有些分辨不出来人是谁。 “景姑娘,是婢子。” “你怎么会来?”,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景伍有些纳闷。 但疑惑归疑惑,景伍依旧是侧过身道:“你先进来。” 门外的人影屈了屈膝。 “不了,景姑娘。婢子就不进去了,是夫人让婢子来请您过致宁院一趟,说是有些话要与姑娘交代。” 门外的来人,正是大夫人如今的贴身丫鬟之一,原先负责大夫人书房日常的墨玉。 听到“大夫人”三个字,景伍赶紧追问道:“大夫人醒了?现在情况如何了?” “应该是晌午的时候就醒了,其余的……婢子就不太清楚了。” 景伍又问:“那……致宁院那边,现在可还有许多探望的访客?” “没……没有了,景姑娘,您还是随婢子快些去。”墨玉的声音突然有些颤抖起来,仿佛景伍问得越多,她就越害怕。 景伍沉默不语,静静看着眼前的黑影。 她看不清楚墨玉的脸,但下意识的就是觉得墨玉可能与她一样,充满了不安。 罢了,她又何必多给墨玉添这一两分的胆战心惊。 “好,那现在走。” … 致宁院与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宁静又捎带几分压抑。 景伍一路无阻进到了大夫人的房间。 房间里已经点上了一排灯,昏黄又朦胧。 没有假想当中浓重的药味,也没有“哎……哎呃呃”的气喘。 某一个瞬间,景伍甚至怀疑这会不会是一个恶作剧。 直到她正要伸手去揭开的帷幔,帷幔却从里头被“唰……”一声掀开,然后白济远那张日益硬朗的脸,出现在了景伍的面前。 昏黄的灯光拉扯着,显得白济远比平日里要成熟了不少。 “你来了啊……” “嗯。” “那……那你去,母亲在等你。” “好。” 白济远侧过身,撑开帷幔的手一直保持不动,直到景伍也进到了内室之后,他才重新抬起脚,慢慢往外室走去。 内室里的灯光要比外室明亮的多,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到上面根本就没有声响。 反倒是白济远远去的脚步声和最后关门的声音,隔着帷幔传进了耳中。 景伍回过神,正要提步往前,一截手腕慢慢伸出了床幔外,歪歪斜斜,苍白无力。 “你来……”,声音听着哑且衰败。 正文卷 第223章.最后的请求 天道之子辅助系统正文卷第223章.最后的请求来的路上,景伍就设想过大夫人的情况应该不会太好,但真的等到她见到大夫人的时候,景伍发现自己自己还是天真了。 “您还好吗?”,景伍小声问道。 大夫人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景伍,眼神有些恍惚,好像是在看她,又似乎看得可能不是她。 景伍被看得有些发毛,只能硬着头皮再次主动开口道:“大夫人不知您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可能并没有印象,我记得那时候你应该才五六个月大,我带着阿远逛院子,大管家抱着你就在池塘边看鱼……你长得是真好看,就和面团捏的一样,还总喜欢笑,乐呵呵的,所以当时阿远一眼看见,就说喜欢这个妹妹,说要带回致宁院,就放在自己的屋子里。” “我和他说理,他就和我耍无赖……”,说着大夫人轻笑了一声,美好的回忆,让她的眼神都温柔了许多。 “最后还是大管家拿了一个玲珑球,转了阿远的注意力,这才算是哄住了他。但谁能想到呢,那个玲珑球他一直都留着,一眼就惦记上的妹妹,他更是惦记到了现在。” 景伍听到大夫人一语道破了白济远对她的情愫,整个人瞬间就僵了。 “怎么会……大夫人您说笑了,六少爷与我只是……只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情谊罢了。” 感受到了景伍瞬间的紧张,大夫人轻轻地拍了拍景伍的手背,她说:“你别怕,这并没有什么,你是个好孩子,有男子爱慕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哪怕是我的儿子。” “其实这么许多年下来,我又何尝不是喜欢你呢?那时候儿出嫁了,阿远又调皮的很,我怀着柚儿的时候我就想啊,我要是能再有一个乖巧的女儿就好了,千万不要像儿那样,主意太大,要像就像你这样,乖巧,又爱笑,见到什么人都是笑眯眯的。” 景伍此时已是有些迷茫了,只能顺着大夫人的话说道:“十一小姐很好。” “嗯……柚儿很乖,很好。” 说到白纤柚,大夫人的脸色突然一凝。 “可……” 一个可字久久地悬大夫人的嘴边,同样又何尝不是悬在了景伍的心头。 突然,大夫人像是下定了决心,长舒了一口气,眼神定定地落回到景伍的脸上,继续道。 “可,她还太小了,我却没法护她周全了,因为我……快要死了,所以,景伍你能不能最后帮我一个忙。” “死?不是才一年时间吗?怎么会……”,景伍错愕道。 她本以为大夫人此时的情况,虽然差了一些,但应该就像是去年年关前后那会,虽然凶险,却是会好转的,但现在大夫人却说自己,要死了。 明明当时大夫人说,吃下那一粒药,能再活两年的。 大夫人凄惨一笑。 “是真的,这些年我终究是看走了眼,也是我太自负了,明知有人一直在针对,却自信只要自己够强大,别人就再也害不到我。” “景伍,所以景伍,警惕所有的人,不要像我这样,即便站得再高,又能如何?暗算永远是躲在暗处的。” 景伍道:“那再也没有补救的办法了吗?” “没有……”,大夫人摇了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油尽灯枯……” 这样的自我陈述,似乎耗费了大夫人不少的心力,她突然开始沉默,连带着景伍也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 直到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大夫人才重新调整好心态,只是眼神里到底已经满是灰败。 她说:“景伍,你能不能给柚儿当十年的贴身婢女?” 正文卷 第224章.和你一样 ,最快更新天道之子辅助系统! 很多年后,景伍再次回忆起与大夫人的最后一次见面,记忆总是模糊得很。 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去的致宁院,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的家。 更不记得,除了最后一个请求之外的大夫人说得任何其他的话。 她只记得,她答应了。 … 那一日之后,白纤柚与太子的婚事的进度骤然开始加速。 到了五月底,六月初的时候,六礼已过了五,依稀间景伍听说,册封白纤柚为太子妃的旨意已经下了,又过了几日,佳人告诉她,迎亲之日就定在了八月十八。 进度之快,时间之紧急,仿佛是在害怕大夫人随时会逝世一样。 事实上,大夫人也的确是在那一日昏厥之后,就开始了卧床休养,各种小道消息各种流窜,但其中有一条景伍是确定的。 那就是大夫人的棺椁已经抬进了白家。 就好像是,所有人都心里清楚,大夫人要死了,等的不过是一个早晚的时间,而还将继续活着的人,却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红事在明,白事在暗。 景伍不知具体如何,她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却是总能观察着蛛丝马迹,而后发现一切似乎都有条不紊。 她不插手,更不愿多听。但这些充斥在整个白家的消息,却总是无孔不入,避不开,躲不掉。 答应大夫人的事情,景伍一直都没有向她爹和绿芜开口。 她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想来她爹会很生气的。 此时的景伍,一点都没有她来此间的任务,终于要上轨道的喜悦。 她的犹豫踟蹰,佳人看出来了,绿芜看出来了,她爹自然也是看得明白。 但是没有人主动问景伍,几个月的时间,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往常一般,仿佛回到了她的小时候。 她不用日日去致宁院了,也不时时刻刻记挂着与白纤柚相关的种种变故。 仿佛她只单纯只是一个住在白家里的,某个不起眼的小院里的,管家的女儿。 绿芜如母似姐照顾她的三餐起居,佳人就是她亲密的姐妹和伙伴。 而她爹,就像是个普通的给白家做工的管家,日出则上工,日落则归家。 日子平淡,却温馨。 白家里发生的种种,都似乎是与她无关的。 直到,他们一家愉快地过了中秋之后,第二日,含靛登门了。 含靛是临来之前才知道,景伍居然是和她一道陪小姐入宫的第二人,在此之前,她一直都以为另一个人是含紫。 包括含紫,到现在也一直是这样以为的。 含靛见到景伍时,景伍的身边陪着她所有的家人,包括她爹。 含靛还没有开口,景伍先苦笑了一声,回过头面对着她爹:“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景信这些年变化一直不大,依旧风度翩翩,像个温柔的年轻书生。 他抬手放到景伍的头上,轻轻揉了揉:“大概猜到了一些,只是你一直不说,爹也就不问了。” “爹你会觉得羞耻吗?有我这样不争气的女儿。” “那你可曾因为爹只是白家的管家,而不是世家的贵少,无法给你世家小姐的体面,而感到愤慨?” “从来不曾。” “爹和你一样……” 正文卷 第225章.我不只是有一个妹妹 天道之子辅助系统正文卷第225章.我不只是有一个妹妹与家人话别之后,景伍跟着含靛离开了小院,除了自己这个人之外,她什么都没有带。 从此之后,她将要侍奉白纤柚十年,那么所有她过往的东西,都将不合适。 一路来到致宁院中。 景伍本以为含靛会带着她去大夫人处,或者干脆是去白纤柚那,但意外的是,两边都不是。 含靛将她带到了一进致宁院中,她从不曾进过的院落。 “景姑娘,大夫人让您先暂住这个小院,西厢房已经收拾好了,您这两天睡那边即可,另外给您准备的东西也都备在东厢房里了,若是有什么遗漏的,您就差人来和婢子说一声,婢子随时给您补上。” 含靛对景伍的态度,让景伍一阵的恍惚。 景伍苦涩一笑:“有劳了,只是你不必如此客气,从今往后,我和你是一样的,你管我叫景伍就可以了。” 含靛浅笑了一声随后说道:“婢子习惯了景姑娘的叫法,一时间倒是改不过来的,要改口的话,还是等小姐出嫁之后。” 说着含靛福了福身:“……那么,若是没有旁的事情的话,婢子就先告退了。” “谢谢你,含靛。”,景伍道。 “姑娘,客气了。” … 含靛走后,景伍缓缓走向了院中的西厢房,小院很干净,且格调高雅,看得出来是长期精心保养的。 也不知道这里曾经的主人是谁。 景伍轻轻推开西厢房门,晨曦比她先一步进入,瞬间驱散了房内的昏暗。 房间里有人,景伍看到一个妇人装扮的女子,正背对着晨曦,静静地坐在桌前。 两人一时四目相对。 “你来啦,坐。”,年轻妇人说道。 景伍一开始的时候有些呆愣,但在看清楚对方的之后,也就波澜不惊了。 刚刚有一瞬间,景伍以为自己看见了年轻的大夫人,又或者是已经长大了的白纤柚,但这种错觉仅仅只是维持了一瞬间,她想她大概知道,这是谁。 也大概猜到了,这个院子的主人是谁。 “多谢大小姐。”,景伍低头行了一礼。 顺手关上了身后的房门,随后景伍安静地坐到了白纤的面前。 白家大小姐白纤,真正的长房嫡女,也是白纤柚和白济远的嫡亲姐姐,白纤柚即将出嫁,且嫁的还是皇家,白纤作为嫡亲的长姐没有理由不来送嫁。 白纤道:“你果然和母亲说得一样,很聪明,也很沉稳,沉稳得和你的年纪完全不符。” 景伍道:“这样不好吗?大夫人所需要的,不就是我的聪明和沉稳吗?” “呵……”,白纤愣了一下,随后轻笑起来,她没有意料到景伍会是这样的反应,不卑不亢又有些倔强的锋芒,是她戳痛了她吗? “是,你很不错。”,白纤点了点,毫不吝惜自己对景伍的欣赏。 “但是,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你还有机会,我让人把你提前带到致宁院里来,就是为了给你最后思考的时间,你听,外面的喧闹声和忙碌声,是不是要比大管家的小院热闹了许多?” “这样,是不是感觉更加真切了?” 景伍蹙眉:“大小姐您这是何意?” 白纤却道:“我就住在旁边的主屋里,虽然这几日可能会有些忙碌,但总归你能在这个院子里寻到我,这两日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好好想想我刚刚的话。” 说着她突然起身朝着房门走去,门缝一开,肆意的晨曦再一次落在了她的身上。 “我不只是有一个妹妹。”,她说。 正文卷 第226章.纤柚出嫁 敬德二十年,八月十八。 太子昭明大婚,聘白氏长房嫡幼-女,为妻。 晨光拂路,吉时已至。锣鼓喧天,红妆延绵。 炫目的红色一路从白府拖到了宫门,百姓沿路追着看热闹,小孩子们说着各种“子孙万代”、“百年好合”的讨巧话。 每当这个时候,冗长的队伍里总会走出几个长相清秀的小丫鬟,她们的手中挎着贴了喜字的竹篮,遇到这些讨人喜欢的小孩们,就会在喜篮中抓一把糖果和铜钱,塞给这些孩子。 而景伍便是这些派喜糖喜钱的小丫鬟之一。 事实上这事情,本是不必她来做的。作为白纤柚的陪嫁之一,景伍可以陪着新嫁娘白纤柚坐到精致巨大的喜轿里,就像含靛现在,就陪着白纤柚在喜轿中,根本不必自己跟着队伍,用双脚走着往宫门去。毕竟白府建在都城外,一路行至宫门,路途已经能说上一句遥远了。 但当景伍看着那一张张因为拿到铜板和糖果,而喜笑颜开的小脸时,却觉得开心极了,她想这大概将会是她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看到的最单纯的快乐了。 是日,清晨之时,当大小姐白纤??最后一次来问她有没有想好的时候。 景伍回答道:“大小姐的用心良苦,景伍知晓。但有些事情,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不再反悔了。我答应了大夫人要在宫中侍奉十二小姐十年,总归我今年也才九岁,十年后也才不到二十,我的人生还有很长。” “我知道大小姐愿开口来帮我,就肯定是有能力,可以解决后续产生的问题的。只是,有些时候,有些情况,明知道前路是泥沼,该踩进去的时候,也是躲不开的。” “更何况,泥沼之中,还有我想要看顾的人。” “大小姐,谢谢您,只是我从始至终都是自愿的。” 白纤??沉默了片刻,事实上,这件事情上她是左右为难的。甚至她对景伍说这些,她的慕晴都是不知道的。白济远和白纤柚,一个是她的亲弟,一个是她的亲妹,单纯从血缘上来说,这两个人与她而言都应该是一样的。 只是,到底她和白济远多相处了几年,是她在他牙牙学语的时候,带大了他。所以在情感上,她自然是更加偏向白济远的。 而她之所以知道白济远的心意,也都是因为在她出嫁之后,白济远隔三岔五都会给她寄去家书,而每一封白济远所书的家书里都会提到景伍。 她是过来人,自然能看出白济远流露在字里行间的喜欢。 只是,事到临头景伍都这样说了。 白纤??只能默默在心中,替自己的傻弟弟叹一句,无缘。 “我明白了,那么柚儿就麻烦你了。我与她差了多年,对她来说,我并不是一个有多么称职的姐姐,之后就拜托你了。” 白纤??说着起身,对景伍行了一礼。 景伍愣了愣,但还是受下了。 白纤??道:“太子迎亲的队伍应该快要到了,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办的事情吗?再过几个时辰,等你入宫了。有许多的事情,我也就爱莫能助了。” “有。”,景伍点了点头:“劳烦大小姐在送亲的队伍中,帮我安排个不起眼的角色。我不能跟着十二小姐一起上花轿,哪怕她届时可能根本看不到我的脸。” 书客居阅读网址: 正文卷 第227章.是我 红烛映喜香盈袖。 罗幕低垂。 已是夜,景伍在偏室安排好白纤柚带进宫的一些衣服和首饰之后,就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做了。 外间有东宫的几个宫女,安静地候在不远处,神色间规矩且严谨。 她们倒是想要搭把手,帮忙景伍,却在一开始就被景伍给拒绝了,倒不是景伍不友好,或是抹不开面皮使唤东宫的宫女,而是这点事情本也不多,若是三五人一起忙活的话,不消片刻也就处置妥当了,换她自己一个人来的话,倒还能多耽搁一点功夫。 事实上,景伍还并没有做好见白纤柚的准备。 可惜…… 活总有做完的时候。 当景伍拖着缓慢的脚步,进入新房的时候,含靛率先迎了过来。 “你来啦,可是都好了?”含靛问道。 景伍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笑了笑,随后小声问道:“小姐……不,太子妃这一天下来,可有用过什么东西?” “不曾呢……”含靛摇了摇头,脸上亦是有些担忧:“原在喜轿里的时候,倒是还有些糕点,但太子妃说自己没有胃口,抿了一口又说担心口脂花了,就不肯再吃了,到现在也不曾用过。” “那这里,可有准备什么……” “含靛,你在和谁说话?” 这时,白纤柚略显稚嫩的声音,从内室的帷幔中传了出来,打断了景伍和含靛的对话。 两人在帷幔外的动静虽然小,且白纤柚头上又顶着厚厚的红盖头,但白纤柚在含靛一离开身边的时候,就不由紧张了起来,对红盖外的一切也就愈发关注。 景伍和含靛对视了一眼,景伍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重新掀开帷幔,向白纤柚走近。 “是我。”,景伍轻声说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景伍看到红盖下的白纤柚震了震,看来是听出了她的声音。 “饿吗?我让外头给太子妃您准备点吃的,先垫一垫。”景伍继续说道。 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啊——景伍!”,红盖下的白纤柚惊呼。 “不,你怎么会在这里,不,不对啊,你不应该在这里。” 端坐在床上许久的她,小小的身躯早就僵麻了,但这一刻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白纤柚抬手就想要去扯凤冠上挡住了她视线的红盖。 她急于用自己的双眼,去确认自己听到的声音! 但手刚刚抬起,就被另一只不属于她的手给握住,压下了。 “别,不吉利的,是我没错,景伍,太子妃可是饿了?”,景伍半跪在白纤柚端坐的床边,细声说道。 虽然隔着红盖,但熟悉的气息和熟悉的声音,白纤柚很确定此刻拉着自己手的就是景伍,不会再是别人。 没有察觉到第一滴眼泪是何时落下的。 一身华服锦绣的白纤柚,木着小小的身子,轻轻往景伍身上靠了上去。 幼小的她,贪恋这失而复得的熟悉。 白纤柚突然安静了下来,不再想追问景伍为何会与她一样,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只有景伍身上的气息让她觉得心安。 “嗯……饿了。” “那我去找人给您准备些吃的。” “不,别走,柚儿害怕。” … 红烛夜暖,盛大的婚礼下,却无人知晓这一份稚弱的惶恐。 正文卷 第228章.你怎么在这 天道之子辅助系统正文卷第228章.你怎么在这景伍站在宽大的喜床边上,白纤柚的脑袋靠在她的怀里,明显要比往日沉甸了许多。 “婢子去帮太子妃准备些吃食。” 含靛轻声与景伍说了一句,随后便转过了身,眼神在内室四周巡了一圈,这才退了出去。 此时除了原本在内的含靛之后,内室里还有两个东宫的女官和两个年纪稍小些的宫女。含靛的离开,就像是个信号一般,两个女官相视一眼之后,齐齐屈膝行礼,随着含靛的脚步,跟着退到了外室。 两个宫女虽然反应慢了一拍,但也不是蠢笨之人,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之后,也跟着鱼贯而出。 一时之间,内室里倒是只剩下了景伍和白纤柚两人。 对与女官和宫女的举动,景伍稍稍思索便了然于心。 虽然她和含靛,都是初来乍到,但作为太子妃的贴身伺候之人,且太子妃还是出自第一世家的白家,这东宫之中自然轻易不会有人会明着与她们作对。 倒是那两个女官看着年龄都不算太大,但她们偏偏却能年纪轻轻就有品秩在身,显然本身都是有才能的。但即便如此,她们在面对暂时还只是“宫女”身份的含靛的暗示时,却依旧能够表现得从善如流,这才是让景伍颇有几分意外的。 但话又说回来,年轻轻轻就能从普通的宫女,脱颖而出成为女官的,哪一个不是人精? 两人的表现不过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罢了。 倒是含靛…… 明显比那两个女官要小了不少,且还是在完全陌生的环境,含靛却能泰然给与女官眼神上的暗示,并隐隐地将她们压了一头。 与之前在白家时表现出的娴静无争,颇有些判若两人。 景伍暗暗思量着这个全新的坏境,倚靠在她怀中的白纤柚这会总算是缓过了情绪,虽然依旧不肯从景伍的怀中离开,但她的纤弱的肩膀已经不再耸动,气息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景伍,你为什么会跟着来啊,是母亲的意思吗?那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就再也不能回家了啊?” 白纤柚说话的声音显得弱弱的,闷闷的,在说出这句话时,她抱在景伍腰间的双手不由地收紧着。 景伍一手按在白纤柚的肩膀上,一手不紧不慢地在她的背后轻拍着。 “嗯,我来陪你,不好吗?” 这时,景伍感觉到她怀中的白纤柚明显僵了一下,就连气息都有片刻的停顿,竟是开始沉默着不说话。 又过了片刻之后,白纤柚松开了手,慢慢离开景伍的景伍,重新在喜床的边沿端正地坐直。 那双掩盖在厚重红盖下的小手,搭在膝盖上,手指渐渐纠在了一块。 突然,叮当环佩脆响从盖头下传来,是白纤柚在摇头,她拒绝道。 “景伍,你回去,回到白家去,我已经长大了,我不用你陪着我。母亲她很喜欢你,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多帮我去看看母亲。” “……我知道,母亲其实身体不好,虽然今早母亲好像是好了,但我觉得不像。” “景伍,你回去,你现在就回去,你帮我看着母亲好不好。” 听到白纤柚声音中渐渐露出了哭腔,景伍感觉握住了她无措的那双小手,有点凉。 景伍道:“大夫人那边,有整个致宁院的照顾,你不要担心,大夫人慢慢会好起来的。我既然已经来了宫里,就是想好了要陪你的,你就忍心将我赶回白家去吗?”vp “我……” 白纤柚一时语塞,打从心底她自然是想要景伍陪着她的,她巴不得一辈子都和景伍一块,但是她心里下意识地觉得,她不该留着景伍。 矛盾在心里纠结着,以助于话到嘴边全都打了结。 却在这个时候。 “嗯哼——” 一声陌生的咳嗽声,从帷幔外传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景伍感觉松开了白纤柚的手,又将白纤柚稍显凌乱的裙摆重新整理了一下。 待到景伍退后几步站定的时候,刚刚退出到外室的两个女官正打起了帷幔。穿着一身红底黑龙纹的少年,从帷幔后转过了身来,他的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两碟点心。 来的正是今日的主角,太子,杨昭明。 太子昭明靠近了一些,将托盘往景伍的方向一递,景伍楞了一下,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伸手接过了托盘。 这时只听太子昭明说道:“听说太子妃,还没有进过东西,这是宫里最擅糕点的御厨做的点心,太子妃可尝尝看,虽然与你白府出的月饼,还有些差距,但也算是味美了,来这是孤最喜欢的……” 他说着重新伸过手,显然是想从景伍手中的托盘上取一块糕点,然而眼神一落到景伍的身上,整个人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 景伍手托托盘,屈膝行以一礼:“婢子景伍,见过太子殿下。” “荒谬!”太子一手拿过景伍手中的托盘,随后交给了身后的女官,他的双眼紧紧盯着低垂着头的景伍,不知何时眉间已然紧锁。 “给孤抬起头来!” 景伍心中轻叹一声,虽然这样的场景她早有预料,但此时真的面对了,也还是觉得有几分难堪。 皇权之下,为奴之人,尽如草芥蜉蝣。 景伍于是抬起了头,双手规矩地落在腰间,眼神向下,并不直视太子。 而此时率先出声的,却不是太子,而是在喜床上如坐针毡的白纤柚。 一阵叮当作响。 白纤柚猛得站了起来,红盖头挡住了她的视线,但循着记忆中声音传来的方向,白纤柚迈出了一步,而后便是一个踉跄,过于繁琐的礼服绊住了她的脚步。 不过好在太子的反应速度够快,且本就离着近,及时扶住了白纤柚。 这时,白纤柚一双紧张的小手牢牢捏在太子的手臂上,她急忙忙说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太子你是好人,你能不能不要怪景伍。” 太子将白纤柚重新扶回床边坐好,尽量温声道:“太子妃你安稳坐着,孤并没有要惩戒的意思。” 他只是过于惊讶了。 这出现在他婚房里的,这个叫景伍的少女,可是他大舅哥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啊! 且,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白济远这货,已经寻了她好几日了! 正文卷 第229章.有福 红烛哔啵。 景伍最终还是留在了东宫之中,而不是被送回白家。 毕竟,太子也好,或者是已经正式成了太子妃的白纤柚也罢,虽然年纪都不大,却也不是那种任性到可以不顾大局的人。 太子大婚,一个突然出现在东宫中的景伍,只能算是一点小波澜,没有人会真的因为她的出现而大动干戈。 于是片刻之后一切重归正轨。 很快便有主持仪式的嬷嬷,接过了喜房里的大局,指导着太子和白纤柚完成接下来的仪式。 “饮合卺,定嘉盟——” 喜事嬷嬷高亢的唱词充斥着整个喜房,景伍看着白纤柚探着纤弱白嫩的小手,小心翼翼颤颤巍巍地与太子喝下了合卺酒。 “礼成——” 终于,景伍舒了一口气,感觉压在胸间的那一股压力,少了一些。 虽然有些出入,但到底,自己任务的第一步,算是完成了。 夜还很深,属于各自的人生还在继续。 在喜嬷嬷的示意下,喜房内伺候的众人,包括景伍和含靛,都陆续走出了喜房。 喜房外头并不昏暗,无数的喜蜡和火红的灯笼,再加上天边那一片还算圆满的皎月,夜色静谧,却并不冷清。 望着月色微微一怔之后,景伍正打算回房。 就在这个时候,喜嬷嬷压低了声音出声道:“两位姑娘,还劳烦略等一等。” 景伍有些疑惑地回过头。520 含靛倒是一脸的平静,福身轻声道:“嬷嬷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嘱托?” “是这样的。”嬷嬷笑了笑,态度颇为和蔼:“老奴是这东宫中的管事嬷嬷,姓柳,本来两位姑娘来了这东宫,原是应要先与两位熟悉一二的,但今日实在忙碌了些,倒是怠慢了两位。” 柳嬷嬷说着,又是屈了屈膝,景伍和含靛赶紧扶住了柳嬷嬷。 在柳嬷嬷的自我介绍之下,她们已经知晓了眼前的喜嬷嬷究竟是谁,柳嬷嬷说自己是东宫里的管事嬷嬷,这话的确是不假,却也是谦辞。 东宫中的管事嬷嬷不只有一个,但姓柳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东宫的总管嬷嬷,同时其实也是太子的奶嬷嬷。 难怪,能成为太子喜房里的喜嬷嬷。 景伍见含靛并不接话,赶紧客气道:“柳嬷嬷说笑了,您统管东宫如此多的大小事务,本就事多,倒是婢子与含靛,没有及时拜会嬷嬷,还请嬷嬷不要怪罪。” 可能是景伍与含靛颇为谦卑的态度,合了柳嬷嬷此刻的心意。 “哪里会呢,姑娘说笑了。”柳嬷嬷客气地说着,笑得更真切了几分,她的视线在景伍和含靛两个人身上各自隐晦地打量着。 心中不由暗暗点头。 两个都是颇为标致的人儿。 看来,白家也不是那蛮不讲理的人家。 白家的姑娘,身份的确贵重,盖头下的小脸也颇为秀美,但就是这岁数,着实是小了一些,别说是为太子生儿育女了,今日这洞房花烛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但太子,总不可能为了一个年幼的太子妃,一直都守身如玉,眼下太子年岁还小,倒是并不着急,但再过上一两年,太子妃还是一团的孩子气,太子却…… 想到这里,柳嬷嬷又再次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含靛和景伍。 这一次,倒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含靛的身上。 看样子,这含靛是先有福的那个。 正文卷 第230章.脸面 柳嬷嬷的视线,让景伍恍然之间,感到有些不适。但这种不适的感觉,再景伍露出疑惑的神色之后,很快就消失了。 显然,适可而止的道理,柳嬷嬷深谙其道。 “其实是这样的……”并没有让气氛冷场,很快,柳嬷嬷便继续笑着说明了她喊住两人的意图。 景伍和含靛,这时也适时地作出了倾听的姿态。 按照柳嬷嬷的说法,今日是太子与太子妃的大婚之夜,但太子不喜人守夜,因此即便是大婚之夜,也提早和她说明过,不需要留人守夜。 只是,太子的习惯是太子的习惯。 喜房之中,也并非只有太子一个人。 柳嬷嬷又恭维道:“两位姑娘,都是太子妃跟前顶有脸面的贴心人,今日原也是操劳了一整天的,此时本是最应当让两位姑娘好好休息的。” 景伍和含靛对视了一眼,彼此瞬间明白,对方应该都猜到了柳嬷嬷的来意,柳嬷嬷的话充满了试探,很显然柳嬷嬷希望,在东宫之中,她们能够多承担一些照料太子妃的事务。 照理来说,她们作为作为太子妃白纤柚的陪嫁,照料白纤柚的生活,本就是她们的职责所在。 但她们也都不是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的小丫鬟了,说到底,她们的确是白纤柚的陪嫁,但例如平日里的除尘洒扫,端盆送水,这类的小事,却都不是她们伸手该做的。 府宅之中的丫鬟也好,深宫里的宫女也罢。 既然有了等级之分,那么,自然就有各个等级应该负责的范围。 景伍和含靛,作为白纤柚的陪嫁,自然不会是低等的范畴。 只是到底初来乍到,面对东宫之中的实际的大管家,景伍和含靛都不打算现在就做这刺头,当然具体还是要看柳嬷嬷的试探到什么程度。 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地都没有主动打断柳嬷嬷,而是静待其下文。 柳嬷嬷这时继续说道:“只是,这终究第一日,太子地秉性老奴熟悉,但,太子妃娇贵且又年幼,她的起居习惯,老奴心中一时之间到底是没什么底气。东宫中能使唤的人,虽说不少,却多是? 又怕? 不熟悉太子妃的习惯? 伺候的难以尽心。” 说着,柳嬷嬷讪笑了起来? 仿佛是在为东宫之中没有太多机灵的小宫女而感到羞于出口。 无奈之下。 含靛只能搭话问道:“嬷嬷的意思是?” 柳嬷嬷讪笑更深了几分。 “这说起来倒也不是两位姑娘该做的? 只是……老奴一时之间倒是没了主意? 但是思来想去惟恐又慢待太子妃? 只要厚着脸皮与两位姑娘讨个老脸。”? 话中尽显为难? “今日还要劳烦两位姑娘? 再带两个小宫女在此处守夜? 待小宫女们熟悉了太子妃的习惯? 两位姑娘便可松快了。” “这……”含靛有些意外。 守夜的确是丫鬟需要做的事情没错,但至少在白家,小姐们的贴身丫鬟是不守夜的。会守夜的,一般都是地位相对低一些的二等丫鬟。 贴身的丫鬟,白日里需要时时陪在主子的身边,夜里若是继续守着夜,日夜不眠地陪护着,再好的身子骨,也承受不了几天。 再是伺候人的丫鬟,也不过都是些柔弱的女子。 守夜的事情,别说是景伍了,即便是含靛。在白家的时候,也是极少做的。 与其说是职责,这更像是大丫鬟的脸面! 而柳嬷嬷,这才是第一天,似乎就不想给她们这个脸了。 正文卷 第231章.第一次交锋 630shu ,最快更新天道之子辅助系统! 景伍这时点了点头,面带笑意对柳嬷嬷说道:“嬷嬷的意思,景伍明白了。” 柳嬷嬷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跟着更浓了几分。 心中不禁舒了口气,又感觉有些得意。第一世家又如何,太子妃的陪嫁又如何,只是两个黄毛小丫头罢了,她照管东宫许多年,在东宫之中早已是根深蒂固,谅这俩小丫头也不敢过多造次。 如此想着,柳嬷嬷脸上的笑容倒是多了几分真诚。 “那就有劳两位姑娘了,正巧……”。 她便转过身,向身后招了招手,随后语气稍显严厉道:“来,你俩还杵着做什么。” 景伍和含靛这才发现,除了她们三人之外,不远处的阴影里,还有两个宫女,一直低眉顺目地隐在夜色之中。 直到听到柳嬷嬷召唤,那两个宫女才马上有了行动。 她们的脚步和动作都不大,却眨眼间就来到了三人的跟前。 于是柳嬷嬷继续笑着对景伍和含靛说道。 “这是秋意,这是秋月。” “她们虽然手脚粗笨了些,但都是肯干活,又听得进话的,跟着两位姑娘办事,最合宜不过了。” 说着,柳嬷嬷抬头看了看天:“老身看这夜也深了,太子和太子妃怕是也差不多歇下了,这夜里的事项,还要麻烦两位姑娘多多教导才是。” 秋意和秋月,这时候也都适时地微微抬头,屈膝,口中说着见过姑娘,算是与景伍和含靛见了礼。 而景伍这时也跟着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一旁的含靛见景伍显然是有话要说,便跟着笑了笑,并不开腔。 反倒是景伍已经稍行了一小步,来到了秋意和秋月的面前。 景伍的年纪小,至少是在场五个人当中最小的,秋意和秋月虽然在柳嬷嬷的口中是“小丫鬟”“小宫女”。 但事实上,即便两人现在依旧都低着头,还是比景伍要高了不少,也就堪堪和站得端正笔直的含靛差不多一个高度。 显然两人要比景伍和含靛大上了不止两三岁。 且即便夜色浓重,看不真切两人身上过多的神色,单就两人身上的衣饰打扮来说,也绝对算的上体面。 景伍心中已然笃定,柳嬷嬷所说的,显然只能是过过耳的客套之言,若是真听了进去,她和含靛真把秋意和秋月两人,当作最低等的宫人使唤的话,怕是到了明日,她们这两个太子妃的陪嫁明日就会被传狐假虎威之类的令人嗤之以鼻的流言了。 果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 景伍感觉有些腻歪,说实在的,今日到了现在,她的确是有些累得不行了。 在白家的时候,她是大管家的独女,实际上轻易并不与白家的奴仆有过多的关联。虽然也知道白家的下人之前其实私下里也常常都斗得厉害,但毕竟白家的那些与她是无关。 而来了这东宫之后,她已经成了其中之一了。 于是,很多的事情,就再也无法装作看不见,不晓得了。 压了压心中的烦躁。 景伍也不说其他的,轻声问道:“秋意,秋月两位姐姐,不知是什么品级的宫女?” 秋意和秋月显然有些意外,对视一眼,纷纷望向了柳嬷嬷,显然是以柳嬷嬷为主。 但柳嬷嬷这一次并没有回应两人,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多给。 “二……二等。” 无法,两人之中的秋意,硬着头皮,怯声应了景伍的问题。 “二等宫女吗?” 景伍有些吃惊道:“东宫二等的宫女,那可是不比白家二等的丫鬟低了的,守夜这样的活,在白家,至少在白大夫人的致宁院里,都只是最次等的丫鬟的职责,太子妃初初入宫,怕是不好劳烦两位二等的姐姐来做这守夜的活。” “怎么会,这……这是婢子的福分。” “姑娘折煞婢子了。” 秋意,秋月忙道。 柳嬷嬷这时也是笑意顿减,面上一僵:“这没什么的,二等而已,有什么劳烦的,能给太子妃守夜,倒是她俩的福分。” 景伍笑容不减,接过了柳嬷嬷的话:“柳嬷嬷您这话言重了。太子妃生在钟鸣鼎食之家,虽也是习惯了仆从前呼后拥的,举衣托食的,但太子妃偏又天生了一副良善的心肠,怜惜婢子们,夜里从来都是安安稳稳的,守夜又或者说太子妃夜里的习惯,这个,嬷嬷若是想要让我和含靛传授一二,怕是要落空了,或者嬷嬷您也可略等等。” “等?等什么?” “今日太子与太子妃大婚,宫门不闭,东宫中若是真缺了这一两个会守夜的使唤人的话,那嬷嬷就等等,我找了连夜捎话回白家,让大夫人多安排几个可用之人。噢,对了,嬷嬷,东宫中若还有其他人手不足或是服侍不到位的情况,此刻也尽可与我先说了。” “让白家匀出一二十,又或者二三十,趁手能用的下人,还是能连夜办妥的。”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景伍说完,依旧保持着之前的笑容,不卑不亢。 而柳嬷嬷的脸上,笑意已是挂不住了。她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还没有她胸口高的小丫头,不仅没有她以为的那般容易拿捏,此刻,甚至是在拿话敲打她? “景姑娘!” 柳嬷嬷语气颇为严厉。 “你这话的意思是?什么落空?你们到底是太子妃的贴身人,不管是白天还是夜里,主子有些什么习惯秉性,你们都不知道吗?还要推脱给他人,你们这贴身丫鬟是不是太不称职了。” “听闻世家大族里,世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往往私下里都被称为副小姐,往日里我倒是不以为意,今日见到两位姑娘,倒是不得不信了。” 然而,说着说着,柳嬷嬷突然又是一顿,竟是放缓了语气。 “罢了,是我想的不周全,两位姑娘也劳累了一天了,还是早些去歇着。守夜这事情,秋月秋意,即便是无人提点,摸索着也是能做的,好歹也是两人一同守夜,多少能互相照应着。” 就像是景伍不会也不敢把柳嬷嬷完全得罪一样,柳嬷嬷对待景伍和含靛,亦是有几分小心翼翼,特别是虽然她言语中讥讽景伍和含靛是“副小姐”,但转瞬间,她也的确在担忧,这两人就是“副小姐”。 话说的太重,若是被记恨上了,不管她们中的哪一个,有朝一日飞上了枝头,那么,自己就要小心晚节不保了! “那么,我们就先去休息了。” 这时,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含靛,拉着景伍欠了欠身,眼神在柳嬷嬷以及秋月秋意之间巡了一圈。 亦是不等柳嬷嬷说什么,带着景伍就转身离去。 说实话,柳嬷嬷这点小心思和此时急吼吼宣誓领地的行为,连她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浅白露骨,偏又投鼠忌器。 正文卷 第232章.一夜 是夜。 景伍在确认了含靛已经熟睡之后,悄然进入了许久都不曾进入过的系统空间内。 环境对人的影响真的很大,在今日之前,景伍又何曾不是在犹豫着,在白家多年的生活,从来都不是黄粱一梦。 过去的十多年中,她爹也好,绿芜也好,都是真实的,有血有肉地存在她的生活里。 但如今,为了白纤柚,为了她身上携带的系统任务,她最终还是真正地踏入了任务的洪流之中。 而那些属于她的,在这个世界中的关联,似乎对立一般,慢慢扯远了。 分别的惆怅,在这一刻几乎要将景伍淹没。 景伍看到,系统的屏幕上,任务的第一阶段事件,也就是【帮助白纤柚顺利成为太子妃,诞下皇孙。】这一行中,其中前半段的事件描述已经变成了暗色,后面【诞下皇孙】几个字,还亮着红灯。 看着【诞下皇孙】鲜红的四个字,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被刺到。 “才八岁呢。”景伍无力地呢喃。 如今是敬德二十年,白纤柚出生在敬德十三年,准确来说,白纤柚到现在也就七岁多一些,虚岁八岁。 这样稚嫩的年纪,就算白纤柚自己想生,她的身体也不支持。 “看样子,还有的等。” 就是不知道等待中的这些年,她爹还有绿芜在白家,会怎么样了。 景伍颓然感概,很快退出了系统。 身为太子妃的陪嫁,她和含靛在东宫中等同于东宫中的女官,虽然正式的任命还没有下达,但在她们到达东宫的那一刻开始。她们的待遇,就已经是女官的待遇了。 这女官,虽说带着个“官”字,但并不入品,事实上可以认为就是比宫女高一等的管理者。 宫女,分为不入等的粗使,往上为三等、二等、和最高的一等。一共四个等级,不论是哪一个等级,职责都是以服侍宫中贵人为主。 女官,就不同了,女官已经脱离了宫女的职责范畴,更多的,则是以管理宫女为主了。 当然,事实上,这样的等级区分,在更高阶层的人眼中,女官和宫女,并没有什么不同,皆为奴婢。 忙碌了一整日,疲惫的感觉早已经将景伍整个吞没。 然而,盯着头顶上床幔,景伍感觉还是有些睡不着。 有些茫然,又或者,还有一些不忿。 过往的,都在今日结束,而明日的,又充满了未知。 长夜虽长,但该拂晓的时候,一刻都不会迟到。 景伍不是很确定,这一夜自己究竟有没有睡着,她感觉身体依旧疲惫,但精神状态却是逐渐清晰了起来。 并且是越来越清晰。 窗柩之外的天色,一点点变得清白起来。 悉索的声音,从房间的另一边传来,景伍知道,是含靛醒了。 果然,没过很久。 含靛的声音,轻柔地在景伍耳边响了起来。 “景姑娘……景伍……天快亮了,快醒醒,时间差不多了,该准备起来了,太子妃今日还要和太子一道去给宫中的贵人们请安呢。” 轻轻“嗯”了一声。 景伍坐了起来,透过床幔看着另一边正在整理衣物地含靛。 “这就起了,辛苦你了,含靛。” 正文卷 第233章.路上晨谈 两人很快收拾妥当。 随后相携,往昨日白纤柚与太子杨昭明的喜房赶去。 此刻,天色依旧蒙蒙,尚未大亮,黑夜消退之后的空气中充盈着难得的湿润,景伍快步走着,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起的如此早,昨日又那般劳累,倒是难为你了,可是还觉得困顿?”一旁的含靛,转头看向景伍,不无关心道。 景伍摇了摇头:“倒是不觉得困,初来乍到的,哪敢困啊。只是这样早,倒也不怕你笑话,我确实不太适应。” 含靛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本就是奴婢,早起这种事情,没有一日不是如此过来的。但景伍和她原是不一样的。 虽然不明白,这时候与她一道在这深宫之中的,怎么会变成了景伍,但是她想如果自己是景伍的话,大概会想尽一切办法留在白家,当那个众人眼中无忧无虑的“景姑娘”。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困在了深宫之中,过着卑躬屈膝的生活。 只是到底,她不是她。 景伍这时,也看出了含靛眼中的复杂,莞尔一笑:“太子妃从小与我一道长大的,说她是我看着长大的,也不算有什么错。含靛,你大概会觉得我的选择有点傻,只是,我选择进宫,看似失去了很多,但是我也终究会得到一些什么。” “我在白家的时候,你们都称呼我‘景姑娘’,老夫人老太爷也都待我和亲孙女似的,各房的夫人,小姐,也从不在我的面前摆架子。只是这些,是我天生就该有的吗?” 景伍笑了笑:“这又怎么可能呢?天底下哪里会有无缘无故的善待,你们也好,老太爷,老夫人还有各位夫人小姐们也好,那都是看在我爹是景信,是白家的大管家的份上的。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管事的女儿,我不会在白家有那边的待遇的。” 含靛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明白:“可是,景伍本来可以享受着那样的待遇的啊。” “唔……怎么说呢,做出了一个选择,就肯定会失去一些什么,太子妃进宫,我的确是不放心的。事实上,你可能也想得到,是否成为太子妃的陪嫁,我是有的选的,哪怕大夫人胁迫我,我若是不愿意进宫,白家也没有人能真的逼我。” “这么说,景伍你是自己主动的吗?”含靛感到有些惊讶。 景伍点了点头,“算是,我没有拒绝,也没有其他人反对。” 知道她要以太子妃陪嫁的身份进宫的人,其实不少的,大夫人不用说,这个结果本就是大夫人主导的。 还有她爹和绿芜。 绿芜应该是不愿意的。 那一日在离开小院的时候,绿芜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她能感觉到绿芜是不愿意的。 而她爹,景信,景伍感觉,她爹是支持自己选择的,事实上,这也算是景伍最终会站到这里原因之一。 如果那天,她爹反对的话,自己不一定会答应大夫人。 此外,她以陪嫁的身份进宫这件事情,肯定也是瞒不过老太爷和老夫人的,但是他们并没有站出来反对。 倒是大小姐白纤??,在最后还给了她一次选择的机会。 只是,她没有要。 …… 天色逐渐转亮,两人这时也不再多言语了,相视一眼,加快了脚步,昨日夜幕中红色一片的喜房,已然就在不远处了。 只是意外的是,当两人走近时,喜房的大门已经是半掩着开启了。 两人正要入内。 一个陌生的女声从喜房内传出来。 “太子妃,您看这朵簪花可好?” 正文卷 第234章.牡丹金簪 景伍走进室内,只见一支颇为华美硕大的牡丹造型金簪,已经压在了白纤柚还略显得有些稀疏的发间。 金簪很美,却衬得白纤柚这个八岁的太子妃,有些不伦不类。 景伍虽然只看到了白纤柚的背影,但她却能笃定,此刻的白纤柚八成正苦着一张小脸,同时又不知所措着。 以为自己来的够早了,却是不想到底还是被旁人先了一步。 白纤柚自然不是怯懦的性格,但她到底还是个孩子。环境与身份的乍然改变,一个八岁的孩子,要求她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下,身边又没有一个熟悉的人时,还要做到泰然若定,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陌生女子拿这样显然是为成年女子打造的金簪,戴到白纤柚这个八岁的女孩的发间,本身就是不怀好意的。 如此,虽然景伍切不准这陌生女子,到底是何许人也,但作为白纤柚的陪嫁,她自然不可能对此视若无睹。 于是,景伍几步上前,伸手就挡住了陌生女子固定金簪的手,又顺势将牡丹金簪从白纤柚的发间小心地取下。 陌生女子顿时皱眉看向景伍。 景伍却是看也不看那陌生女子一眼,平静地说道:“依我看不妥,这簪子太重,掂在手上都沉手,何况是压在头上。戴久了怕是会累到太子妃的,太子妃觉得呢?” “是,有点……啊,景伍,你来啦!” 头上一轻的白纤柚,起初还有些愣神,但很快就听出了景伍的声音,猛得就要回过身,却又被景伍压住了肩膀,老实地坐在了梳妆台前。 而那陌生女子听到“景伍”二字,心中对景伍的身份也有了判断,于是迅速笑道:“原来是景伍妹妹,昨日里就听柳嬷嬷说了,太子妃的两个陪嫁,是如何如何得灵慧,现在见到了,方才知道柳嬷嬷果然是所言非虚。” “过奖了。” 景伍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依旧没有看那陌生女子一眼,甚至也并不问那女子是何人。 这样的态度,让那陌生的女子顿时就收敛了笑容。 那支精致的牡丹金簪,此时,已经被景伍放到了白纤柚身前的梳妆台台面上,而景伍正拿着梳子,打算梳理白纤柚刚刚戴过金簪的那部分发丝。 虽然刚刚她取得已经很小心了,但是金簪实在是硕大了一些,那陌生女子又是用缠的方式固定的金簪,因而即便再小心,她还是将白纤柚的头发弄乱了一些。 “景伍姑娘是觉得婢子的手艺不好吗?还是这金簪不对吗?”这时,陌生女子在旁问道。 “这位姐姐多虑了。” “那为何要将婢子梳好的重新打散呢?”陌生女子继续问道。 “只是为了取下那沉重的金簪罢了。” “这么说,景伍姑娘是觉得那金簪不对?”陌生女子紧追不舍道。 满是耀眼红绸的喜房内,突然就起了火药味。 景伍手中不停顿,在陌生女子的不断提问中,梳顺了白纤柚的头发,于是停了手,终于抬头目视了那陌生女子。 “这牡丹金簪自然没有什么不对的,皇后娘娘的物件怎么可能有不对的呢?” 正文卷 第235章.下马威 陌生女子一怔,不由地重新打量起了眼前这个,比小太子妃,大不了几岁的陪嫁丫鬟。 既然能如此笃定地道出这牡丹金簪是皇后娘娘的物件,她觉得这景伍,应该也已经猜到了她的来处。 她缓缓说道:“景姑娘的眼力不错,这支天香牡丹金簪正是皇后娘娘的心爱之物,昨日夜里娘娘特地吩咐婢子,今日一早给太子妃殿下送来,算是娘娘的一份小小心意。” 紧接着她又问道:“却是不知道这簪子是哪里不合景姑娘的意了,还是说你们大世家出来的,看不上这小小的金簪呢?” 这一顶帽子压下来,明里暗里都要扣上了藐视皇后的罪名了。 景伍不由心中叹气,这才是在宫中生活的第一天,话里话外的勾心斗角就扑面而来了。 眼前的女子,背后站着的显然就是当朝的皇后了,同时也是太子的生母。 一支金簪原本只是小事,但是这支金簪背后的试探,却是用心颇深了。这支金簪不论是用料还是制作,都是顶尖的,都是头饰这东西也不是说越名贵越好的啊。先不说这簪子的造型并不适合白纤柚这样小年岁的孩子,单是这簪子的尺寸,明显就是成年女性的尺寸。 若是硬戴到白纤柚的头上,活脱脱就像是偷戴了大人的头饰一般滑稽。若是这般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试问又有谁会记住这簪子的精致与华贵,众人只会记得堂堂第一世家出来的嫡女,是个不懂审美,穿戴不伦不类的跳梁小丑。 尤其今日还是白纤柚在这深宫之中的初次亮相,若是一开始就被贴上了这样负面的标签,那无疑也给了宫中上下留下了好欺负的印象。 严重一点,甚至还会影响到白家在外的形象。 与其说这簪子是皇后对白纤柚喜爱的表现,不如说这一支沉重的金簪,是宫中利益集团对白纤柚这个新晋的太子妃试探的第一步。 而这第一步的应对,也是最至关重要的。 所以,这簪子,景伍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它戴在白纤柚的头上的! 皇室杨家,原本也是世家,与之联姻的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寻常的百姓人家。 敬德帝的原配夫人也是大世家出身的嫡女,敬德帝取原配夫人的时候,还只是寻常的世家子弟,但当他成了齐朝的帝王之后,他的原配夫人,却不一定就是皇后了。 当今皇室,多年来如同诅咒一般的单传,让很多原本不可思议的事情变成了理所当然。 当敬德帝登上帝位的时候,其原配夫人无所出,且家族的势力也并没有强大到让敬德帝非立其为后的地步。 那么,出于对唯一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杨昭明,能够有更好的出身考虑。皇后的位置就自然落到了太子生母的头上。 而太子的生母出身上虽也说不上低微,其母家如今也算的上是世家中的新贵,但到底,这一切的繁华背后,都是源于母凭子贵。 皇后靠儿子,同时更靠着自己的丈夫。 这一支金簪,背后站着的,谁也不知道有几个人。 景伍心中不断地计较着。 而那陌生女子的视线,也始终没有从景伍的身上挪开。她注视着景伍,只要景伍说出一句这簪子不对的话,那么她就有完全正当的理由,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陪嫁来个印象深刻的下马威! “景姑娘,你怎么不说话了呢?” 正文卷 第236章.应对 进门的时候,含靛比景伍稍晚了一步,紧接着景伍和那陌生女子就起了争执,含靛干脆就在门外暂时止住了脚步,以防还有其他的人路过此处,将眼下几句争执的话听了去。 只是,含靛没有想到那个陌生的女子,竟是如此地坚持。 思虑片刻。 含靛往房内走进了两步,确定景伍已经看到了自己之后,她便向景伍摇了摇头,示意景伍不要贸然将冲突激化。 景伍这时,也注意到了含靛的举动,瞬间明白含靛的意思,不禁尴尬地笑了笑。 眼下围绕这支华美的金簪,情况变得有些胶着。 只是,景伍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没有处理好这件事情,她一开始的举动就有些想当然了。 在白家的时候,她是“景姑娘”,虽然她自己,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比白家的那些仆从们高等,但同时她也没有觉得,自己比白家的小姐和少爷们低等。 她始终保持着,一个不愧本心的平等态度,对待着身边众人。 然而事实上,在那样尊卑分明的环境之中生活了十多年,景伍又不得不承认的是,她虽然从没有在白家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但由于她爹以及白家主人阶层对他的态度,她的的确确处在了一个“高等”的位置上。 她的确没有对白家的仆从们颐指气使,但白家仆从对她几乎都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 她早就习惯了他人对她的友善,即便现在的她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个十来岁的黄毛丫头,但她说的话,她要做的事情,几乎没有人会跳出来反对,来责问。 换句话说,景伍早就习惯了白家的“顺”,而这宫中人理所当然的的“逆”的确让她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恍然之间。 景伍看到那陌生女子眼中的神色越来越不耐,浑身上下却又透露出难以掩藏的得意之色。 猛得一下,景伍反应过来,眼下早就已经不是在白家的时候了。 她们初来乍到,底子薄,贸然得罪了宫中的地头蛇,对她们日后绝对没有什么好处。 这牡丹金簪的背后,的确可以说是心怀不轨,这事实她看得出来,含靛也看得出来,甚至此刻还有些局促的白纤柚也是若有所感。 但是,偏偏那代表皇后而来的陌生女子,却又占了道理,此刻又是得理不饶人。 “景姑娘,还请不要自作主张了,娘娘的赏赐,怎么能如此推拒呢?”那陌生女子步步紧逼,说话间作势已是要去取梳妆台上的金簪。 景伍微微一窒,愈发感到烦躁。 难道就这样让步? 不,绝对不能妥协! 这簪子也是万万不能用的! 只是,簪子要留,皇后这一份明面上的情要受下,但这簪子今日,是断然不可以让白纤柚戴上,出现在宫中众人之前的。 “这位姐姐,还请容我解释一二。” 景伍忍着心中的不适,一脸诚恳,低声伏小道:“莫要误会,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们太子妃年岁小,所以太子妃的日常的穿戴,就皆有白家大夫人一手包办,像今日如此重要的场合,需用到的头面和衣物,白大夫人自然是早早就准备好了的。” “如果贸然换了大夫人早就背下的发饰,怕是毁了白家大夫人的一片心意……” 正文卷 第2的37章.蕊玉的恐惧 那女子挑眉,突然莞尔一笑。 “白家大夫人?” 景伍点头应道:“是的,这位姐姐。” 那女子又道:“你这是在拿白家大夫人的名头压我咯?” 景伍忍不住皱眉,如果说一开始她的态度太过强硬,以至于招了这陌生女子的不喜,这她是认的,但此时她早已转了态度,不说有多恭敬,至少也是客气无比的。 却是不想这女子似乎见她的态度软化了,自己的气焰倒是越发高涨了起来。 顶着女子戏谑的目光,景伍又道:“不是的,只是希望姐姐能够理解一个母亲的良苦用心。” 而那女子,这时看了看已经被她重新拿到手上的牡丹金簪,又转头看了看景伍,戏谑的眼神中。 女子一字一句道:“那我要是说,我不——?” “够了!” 突然,稚嫩的斥责声,伴随着各种香膏罐子,胭脂盒子,以及收纳首饰的小盒纷纷落地的噼啪声,猛然在两人的身侧炸响。 突然的变故,不仅打断了那女子嚣张的话语,更让景伍和外间的含靛感到一阵羞臊。 而这时,原本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的白纤柚,正慢慢站起身来。她的四周,变得一片狼藉,地上都是刚刚被她从梳妆台前扫落的物件。 其中不乏珍惜的珠翠宝石,和价值不菲的胭脂香膏。 但,白纤柚显然浑不在意。 她侧过身,略微抬头,一双杏目冷冷地盯着那陌生女子,尚未施妆的稚嫩小脸上,满是冰霜。 “滚出去!” 稚嫩的声音中满是冷漠,哪里还有一丝之前的不安与局促。 “太……太子妃,您息怒。” 那女子手中握着金簪,一时间方寸大乱,她开始颤抖,突然“砰”一下跪倒在了白纤柚的面前。 这个时候,她才真的意识到,眼前这站起来和她跪下一样高的小女孩,其实也是能决定她生死的主宰之一。 她在皇后娘娘的面前,却是还算是有几分面子,甚至皇后也说过要她给太子做房里人的话,否则她不会对着太子妃的陪嫁如此趾高气扬,想着要压对方一头,以至于都忘记了此刻是在太子妃的房中! 女子胆颤地想着,她现在得罪了太子妃,皇后娘娘会保她吗? 她不确定! “太子妃……您大人大量,婢子……婢子只是听吩咐办事,您……” 女子开始求饶。 然而,白纤柚完全不为所动,此刻的她生气极了!这个叫“蕊玉”的女人,凭什么敢如此轻慢她的母亲!她怎么敢! 再次说道:“滚出去!” 女子也就是蕊玉,此刻已是后悔不及。 她以为…… 她以为这娃娃似的太子妃,就是个懵懂的小姑娘,哄着一些就能任人拿捏,事实上刚刚,在这景伍还没有来的时候,白纤柚这个小太子妃也的确好说话的很,她只是说明了来意,太子妃就任由她摆弄,她把那支拿在手上都沉手的簪子戴到太子妃的头上时,太子妃也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沉”,并没有呵斥制止。 以至于蕊玉下意识地认为白纤柚这个小太子妃,就是个唯唯诺诺的小丫头。完全没有料到年纪小小,一团可爱的太子妃板起脸来,居然比皇后娘娘的气势更加摄人! 蕊玉隐隐地感觉到,自己可能要大难临头了,她想要逃离,但整个人却瘫软着,根本没法动弹。 而这时,白纤柚,第三次冷漠道。 “蕊玉是吗?我叫你,滚出去,你听不到吗?”</div> 正文卷 第238章.金第簪归属 白纤柚气极了。 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恶狠狠地瞪着蕊玉。 跪伏在地上的蕊玉,这会也不知道是被白纤柚的话给吓到了,又或者是因为其他的原由。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 “你滚,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白纤柚叫嚷着。 蕊玉却是任凭白纤柚如何怒视,如何叫她滚,她也不动弹, 《天道之子辅助系统》第238章.金簪归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lt;b&gt;天道之子辅助系统&lt;/b&gt;》</div> 正文卷 第239章.额9外的关注 最终,那支华贵异常的牡丹金簪,没有被蕊玉原物带回,也没有重新送到白纤柚的面前。 太子昭明亲自开口向蕊玉要了簪子。 蕊玉一脸的为难与纠结,到底不敢忤逆,最终还是将那支牡丹金簪交了出去。 太子昭明拿到簪子,对蕊玉摆了摆手:“既然簪子已经送到了,你且回去,你是母后那边的人,这东宫里还不至于人手短缺到需要你来伺候。” 蕊玉不语,本就低垂的头,越发抵到地面,不敢起身就此离开。 “罢了……” 太子昭明无奈叹了一声:“如果母后问起来,你就说你没有见到太子妃,簪子被我留下了,她自然不会为难你。” 蕊玉闻言,紧绷着的身体,顿时松了下来,同时飞快拜下叩头。 颤声感激道:“是……是,多谢太子殿下,婢子知晓了。” 而太子昭明这时,并不等蕊玉说完,已经带着人继续往前走了。 没走几步路,太子昭明便示意身后的随侍暂时止步。 而他自己又绕了几步,停在了隐在一处灌木后的景伍面前。 “嗯哼……”太子昭明故意咳了一声。 景伍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没人会注意到她。 她刚刚循声而来,发现前方不只蕊玉的时候,尚还有一段距离,而她所在的地方又有树丛稍作遮挡,且天色还有些黯淡。 却是没想到太子,像是一早就知道她也在此处一样。 飞快地瞥了近在眼前的太子昭明,景伍马上就低下了头,姿态恭敬地一如东宫中的每一个人。 景伍并不需要太子额外的关注,但就昨日和现在的情况来说,太子对她的关注,远超了正常对待自己新婚妻子陪嫁应有的程度。 她不是很明白,她与太子最大的交集就是那顿不伦不类的火锅了,而席间也几乎没有任何的互动,为什么太子对她的关注会这么高? 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了。 而太子昭明看着景伍低眉顺目的样子,一股莫名的烦躁不由地浮上了心头。 “景伍”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几乎说得上是“如雷贯耳”了。 没办法,他与白济远玩的多,而白济远总爱将“景伍”这个名字挂在嘴边上,以至于虽然他和景伍的接触不多,但他却知道景伍不少的事情。 比如,景伍从小就深得白家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喜爱,几乎就是当作亲孙女疼爱长大的;比如景伍是白家那位仙人般的大管家景信的独女,在白家有着超然的地位;又比如景伍喜欢鼓捣一些别出心裁的美食,明明没上过白家的族学,偶尔说出来的话却总能让人耳目一新…… 白济远口中说过的景伍,实在太过丰富,以至于太子昭明虽然没有过多接触过景伍,却对景伍这个人早就有了一个十分具体的想象。 但是,当景伍这个人,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时,他只觉,景伍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不是模样不对,而是,除了模样之外,什么都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