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她温香软玉》 第1章 回来了 外头大雨滂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打在院子里的湘妃竹上清脆作响。 姜烟又醒了，打从回来之后，她就一直睡得不踏实，总是会梦到那些腌臜事儿，梦里的她先是被火烧，接着落入湖中，在水中浮浮沉沉，冰冷的湖水从她的口鼻钻入肺腑，她想喊喊不了，想叫叫不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撩开床幔一看，值夜的两个丫鬟坐在炕上直打盹。 她光着脚悄悄下床，坐在铜镜跟前左瞧瞧又看看，到了今日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又回来了。 这一张脸胖嘟嘟的，哪里有半点当初操劳国事，被人折磨后的憔悴 真好，她如今是宁国公府的大姑娘，而不是被困在湖心小院的姜皇后。 姜皇后 呵，真是笑话 当初若不是因为娶了她，病重的皇太后会逼得皇上立二皇子为太子 一个月后，皇太后撒手人寰，二皇子倒是狼心狗肺，皇太后的棺木还没来得及送到皇陵里去，就和自己一母同胞的亲生妹妹勾搭到了一起，等到皇上去世之后，这皇位还没坐热乎，就立了自己的妹妹为皇贵妃，执掌六宫。 她本就是满京城的笑话，却是撑着一口气，不知道在和谁较劲。 然而，可当那块主持六宫的凤印交到妹妹手上去的时候，她却是再也撑不住了，病了，这一病不要紧，却被挪到了皇宫后山湖边的湖心小院养病。 她生下来，皇太后曾请大师给她算过命，说她乃是凤凰命格，命中缺火，与水相克，可她的亲妹妹，将她送到了湖心小院她也倒没辜负那些人的期望，不过双十年华，死在了湖中 好在，她回来了 侯在炕上的丫鬟红萝听到动静，睁开眼一看，却见着自家姑娘坐在镜子跟前冷笑，吓得一个激灵，一跃而起，忙道“姑娘，您没事儿吧冷不冷姑娘莫怕，姑娘莫怕，外头的雨下的不大，一点都不吓人” 在姑娘出生之后，皇太后就请大师给姑娘算过命，说是姑娘与水相克，姑娘养在皇太后身边十余年，别说是湖边水边不准去，恨不得连下雨天都不能出去，总是吓唬姑娘说外头有“水鬼”，所以姑娘小的时候就怕水。 姜烟被她搂入怀中，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并不怕水，上辈子的这个时候都不怕，更别说这辈子了。 她不过是为了叫皇太后放心，装出来的，如今更是咯吱直笑“红萝，我没事儿，我真的没事儿，倒是你，我和你说了好几次，以后值夜这种小事儿就交给小丫鬟做就行了，你何必受这个罪” 红萝跟着她，上辈子受了太多罪，最后受了诬陷，被人活活打死在她跟前，她这辈子决不能让红萝受一丁点委屈。 “姑娘，奴婢不碍事，倒是那些小丫鬟奴婢怕她们手粗脚笨的，伺候不好姑娘。”红萝比她大一岁，见她光着脚，忙扶着她就要去床上，轻声道“姑娘别怕，飘絮已经写了信递进宫去了，太后娘娘会替您做主的。” 这值夜能有什么难的，不过是端个茶送个水的，哪里会伺候不好不过是红萝怕她们不尽心罢了 姜烟扫了一眼歪在炕上睡得香甜的小丫鬟，摇摇头道“她们暂且还不敢怠慢我，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宁国公府的大姑娘。” 这宁国公府上下，她知道没几个人看她顺眼，可为了叫皇太后安心，她还是回来了宁国公府，如今只道“倒是你们嘴快，把这事儿告诉了外祖母，外祖母今儿接到了信，不知道着急成了什么样子。” 这事儿，红萝几个见她病的昏昏沉沉，所以就擅自拿了主意。 红萝听了这话，觉得难受极了，低声道“长公主当初就是用的这个借口，才不准奴婢们送信进宫，若是有人好好照顾您，奴婢们哪里会费心费力将信送进宫，找太后娘娘求救” “您这都是病的第五日了，他们他们连太医都不给您请，每日不知道派的是哪个赤脚大夫来的” “还有长公主，奴婢说句不要命的话，二姑娘是她的亲生女儿，难道您就不是了这阖府上下谁不知道您不能近水” “可二姑娘倒好，不仅把您带去水边，还把您推下去，她什么事儿没有，如今哭的比谁都厉害” “她怎么好意思哭她有什么脸面哭长公主却是日日陪着她，好像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姜烟是断然不会忘掉这件事的，变成鬼都忘不掉，明明是她的妹妹姜锦说池塘里的荷花开好看，要拉着她一起去看，她不愿意，姜锦就生气。 她是知道姜锦得母亲宠爱，想着这里不是皇宫，是宁国公府，为了不叫外祖母担心，还是合群点的好，就去了，谁知道，她刚到池塘边，就被姜锦推了下去。 她记得，自从她回来了宁国公府，把自己得来的诸多好东西都分给了姜锦，姜锦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害自己可她的话没人信，祖母在别院，她的母亲韶华长公主不信，甚至还训斥了她好几次。 上辈子，飘絮偷偷送信进宫给皇太后，为了这事儿，皇太后发了好大的脾气，甚至还病了一场，皇太后的身子本就不好，如此一来就更差了。 想及此，她只道“我们说这件事是姜锦所为，姜锦和她身边的人说不是她做的，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各执一词，别说是太后娘娘来了没办法断案，就连皇上来了也是毫无头绪，何必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惹得她老人家生气” “母亲的心一直都是偏的，我和姜锦争个你死我活，她怎么会觉得姜锦有错只觉得是我污蔑她，还不如我就暂且替她背下这个锅，让母亲无话可说，自然会惩处她的” 说着，她微微一笑，好看的面容在夜里宛如含苞待放的牡丹一般夺目，更是轻声道“母亲有心包庇她，可她拉着我去湖边看莲花却是不容否认，这件事，我倒是要看看姜锦怎么交代” 先有国后有家，对她的母亲韶华长公主而言，皇太后不仅是母亲，更是当朝尊贵无比的皇太后，皇太后的话，那可是懿旨，就连姜锦也不能违抗。 第2章 打狗还得看主人 红萝没细想这件事，却是心疼姜烟，忍不住催促她快些去睡。 姜烟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烟青色绣牡丹花帐幔，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 红萝期间还掀床幔进来瞧了一眼，见着她眼睛瞪的大大的，只以为是锦被没有熏香的缘故，阖宫上下谁不知道寿安郡主养的娇，每日的锦被要用茉莉淡香熏过，睡之前这屋子里要点上沉水香，何时点香何时将香掐灭，那都是有讲究的 可如今，屋子里除了刺鼻的药味儿什么都没有。 实际上，姜烟早已没有这么多讲究了，上辈子在湖心小院养病的时候，一日三餐难以饱腹，哪来这么多穷讲究 她想了很多。 老天爷没有亏待她，给了她重生归来的机会，一切都还来得及。 最重要的是，外祖母还活着 对她而言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守着外祖母，上辈子，皇太后是在两年后去世的，去世时，她被彼时的夫君二皇子困在二皇子府，连外祖母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她想了很多，连什么时候昏昏沉沉睡了过去都不知道。 翌日一早，姜烟是被外头的吵嚷声给吵醒的，“你睁大你的狗眼睛好好瞧瞧，这里是宁国公府，可不是皇宫就算是在宫里头也是长公主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你敢忤逆长公主的意思” “你们是郡主身边的丫鬟，不仅不想着孝顺太后娘娘和长公主，却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情，丢了咱们宁国公府的脸面，打给我狠狠的打” 这是曾嬷嬷的声音 姜烟一辈子都忘不了，上辈子也好，还是这辈子也罢，她在这个老嬷嬷手上吃了不少暗亏。 这个曾嬷嬷乃是韶华长公主，也就是她亲生母亲的贴身嬷嬷，平日里很是得脸，行事更是心狠手辣，毫无人情味可言。 姜烟忙趿了鞋子出去，果然见着曾嬷嬷带人按着飘絮，如今飘絮跪在院子里，白嫩的小脸上想必已经挨过几个耳光了，高高肿着，却是倔强着不肯求饶，嘴里更是道“哼，有本事你今日就打死我，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怎么同太后娘娘交代” “姓曾的，当初我在宫里，你在太后娘娘跟前装的像是兔子似的，在我面前也是一口一个飘絮姑娘，如今回到宁国公府怎么就成了老虎了狐假虎威” “我看你们一个个就是心虚，所以不敢给我们姑娘请太医过来，不就是怕事情闹大了吗” “我可告诉你，姓曾的，这件事闹到太后娘娘跟前，从上到下，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姜烟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上辈子飘絮也是偷偷将信送进宫里去，这信是交到了慈宁宫，只是飘絮回来的时候却被守在二门处的曾嬷嬷抓了个正着。 曾嬷嬷正愁逮不住她们的错处，如今又添两分心虚，一咬牙，只道“打，给我往死里打，人打死了，长公主那边我去交代” 宁国公府里谁是当家谁是做主的那个，众人是一清二楚，如今虽说是宁国公夫人管家，可就连老夫人都要看韶华长公主的脸色。 曾嬷嬷一句话下来，在场的婆子一个个抡起袖子，想要大展拳脚好等着领赏。 姜烟知道这些人胆子大，却没想到这些人胆子这么大，厉声道“我看谁敢” 她怎么说也是当过几年皇后的人，一声令下，威严无比，倒是将在场的婆子们都震慑住了。 曾嬷嬷这才转身，也不说请安行礼，只皮笑肉不笑道“大姑娘醒了您身边的丫鬟不懂事，奴婢这正替您教训她了” 曾嬷嬷乃是韶华长公主的乳娘，别说是在宁国公府没人敢得罪她，就连她到了宫里头，也有几分面子的，如今这宁国公府是韶华长公主的地界，也就是她曾嬷嬷的地界了，她自然不会将姜烟这只流落平阳的老虎放在眼里。 “是吗如今本宫我倒是要谢谢曾嬷嬷了”姜烟说这的时候，哪里还有半点平日温柔恭顺的样子，美目一扫，倒有几分咄咄逼人，“可曾嬷嬷教训我身边的丫鬟，是不是越了规矩” “打狗还得看主人，飘絮是我身边的大丫鬟，曾嬷嬷明明知道我在这府中却不知会一声，上前就给了飘絮还几个巴掌，别说是在宁国公府，就连在宫里头的时候，也断然没有人敢这样对飘絮。” “曾嬷嬷一口一个飘絮不知道规矩，可您了您乃是宫中出来的老人，难道您就知道规矩了是不是今日我撂下一句替母亲管教曾嬷嬷，母亲不仅不会责备我，反而还要谢谢我” 曾嬷嬷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大姑娘这般能言会道。 在她的印象里，姜烟虽有些娇纵，可也是只在皇太后面前这般，搁在了韶华长公主面前，就像是小白兔似的。 其实也怨不得姜烟养成了这个性子，宫里头娇养着长大的姑娘，性子虽骄纵，可从小见得多看得多，是最惜命不过，宫里头的贵人又多，稍不注意就得罪了谁，所以从小姜烟就养成了慎言慎行的性子。 虽说一样的米养百样的人，可宫里头的主子都是差不多的性子，个个是端庄贤淑，温文尔雅，没什么看头，就连那顶得宠的妃嫔皇子们，也是不敢恃宠而骄，谁叫当今皇上最是看重规矩的一个人了 可如今这小贱蹄子怎么像是转了性若是换成先前，早就赔笑脸了。 曾嬷嬷是个聪明人，不过是须臾之间，脸上的不快就一扫而空，笑着道“这当主子的要罚奴婢，奴婢还敢说个不字吗大姑娘若是要罚，责罚奴婢就是了。” 瞧瞧，这话说的多委屈。 在宁国公府，姜烟虽是大姑娘，可也是皇太后亲封的寿安县主，如今这满府上下除了韶华长公主和老夫人，就数她身份最尊贵了，甚至就连宁国公夫人都要往后排一排。 第3章 你非要我罚你 这话要说起来就长了，如今的宁国公乃是姜烟的叔父，在姜烟的父亲去世之后被立为了宁国公，皇上体恤韶华长公主，怕二房压过她们母女三人一头，所以到了如今这宁国公不过是个正二品官员，这宁国公夫人自然就是二品诰命夫人，哪里及得上从一品的寿安县主身份尊贵 可偏偏上辈子啊，姜烟就是想不明白，觉得所有人不喜欢自己，放低了身段就能讨得别人喜欢可换来的却是旁人百般践踏，就连个老嬷嬷都未曾将自己放在眼里。 如今她缓缓走下台阶，一张略带着青涩的脸上带着与之不符的冷静，“曾嬷嬷这话说的，我怎么有些听不懂了原本我没想要代替母亲惩罚您，可曾嬷嬷您这话说的，您倒是教教我，我是罚还是不罚了” 院子里安静极了，初春时节只有翠鸟鸣叫和飘絮那刻意压低的啜泣声，听到姜烟心里更是一万个不舒服。 曾嬷嬷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如今一咬牙就跪了下来“大姑娘要罚，奴婢悉听尊便。” 姜烟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扶起飘絮，主仆一起往屋子里走，到了门口，这才轻飘飘丢下一句话既然曾嬷嬷是个识大体的，非要我罚，那我就代替母亲罚你在这儿跪一个时辰好了。 姜烟知道曾妈妈谅她不敢怎么样的，可她就要曾嬷嬷瞧一瞧，到底谁才是主子。 其实在宁国公府这种百年世家中，罚跪一个时辰那根本就不叫罚，若是下人们犯了事儿，打死的都不算少，偏偏曾嬷嬷是个例外，这么些年别说罚跪，谁见到她都想供奉菩萨似的。 她今日这般，不过是杀鸡儆猴，要这宁国公府所有人都看看，她姜烟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宁国公府治家严谨，这百年大族的丫鬟，个个是极有教养，甚至比那小门小户的姑娘都要强些，可架不住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不到一刻的时间，曾嬷嬷被大姑娘责罚的消息就不经而走，传遍了宁国公府的每一个角落。 可今日韶华长公主去白马寺拜佛了，无人出来替曾嬷嬷说话。 韶华长公主寡居多年，不愿再嫁，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去白马寺替亡夫祈福，更会小住几日。 至于宁国公老夫人，去年寒冬就已经病倒了，如今正在别院养病了。 虽说宁国公夫人如今是宁国公府当家管事的，平日里御下手段也是了得，可这种事儿乃是大房的事，她自然缩着脖子躲屋子里装聋子。 唯独宁国公府的二姑娘姜锦听闻这消息是气得不得了，姜烟与姜锦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按理说生父早逝，她们母女三人相依为命，这感情要比一般人深厚些，可偏偏姜烟和姜锦一直是水火不容。 想想也是，姜烟打从两岁起就养在皇太后身边，姜锦则从小没离开过韶华长公主，姊妹俩儿从小在一起呆的时间就不超过一个月。 况且姜烟打从一生下来，就被皇太后封为寿安郡主，郡主乃是从一品，按理说只有亲王之女才能得此封号，可皇太后怜惜她，她的身份也就跟着水涨船高。 姜锦是宁国公府的二姑娘，如今是正二品的县主身份，她羡慕姜烟从小在皇太后身边长大，受尽宠爱，可姜烟却是羡慕她从小跟在韶华长公主身边长大，得韶华长公主和宁国公府上下呵护，姊妹两人是相看生厌，很是不对付。 不过姜烟回来之前也是得皇太后叮嘱一番的阿烟啊，你和锦姐儿是亲姊妹，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们也没个哥哥弟弟，就算是二房有儿子，可到底是隔了一层，哪里亲姊妹亲外祖母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护着你多久，回去了和你母亲、和锦姐儿好好相处，时间久了，自然就有感情了。 姜烟最听的就是皇太后的话，回来之后虽不待见姜锦，对她也是百般示好，没想到姜锦却来了这么一遭。 姜锦虽说是个姑娘，可她是遗腹子，在这宁国公府却像是混世魔王似的，那是说一不二。 如今听闻姜锦听闻这事儿，气的不行，自然是匆匆赶了过来。 她来到姜烟院子，见着曾嬷嬷跪在院子中间，远处还有几个假装路过、实际上却在看笑话的丫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忙上前拽着曾嬷嬷起来。 姜锦今日穿着鹅色烫金百褶襦裙，外头套着胭脂红立领对襟小袄，上头用的是金丝线绣的昙花珠络绣，极为繁复，那上等的绣娘也要花一整个冬天才能做出这样一件小袄来，颈脖处挂着的金镶玉项圈，腰间挂着的玉瑶佩皆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将她那只有七分的容貌硬生生衬到了九分。 说起来，韶华长公主未出阁的时候，也是这京城极有名气的美人儿，宁国公府风水也是养人，一个个哥儿姐儿也是极得出挑的，只是姜锦容貌不算十分出众，众人见这两姊妹，一个个直说皇宫比宁国公府更是养人。 姜锦听了这话却是不痛快，特别是听人偷偷说宁国公府生得最好的是养在深宫中的寿安郡主，自然在心里又给姜烟记上一笔。 曾嬷嬷被姜锦拽着，却不肯起来，低头道“大姑娘不发话，奴婢哪里敢起来奴婢知道二姑娘是好心，奴婢不敢起” 姜锦一听这话更是气得不得了，看似是在和曾嬷嬷说话，可实际上冲着屋子嚷嚷道“她姜烟到底有没有点规矩嬷嬷是母亲身边的老人，她怎么能这样况且昨日她身边的丫头丢脸都丢到宫里头去了，嬷嬷也是奉母亲之命，前来教训那丫头几句，她就要非要闹得这么难看吗” “嬷嬷伺候了母亲大半辈子，如今年纪也大了，到老还要折在她手上众人都说我们宁国公府知理懂法，孝顺可嘉，她，她到底还要不要脸” 姜烟置若罔闻，只坐在屋子里抄写佛经。 这是她上辈子在湖心小院住了几年养成的习惯，每当心里愤恨不已，总是会抄佛经，如今听着外头的一来一往，像是听笑话似的。 第4章 吓唬吓唬你 不管是作为姐姐还是作为宿敌，姜烟都是懂姜锦的，姜锦从小就能言会道，哄得宁国公老夫人和韶华长公主是喜笑颜开，对她是呵护有加，这不，她就连对身边的一个老嬷嬷都说话这般好听，可偏偏对自己这个当姐姐的，恨不得吃了自己的肉喝了自己的血。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过姜锦，上辈子她在湖心小院想了几年没想通，到了这辈子，也懒得去想这些糟心事。 曾嬷嬷还在外头装可怜，姜锦却已经耐不住性子了，嚷嚷道“姜烟，你给我出来，出来把话说清楚” 我的乖乖哟，这哪里有半点世家姑娘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市井泼妇 姜烟冲着飘絮勾勾手指头，说了几句话，飘絮是喜笑颜开，转身就下去了。 很快，她就听见了飘絮的声音，“奴婢见过二姑娘，二姑娘见谅，大姑娘如今正病着，刚吃了药睡下，若是二姑娘有事儿找大姑娘，不如待会儿再来” 这摆明了就是姜烟不愿意见姜锦。 姜锦何从受过这样的气，嘴里嚷嚷着“那我就进去把她叫起来”之类的话，人就要往里面闯。 飘絮见状也不拦，只轻飘飘道“二姑娘可得想清楚了，昨儿奴婢进宫见到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听闻大姑娘病了，心疼的眼泪当即就落下来，若是太后娘娘知道二姑娘今日还这般，只怕会不高兴的” 果然，姜锦脚下的步子顿住了。 皇太后虽和善，可心却是偏的没边了，前几日的事情皇太后还没同她算账，若是今日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偏偏如今母亲又不在宁国公府，昨夜她还在母亲跟前哭了一场，说若是皇太后来了该怎么办，定会责罚她的，可母亲不过是宽慰了她几句，一大早又去了白马寺。 她知道她不该怪母亲，母亲也是去白马寺替亡父祈福，这么多年便是下大雪也是没耽搁过，可她还是觉得心里酸酸的，更是怕怕的。 飘絮见状，知道是方才姑娘交代的话起了作用，更是道“如今虽是初春，可天气还是冷的很，大姑娘已经病了，二姑娘在这院子，当心过了病气。” 这个关头可不能病了。 姜锦权衡了利弊，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要走，可架不住曾嬷嬷却是咳嗽了几声，“二姑娘还是回去吧，奴婢没事儿的” 姜锦是小丫头，经不得这苦肉计，如今听闻这话，也顾不得飘絮拿皇太后压她的话，一手推开飘絮的手，直接朝屋里面冲。 没想到她见到姜烟好端端站在屋子里，如今手中捧着佛经，正朝不远处半人高的金佛面前走了。 如今姜烟知道姜锦来了，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只看着眼前这金佛，这尊佛祖，是她前两日差红萝请回来的，为的就是在宁国公府能够打发打发时间。 姜锦见状，气的是牙痒痒，“呵，姜烟，你不是说你刚喝了药睡下了吗满嘴谎言，姜烟，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我看你就是你心虚，根本就不敢见我” “不敢见你，我怎么就不敢见你了”姜烟像是听闻笑话一般，眼睛睁的大大的，水灵灵的，就像是一汪清泉似的，不含有半点杂质。 原先她养在皇太后身边，这皇太后虽说恨不得要将天底下的好东西都给她，可架不住皇太后年纪大了，喜欢的东西多是老气横秋，连带着她打扮的也像个小老太太一般，回到了宁国公府，她身上依旧穿七成新的月白缎花小袄，衬的她脸色清丽动人。 她这做派，显然是没有将姜锦放在眼里，如今拿起三根竹立香，拿火折子点燃了，“做错事的是你，不是我其实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不管是外祖母也好，还是皇上也罢，都是极其看重规矩和孝道的，你这样把贸然冲进来，还怕自己身上的罪名不够吗” “至于曾嬷嬷，你要记得自己是宁国公府的主子，莫要因为一个下人自乱了阵脚，有的时候你是好心，可却被别人当成枪使。” 这番话对只有十三岁的姜锦来说，是听不明白的，她拽着姜烟的袖子，扬声道“你莫以为拿外祖母压我我就会怕，就算是外祖母来了我也不怕，明明明明就是你自己掉下湖里的” 姜烟扭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她没病之前就生的好看，如今浑身上下更是多了一股子气质出来，好像与世无争，可偏偏又带着凌然于众人之上的模样，“不知道你这空口说白话的本事是跟谁学的，你口口声声说当日是我自己掉下湖中的，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有你自己清楚。” “当初你不是在母亲面前说口说无凭吗若是我今日用这香你脸上烫几个窟窿来，你不也是哭都没处哭去母亲和你打的什么心思，我们都心知肚明，这女子容貌被毁，你这一辈子都被毁了，你想要嫁给二皇子只怕也是不可能了” “姜烟，你敢还有，谁想嫁给二皇子了”姜锦像是不认识眼前人似的，只觉得那个唯唯诺诺、只敢背地里耍小性子的姐姐像是变了个人，气急败坏道“姜烟，我可告诉你，外祖母虽疼你，可这里是宁国公府，容不得你放肆母亲若是知道了，饶不了你” 姜烟也不怕她，拿着手中点燃的三炷竹立香，一步步朝着她逼近，她吓得不行，连连后退。 可姜烟大她两岁，生的比她高，力气比她大，容不得她躲开。 待两人四目相对，姜烟一口气一吹，香灰卷着火星子朝她脸上扑过去，姜锦吓得不行，连忙避开，什么也顾不上，嚷嚷道“来人啦，来人啦，姜烟想要杀我” 候在外头的丫鬟婆子纷纷朝里头冲，就跪在院子里的曾嬷嬷也冲了进来，可进来一看。 这。 这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 姜锦冲过去，紧紧抱着曾嬷嬷的胳膊，浑身上下都在发抖，说话都在抖，“嬷嬷，她，她要毁了我的容貌，她要害死我啊” 姑娘家的容貌是何等珍贵，毁了容貌，这不就是要了她的命吗 第5章 二皇子和五皇子 曾嬷嬷在听到姜锦呼喊的时候确确实实吓了一大跳，可冲进来一看，却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姜烟更是拿着香在佛前参拜了，一脸平静。 曾嬷嬷也缓过神来，拍着她的手道“二姑娘瞎说什么了大姑娘可是您的姐姐，怎么会害您” 她想这姜烟胆子再大，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儿可是宁国公府，若是真做下了，韶华长公主不得剥了姜烟的皮 更何况，姜烟在韶华长公主跟前就像是瘸了脚的小鸡崽子似的，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 姜锦浑身还是瑟瑟发抖。 不，不是的。 方才她看的清清楚楚，姜烟看她的眼神里有恨，她不会看错的。 她有些心虚了。 姜烟将三炷香插到香炉里，朝着佛祖拜了拜，这才转过身来，“锦姐儿说什么了我方才不过是在同你开玩笑，这姑娘家的容貌是何其重要，我怎么敢毁了你的容貌我出宫之前，外祖母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姊妹好好相处呢” 姜锦被她堵的说不出话来，拽着曾嬷嬷的胳膊就要走，可耳畔却传来姜烟的声音慢着，你走可以，曾嬷嬷还没跪完了。 曾嬷嬷继续去院子里跪着了，姜烟更是极为“体贴”的亲自送了姜锦出门，末了更是在她耳畔轻声说了一句若是再有下次，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姜锦是逃命似的跑开了。 姜烟看着她那落魄的背影，人不知笑出声。 这辈子，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姜烟并没有将年仅十三岁的姜锦放在眼里，如今的姜锦也不值得她放在眼里，毕竟姜锦坏归坏，却是有点蠢的。 她如今还病着，有些咳嗽，红萝一个劲儿催促她用些吃食后再睡个回笼觉，这人病了，得多歇着才是。 姜烟却不愿意，指挥着红萝等人给自己收拾打扮，因为她记得过不了多久皇太后就要过来了。 上辈子的事儿，她还记得了，外祖母是在晌午时分过来的，一过来就搂着她哭的是泣不成声，直说她回来没几日就瘦了一大圈，将姜锦叫过来狠狠训斥了一顿，更是惊动她的母亲韶华长公主傍晚就回来了，韶华长公主自然也没讨到什么好。 可宫里头如今不太平，皇太后纵百般不舍，还是只能将她留在宁国公府。 皇太后一走，她的日子就难过了。 韶华长公主看姜锦宛如眼睛珠子，打从皇太后走后，甚至她院子里连像样的吃食都没有，她就不懂了，她也是韶华长公主的女儿，纵然没养在韶华长公主身边，可到底也是亲生女儿。 上辈子在湖心小院，她也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只是人人都说，她那五官生的同韶华长公主是一模一样，只不过她的容貌要柔和些，而韶华长公主的容貌凌厉些不过，她倒宁愿自己没有个这样的母亲。 她给自己面上抹了层胭脂，叫自己的脸色看起来能好看些。 只是，她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皇太后过来。 难道，自己是记错了 不会的。 上辈子皇太后的到来于她而言宛如救星一般，她一见到皇太后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祖孙两个是抱着一起哭，就连红萝几个侯在旁边也是偷偷抹眼泪，几个人哭的是眼睛都肿了。 姜烟等啊等，等到这午饭用完了，皇太后还没来。 飘絮守在门口，看的眼睛都直了，更是忍不住嘀咕道“太后娘娘见到奴婢的时候，明明说今儿一大早就过来瞧瞧姑娘的，过不了几日长公主就该回来了，若是知道姑娘今日责罚了曾嬷嬷，只怕对姑娘又没有好脸色” 姜烟有午睡的习惯，可今日心里却是有些乱了，不知道哪儿出了岔子，若是这辈子的事情和上辈子不一样了，那她重活一世还有什么意义了 她强迫自己沉心静气，一笔一笔抄着佛经，一卷佛经即将抄完之际，却听见丫鬟的通传声，“姑娘，二皇子和五皇子过来瞧您了” 二皇子来了 五皇子也来了 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姜烟记得清清楚楚，上辈子二皇子赵沛知道自己病了是差人送了些补品来的，至于五皇子赵珩，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还送补品简直是做梦 不过，这两人怎么来了还是一块来的 听闻这两位皇子如今在正厅等着自己，姜烟就算是再不乐意，也只能过去了。 当二皇子和五皇子赵珩看到出现在门口的姜烟，两人皆是眼前一亮，今日的姜烟不过是身着七成新缎面小袄啊，可见她原先在皇太后身边穿的是多么老气横秋，这绛紫色、墨绿色有的时候宫里头嘴碎的下人们还偷偷讨论过，花儿一样的寿安郡主被皇太后养成了个小老太太。 姜烟也在打量着眼前的两人，二皇子赵沛首当其中，这人乃是邱皇后所出，外头人说的是他为人稳重，心怀天下可实际上，姜烟知道他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什么恭顺友爱，心怀仁善，那都是装出来的，这人，可是姜烟上辈子的夫君了 姜烟是恨透了他 站在二皇子身侧的是五皇子赵珩，这人年岁十七八岁的年纪，五官俊朗，一双眼睛似笑非笑，深邃似海，面上隐隐带着些玩世不恭的笑容，倒也担得起他那纨绔的名头 姜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她上辈子是瞎了眼，才会和众人一样，觉得这赵珩是个只知道玩乐的风流子弟。 上辈子她嫁给了二皇子不假，可二皇子平庸无能，就算是后来被立为了太子，这朝堂上的事情依旧是左右摇摆、拿不准主意，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二皇子大事小事都来问她，最叫她头疼的却是赵珩了。 这人韬光养晦多年，趁着皇上去世后，哪里还有半点当初纨绔跋扈的样子，竟不知不觉将兵权都捏在了自己手里，这也罢了，偏偏这人还有将相之才，为此，她没少费心思。 待皇上驾崩后，这人行事竟孟浪起来，一点都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上辈子，她提起赵珩来就恨得牙痒痒，这辈子她知道这人会权势滔天，她得罪不起，索性笑着给两个仇敌上前见了礼，“见过二皇子，见过五皇子。” 第6章 太傻 二皇子抬了抬手，淡淡一笑，他的容貌随了邱皇后，并不出挑，特别是站在如皓月星辰般的赵珩身边，更是被衬托的黯淡无光，但就凭着皇后所出这一嫡子身份，就足够让他扬眉吐气，“表妹快起来，我已经和表妹说过多次，表妹无需见外，你我乃是表兄妹，从小一并在宫中长大，这般见外实在是生疏了。” 他存的是什么心思，姜烟知道的是一清二楚，笑着道“二皇子折煞我了。” 言语间依旧是淡淡的，在宫里头她这是恪守礼法，免得被人诟病，如今只想着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二皇子微微皱眉，只觉得有些不对，原先表妹看着自己的时候，总是羞怯的，温柔的，如今却是淡淡的疏离，想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正欲说话，谁知道赵珩却是抢在他前头开口，“阿烟，你身子可好些了” 阿烟 姜烟下意识看向他，只觉得自己听错了，上辈子，赵珩一直都喊自己“寿安”的，虽不亲切，但也不会太过于冷淡。 如今这一声“阿烟”，在宫里头也就皇太后会这样喊自己。 “回五皇子的话，我的身子好多了，劳烦五皇子挂心。”姜烟笑眯眯的，就算是眼前站着自己上辈子的仇人，也是不动声色，她在湖心小院呆了那么长时间不是白呆的，“只是我有些不懂，五皇子先前一直唤我寿安，如今这才几日不见，怎么就喊我阿烟呢” 这个问题，也是二皇子心中所想，姜烟是他瞧中的，这一点，赵珩不可能不知道的，应该说是满宫上下没人不知道。 赵珩虽不成器，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赵珩听闻姜烟的话，一点都不意外，二皇子平庸他知道，可眼前这个却是个聪明的，想想也是，从小养在黄太后膝下的，就算是再蠢，也能多长几个心眼，如今只淡笑着道“在宫里头，你穿的老气横秋，这一声阿烟，我实在是叫不出来如今这打扮，倒是有点小姑娘的样子。” 得 敢情这人在骂自己像老太太了 姜烟咬咬牙，这个赵珩这辈子和上辈子一样讨厌，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二皇子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关心起她的身体来，“你嘴上说着没事，可脸色却是不大好看，太医了有没有过来还有，为何没有看到姑姑” 他口中的姑姑就是韶华长公主，女儿的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当母亲的居然不露面 二皇子说完这话，也猜到韶华长公主该是出去了，韶华长公主虽贵为大庆朝长公主，可她并不是皇上的亲生妹妹，如今这两位皇子前来宁国公府，于情于理都该露面的。 姜烟吩咐红萝上茶，咳嗽两声后才道“母亲去白马寺上香了，如今不在府中。” 韶华长公主每逢初一十五就要去白马寺上香替亡夫祈福，这事儿，但凡与韶华长公主有点交情的都知道，放在旁的时候，众人定要称赞她一句重情重义，只是如今死人再重要，难道能抵得上活人 二皇子下意识看了赵珩一眼，却见着自己弟弟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这才宽慰姜烟起来，“姑姑与姑父感情甚好，每逢初一十五都是要去白马寺的，阿烟你不必太难过，姑姑心中定是记挂你的。” 记挂自己 听到这话，姜烟恨不得笑出声来，自己就算是死在韶华长公主跟前，她眼皮子都不会抬一下的吧 上辈子她被姜锦和二皇子害的那么惨，韶华长公主这个当母亲的也就象征性的替自己说了两句话，后来自己被关到湖心小院，也不过是差人送了些东西过来若非是顶着一张酷似韶华长公主的脸，她觉得自己一定不是韶华长公主的亲生女儿。 二皇子是个性情温和且极为细心之人，如今环顾周遭一圈，皱眉道“这院子，未免有些太寒酸了吧” 可他这话音还没落下，外头就传来了姜锦的声音，“二表哥” 伴随着少女清脆的声音，姜锦就提着裙子闯了进来，面上含笑，一进来眼神便落在了二皇子面上，舍不得挪开。 姜烟看似在喝茶，实际上却是注意着他们这边的动静，二皇子看似眉眼淡淡，可在姜锦进来的那一瞬间，眼睛里似乎亮了一下是她上辈子太傻，明明有很多地方都能看出二皇子对姜锦是喜欢的啊 二皇子微微颔首，依旧是淡淡道“锦姐儿也来看阿烟表妹” 姜锦抿抿唇，显然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与赵珩见过礼后，这才娇嗔道“我好些日子没见到二表哥了前些日子进宫瞧见梅花开的正好，回来之后就做了一副寒梅图，我才疏学浅，想请二表哥指点一二。” 这戏码，倒有些像后宫邀宠 赵珩轻轻嗤笑一声。 二皇子也察觉到了不妥，瞥了姜烟一眼，察觉她并未有不快，才道“我也不擅作画” 姜烟知道他在看什么，无非是怕自己不高兴，这朝中众人都说二皇子仁善，无城府，这哪里是没有城府的样子啊，笑了一声道“二表哥就去看看锦姐儿的画吧，毕竟二表哥难得来宁国公府一趟，这宁国公府多少也有些变化，正好可以瞧一瞧。” 姜锦虽狐疑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可机会难得，一叠声催着二皇子走了。 原本姜烟以为赵珩也会一并过去的，毕竟他是随着二皇子一道来的，但是，等着二皇子和姜锦都出了门，也没见他有起身的意思，只淡淡喝茶。 姜烟看到他微微皱眉的样子，突然想起来了，赵珩最讨厌喝的就是香片，偏偏她这院子里只有香片，上的还是上等的茉莉香片，轻轻一撩茶盖，便香气扑鼻喝的赵珩是直皱眉头。 上辈子她记得赵珩与她说过，自己最爱喝的是大红袍，那个时候的赵珩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听闻这话后忙不迭要宫女将茶换，以后赵珩来的每一次这宫女奉的都是上等的大红袍可如今，您就好好受着吧 想及此，她忍不住笑了一声，心中有小小的得意，上辈子她在赵珩手中吃了那么多次瘪，如今也算是还了些回来。 第7章 一卷佛经 这屋子里很安静，更有些尴尬，所以姜烟这突然一笑倒是有些诡异。 赵珩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二皇子走了正好，方才我出宫之前，太后娘娘要我带几句话给你，说要你好生养病，万事有她老人家在后头顶着，你受的委屈，她老人家不会要你白受。” 就这么一句话，说的姜烟是鼻子发酸。 若是外祖母知道她上辈子被那些人欺负的那么惨，不知道该心疼成什么样子，“我知道，可是，外祖母为何没来” 上辈子，皇太后是走了这一遭的。 赵珩端起茶盅正欲喝茶，闻到那茉莉花香，皱皱眉又将茶盅放了下来，“太后娘娘原本是打算过来的，恰逢我去慈宁宫给她老人家请安，听闻这事儿劝说她老人家莫要过来。” “你如今在宁国公府的日子本就艰难，太后娘娘来了这一遭，看似是替你撑腰，可实际上只会惹人不快，觉得你恃宠而骄。” “在长辈眼里，姊妹吵嘴本就是常事儿，太后娘娘来了定会训斥姜锦一番，但不管怎么说太后娘娘都只是你们的外祖母，这里又是宁国公府，太后娘娘今日替你做主了，那明日了” “明日你一样要在宁国公府呆着，不仅会惹得姑姑心中不快，甚至连宁国公老夫人和宁国公夫人心中都会生出嫌隙来。” 他这话说的也正是姜烟心中所想，如今她看着眼前的赵珩，她印象中的赵珩权势无双，锋芒毕露，一个眼神扫过去就能叫人闻风丧当，只是如今他脸上带着青涩，看似纨绔，却只有她知道这人是锋芒尽收，沉稳内敛，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不过她不懂，赵珩为什么要帮她 正纳闷时，她又听见赵珩缓缓道“我正欲离开慈宁宫的时候，二皇子也去了慈宁宫，听闻我要来宁国公府，就说一道过来瞧瞧你。” 可如今看二皇子这样子，哪里是来瞧姜烟的分明是来瞧姜锦的 姜烟不动声色打量着眼前的赵珩，知道这两位皇子纡尊降贵过来，原因还是出在赵珩身上，上辈子赵珩明明是没有走这一趟的，那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她不过才重生，还没有改变万物轨迹的本事，思来想去也想不通，如今只能轻轻道一声谢，“那我就多谢五皇子了，麻烦五皇子也回去与外祖母说一声，我在宁国公府一切安好，要她老人家莫要挂心，一切以自己的身子为重，等我身子好了，我会进宫给她老人家请安的。” “还有，飘絮乃是我身边的贴身丫鬟，我病了三分到了她嘴里就能变成七分，外祖母一定不能担心” 但凡涉及到皇太后的事，她说起来就有些语无伦次了，声音中更是带着淡淡的哭腔。 她上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皇太后，上辈子皇太后一早就知道二皇子并非良配，只是她那个时候年纪太小，识人不清，邱皇后和二皇子哄了她几句，她便要死要活的要嫁给二皇子。 那个时候皇太后为了这件事是一宿一宿的睡不好觉，她一直听皇太后的话，可却是在这件事上犯了混，不吃不喝，皇太后最后心疼他，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她嫁给二皇子一个月之后，二皇子就被封为了太子，没多长时间，皇太后便撒手人寰、 临死之前，皇太后还拽着她的手，一声一声喊着“阿烟”，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怆，那个时候已是太子妃的她口口声声说自己过得好，要皇太后莫要担心那个时候她是何其风光，皇太后怕已经看穿了一切 想及此，她眼眶发酸眨了眨眼睛，将泪水逼回去，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赵珩怕她尴尬，只玩弄着手中的茶盅盖子，并不去看她，“你这番话，我会告诉太后娘娘的，你也莫要烦心，好生养病，什么都抵不过身子重要。” 说完，他起身就要走。 姜烟站起来送他，不管上辈子他们两人闹到了何种境地，不管赵珩在怎么逼迫过她，可如今这些事情还没有发生。 赵珩走到门口，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看着她的眼睛，蹦出这样一句话来你当真喜欢二皇子，想要嫁给他吗 这话问的姜烟是心里一跳，她之所以被皇太后送出宫，就是和二皇子有关。 邱皇后和二皇子一直都对她“关爱”有加，就在上个月前，邱皇后当着众人的面将她的陪嫁玉镯塞到了她的腕子上，这其中的含义是不言而喻，皇太后见着情形不对，一面对外说她年纪太小，还想多留几年，一面立马将她送回了宁国公府，想要避开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 可二皇子倒好，巴巴追到了宁国公府来了。 姜烟一点不怯，郑重道“劳烦五皇子回去告诉外祖母一声，请她老人家放心。” 她以为这句话是皇太后托赵珩问的，实际上，在皇太后心里，这赵珩和姜烟一样，是个毛娃娃，哪里会要赵珩问这样的话 赵珩听闻这才放心，转身离去。 姜烟却是越想越不对劲，今日的赵珩好像有点怪怪的，他上辈子可没这么关心自己，只是差人送了些东西过来了。 不过再怪，能有自己重活一世怪 她决定什么都不想，好好养着身子，先睡一觉再说。 所以等着二皇子折回来的时候，红萝告诉他自家姑娘已经睡下了，二皇子只能走了。 黑甜一睡，姜烟再次睁眼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红萝进来禀告，“姑娘，二皇子和五皇子送的东西，奴婢已经入了库。” 姜烟微微颔首，红萝办事她一向放心，可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多问了一句，“二皇子和五皇子都送了些什么东西来的” 红萝笑着道“二皇子送来了很多补品，有百年老参，千年雪莲，还有一柄玉如意了。” 百年老参 千年雪莲 她又不是要死了，需要这些东西吗 她皱皱眉，可见这个二皇子从一开始就没对自己上心过。 顿了顿，她又听见红萝道“五皇子只送来了两盒上等的血燕，他身边的随从说姑娘大病初愈，要吃的清淡些，这血燕炖着吃正好。” “对了，五皇子还送来了一卷佛经，说是白马寺道成大师开过光的姑娘，您说这好端端的，五皇子送佛经来做什么” 姜烟刚睡醒，还有些迷糊了，一听她这话却是半点瞌睡都没了，“你说什么五皇子送了什么佛经” 第8章 都有错 红萝也是摸不着头脑，点点头道“对，五皇子还差人送来了一卷佛经。” 这赵珩送血燕，姜烟还想的明白，可送佛经，她又不是老太太这世道，的确是有妙龄女子前去求佛的，求来求去无非求得是个姻缘，哪里有人真心拜佛 姜烟记得清楚，自己在宫里可是很少拜佛的，就连皇太后也不大信佛，总是说人在做天在看，一切老天爷心里有数。 不过上辈子她在湖心小院的日子极其难熬，也就靠抄写佛经打发时间。 难道，这个赵珩知道些什么 若换成了别人，她是不相信这人有这么大的本事，可这人是赵珩，她就不能不防。 上辈子，所有人都以为赵珩是个纨绔，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诸位皇子从未将他放在眼里过。 可他运筹帷幄，初次带军打仗就赢的匈奴，而后更是成为了常胜将军，无一场败仗。 这也就罢了，在朝堂之上，渐渐占有一席之地，后来更是说一不二，就连文官之首襄阳侯都得避忌他几分。 等着她死的时候，赵珩已经是摄政王了，说是王，实际上那皇位于他而言早已是唾手可得。 这个人城府太深，她不能不防。 手中捏着道成大师开过光的佛经，姜烟只觉得捏的是烫手的山芋，拿着也不是，收下，也不是。 想了想，她还是将佛经递给了红萝，淡淡道“收起来吧。” 等到了第二日，宫里头就派了个嬷嬷过来了，这嬷嬷姓孔，是慈宁宫的教养嬷嬷，说是皇太后派过来教导宁国公府三位姑娘规矩的。 皇太后是宫里头打滚多年的老人儿了，最初的担忧之后就冷静下来，她就算是再怎么心疼姜烟，也得一碗水端平。 起码明面上得一碗水端平，要不然，她岂不是和韶华长公主没什么不同了 是以，孔嬷嬷来的时候说的是宁国公府三位姑娘都有错，大姑娘姜烟明知自己不能近水却还是去了湖边，二姑娘姜锦明知姐姐不能近水却有挑唆之意，三姑娘姜绣并未劝阻，三人都得好好学学规矩。 只是如今姜烟还病着，规矩一事自然要缓一缓，等着病好了再说。 姜烟听闻这消息的时候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只道还是外祖母有办法。 姜锦是遗腹子，更是韶华长公主的命根子，姜绣也是二房唯一的姑娘，这两人从小就看的娇贵，哪里能经得住孔嬷嬷的磨挫要知道在慈宁宫，这孔嬷嬷一个眼神扫下去，宫女内侍们都吓得直发抖。 等着飘絮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姜烟，姜烟是笑的合不拢嘴，“孔嬷嬷是个厉害的，原先奴婢瞧见她都觉得心里发憷，这二姑娘和三姑娘两个更是哭都哭不出来，光是那站姿今儿就练了两个时辰，二姑娘练的是眼睛红红的，三姑娘更是差人将夫人叫了过来。” “您猜孔嬷嬷说什么孔嬷嬷只说她今日过来是代表着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看重宁国公府的三位姑娘，所以她才会走这么一遭，若是夫人嫌弃她人蠢笨，她就回去慈宁宫请太后娘娘换一位嬷嬷过来这下子，连夫人都不好说什么了。” 姜烟直点头，“姜还是老的辣，原先我只以为慈宁宫的吴嬷嬷厉害，没想到孔嬷嬷也这般厉害。” “京里头的贵女们都希望能得宫里头的嬷嬷们指点，若是能有幸得到夸赞，亲事都能好说些这个道理二婶不会不懂。” 心疼女儿是一回事，可明不明白其中的关键之处，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孔嬷嬷到了中午的时候就过来和姜烟请安，更是带来了皇太后的嘱咐好生养着。 就这四个字，却听的姜烟心里暖和极了，她知道外祖母的意思，天塌下来有她老人家顶着，只是这一世，她想要换自己守着外祖母。 如今皇太后年纪大了，年轻时受尽磨难，身子也不大好要是姜烟没记错的话，皇太后也没几年活头。 孔嬷嬷从小事看着她长大的，如今见她这样子，心里也是替皇太后高兴，“大姑娘别担心，天塌下来都有太后娘娘顶着，太后娘娘听闻飘絮说的话，气的是一宿都没睡着，翌日一早天还没亮了，就说要来宁国公府，若非是五皇子过来劝住了太后娘娘，只怕如今就不是这个情形了。” 后来皇太后私底下还和她说，自个儿在宫里头摸爬滚打大半辈子，差点就做错了事儿。 又是赵珩 姜烟只觉得越来越不对，道“这事儿，五皇子和我提过，只是嬷嬷，我很好奇五皇子是怎么能够说服得了外祖母的” 她还记得小时候自己顽劣，有一次竟与周贵妃的侄女起了冲突，两个小姑娘吵得是不可开交，向来诸事不管的皇太后第一次发了脾气，连带着皇上都前来慈宁宫赔笑脸原先，她一直以为皇太后是个性子极其温和的人。 后来，这宫里头人人都说寿安郡主是皇太后的逆鳞，宁得罪皇太后，也不能冲撞了寿安县主。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她才明白自己养在慈宁宫，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外祖母的颜面。 孔嬷嬷接过飘絮递过来的茶，瞥了一眼，见着飘絮白皙的脸上依稀能看出掌掴的印记，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是半点不显，“说来也巧，太后娘娘正欲出门，五皇子就过来了，也不知道五皇子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说是太后娘娘不能去宁国公府，太后娘娘当即对五皇子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可五皇子却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如今距离大姑娘您落水了几日，这该清理的人都清理了，就算是太后娘娘出宫也查不出个什么来，反倒是与韶华长公主闹得生分，韶华长公主不敢怪罪太后娘娘，可大姑娘您只要一日在宁国公府住着，只要您一日还是韶华长公主的女儿，韶华长公主就多得是法子磨挫您。” “太后娘娘听闻这话有些犹豫，后来还是五皇子说他知道太后娘娘放心不下您，所以愿意来宁国公府替太后娘娘瞧瞧您，回去之后，太后娘娘听闻您没大碍，这才能放得下心来” 姜烟却是越听越糊涂了，赵珩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她落水一事，韶华长公主可是下过死命令，任何人不得外传，赵珩一个外男，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第9章 醋坛子(改） 姜烟是百思不得其解。 到了傍晚赵珩又过来了一趟，这一次他并没有说专门来看姜烟，只是将姜烟身边的几个丫鬟叫过去问了话，知道姜烟没有大碍，则打算离开。 飘絮捧着赵珩捎过来的东西前去禀告姜烟，姜烟正百无聊奈，听闻这话直说要飘絮先收起来，可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了一声慢着。 她打开匣子一看，这里头只放着一本话本子，名字是痴心记，这本书便是她上辈子在宫里也是有所耳闻，讲的是一个世家姑娘痴心错付，嫁给了个书生，那书生利用她娘家的权势平步青云后却另娶他人。 这本书有多火了 火的连在宫里头的皇太后都知道了，不过皇太后翻阅了开头和结局之后却是长长叹了口气，只道人间男子多是负心人，女子多是可怜人。 她拿开话本子一看，却是忍不住愣了一愣。 银票 有十来张一千两的银票，还有一小摞十两和五两的银票，还有些打赏人的金豆子，银花生和小银鱼，这银花生和小银子做的是栩栩如生，连上头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飘絮等人在旁边候着，一个个是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这五皇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们家姑娘可是皇太后心尖尖上的人，难道还能缺了银子 姜烟活了两世，瞬尔就明白，赵珩这是在帮她。 纵然她是有俸禄的寿安郡主，可当初离宫时走的匆匆忙忙，除了几身衣裳别的什么都没带，更别说银子了。 高门贵族中，丫鬟婆子虽讲规矩，可私底下也是嘴碎的，哪个主子出手大方，自然是最受欢迎了。 姜烟不明白他的意思，只道“请五皇子过来吧。” 按照规矩，她和赵珩是不该见面的，免得落下个私相授受的名声，可如今，她想要问问这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很快赵珩就过来了，他今日穿着玄色绣暗纹直裰，衬得他面色如玉，五官更是俊朗笔挺，走在路上若是能笑一笑，只怕不知道能赢的多少姑娘的芳心。 今日的姜烟也是打扮平常，一件净面的藕色裹月边的小袄，头上插着一根玉钗，半点饰物全无，可就是如今她尚未张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依旧能见日后的倾国倾城。 她见着赵珩起来，起来福了福身子算是见了礼，更是寒暄道“我听飘絮说五皇子过来了，知道五皇子事情多，可为了我还是跑了这一趟，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所以想要亲自道谢。” 这话也就是客套话。 她记得很清楚，十七岁的赵珩整日都与京中的一群纨绔厮混，不是赛马，赌钱就是听曲儿 这个人后来却是权势滔天，可见心机之深。 赵珩微微颔首，端起茶盅，发现这丫鬟上的又是茉莉香片，缓缓将茶盅放了下来，才道“你客气了，纵然你我之间并无血缘之亲，可到底也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不同寻常，身为兄长，来看看你也是人之常情。” 一起长大的 这话听得姜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两人虽说都在宫里头长大，可她整日呆在慈宁宫，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赵珩的生母早逝，从小就不受宠，两人从小到大并没有怎么相处过。 她笑了笑，道“话虽这么说没错，可我想要问问五皇子今日送来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她病了，看在皇太后的面子上，送东西来的人很多，京城中的夫人太太，甚至连皇上也差人送过一回东西来，可这些人送来送去莫过于一些补品，不像赵珩，第一次是道成大师开了光的佛经，第二次更是送银子和话本子。 赵珩扫了她一眼，将问题又抛给了她，“你可是觉得不妥当” “倒是没什么不妥当，只是觉得很奇怪。”姜烟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茉莉香片，唇齿间都带着茉莉淡淡的香气，更是暗暗试探起赵珩来，“五皇子送来的这些东西，外祖母知道吗” 她这话问的不动声色，其实是在试探赵珩，问他东西是不是皇太后送来的。 当初嫁给二皇子后，二皇子太过于平庸，作为太子妃的她，帮着料理了不少政事。 赵珩没有撒谎，如实道“太后娘娘怕是不会送这些东西过来的” 他今日带来的东西有两份，一份是皇太后捎来的，无非就是一些补品和姜烟平日喜欢看的书。 姜烟看着他，不动声色，只慢慢喝茶。 赵珩淡淡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银子傍身不是什么坏事至于这话本子” 他一本正经道“我也是听身边的宫女说这话本子很有名，想着你在宁国公府闲着也是闲着，多看看书也是好的。” 姜烟 她很想问问那佛经又是怎么一回事，可想了想觉得没这个必要，她问了，只要赵珩想，总有借口搪塞过去的。 赵珩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转而和她说起宫中的事情来，“我将你的话带给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听闻你心里有数，不想嫁给二皇子，很是欣慰，只是皇后娘娘这几日倒是去慈宁宫去的勤，二皇子也屡次提出要出宫看你，可都被太后娘娘回绝了。” 二皇子乃是中宫嫡子，纵然是资质平庸，可皇上也是悉心教养着，皇上不准，他可不能擅自出宫。 不像赵珩，从小就野惯了，如今还在外头置了一所五进的宅子，里头是什么都要有他向来不叫皇上省心，皇上对于这种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那就是他对皇上最大的孝顺了。 姜烟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邱皇后和二皇子母子二人做梦都想要把她娶回去，断然没有皇太后将她送出宫，他们母子就死心的道理，“外祖母看似和蔼，可心里头却是有主意的，她主意定了，皇后娘娘说什么外祖母都不会答应的。” 这一世，她怎么着也不会再上当。 赵珩这才放心，这才淡淡道“既然这般，那二皇子托我带过来的东西，我直接还给他就是了。” 二皇子还托赵珩带了东西来了 怎么她方才没收到 姜烟是一脸懵，“看五皇子这意思，若是我不将五皇子请过来，敢情五皇子压根没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我” 东西收不收是一回事，可知不知情又是另外一回事。 第10章 厉害人 赵珩的回答更是简洁明了忘记了。 末了，他更是添了一句，“幸好和你说起了二皇子，要不然只怕就想不起这件事来了。” 姜烟 她有点不信，可旋即一想，难道从这个时候开始，赵珩就有了异心，暗中与二皇子不对付了 其实怨不得她多心，她死之前赵珩虽是摄政王，可朝中大事小事都已经是赵珩说了算，若赵珩真的敬重二皇子，哪里会有以后那一幕 赵珩又坐了会便离开了。 出了宁国公府大门的时候，他莫名觉得松了口气。 重生归来，他回到了十七岁这一年，父皇还未驾崩，二哥还未继承大统，最让他高兴的是姜烟还没有嫁给别人。 上辈子，他从小到大的愿望都是做个闲散王爷，就是因为见不得她受苦，才一步步开始筹划算计，却还是迟了一步。 这辈子，他不会一错再错。 只是，面对着旁人，他能淡然处之，唯独事情涉及到姜烟，他就有些按捺不住。 他长长叹了口气不能这样下去了，再这样，迟早会露出马脚的。 跟在他身后的十八却是十分不解，“主子，咱们身边哪个宫女喜欢看痴心记这种话本子小的怎么不知道” 赵珩 十八见着他不说话，又嘀咕道“还有，方才再将东西交给飘絮姑娘之后，小的还提醒了您一句，二皇子也托您给寿安县主捎东西了，您是不是没听见” 赵珩 十八一拍脑袋，又是道“对了，主子，前几日荣国公府世子爷找您去赛马，您说没时间去，怎么这段时间来宁国公府来的这么勤” 赵珩实在是忍无可忍，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十八，我发现你最近的话有点多。” 十八是陪着他一起长大的，可他怎么记得，当初临死之前十八是个寡言、狠辣的少年 他抬头看看天，天空湛蓝，可他莫名有点惆怅，觉得有点怀念几年后的十八了。 十八更是委屈有吗自己的话很多吗主子还没回答他的问题了 姜烟很快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赵珩给她佛经与话本子不算什么稀奇，依照如今赵珩的性子，给她送来什么东西她都不意外毕竟十七八岁的赵珩很是别具一格。 至于这银子，今日赵珩送来的财物少说也有一万两了这笔银子在京城可以买一间三进的院子，可对赵珩来说，不过是比小钱，赵珩的母妃乃出生于江南赫赫有名的白家，当初最显赫的时候，就连京城街上有三分之一的铺子都是白家的，如今虽比不得当初，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仍是牢牢占据着江南首富的位置。 姜烟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费心，把这件事归咎于赵珩想要卖皇太后一个人情上，毕竟做大事的人，总是面面俱到的。 姜烟歇了歇，刚喝了药，宁国公夫人陈氏就过来了。 她出生于金陵陈家，祖上出过两位阁老，家室很是显赫，生的一张笑相，为人很是圆滑，一进来就是嘘寒问暖，恨不得心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姜烟漫不经心喝着茶，对宁国公夫人的话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太了解自己这位二婶了，是个聪明人，可算不上真真正正的聪明人，真正的聪明人对人好歹是要用几分真心的，毕竟这世上没几个人是傻子。 日久见人心，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总会看出来的。 宁国公夫人自己捏着帕子，是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却始终听不到的人有人回应，犹豫片刻，试探道“阿烟莫不是怪二婶当初的事情，我的确是知道的，这是你母亲的性子二婶，二婶也是没法子啊” “你从小就住在宫里，好不容易回宁国公府住上几日，二婶心里是高兴的很当日的事情，二婶是相信你的，只是口说无凭” 事发当日，这位宁国公夫人可不是这样的，当时的她躲在后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管。 姜烟放下茶盅，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二婶的难处我知道，想必二婶今日来找我，可不是说这些的吧” 她重活一世，可不是为了在这些糟心事上费心思的。 宁国公夫人只觉得眼前人好像有些不一样，虽说她进宫的次数少，看到姜烟的次数更少，但原先自己这位侄女对自己也是带着几分恭敬的，不像姜锦那丫头一样目无尊长。 可如今到底是她有求于人，只能将肚子的不快咽了下去，“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太后娘娘那边” 说着，她更是忙道“我也不是说太后娘娘不好，太后娘娘照顾咱们宁国公府，专程送了一位教养嬷嬷过来，我这心里高兴都来不及，只是你三妹妹如今年岁还小着，过年的时候又病了一场，我看不如就免了她的规矩吧” 姜烟对于她的心思知道的是一清二楚，宁国公夫人虽说两面三刀，可对自己那一双儿女却是没有假的，疼到了骨子里去了，她笑了一声，淡淡道“我看二婶是求错人了吧，就算是真的要说，二婶也是该与孔嬷嬷说这话，孔嬷嬷再禀告外祖母。” “二婶这边与我说这些话，我转头告诉外祖母，若是孔嬷嬷知道了，还以为她是哪里做得不好了。” “更何况我是晚辈，长辈决定的事，我哪里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她笑了笑，嘴角有两个淡淡的梨涡，看起来是天真无害，与世无争，“更何况母亲这几日应该也要回来了，二婶若是真的要说，我觉得二婶同母亲说是更为妥当，二婶这边越过了母亲，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一提起这位韶华长公主，宁国公夫人就觉得脑袋疼，心中暗骂了姜烟一句，她要是能说动得了韶华长公主替她求情，她还会来找姜烟吗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一家子都是厉害的。 第11章 小姑娘家家 宁国公夫人陈氏在京城中那是出了名的命好，十五岁的时候嫁给宁国公府嫡次子为妻，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是高攀了。 那个时候，显赫人家都不愿意将女儿嫁到宁国公府去，毕竟宁国公府有个身份显赫的长嫂，嫁过去只怕也是看人脸色行事，倒是叫金陵陈家钻了个空子。 可没想到过了几年后宁国公姜卫去世，她的丈夫一跃成为了宁国公，后来她生下长子的时候，丈夫更是将身边的姨娘通房打发得远远的京城上下谁不说命好 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她之前在韶华长公主跟前投乖卖巧，如今到了小丫头跟前，也是如此，只强撑着笑道“还是阿烟你想的周到，是二婶这边想岔了。” 她脸上的笑意不减依旧，“过几日就是你母亲的生辰了，锦姐儿绣姐儿说宜绣坊新来了几个绣娘，擅绣蜀绣，衣裳做的精致好看，明儿请过来给你们姐几个做衣裳。” “咱们阿烟生的好看，到时候多做几件新衣裳” 姜烟笑着点点头，面上是一片欢喜之色，心中却是不耻求人的时候知道好言好语了但凡她出事时，陈氏说一句好听的话，她今日就不会是这样的态度了。 上辈子她落水之后，皇太后一怒之下赶了过来，便将她重新接回宫里头去了，这韶华长公主的生辰，她也没有参加如今还是见识见识的好。 陈氏办事速度还是挺快的，第二天宜绣坊的绣娘就来了，一同过来的还有新料子。 姜烟听闻要去选料子做新衣服，很快就去了。 新衣服谁不喜欢反正又不用她出银子 她过去的时候，姜锦和二房唯一的姑娘姜绣为了一匹胭脂红满绣的绡纱争夺是不可开交，两人你来我往，谁也不肯让步。 对这些，姜烟没什么兴趣，就算她不听不看也知道，最后定是姜锦赢了。 她与陈氏请安后，看似是去选料子了，实际上却是将注意力放在了不远处的陈氏身上。 陈氏正和身边的妈妈说话，声音压的很低，“你说这韶华长公主过生辰，我要不要差人去请老夫人回来一趟老夫人要是不回来，外人又会说三道四，宁国公府面子上挂不住，国公爷若是知道了定会训斥我都不是。” 姜烟也知道这样不应该，可上一世，她有太多的事情不清不楚，这一世想要一探究竟，不听白不听 那妈妈瞅了一眼，见几个姑娘都在选料子，声音便压下去了几分，“话虽这么说没错，可夫人也是难做，您将信送去了，老夫人也不会回来的可若是不送信，也说不过去。”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主子们闹得不痛快，她们这些人也得跟着不痛快，“这事儿唯有韶华长公主出面才有用，韶华长公主虽高傲，可也知道这件事情的轻重缓急，她过生辰，这婆母都不露面，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更何况当日的事情本就是韶华长公主不对” 姜烟仔细听下去这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是韶华长公主当日听闻听皇太后要将她送回来，什么也不问，与老夫人说想把姜锦送进宫陪在皇太后身边，说是皇太后年纪大了，身边得有人尽孝。 姜老夫人一听这话脸色就不好看，皇太后在宫中身边又不是没有孙子和孙女，哪里就需要宁国公府的姑娘巴巴去尽孝他们宁国公府又不是那等没见过荣华富贵的破落户 婆媳两人还因为这事吵了几句，姜老夫人是个有手段的，当即就拦下了韶华长公主给皇太后送信的人，二话不说又亲自进宫一趟，不知道她老人家说了些什么，姜锦最后是没能进宫的。 知道这件事，韶华长公主在院子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气的姜老夫人直接去别院养病了。 姜烟忍不住摇摇头，韶华长公主不是个笨的，可凡事牵扯到她女儿头上就有些耐不住性子。 陈氏也觉得姜老夫人说得对，她也是有私心的，这宁国公府里统共就三个嫡出的姑娘，若是两个都养在皇太后身边，那她的绣姐儿成什么了，“正院那位从白马寺回来心情总是不错，到时候我选个合适的时候与她说说” 她这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姜绣哇哇的哭声，更是指着姜锦道“明明是是我看中这匹料子的，你凭什么要同我抢你还是姐姐了” 陈氏再也不能熟视无睹了。 姜烟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了，原来是姜锦敌不过有道理的姜绣，气急败坏，朝着姜绣的胳膊上狠狠拍了几下。 小孩子下手没轻没重，姜绣又是娇滴滴的，当即就哇哇哭了起来。 陈氏赶过去，撩开姜绣的袖子一看，果然见那白胖的胳膊上留下了红色的印记，当即就心疼的倒吸了一口气，“锦姐儿，你怎么能动手打妹妹” 姜锦早已被惯的不成样子，就是做错了事也丝毫不觉得自己错了，别过脸，不屑一顾道“我哪里有错祖母在府中的时候就时常教导我们长幼有序，她这个当妹妹的怎么能同我抢东西” 这这话说的好像有些不要脸了 陈氏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这个当二婶的也不好同侄女计较，只拉着姜绣的胳膊，忙要身边的妈妈去拿药膏来。 正在翻捡料子的姜烟听了，只淡淡道“长幼有序原本我是没打算同绣姐儿争的，既然锦姐儿都这样说了，那这批料子我要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姜烟身上。 在众人的印象里，姜烟平日都是伴随在皇太后身边，身上的衣裳都是颜色老气、样式陈旧的，如何会挑选一匹胭脂红满绣的绡纱 陈氏不敢得罪姜锦，可不愿自己女儿吃了暗亏，想着这批料子送给姜烟也好，随着她们姐妹俩去闹，反正闹不到他们二房头上，只笑呵呵打着圆场，“阿烟说的也对，你才回来，之前我进宫的时候听吴嬷嬷说了，你就没几件颜色鲜亮的衣裳。” “过几日你母亲过生辰总要穿得鲜亮好看些，给你母亲长长面子，到时候一双女儿站在她身边，叫旁人都羡慕她” 姜锦却是咬着后牙槽，狠狠瞪了她一眼，自己说出去的话当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要不然，面子往哪搁 不过是一匹满绣的绡纱罢了，她回去禀告母亲一声，让母亲给她找十匹1回来 她心里是一个劲儿的安慰自己，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上辈子的姜烟可是做过皇后的，对这区区一匹绡纱还不至于放在眼里，这刚回到院子就吩咐到红萝你拿着这匹料子去二房一趟，就说我将这料子送给姜绣。 第12章 何错之有 红萝虽不明所以，可姜烟吩咐下来，等到天蒙蒙黑的时候，就过去了二房。 陈氏这边正心里不舒服了，宁国公府的孩子少，姑娘家更是看的娇贵，姜绣的胳膊用上等膏药揉了揉，到了傍晚还隐约能见到红色的印记。 特别是半刻钟之前，她听闻了消息，说是韶华长公主明日就回来了，心里更是不痛快。 所以当她听到姜烟身边大丫鬟来了的消息，只淡淡要她进来。 可她见到红萝手上那匹绡纱的时候，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大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红萝是宫里头出来的，规矩了得，就算方才在外头被冷了一刻钟，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大姑娘说将这匹料子给三姑娘送过来，大姑娘更是说二姑娘和三姑娘争执，三姑娘年纪小，占不了上风，所以就由大姑娘当这个恶人，将这匹料子要过来，亲手送给三姑娘。” “三姑娘生的好，年纪又小，到时候穿得花团锦簇的一团，定能能引得众人称赞的。” 若说这宁国公府的几位姑娘们模样生得都是不错，模样最好的就是姜烟，便是姜绣，最差的那位自然是姜锦了。 陈氏心里像是明镜似的，料子能收，却不能穿的，只是她还是笑眯眯将料子收了起来。 等着等红萝离开，她和身边的刘妈妈道“这个大姑娘打小养在太后娘娘身边，果然是个不得了的，只是这料子还是收起来吧。” 刘妈妈知道自家三姑娘的性子，若是见了这料子定是十分开心，二姑娘和三姑娘本就只相差几个月，不争不吵的时候关系倒是不错，可若是碰上争吵，三姑娘就没赢的时候。 陈氏看着丫鬟将那料子抱走，摇摇头，苦笑着道“这满绣的绡纱实在难得，若是做了衣裳穿到绣姐儿身上定是好看，只是却会成为别人的眼中刺，这种冒头的事情我们不做。” “倒是那姜烟，她如今在同我示好，我倒是有些想不明白了。” 不过想想，她又明白了，姜烟乃是堂堂郡主，可韶华长公主嫌弃她克死了自己的丈夫，对姜烟一向没有什么好脸色。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若能结交姜烟，让姜烟在皇太后跟前替二房说几句好话，这桩生意怎么算都不亏。 刘妈妈心里一惊，低声道“可韶华长公主那边” “韶华长公主那边，你不说我不说姜烟不说，她如何会知道”陈氏笑了一声，露出几分胜券在握的架势来，“况且我从未说过要害韶华长公主，也从未存过不该有的心思，该提点的时候提点这丫头几句，也算是卖她个人情，卖太后娘娘一个人情了。” 她是知道姜烟在皇太后心中的分量的，要不然，邱皇后怎么会巴巴想让二皇子娶姜烟为妻 夺嫡之战是何等凶险，若是二皇子娶了姜烟，太子之位也算是定了，皇太后可舍不得姜烟受半点委屈。 想明白后的陈氏就命人打开库房，从里头取了两根二十年的老参，又让人包了些燕窝，拿了一盒子鸽子蛋，打算明日差人送去。 她知道姜烟院子里不差这些东西，可来而不往非礼也，姜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也得说清楚自己的立场才是。 翌日一早姜烟正靠在炕上看书的时候就收到了陈氏差人送来的东西，她一点都不意外，她这个二婶啊可是雁过拔毛的人，见到好处就想要往上凑一凑，不可能没什么表示的。 只是陈氏送来的东西和赵珩送过来的东西一比，就有些寒酸了。 今日赵珩人是没有，可东西却是要十八带过来了，一筐子深红色的樱桃，几盒子天香楼出炉的糕点，一包糖炒栗子林林总总，总归有十来样，摆在桌上是满满当当的，暂且不论价钱，光是数量上就已经甩陈氏几条街了。 红萝几个坐在炕边给她剥糖炒栗子，似是心不在杨的样子。 姜烟还在看书，之前赵珩送来的痴心记，她不过随便翻了翻，觉得太无聊了，还是这些涉及朝堂争斗的书有意思，她从小就喜欢看这些。 飘絮上前给她添了热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了好久，终于还是开口道“长公主说是晌午的时候就能回来了” 因为韶华长公主要回来，她们几个大丫鬟很是紧张，就连镇定如红萝，今早上急的就吃了小半碗粥，实在是吃不下；绿拾今早上起来一看，嘴角还起了燎泡 姜烟抓了一把栗子，一口塞到嘴里，是哭笑不得，“回来了就回来了，我去请安就是了。” 飘絮还要再说话，就有丫鬟前来通传，收拾韶华长公主已经到了二门处。 姜烟拍了拍手，下了炕，吩咐道“红萝，将樱桃装小半筐子，我们去正院那边请安。” 如今才是初春，樱桃本就难得，赵珩送来的樱桃颗颗宛如上等的珍珠，饱满有光泽，颜色更是深紫红色，入口清甜，半点酸味儿都没有，这样的好东西，有银子都买不到。 等着姜烟到了正院，发现自己居然是来的最迟的那一刻，姜绣已经是穿戴整齐，想必她们是一早就得了消息。 姜烟似是似无扫了曾嬷嬷一眼，她一接到消息就来了，却来的最晚，想必是有人在给她下绊子了。 果然，韶华长公主见她穿的素淡，浑身半点饰物都无，一点都没有将她这个母亲放在眼里，再想到曾嬷嬷方才和她说的那些话，当即厉声呵斥道“还不给我跪下” 韶华长公主生的明艳华贵，如今就算是年逾三十，可因保养得当，如今看起来不过是二十出头，当初她在京中便是赫赫有名的美人儿，要不然也不会被过继到皇太后膝下。 是了，她并不是皇太后的女儿，而是皇太后的外甥女，当年皇太后子嗣艰难，曾有孕三次，却只生下来了个女儿，可到了最后连这个女儿都没能保下来，在五岁的时候染上风寒去世了，先皇心疼皇太后，接了皇太后最疼惜的外甥女进宫。 后来，这外甥女就被过继到了皇太后膝下，被封了公主，婚事更是先皇亲自赐下的，当年也是风光极了。 如今就算是丈夫死了，膝下没个儿子，韶华长公主在宁国公府一样是说一不二。 姜烟像是没听见似的，上前与韶华长公主行礼后，这才含笑抬头道“还请母亲明示，女儿何错之有” 上辈子她被送往湖心小院之前，是病急乱投医，不是没有托人给韶华长公主捎信，想着母女一场，这点情分韶华长公主总是要顾及的，却没想到那封信却是石沉大海到她死，也没点音讯。 第13章 又来了 韶华长公主从未将姜烟这个大大女儿放在心上，如今也看不出她身上多了几分沉着冷静的气质来，呷了一口茶，才缓缓淡淡道“你不知道你何错之有偷偷差人进宫给太后娘娘送信，这是其一，抢两个妹妹的东西，这便是其二。” 她一回来就听姜锦说了，什么都说了，姜烟责罚曾嬷嬷，又抢了姜锦的料子，居然还想要烫伤姜锦的脸色 反了 真的是反了 她从未见过这般胆大的孩子，当真是养在慈宁，无法无天起来了 若换成了之前的姜烟，早就吓得哭出来，觉得自己也是韶华长公主的孩子，韶华长公主凭什么这么对她，可如今她无所谓了，甚至还笑了笑，“母亲口中说的这两点，我不会认，也不知道该怎么认。” “我病着，母亲并未给我请太医，每日来的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赤脚大夫，好几次我病的连神智都不清楚，别人不把我的命当命，难道我也不知道怜惜自己吗” 现在回想起来，她只觉得韶华长公主就是想要她死，她死了，姜锦就可以顺顺利利嫁给二皇子了，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冽，“至于那绡纱的料子，是锦姐儿说的宁国公府上长幼有序，我不过是不忍心见着两位妹妹为了一匹料子伤了和气” “照你这样说，我不仅不该罚你，还要好好赏你一番”韶华长公主气的打断她的话，狠狠一拍桌子，厉声道“宁国公府怎么教养出你这么个女儿来” 姜烟眉眼间笑意不减，好像眼前说话的这人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说出来的话更是无关紧要，“母亲不必自责，我从小是养在慈宁宫的，和这宁国公府，和您都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她这话却是把韶华长公主气狠了，她哪里会不知道有人私下议论过自己，说她对姜烟冷淡，说她把姜烟丢在慈宁宫一丢就是这么多年，不闻不问，她也强迫过自己和这孩子亲近，可她真的做不到。 如今她气的浑身发抖，抓起手边的一个茶盅就砸了过去。 姜烟眼疾手快，头一偏，茶盅就落在了她的脚边，茶沫四溅，有的还沾到她裙摆上去了。 她更是柔声道“母亲这是做什么” 韶华长公主气的话都说不出来，她在宁国公府向来是说一不二，就连在宫里头也是人人都要卖她面子，她何曾受过这样的气，“你” 一直没说话的陈氏终于按捺不住了，说来说去，这件事和那匹绡纱的料子也有关系，只笑着出来打圆场，“长公主可莫要因为这么点小事儿伤了身子，叫我说不过是什么大事，如今大姑娘身子才好些了。” “至于那绡纱的料子，虽珍贵，却也不是没有的，我库房里头还有一匹掺了孔雀翎的缂丝，正配我们锦姐儿呢” 这掺了孔雀翎的缂丝不知道比满绣的绡纱要珍贵多少，一匹能值七八百两银子了 她也是肉疼得很。 韶华长公主没说话，淡淡扫了她一眼，很是不悦，陈氏就识趣的闭上了嘴。 韶华长公主这才看向姜烟，声音更是冷冽了，“知错不改，更是错上加错，来人，盯着大姑娘，让她在院子里抄十遍遍女诫，若是不抄完不准出来” 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啊 姜烟听了这话直皱眉，也是，她就不该对自己这个母亲心存什么幻想的，不咸不淡道我不会认这个错的，宁国公府乃是簪缨世家，就算是罚个粗使婆子都是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母亲这样不明不白的责罚我，我实在是不能认同，就算是闹到宫里头去，闹到外祖母和祖母跟前，我也是一点不怕的。” 说着，她朝着韶华长公主福了福身子，轻声道“母亲才从白马寺回来，舟车劳顿，该好好歇着，女儿便先行退下了。” 话毕，她也不等韶华长公主开口转身就走。 周遭的人脸色变成什么样了，她就算是不堪也能猜到的，可她笃定韶华长公主不会罚她，更是不敢在这个关头罚她。 韶华长公主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她在外头可是极具贤明亡夫去世多年，一人将两个女儿拉扯大，不能不叫人敬佩。 就是她不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为了姜锦的名声着想。 姜锦是算准了韶华长公主的性子，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大庆朝堂堂长公主，背地里还有那么多下作的手段。 到了用中饭的时候，大厨房那边送来的饭菜是不能入目，一碟子毫无油花的青菜，一碟子酱萝卜，还有一碟子腌黄瓜，一叠跟糙米饭就连韶华长公主身边的粗使婆子用的饭菜都比这好些。 送饭的婆子是皮笑肉不笑，神情还有些倨傲，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长公主说了大姑娘这病还没好了，饮食该吃清淡些，要不然冲撞了药效就不好了。” 姜烟认识这婆子，是韶华长公主身边的二等婆子，眼看着那婆子转身之际，她一抬手，将桌上几碟子寒酸的饭菜全部扫落在地。 那婆子听闻声响，转身一看，更是讥诮道“大姑娘当真是好大的脾气，若是大姑娘还不饿，那就不必吃了。” 说完这话，她是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饶是红萝是个好脾气的，也是气的发抖，飘絮气得要冲出去和那婆子好好理论一二，后来还是姜烟叫了她一声，“正院那边正愁捏不住我们的错处，这又是何必了这笔账我先记着，以后会同她好好算账的。” 说着，她这才吩咐红萝将她床边的匣子打开，这里头搁的是赵珩给她的银子，要红萝去天香楼叫一桌子席面来。 有银子，还怕不好办事吗 天香楼是京城中最气派的酒楼，不少达官贵人都在那里宴客。 到最后，她们主仆几人吃的是肚皮圆滚滚的。 姜烟抄了会佛经，就给皇太后做起褙子来，上辈子她说好要给皇太后做一件万寿纹的褙子，只是后来事情多，褙子还没做完，皇太后就去世了皇太后还没穿上她做的新衣裳了。 如此忙活了一下午，她才做好了半只袖子，正欲用晚饭的时候，却听闻赵珩又来了。 又来了 这个赵珩，整日是不是没有别的事情做 可到底是拿人手软，姜烟收了别人一万余两银子，虽说是打算还的，可她现在手上没银子也还不了，所以换了件衣裳，就在正堂见了赵珩。 赵珩是奉了皇太后之命前来的，谁也不敢说什么。 等着姜烟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喝了一盅茶了，今日这茶上的是他爱喝的大红袍，味道不错。 第14章 没了规矩 此时赵珩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脸上半点不耐烦的神色都么有，今日的他穿了件石青色杭绸布直裰，衬得他面色俊朗。 他本就生的好，如今被烛光的影子一投，越发显得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阴影来。 姜烟突然想起来，上辈子京城第一才女为了这个赵珩还不肯嫁人 她只觉得自己心中像是藏了什么不得了的小秘密，走进去，喊了一声五皇子。 赵珩微微颔首，从上到下打量着她，像是好些日子没见了似的。 姜烟摸摸自己的脸，以为是自己的脸上有东西，可走的近了，才闻到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皱眉道“五皇子可是喝酒了” 算算时间，他应该是用过晚饭过来的。 赵珩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点点头算是承认了，问道“听说韶华长公主中午的时候回来了” “是啊”姜烟浅浅一笑，面上看不出半点不高兴的样子来，“今日五皇子也托人带了东西来了，不知道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事儿” 赵珩酒量一向很好，可架不住今日被人灌了一斤梨花白，酒灌多了，心里想的也就多了，鬼使神差的就过来了。 有的人喝多了会胡搅难缠，有的人喝多了看着是格外清醒，赵珩就是属于后一种，当然，也仅限于看起来。 酒喝多了，他只觉得今日的姜烟看起来格外动人，一身织锦缎绿蔷薇小袄衬得她面色如玉，比上辈子当太子妃，当皇后的时候好看多了，“我想你了，便过来看看。” 姜锦瞪大了眼睛。 她身后的红萝和飘絮更是目瞪口呆。 赵珩这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微微咳嗽了一声这才道“想着韶华长公主有没有刁难你，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瞧瞧，毕竟我当日在太后娘娘跟前说过要多多照拂你，总不好食言。” 他只觉得今日是真不该陪着林子棠喝酒，这家伙喝起酒来简直像是不要命似的，“今日你可还好韶华长公主可有为难你” 姜烟正想说没事，可谁知道飘絮却是跪了下来，抢在她前头道“还请五皇子给我们家姑娘做主” 飘絮自己不该说这话，她更知道自家姑娘不想要皇太后担心，可如今能为自家姑娘做主的也就只有皇太后了。 赵珩眼睛微微眯了眯，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姜烟再想要阻拦已经是于事无补，飘絮已经一五一十将今日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飘絮这性子放在宫里头，若不是皇太后庇护着，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这辈子姜烟明白了，皇太后就是知道她受了委屈不肯说，吃了苦不肯叫，所以专程将飘絮放在她身边了。 之前就因为周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暗中排揎了她几句，飘絮知道了撸起袖子就冲过去了，周贵妃是谁，当今皇上身边的宠妃，到了最后，飘絮更是把那个宫女脸上挠出几条红痕来。 到了最后，这件事却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皇太后更是没说什么，皇太后老人家为了她真是费尽了心思。 赵珩听着听着，脸色是越来越难看，到了最后更是站起身来朝姜烟走了过去。 姜烟上辈子就摸不透他，对他是小心提防，如今见他朝着自己走来，下意识朝着后头避了避。 谁知道赵珩却是蹲了下来，捏住她的脚腕，声音沉沉，“烫到哪里了” 姜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想要缩回脚，却发现他厉害大得很，自己根本就动不了。 赵珩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烫到哪里了。 姜烟这才想起来，方才飘絮说了，韶华长公主动怒时砸了茶盅，这茶盅里是刚添的热水，就算是冬裳穿的厚，却也烫到了，不过不是十分严重而已。 她忙道“没事儿的，中午的时候看了只是有点红，擦了膏子，已经一点都不红了。” 说着，她更是要将脚往里头缩。 红萝等人是吓坏了，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这姑娘家的脚叫人看了可不了不得。 几个丫头都上前，小心劝着，“五皇子放心，姑娘已经没事儿了” 赵珩方才是担心得很了，这才忘了分寸，是了，如今他只是身份低微的五皇子，不是上辈子那个说一不二的摄政王。 眼前这个女子也不是当初那个被幽禁湖心小院的皇后，她柔软，娇贵，不该被这样对待。 赵珩喜欢姜烟，从上辈子喜欢到这辈子，喜欢到为了她终身未娶，喜欢到为了她受赵沛摆布，喜欢到为了救她明知受人算计却义无反顾，最终丢了性命 上辈子他无权无势，只觉得不能给姜烟最好的，所以一直选择远远守护，却发现她受人践踏，这才忍不住这辈子，他不会给任何人这个机会。 就算是这个人是姜烟的亲生母亲，也不行。 韶华长公主贵为大庆朝长公主，在外名声一向很好，可若是细细去查，总是能查出些把柄来只要有把柄在手，韶华长公主自然无暇顾及姜烟了。 这辈子在赵珩的计划中，韶华长公主是可有可无的人物，如今因为姜烟，却成了他眼前的第一号劲敌。 这件事，事不宜迟。 赵珩松开握住姜烟脚腕的手，转身就走，宛如一阵风。 红萝等人是更惊愕了，五皇子，五皇子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姜烟是见怪不怪了，如今十七岁的赵珩纨绔嚣张，不务正业，众人提起他直摇头，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二十七岁的赵珩。 二十七岁的赵珩杀人不眨眼，性子阴晴不定，那才叫可怕。 姜烟还记得她尚是太子妃的时候，有一次与赵珩议事，两人正说着四川赈灾一事，已是太子的赵沛差人送了鸡汤过来，不知道赵珩是哪根筋不对了，当时就淡淡道太子当真是与太子妃伉俪情深，只是太子若真的心疼太子妃，为何要将这些糟心事丢给太子妃 那个时候她以为赵珩是瞧不上赵沛无所作为，心里愤恨，可后来等着赵珩大权在握，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再没有动作的似乎，她才明白，这个人的性子是真的叫人琢磨不定，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又要做些什么。 姜烟缩回脚，郑重道“五皇子喝多了酒，这才没了分寸，今日的事情，谁也不能对外说半个字。” 红萝等人自然是屈膝称是。 赵珩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别院，皇上多疑，生怕皇子们与外臣勾结，恨不得将这些皇子一个个都拿绳子拴在自己的裤腰带上才放心，栓得最狠的自然就是二皇子赵沛了。 赵珩胆子大，行事无拘无束，日日歇在自己置下的院子里不回宫，皇上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皇上看来，这儿子生下来就是讨命的，眼不见为净，渐渐也懒得管他了。 赵珩一个人在院子里住的是悠哉乐哉，如今一回去也不急着沐浴，只将十八等一些心腹叫了过来，“给我查查韶华长公主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仔细的去查，丁点都不能漏下。” 上辈子他就觉得韶华长公主身上疑点颇多，上辈子宁国公府的破事儿也多，二皇子赵沛继承大统后，姜锦被封为贵妃，接着是宁国公府三姑娘姜绣嫁给一个鳏夫，再是宁国公夫人陈氏病故身亡一桩事可能是巧合，但这么多事儿都是巧合，那只有一种可能了，宁国公府祖上有人掘了谁的祖坟，所以才会这么倒霉。 若说倒霉，其实也不全然是这般，韶华长公主和宁国公姜显那就过得顺风顺水，最后姜显更是位居正一品。 有意思，这可真的是有点意思 上辈子他一心都盯着姜烟的安危，没心思理会这些小事儿，如今看来，这些事只怕还有得戏看了 第15章 少女的心事 姜烟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许是赵珩太霸道，她又梦到了上辈子的那些事儿。 上辈子啊，她被关进湖心小院，虽说身边有人照拂，可姜锦却是每个月雷打不动的过来羞辱她一番的。 她命中缺火，打小皇太后就不准她近水，却被关到了湖中间岛屿的一个小屋子里。 就连临死之前都是受到了百般折磨，姜锦来看她，给她灌下了一杯毒酒，两人争执不下，她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想着与姜锦同归于尽，可她忘了，自己茹素几年，早已是瘦弱不堪，哪里敌得过姜锦 她不过是被姜锦推搡一把，就撞倒了小佛堂的烛火，姜锦却带着宫女将门锁上了 姜烟醒来后觉得头疼欲裂，只觉得好像是有什么地方漏了。 她隐隐约约记得自己被浓烟熏得难受极了，身上也被烧伤了，却有人冲进来抱着她跳入湖中 姜烟呆坐在床上，仔细回想着这件事。 她从小就娇生惯养，就算是被送到了湖心小院，姜锦等人也并未在肉体上折磨过她，所以那一场来势汹汹的火叫她乱了分寸如今只记得冰冷的湖水呛入口鼻。 那临死前她紧紧攥着的，怕是枯木 姜烟很快就把这件小事抛之脑后，如今她细细思量起过几日韶华长公主的生辰宴来，韶华长公主平日里行事并不算低调，如今不过是个散生却大肆操办，十有八九都是为了姜锦。 众人都知道宁国公府大房有个寿安郡主，却很少有人知道宁国公府大房还有个县主了。 一家有女百家求，韶华长公主虽从未想过让姜锦嫁到寻常人家，可借着那些夫人太太的嘴给自己女儿长长身价还是可以的，要不然，姜锦怎么能入得了邱皇后的眼 姜烟仔细想了想，好像是真的，原先不显山不露水的姜锦在韶华长公主的生辰宴之后就声名大振，隐隐有直逼京城第一才女祝宁的架势。 姜锦有几斤几两，她还是知道的。 姜烟上辈子恨韶华长公主，却更恨姜锦，恨这个抢走了自己夫婿，将自己百般践踏的妹妹。 虽说上辈子是上辈子的事，若是姜锦再没什么动作，她也不会紧抓着上辈子的事情不放，可要她眼睁睁看着姜锦出尽风头，那很抱歉，她做不到了。 她钦佩的是有真才实学之人，而两日后韶华长公主的生辰宴，则是她们母女两人早就算计好的。 姜烟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若是自己比姜锦做的更出色，那是不是众人就不会注意到姜锦了顺带着自己还能恶心恶心韶华长公主母女俩人 她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很不错。 若论才学，她虽及不上京城第一才女祝宁，可从小得皇太后亲自教导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都不差，要不然也不会入了邱皇后的眼。 接下来的两日宁国公府上下很忙，就算是陈氏主持中馈多年，可韶华长公主自从寡居之后从未办过什么宴会，更别说是生辰宴，每日不是在家陪姜锦就是去白马寺上香，不显山不露水的。 外人都以为韶华长公主是个清心寡欲的，陈氏作为她的弟妹，却知道她的性子，每月光是用香就要耗费百余两银子，至于衣裳首饰胭脂，每月的开销更是不少。 不过韶华长公主用的是大房的银子，陈氏也不好说什么，见到她那奢华的排场，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和身边的妈妈排揎几句大伯都死了，她每日还这么讲究，也不知道打扮了给谁看。 其实，她还是羡慕的成分居多，她整日忙着教导儿女，主持中馈，人情往来可没这个闲情逸致打扮自己，连染个指甲都能用上半日的时间。 如今陈氏因着生辰宴，忙的是脚不沾地，嘴里还生了口疮，连女儿都没时间管。 姜烟也忙，不过忙着准备自己的衣裳首饰，闲来无事的时候更是带着红萝等人去暖房，看看有什么花儿能摘了做香膏。 她一直信奉美人在皮更在骨，若是举手投足之间香气袅袅，岂不是更是动人 宁国公府的花房设在花园的西边，要想过去就得穿过花园子，姜烟该准备的都已准备好了，所以权当做逛逛宁国公府了。 宁国公府乃是世代簪缨世家，到了宁国公姜显祖父那一辈权势到了顶峰，曾是帝师，后来入了内阁成了首辅，学生遍布天下，为人称颂。 到了姜显父亲那一边虽说差一点，却也是扶持着皇上登基的重臣，有从龙之功，底下的两个儿子又是撑起的，所以众人都说，这宁国公府定会长久不衰。 所以宁国公府很是宽敞，花园子里有湖泊，有水榭，还有一片专门为韶华长公主开辟出来的桃花林，光是那一片桃花林就占地数十亩。 姜烟穿过桃花林的时候，心里也是颇多感慨的，抛开别的层面来说，作为一个女人，她还是挺羡慕韶华长公主的 如今桃花林中桃花已经开了不少，粉粉白白的一片，阳光落下来，宛若仙境。 姜烟要红萝折了不少桃花，刚要穿过桃花林，隐约间似乎听到了姜绣的声音，“二姐，你说的可是真的” 陈氏这几日太忙了，忙得连姜绣都没有时间管教，放在平时，姜绣这个时候该被拘在屋子里做女红了。 姜绣这个人吧，性子虽有些娇惯，但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再加上她一向自视甚高，对庶出的一向看不上，就算是屡屡在姜锦手上吃瘪，可没几日就好了伤疤忘了痛。 当然，这也和陈氏的教导有关，让她小小年纪就懂得讨好自己的大伯母对自己是百利而无一害。 姜烟透露桃花林，看到了一抹胭脂红的身影这人应该就是姜锦，她一向喜欢出风头，就连身上穿的衣裳也是如此。 姜锦的声音透着几分得意，下巴昂的高高的，“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如今都十二了，这定下亲事也不是什么稀罕的，准备几年，及笄之后就能出嫁了” “况且我和二表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二表哥温文尔雅，对我从来没有不耐烦” “可是”姜绣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了，对她而言，每日怎么躲懒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定亲对她而言太遥远了点，”可是二姐，我听我娘说皇后娘娘好像想替二皇子求娶大姐” 说着，她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声音突然拔高，“二姐，你是不是喜欢二皇子” 第16章 小仙女 姜锦有些不好意思，忙去捂姜绣的嘴，扬声道“你嚷嚷什么，是不是巴不得所有人听到才好” 她见姜绣自个儿将嘴捂住，眼里露出几分惊讶，只当她是羡慕自己，“我就是喜欢二表哥怎么了我娘说了，二表哥以后是要当皇上的，那我，就是皇后娘娘了，你见到我可是要行礼的，以后可莫要同我抢东西，当心我以后治你的罪” “至于姜烟她就像个木头疙瘩似的，二表哥怎么会喜欢她” 她每次看到姜烟，总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十四岁的皇太后，怕都来不及，如何还会喜欢 姜烟带着红萝从桃花林退了出来，心里觉得好笑，二皇子赵沛当然是温文尔雅，性子极好，要是他不听皇上的话，那他身上是半点有点都没有。 现在的姜锦不知道，赵沛不仅听皇上的话，更是听邱皇后的话，上辈子娶她是得邱皇后授意，后来与姜锦搅合到一起也是邱皇后默许的，在邱皇后看来，只有得宁国公府的支持，上辈子赵沛那太子之位才坐的稳。 就算是上辈子姜锦得赵沛喜欢，可架不住邱皇后控制欲太强，姜锦从小到大是说一不二，后来的日子过得也不算太好这辈子，既然姜锦想要嫁给赵沛，那自己就帮帮她好了 到了第二日宁国公府是热闹极了，京城中有名有姓的夫人太太全都来了，一个个并不惊愕宁国公府的富贵，毕竟今日能来宁国公府的早已不是第一次过来了。 叫众人惊愕的是韶华长公主，韶华长公主这些年已经是不怎么露面，就算是宁国公府偶有宴会，她作为一个寡妇也从没怎么露过面，平素也没有什么关系好的夫人太太，外头也很少有人提起她什么。 今日众人看到她，一个个纷纷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当初韶华长公主就京城中赫赫有名的美人，如今看来和当初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比当初还要多了几分华贵和妩媚。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这寡妇应该是憔悴的，寡淡的，甚至是萎靡不振、郁郁寡欢的。 可今日的韶华长公主看着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和姜锦站在一起，就像是姐妹花，不过她这个姐姐好像比妹妹更加明艳动人， 她穿了件雪青色的素面织花褙子，配着白色绉纱裙子，青莲色腰带，手腕上带着一串金刚石镯子，非常好看，一副华贵万千的样子。 她柔软洁白的手上更是染着红艳艳的指甲，看着有些勾人。 众人笑着上前与她见礼，嘴上夸赞着她，可眼里的嫉妒却是溢于言表。 韶华长公主见了，心里得意的不得了，嘴上说着过奖之类的话，可嘴上的笑容却是出卖了她，寒暄一阵后，她就将自己的女儿推了出来，“若不是这孩子懂事，整日陪着我，与我说话解闷，只怕我早就憔悴的不像样子” “今日劳烦各位太太过来，一定要吃好喝好，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到的，一定要多多包含。” 一个会来事儿的夫人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忙道“瞧韶华长公主说的这叫什么话宁国公府难道还有不好的叫我说，这宁国公府什么都是好的，要不然怎么养出县主这般水灵动人的姑娘来” 是了，姜锦一生下来就被请封为嘉宁县主，这县主和郡主身份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看的出来，，韶华长公主明显更疼姜锦。 在场的夫人太太都是有儿有女的人，母亲的心思一看就看明白了，自然是逮着姜锦一顿猛夸了。 姜锦脸皮厚，被夸得是飘飘然，所以当有人问起姜烟时，她还以为这里没旁人了，得意忘形道“她啊，如今脾气大着了，平日里惹母亲生气比谁都积极，可到了母亲生辰的时候，连面儿都不露一个” 后来若不是韶华长公主咳嗽了一声，她还要继续说下去。 姑娘家的当以贤良淑德最为重要，何为贤良就是以德报怨韶华长公主很明白这个道理，只笑着道“阿烟啊回来了宁国公府之后就病了一场，如今虽说好的差不多了，可我总说还是她的身子最重要，我这过得又不是整生，哪里抵得上她身子重要” 要是姜烟在这儿听到这番话，定是要称一声好的。 韶华长公主不愧在宫里头长大，此番话一说，简直活生生将姜烟描述成一个狼心狗肺，不懂孝道的不孝女。 不少人都懂了，很有默契的不再提及这个话题，又说起别的话题来，“你们听说了没皇上想要给诸位皇子选妃了，虽还没给个准话，却也是差不离了，京中怕是有得忙了” 这皇子选妃，不仅是选正妃，还要选侧妃，虽说也是做妾，可众人见了也是要称呼一声娘娘的，还能与皇家攀扯上关系，不知道有多少人趋之若笃，身份够的想送女儿当正妃，身份不够的想着女儿做侧妃也不错，说不准到时候还能捞一个贵妃娘娘当当。 更有的人想从韶华长公主这边捞些消息来，言语中是百般试探，“听说皇后娘娘想为二皇子求娶寿安郡主，这事儿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二皇子与寿安郡主一起长大，也算是两小无猜了。” 韶华长公主脸色微微沉了沉，她当然知道邱皇后的心思了，可她的锦姐儿哪里比别人差不就是没占个长字而已若是姜锦能够抢在姜烟前头出生，养在皇太后膝下，如今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她淡淡笑了笑，“哪里有这回事呢阿烟是皇后娘娘看着长大的，平日里皇后娘娘将她当成了女儿一般疼着，什么好东西都愿意给阿烟留一份，只怕是没想这么多。” 那夫人不是个聪明的，还想要再说话，韶华长公主却来了一句夫人知道的难道比我还清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与皇后娘娘交好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众人都明白了就算是邱皇后有心，韶华长公主也不乐意这门亲事。 一时间众人心里更是多了几分期冀，储君之位未定，多半还是要立二皇子为太子的。 众人心里是各有心思，却听闻寿安郡主来了，有韶华长公主珠玉在前，如今众人看谁都成了鱼目，却在姜烟进来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眼里都亮了起来今日的寿安郡主，宛如仙女下凡 第17章 人美心善 今日的姜烟穿着一身月牙色绣金纹绞边百褶裙，外头套着件松花色旋涡纹纱褙子，这样颜色的衣裳，寻常人穿不出来，可穿到她身上却是多了几分俏丽和清新，明明是倾国倾城之貌，因着这动人的打扮，多了几分姑娘家的俏皮。 她缓缓走了进来，迎着光，她的面色看起来比耳朵上挂的芙蓉玉坠儿还要白皙透亮，看的是周遭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片刻之后，这才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原先就听人说寿安县主生的好，没想到生的这般好，比韶华长公主当年还要好看” ”谁说不是了原先以为这宁国公府的二姑娘好看，没想到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怪不得太后娘娘要将寿安县主藏着掖着“ “藏着掖着有什么用皇后娘娘还不是想要替二皇子求娶了寿安县主” 她们这话是越说越没边儿了。 姜锦和韶华长公主看到了姜烟，更是惊愕不已，早在今日早上韶华长公主就已经将姜烟的衣裙叫曾嬷嬷送了过去，料子上乘，可款式和颜色却是极为老气，姜烟肤色白皙，她却偏偏送了一件靛紫色的褙子过去，这样的颜色会衬的姜烟面色发青 姜烟无视众人的打量，脊背笔直，上辈子她见过太多了，歆羡的目光，怜悯的神情，嘲讽的笑容她早已见怪不怪了，只缓缓走上前，与韶华长公主见礼，“女儿见过母亲，恭祝母亲岁岁平安，心想事成。” 韶华长公主是在宫里头长大的，这宫里头什么都不缺，尤其不缺美人儿，她自诩见惯了各色美人儿，却没有一个人像她的女儿这般出众。 她手心攥的紧紧地，长长的指甲掐进肉里，不快之色溢于言表，“起来吧” 姜烟缓缓起身，姿态优美，却不肯放过她，“今日女儿原本是一早就打算过来给母亲请安的，可曾嬷嬷却说要女儿等着，您还没起了，待会儿会亲自过来叫女儿过去的，只是女儿左等右等，却不见有人过来，这才擅自过来，还请母亲责罚。” 听听，多么听话、懂事、孝顺的一个女儿啊 她是知道韶华长公主的安排的，众人都是先入为主，见到了盛装出席的姜锦，再见到“刻意”打扮过的她，自然是看不上眼的。 既然韶华长公主没有将她当女儿，她也不必认这个母亲了。 众人的神色微微变了。 韶华长公主反应倒是挺快的，不快的眼神扫到了曾嬷嬷面上。 曾嬷嬷是个聪明人，当即就慌忙跪下认错，说是因为她事情多，忘记了这事儿。 姜烟故作亲昵，挽住韶华长公主的胳膊，柔声道“母亲，曾嬷嬷也是跟在您身边多年的老人儿了，今日又忙，事情又多，您就饶了她这一次好不好” 众人看向韶华长公主的眼神又变了变，心里笃定韶华长公主是个不好相处的，姜烟是个人美心善的。 看样子相由心生这句话，还真是没说错。 韶华长公主气的是牙痒痒，可当着众人的面却是不能说什么，强撑着笑道“曾嬷嬷起来吧。” 母女过招这一段落很快就落下了，今日宁国公府请来了京中赫赫有名的戏班子，听戏的，打牌九的，逛花园子的好不热闹。 原本韶华长公主是安排姜锦照顾诸位姑娘的，她这是在替姜锦铺路了，今日能来宁国公府的顾念一个个是非富即贵，以后也是要嫁入高门大宅之中，和她们打好交情以后是多有益处。 奈何这些姑娘们都是势利眼，一个个围在姜烟身边，原本是虚情假意，可见着姜烟落落大方，对每个人都是谦虚有礼，为人又有意思，便真心想要与她交好。 姜烟招呼着众人一起去桃花林烤鹿肉吃，这些世家姑娘在家里看的娇惯，早就跃跃欲试，不是对吃鹿肉有兴趣，而是对烤鹿肉有兴趣。 姜锦和姜绣落在最后面，姜锦看着所有人都簇拥着姜烟，恨不得把手中的帕子都要扯烂了，“烤鹿肉哪里有吟诗作对来的高雅一个个没见识的乡巴佬，气死我了” 其实姜绣也想快点去烤鹿肉，她娘每日都拘着她练字作画做女红，她烦都要烦死了，如今也只能耐着性子安慰道“二姐，你别生气了，你越生气，她就会越高兴的。” 她是陈氏的女儿，纵然如今还不到十二岁，也练就了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姜锦想着方才韶华长公主偷偷将她拉到角落说的话你就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得忍着，今日可不是你发脾气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你，记得没有 姜锦咬咬牙，只能跟了上去。 此时的花厅也是热闹非凡，宫里头的皇上、皇太后都赏赐下来了东西，就连二皇子赵沛等几位皇子也亲自过来给韶华长公主请安。 韶华长公主的眼神一直落在赵沛身上，笑容这才多了几分，“没想到你们都过来了，别拘束着，到了宁国公府就像是到了自己的家里头。” 赵沛上前微微拱手，道“是。” 说着，他微微侧身，对着随行的内侍道“把给姑姑的礼物带上来。” 他知道韶华长公主爱玉，今日送的是一柄上等的玉如意，当然，这东西是邱皇后早就帮他安排好了的。 接着，剩下的几位皇子也送上了礼物。 轮到赵珩的时候，他却是将礼物亲自拿了出来，递到了韶华长公主手里，冷冷淡淡道“我送的礼物，姑姑定会喜欢，不如打开看看” 他都这般说了，韶华长公主便将手中巴掌大的锦盒打开，顿时是神色大变，慌忙将锦盒阖上，连众人在场都顾不上，呵斥道“赵珩，你” 话说到一半，她才意识到如今不是动怒的时候。 谁知道赵珩嘴角带着几分饶有深意的笑容，缓缓道“我这礼物，不知道姑姑可还喜欢为了找到这份礼物，我也是花了大心思的 第18章 谈条件（改） 赵珩都这般说了，众人自然是十分好奇，以三皇子赵安为首的人居然凑上前来想看。 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看到了 韶华长公主慌忙将锦盒阖上，连笑都笑不出来，死死盯着赵珩，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老五你今日送的这礼物，我十分喜欢。” “姑姑喜欢就好。”相比于韶华长公主的失态，赵珩是沉着冷静。 此地是花厅，大多都是女眷，赵珩等人请安完毕之后便去了外院。 同时，韶华长公主借口自己有些不舒服，回去了自己的院子，她回去的第一件事立刻道“给我把赵珩找来现在就去” 就连方才姜烟算计她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慌乱过，曾嬷嬷不敢多问，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半柱香之后，赵珩就来了。 韶华长公主看似已经恢复了平静，可她的手紧紧攥着太师椅的扶手，脊背绷的笔直，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 赵珩看起来是云淡风轻，走进来微微作揖，算是行礼了，尔后才道“看样子姑姑对我送的这份礼物很喜欢啊。” 韶华长公主方才是想了很多，这赵珩送来的是她的贴身如意纹玉佩，上头打着胭脂色的络子，却只有她才知道络子和玉佩交接处是可以打开的，里头装的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那日她听闻姜锦受了委屈，匆匆忙忙从白马寺回来，回来后才察觉到这玉佩不见了，慌忙差人去找，却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没想到，这东西落到了赵珩手上，方才她想着也许赵珩什么都不知道，如今看来怕是不可能。 要是什么都不知道，这赵珩如何会知道玉佩是她的又会当众送来 韶华长公主心里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微微颔首，不动声色道“你送来的礼物我自然是喜欢的，这玉佩乃是锦姐儿的父亲留下来的，多少年来从未离过我的身，前些日子不见了，我着急的像是什么似的，不知道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瞧她说的一本正经的，赵珩嘴角噙着几分不屑的笑，毫不客气拆穿了她，“这东西，自然是在白马寺找到的这等重要的东西姑姑还是小心些为好，我捡到了会物归原主，要是别人捡到了，嚷嚷出去，怕是不大好” 他每多说一句话，韶华长公主脸色就难看一分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到了最后，赵珩淡淡道“既然姑姑没有什么话要说，那我先出去了。” 他转身就要走，却听闻身后的韶华长公主低声道“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若是别人，杀了也就杀了，可这个人是五皇子赵珩啊，虽说经常将皇上气的直发抖，可到底也是大庆朝的皇子，不是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长公主能动的。 赵珩停下脚步，淡淡道“这话该是我要问姑姑您了，您寡居多年，随身的玉佩中装着媚药，每个月都是要去白马寺两趟，一住就是日，我倒是想问问您这是要做什么” 顿了顿，他更是道“按理说您是长辈，又是太后娘娘亲自养大的，您做了什么事儿我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 他话没说完，轻笑了一声。 他没能查出与韶华长公主私通的那个人是谁，他刚回来，手上根本没什么可用的人，就连如今的十八也是个半吊子，那日只看到有个男人从韶华长公主的院子里匆匆出去 赵珩去质问十八，十八却说肚子饿了，一时没注意他真的很怀念原来做事稳妥的十八啊 不过赵珩看韶华长公主这样子，显然韶华长公主不知道他不知情。 韶华长公主见着他又要走，匆匆起身，拦在门口，声音压的低低的，神情更是慌乱无措，“可是什么赵珩，你，你到底要做什么这件事情闹开了，丢的也是皇家的颜面，你父皇不会放过你的” 赵珩正色道“丢脸的是姑姑您，不是我更何况我既然能查到这件事，断然不会借我之手将这件事传出去的，姑姑有担心我的这份心思，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好了要是这件事传出去了，只怕会闹得沸沸扬扬” 他相信与韶华长公主有染的那个人身份不简单，一来是他这边根本没查到此人信息，二来是那人是寻常人，韶华长公主大可以再嫁所以，他敢笃定那人早有妻室，并且身份见不得光。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韶华长公主见过了太多的人，贪财的，好色的，依附权贵的，但是眼前的赵珩，什么都不缺，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谈条件，“只要我做得到，一定会答应你” 赵珩这才看了她一眼，一字一顿道“我要您好好对姜烟，您怎么对姜锦的，就怎么对姜烟。” 韶华长公主 她只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赵珩上辈子是见识过韶华长公主的心狠手辣的，压根就不愿意和这样的女人多说话，转身就走，“我相信这件事对姑姑来说不算难。” 韶华长公主一个人是久久回不过神来，接下来的半日借口身子不舒服连面都没露，等着曾嬷嬷前来回话的时候，客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长公主，二姑娘今日受了委屈，今日原本是想要二姑娘露露脸的，可谁知道那些姑娘们都凑在大姑娘身边，二姑娘烤鹿肉的时候还烫伤了自己，这都是大姑娘出的主意” 曾嬷嬷是最擅长见风使舵的，知道待会儿姜烟少不了一顿骂，如今是忙不迭添火加柴。 韶华长公主心里依旧忐忑不安，有气无力道“叫锦姐儿进来吧” 姜锦很快就进来了，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方才狠狠哭过一场的样子，一进来就扑倒韶华长公主的怀里，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母亲，您可得替我做主啊姜烟真的是太过分了，我说要去桃花林赏花，有人笑话我，说我是不是想当京城第一才女，说话是阴阳怪气的，姜烟在旁边也没说帮我” 说着，她将自己的大拇指凑上去，眼泪就掉下来了，“您看，我的手都被烫伤了都是姜烟那个小贱蹄子害的” 第19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要是换成了平时，韶华长公主见到姜锦手上的燎泡，定会心疼不已，这孩子从小她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如今却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不过是个燎泡，待会儿丫鬟上些药，过两日就好了。” “还有，姜烟是你的姐姐，你怎么一口一个小贱蹄子这都是跟谁学的” 姜锦和曾嬷嬷是目瞪口呆。 后来还是姜锦年纪小，反应快，撒娇道“母亲，可是您明明说今日是替我”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还想要如何做”韶华长公主语气也有些不快，她累了，人不累，是很累，只道“以后好好和她相处，莫要再耍小性子了。” 话毕，她就起身要去歇着。 可姜锦却是不依不饶，直说今日早上韶华长公主明明就答应过她，自会收拾姜烟，她一向是没理都不饶人，更别说如今还有理了。 可韶华长公主本就心里不痛快，被她吵嚷了两句火气也上来了，甩手就走。 后来还是曾嬷嬷陪着姜锦好一顿哄。 姜烟是悠哉乐哉，今日她是出尽了风头，当然，她并没有这样想，她不过是抱着自己好歹比那些小姑娘大十几岁的心态，对她们照顾了些，就引得大家都围着她转。 去了正院去给韶华长公主请安，韶华长公主早早的又歇下了，还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其实不说她了，她身边的丫鬟在陪着她去正院的路上一个个都战战兢兢，今日韶华长公主要是会善罢甘休，她们一个个的名字能倒过来写。 如今是幸福来得太突然。 姜烟到了第二日，发现幸福不仅是来得突然，还有些惶恐不安了。 一大早上她的早饭不复从前，大厨房那边送来了水晶三鲜蒸饺，八宝酱菜，腌笋丝，鸡丝干贝粥零零总总的有十几样，摆了满满一桌子。 恍惚间，姜烟还以为自己回到了慈宁宫了。 她拿起筷子，还是又把筷子放了下来，若有所思道“这饭菜里面不会下了毒吧” 这事儿，的确是不大像韶华长公主的作风，下毒才像 今日前来的是王嬷嬷，虽不如曾嬷嬷在韶华长公主跟前得宠，却也是极得脸的，此时她笑的有些尴尬，“大姑娘说的这叫什么话您可是皇上下旨亲封的郡主，身份尊贵，这宁国公府中谁敢给您下毒” 说着，她对上姜烟那双警戒的眸子，笑容中的尴尬又多了几分，“长公主一早上就吩咐下来了，说以后二姑娘有的东西，您这边只能多不能少长公主还说之前是丫鬟婆子怠慢您了，她昨儿才知道，以后府中谁敢再做这样的事，一律打二十个板子，一副板子抬出去” “长公主更是说，大姑娘您这病还没好了，以后不必去给她请安，好好养着” 太阳今日是打从西边出来了 姜烟扭头看了看窗外，这太阳还在东边挂的好好的。 那，是自己在做梦 她掐了掐自己的小脸，疼 那自己也不是在做梦 王嬷嬷深知这不是什么好差事儿，替韶华长公主又说了几句好话，这才慌忙下去了。 姜烟是若有所思，事出反常必有妖，韶华长公主突然对她这么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将飘絮叫过来，“你找红萝拿了银子去正院那边打听打听，昨儿韶华长公主是不是见了什么人，或者正院那边出了什么事儿” 飘絮性子爽朗，没什么城府，回来宁国公府之后人缘不错。 她到了中午的时候就回来了，是垂头丧气的，“奴婢打听到昨儿五皇子去了正院一趟，很快就走了，从那之后韶华长公主就没出来过奴婢还听到一件事” 姜烟坐在炕上仍旧在给皇太后做衣裳，衣裳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她在想要不要给皇太后再绣一扇寿字不断纹的屏风，听说这件事和赵珩有关，还是小小吃了一惊。 不过她很快道“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飘絮正犹豫了，这事儿若换成了红萝定不会说，说了自家姑娘会不高兴，她走回来的路上已经想了一路了，如今心一沉，就道“奴婢还听有个丫鬟说她昨儿看到了二皇子和二姑娘偷偷在桃花林说话，二姑娘摘桃花，一个不小心就差点跌倒了，好在二皇子眼疾手快扶住了二姑娘的腰”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换成了别人她不会多想，可偏偏姜锦向来喜欢和姜烟抢东西。 姜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着她道“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飘絮点点头。 姜烟只道“姜锦打的是什么主意，你我都心知肚明，她想要嫁给二皇子，自然是什么手段都要试一试只是韶华长公主这边到底唱的是哪一出我就有些猜不透了，她平白无故对我这么好，到底要做什么” 她想了想，道“你多盯着正院那边，我倒是要看看她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她了，也没有全然把希望放在飘絮身上，这宁国公府的丫鬟们也是聪明得很，知道卖个小道消息给飘絮也是无伤大雅的事，可什么该说什么能说，她们心里还是一清二楚的。 不过到了下午，她就听说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姜锦被罚了。 原来是姜锦听说今日自己用的饭菜很好，甚至韶华长公主还安排人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了，当时又被气哭了，吵着闹着去找韶华长公主要说法。韶华长公主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就算是面对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也是这般，再加上昨日韶华长公主就病了，被她这么一吵吵，气的不行，直说要她在院子里好好闭门思过，若是没有韶华长公主的吩咐，不能出来。 姜烟猜测，韶华长公主定是碰到了什么烦心事儿，要不然也不会对姜锦这个态度了。 她起身道“走，我们去正院那边瞧瞧。” 韶华长公主越不要她过去，她就越要过去瞧瞧，更何况她很想看看韶华长公主脸上不痛快的样子，肯定是一副想要弄死她，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的表情。 也许世上真的有母女连心这么一说，姜烟刚到正院，就被拦了下来，为首的是曾嬷嬷，“大姑娘请回吧，长公主正在歇息了，方才长公主刚喝了药才睡了，您若是想要请安，明早上再来好了” 不过是一夕之间，连曾嬷嬷对姜烟的态度也是恭恭敬敬。 “好，那就请曾嬷嬷好生照顾母亲。”姜烟微微颔首，转身的时候却见着韶华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和大丫鬟都侯在廊下，并没有进屋，韶华长公主一向是规矩多，就算是到了夜里也喜欢折腾人，夜里离不得人，如今这人怎么都在外头候着了 第20章 一只野猫 姜烟是心知肚明。 她绕了个弯儿，就停着不走了，在飘絮耳畔说了几句话，“你去正院闹一场，最好把曾嬷嬷她们都给拖住。” 飘絮别的本事兴许没有，嘴皮子利索着了。 没一会儿，姜烟就听到飘絮慷慨激昂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一个个到底想做什么说是以后宁国公府中大姑娘二姑娘都是一样样的，二姑娘有的东西，大姑娘都有，可你们看看我们姑娘屋里，哪里比得上二姑娘” “让开，都给我让开，我要见长公主，我要见长公主” “曾嬷嬷，就算是你出面也没用，我要见长公主” 原先飘絮没进宫之前，她的娘是戏班子的花旦，从小她也算是耳濡目染，如今只唱跳哭喊撒泼打滚一应俱全。 要是换成了之前飘絮这样撒泼打滚，曾嬷嬷一个个早就把她抬着丢出去了，可是今日韶华长公主才吩咐她们要对姜烟客气些，她们可没这个胆子她们都瞧出来韶华长公主今日心情不好，可不敢在老虎屁股上拔毛。 曾嬷嬷等人围着飘絮，有人劝她，有人扶她起来，有人给她倒热茶谁也没注意姜烟竟冒着腰溜了进去。 正院内，姜烟来的并不多，可也知道韶华长公主的寝间在哪里，猫着腰一步步逼近，渐渐韶华长公主的声音也是越来越清晰，“你在怪我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反倒是怪起我来了我可告诉你，这件事若是败露了，我们两个都没有好果子吃，事到如今该想想怎么办才是” 这里头果然是大有蹊跷 韶华长公主是越说越激动，一向要强的她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哭腔来，“当初是你说对我一见倾心，为了我连命都不要，对我是百般引诱,你说宁国公府不安全，我们就去白马寺私会，这么多年都没出事儿，我怎么知道就被赵珩那臭小子发现了” “大不了我们就一起死好了，你我每次见面都偷偷摸摸，还不如一起死了一了百了也免得百年之后你还要和陈氏葬在一起” 陈氏 韶华长公主姘头的妻子姓陈 姜烟很想探起头看一看，正当她犹犹豫豫的时候，却听到那姘头开口了“胡说什么” 二叔 姜烟就算是早有心理准备，可听闻这话也是一愣，这声音就是她二叔，现任宁国公姜显的声，昨儿他见到自己还笑容满面问自己的病好了没有，今日就来了这一出 姜烟久久回不过神来，一来是因为外人皆传言姜显和陈氏感情极好，为陈氏送走了姨娘和侍妾，二来是因为她上辈子就对这个二叔都不一样的感情，那个时候她被姜锦幽禁，她二叔还来看过她几次，给她带了些东西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这辈子还想过若是有机会，有能力了，她会报答姜显的。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又听到姜显冷冽的声音传了出来，“若是别人，杀了也就杀了，可偏偏这个人是五皇子赵珩，他，我们动不了” “韶华，事到如今这件事只怕已经瞒不下去了，不如你就和赵珩说你养了面首，去太后娘娘那边也求求情，咱们先下手为强，自古以来，寡居的长公主养面首不是什么稀罕事，你多求求太后娘娘，要太后娘娘想想办法” 姜烟瘪瘪嘴，韶华长公主看男人的眼光真的不怎么样啊 “显郎，你”韶华长公主显然也没想到姜显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姜显却是十分十分的不要脸，哄着她道“事到如今难道要你我都背负骂名吗寡嫂与小叔子有染，这话传出去只怕皇家的颜面、宁国公府的颜面都会扫地韶华，我不在乎什么骂名，只要与你在一起，上刀山下火海都无所谓，只是锦姐儿她还这么小难道你忍心看着我们的孩子也跟着抬不起头来” 什么 姜锦是韶华长公主与姜显的孩子 姜烟又是一愣，要是这样，一切都说的过去了，姜锦生的并不像韶华长公主，也不像是姜卫，韶华长公主如此偏疼姜锦，就是爱屋及乌 她只觉得浑身发冷，不想再听这一对狗男女说这些话了。 她不敢想，若是她的父亲九泉之下知道这件事，会作何感想 她转过身，想要离开，却是一不小心撞到了廊下的摆着的牡丹花。 “哐当”一声，花盆落地，发出声响来。 屋子里的姜显很警觉，扬声道“谁谁在外面” 姜烟有些慌乱，好像自己才是做错事的那个，她太清楚韶华长公主的性子了，韶华长公主不敢动赵珩，却是敢动她的，今日只怕她就要死在这里了。 她提着裙子就要冲出去，想着拼死也要搏一搏。 可她刚走了两步，口鼻却是被人捂住了，身后的人更是伸出胳膊来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几乎是半抱着她躲在了粗壮的香樟树后，“别怕，是我” 是赵珩 上辈子也好，这辈子也罢，姜烟都有些怕赵珩，如今却觉得莫名的踏实还好赵珩来了，她不用死了 可更叫她没有想到的是，上辈子权势滔天的摄政王竟然学了一声猫儿叫喵儿 姜烟只以为自己听错了，按照事情的发展趋势，赵珩哪里会将这两个人放在眼里 紧接着，赵珩又叫了一声喵儿 追出屋来的姜显站在廊下看了片刻，却是连个人影都没看到，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原来是只野猫。” 姜烟看着姜显走进去了，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这人一放松，感官就跟着灵敏起来，她闻到了香樟树上淡淡的香气，还有身后人身上淡淡的墨香和皂角香味儿，甚至还能听到赵珩那“扑通扑通”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她这才从赵珩怀里挣脱开来，戒备地看着他，“五皇子这是做什么” 这小丫头还和以前一样样儿的 赵珩嘴角含笑，微微低头看着她，声音纵然压的很低，却也带着几分戏谑，“你说我在做什么我在救你啊要不然按照韶华长公主那心狠手辣的性子，你觉得你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第21章 她也回来了 姜烟想了想，轻声道“谢谢你。” “不必道谢，只是你胆子太大了点”赵珩如今手下可用的人不多，所以派了心腹十八日日守着宁国公府，方才十八见着宁国公姜显从密道进去了正院，慌忙差人找他过来，没想到他一来，碰到了姜烟，要是他不在，姜烟只怕就凶多吉少了，“你是个姑娘家的，如今又住在宁国公府，要是得罪了宁国公和韶华长公主，岂不是死路一条” 他不敢想，要是他没赶来的后果。 姜烟压根就没想这么多，苦笑一声道“托五皇子的福，我这不是平安无事吗只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会搅合在一起，听他们话中的意思，在一起应该很久了，我替我父亲不值得” 是啊，众人都说她的父亲姜卫一声顺遂，娶了身份高贵的娇妻，从小宛如文曲星附身，优渥的家境若说唯一的败笔，那就是生了姜烟这个克星女儿。 姜卫是在姜烟一岁多的时候去世的，他不是被人暗算，也不是死在沙场，却是死在自己女儿亲手喂食的一块豌豆黄上头，还是被噎死的。 姜烟一生下来众人就说她八字硬，不过当时碍于皇太后和姜卫的威名，只敢偷偷议论，等着姜卫一死，她那“小克星”的名头就越穿越涌。 她现在并不记得自己当初是否喂了姜卫一块豌豆黄，只是人人都这样说，那就是吧 她情绪低落，头微微垂着，沉默不语。 赵珩见了，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克制着自己不要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劝慰道“可是你父亲已经去世了，他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的，活着的人远比故去的人更重要，要是你父亲见着你这样子，九泉之下也不会安息的。” 上辈子的姜烟每每受了委屈不敢与皇太后诉苦，毕竟皇太后年纪大了，她总会想若是自己的父亲还活着该有多好，她是见过她的叔父姜显是有多疼自己的堂妹姜绣的若是她的父亲还活着，一定也会把她宠成个小公主。 此情此景之下，她只觉得还好父亲早早去了。 赵珩也知道说再多也无法安慰她，趁着飘絮吵闹之际摸黑将姜烟带出了正院。 一出了正院，姜烟这才彻底放松下去，却依旧是沉默不语。 赵珩也没有说话，只是不远不近跟着她方才她出来的时候就带了飘絮一个人，这宁国公府并不太平，他必须亲自将姜烟送回院子。 姜烟的步子很慢，走了半刻钟才走了一大半的路程，如今虽已是初春时节，微风袅袅，带着几分凉意，若是细细去嗅，还能闻到桃花的香气，可她却没有这个闲情雅致。 她突然开口“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赵珩知道她指的是韶华长公主和姜显，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知道的都道了出来，“韶华长公主应该是真心喜欢宁国公的，自古以来公主养面首乃是常事，更何况还是寡居的公主。” “至于宁国公，对韶华长公主只怕有三分真情就已经不错了他身边虽没有姨娘侍妾，可我却听说他养了房外室，更是时常出入烟花之地，内宅中的女人不知道实情，都羡慕宁国公夫人，可要是论起风流来，宁国公不比别人差。” “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当初宁国公将身边的姨娘侍妾送走，不是为了宁国公夫人，而是为了韶华长公主。” 明眼人都知道，姜显并无真才实学，如今却稳坐正二品的位置，其中的细微末节，略一想就能想明白了。 姜烟脚下的步子一顿，声音比这夜风还要冷上几分，“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姜显大概十年之前就已经将身边的姨娘侍妾远远送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在一起了吗” 她仔细回想，上辈子姜锦得宠之后，姜显很快就升官了，先是升到从一品，接着再是正一品，如今想来，这里面应该也有韶华长公主的功劳。 赵珩沉默不语，他的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 姜烟轻轻笑了一声，笑容中满是鄙夷，“那五皇子能不能帮我找到他们通奸的证据”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怎么敢求赵珩帮忙，她并没有能同赵珩交换条件的砝码，想了想，她道“我知道这件事和五皇子没有关系，帮了我甚至还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不过五皇子放心，事成之后，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她唯一的优势就是又活了一辈子，上辈子的事情她都清楚，特别是那宫闱秘事，她相信有她的“未卜先知”，再加上赵珩的城府，赵珩一定会坐上皇位的。 反正不管是赵珩也好，二皇子赵沛也罢，她都不喜欢，还不如选择一个能帮助自己的。 赵珩看着眼前那个羸弱的背影，最开始他以为她会哭，哪个小姑娘碰到这样的事情不会哭可她倒好，一瞬间的慌乱之后就沉着下来，甚至还想着如何扳倒这两个人，“既然是谈条件，那就要开门见山，不知道你给我开出的是什么条件我要掂量掂量，看值不值得我得罪韶华长公主和宁国公了。” 他实在是很好奇姜烟开出的条件是什么。 姜烟转过身，看着他，一字一顿道“要是我说我活过一世，不知道五皇子可相信” 赵珩眼睛微微一眯。 原来，她也回来了。 他身边的姜烟却毫不知情，压低声音，轻声道“我知道这话说出来五皇子不会相信，可我真的是活了一辈子，上辈子我死之前发生的事情，只要你想知道，我可以都告诉你。” “上辈子是二皇子继承了皇位，你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人人都说你的才能远甚于他百倍我相信，只要我们好好筹划，这皇位一定会是你的。” 她觉得依照着赵珩的狼子野心，“皇位”二字对他一定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不过她也不敢保证，赵珩会相信她的话，毕竟这话听起来挺像是在糊弄人的。 第22章 我想要的只有你 姜烟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说服力一些，想了想更是增了几句，“我记得上辈子你得势之后，给自己的母妃追加了封号，我还记得你母亲的娘家江南白家在京中的铺子远不止我们现在看到的，宜绣坊也是白家的产业。” 这件事，她记得是赵珩权势无二的时候才被人知晓，想想也是，若是一个皇子外家乃是朝中赫赫有名的商贾，会叫人瞧不起的。 原本赵珩是有三分相信的，可听闻这话却变成了九分，宜绣坊当初是他外祖父给他母亲的陪嫁，说是嫁入皇家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多得是，也得有银子傍身，所以将极为有名的宜绣坊给了他母亲，更是将这铺子开到了京城。 这些事情，就连如今的十八都还不知情。 透过月色，姜烟的面色如玉，一张小小的脸上写满了郑重，当然，还有忐忑。 赵珩忽然就笑了，只道“我信你，可若是我对那皇位不在意了我在意还有别的东西，你打算怎么办” 他不在乎皇位 姜烟在皇宫长大，听多了皇子之间为了争夺皇位斗的是你死我活，下意识觉得这话不可信。 可到底是她有求于人，只能顺着赵珩的话往下说，“你说得出的，只要我做得到，一定会答应你。” “好。”赵珩一直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想要的一直都是姜烟啊 两人又走了几步，赵珩便将姜烟送回了院子，见她走进了屋子这才离开。 至于飘絮，一刻钟之后也喜滋滋地回来了，仿佛是战胜的小公鸡似的，骄傲极了，“姑娘，我发现正院的那些人真是欺软怕硬，奴婢抬出韶华长公主来不过是恐吓了她们几句，她们就不敢说话了。” “还有那曾嬷嬷，平日里趾高气昂的，看奴婢恨不得用鼻孔出气，如今也不敢随意卖弄了” 说着说着，她却发现不对劲了，自家姑娘病怏怏的，像是病了似的，不免问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儿，就是有些累了”姜烟勉强笑了笑。 她是累了，不过不是人累，是心累。 躺在床上的时候，她依旧想了很多，睡得也不踏实，迷迷糊糊之中梦到了很多。 似乎梦到了有一次，韶华长公主带着姜锦来慈宁宫请安，她那个时候才七八岁了，慈宁宫有千般好万般好，可小小年纪的女娃儿也是会想念自己的母亲的，千盼万盼总算是将韶华长公主盼来了，没想到韶华长公主的目光还是落在了姜锦身上。 她小心翼翼陪着瓷娃娃一般的妹妹玩耍，一不小心撞翻了茶盏，茶水泼了下来，韶华长公主却慌慌忙忙冲到姜锦跟前，生怕姜锦有个闪失。 可那次，姜锦明明只是打湿了裙角，她的胳膊和手都被烫伤了 小小年纪的她强忍着泪水，倔强的不肯开口诉苦，等到了晚上皇太后帮她洗澡的时候这才发现她烫伤的厉害，夏天天气热，衣裳都已经沾到了伤口上去了 姜烟睡得并不踏实，迷迷糊糊之中也知道自己时候在做梦，可隐约也觉得自己好像落了泪。 翌日一早。 姜烟是被一阵喧嚣声吵醒的，她只觉得脑袋疼的厉害，将红萝叫了进来，“外头在做什么怎么这么吵” 红萝摇摇头，轻声道“奴婢也不知道曾嬷嬷带着人到底是在做什么，好像是在找什么野猫，这宁国公府向来守卫森严，连只鸟儿都飞不进来，哪里就有什么野猫了” 姜烟哑然失笑。 她是知道怎么一回事的，昨晚姜显最开始以为有野猫在，可后来回过神一想，宁国公府里哪里来的什么野猫 不过人没抓到，他们想着能不能确定宁国公府真的有野猫，要不然，只怕他们晚上都睡不踏实了。 毕竟姜显和韶华长公主除了赵珩这个在明处的敌人，还多了一个不知道藏在疙瘩角落里的敌人。 她笑着道“既然曾嬷嬷要抓野猫，那就让她去找好了。” 这野猫最后自然是抓不到的，韶华长公主和姜显只怕是寝食难安了，她更是乐见其成。 曾嬷嬷带着人闹腾了好一通，最后自然是没有抓到什么野猫的。 到了傍晚，姜烟去正院给韶华长公主请安的时候，一向保养得宜的韶华长公主像是老了十岁似的，见到她的时候眼里迸出些许不痛快的神色来，不过这神色一闪而逝，很快就隐匿下去了，“阿烟过来了” “是。”姜烟笑着上前请安，过后才道“母亲看起来脸色不大好，可是昨日太辛苦的缘故” 韶华长公主摆摆手，道“没事。” 她就算是有事，也不会同姜烟说的。 姜烟知道她巴不得自己快点走，却偏偏不想走，只道“母亲还是小心些为好，您毕竟年纪不小了，若是身子难受，亦或者有病，还是早日请太医过来瞧瞧的好，免得到时候小病拖成了大病，那可就麻烦了。” 韶华长公主昨夜本就气的一夜没睡着，一是因为赵珩，更多的却是因为姜显的态度，如今被她这话一激，气的是额头突突直跳。 女人最在乎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年纪和容貌了 她不傻，似乎也知道姜显在外头养了貌美年轻的女子，可是自己年纪大了，又能拿什么同她们争了若是自己还年轻十岁，姜显如何舍得让自己一人出来背负这骂名 她深吸一口气，可这怒气还是压不下去，冷声冷气道“是吗那就有劳你担心了，我不是要人同你说了，你的病尚未大好，闲来没事在院子里好好养着，虽说已经春天了，可外头的天儿还是有些凉的。” “不碍事的，母亲。”姜烟看她气的手紧紧抓着太师椅的扶手，心里是一阵痛快，笑容是更加恭敬，“太医说了，我这病也要多动，所以我想着不如多来瞧瞧母亲，顺便也可以强身健体，母亲您说了” 第23章 爱拼才会赢 韶华长公主气的心里像是猫爪子在挠似的，一下又一下，气的心肝直颤，这火气是蹭蹭往上涨，当即也就按捺不住了，冷冷道“我看不必了。” 当气氛顿时就有些尴尬，什么两个女儿都是一样的，之前是她怠慢了姜烟这话都变成了笑话。 姜烟似笑非笑看着她。 后来还是曾嬷嬷看不下去了，腆着脸出来打圆场，“大姑娘见谅，这几日韶华长公主身子不舒服了” 姜烟笑着打断了她的话，脸上半点生气的神色都没有，“既然母亲不想看到我，那我不来就是了。” 话毕，她转身就走。 她心里明白，这世上向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韶华长公主突然对她这么好，一定是事出有因，既然这样，那韶华长公主过不了几日就要找她求和。 曾嬷嬷想要追出去，韶华长公主冷声道“她要去就让她去，给她几分颜色，她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曾嬷嬷便不好再说什么，又带着人下去找野猫了。 其实这种事也是无用功，宁国公府向来规矩森严，到处都是丫鬟婆子，有没有见到野猫是一问就知道了，韶华长公主不过是不安心罢了。 越是这般，越是说明他们之间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姜烟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几日倒是闲着没有去给韶华长公主请安，不过京城中依旧是事情不断，几位皇子年纪都大了，先前是因为国家战乱不断，没有娶妻，起码明面上皇上给的是这个理由，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宫里头的人都心知肚明。 皇上这皇位来之不易，患得患失，总觉得天底下人人都盯着那皇位，连自己儿子也防备起来，想着儿子若是娶妻之后增添了助力，若是心怀不轨怎么办像二皇子那种年纪大了，也不过封了身份不显的侧妃而已。 可是如今，几位皇子年纪却是拖不下去了。 只是皇子选妃不是这么简单的，侧妃还好些，替皇子选正妃却是叫皇上头疼的，替儿子娶了身份高的，皇上担心他们会把持朝纲，替儿子娶了身份低的，皇上又担心她们配不上自己儿子，这儿子不管怎么说都是亲生的，好歹还是有感情的。 一时间皇上打的是什么主意，众人都是摸不透了。 不过不少人还是削尖了脑袋想往那荣华富贵堆里凑了，这些人想的清楚明白，就算是皇子日后没能继承大统，只要安安份份、老老实实的，一辈子的富贵却是不会愁的。 韶华长公主也是其中一个，不过相比于他们，韶华长公主还是有大志向的。 姜烟今日更是听说韶华长公主亲自进宫了，上辈子和这辈子有太多事情不一样了，她记得上辈子的韶华长公主并没进宫，如今她大概也能想得到韶华长公主在筹划什么。 她在替自己找寻一个后台，一个赵珩不敢动的后台。 此时此刻，韶华长公主坐在坤宁宫是忐忑不安，她今日心里没什么谱，因为她今日要和邱皇后说的是想要将姜锦嫁给二皇子为妻 原先她一直记得姜显与他说的话，不能争不能抢，只有韬光养晦，抓住时机的人才能成就大业。 可如今她等不下去了，她想将姜锦嫁给了二皇子，到时候等着自己的女儿成了太子妃，成了皇后，就算是赵珩想把这件事情闹开，也得看看皇家的颜面，所以这才走了这么一趟。 邱皇后对自己这个看似温顺懂事，实则嚣张跋扈的小姑子是没什么好感的，反倒是多了几分讨好。 邱皇后皇后是皇太后的儿媳妇不假，可皇上并不是皇太后的亲生儿子，所以对于自己这个婆婆，她是带着三分讨好，特别是如今皇太后的一言一行都能涉及到立储之事，她更要多加小心了，连带着对韶华长公主都客气了不少。 所以说现在就连这后宫妃嫔给她请安，也被她晾在一旁不见，来见了韶华长公主。 邱皇后是生了一张端庄大度的脸，容貌虽不出挑，可看起来却是极有气度，大气极了，往往这种长相并不得男人的喜欢，所以她就算是六宫之主，每个月皇上来坤宁宫的次数也是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邱皇后一看到韶华长公主，还不等她请安便笑着道“韶华如何过来了不是说病了吗还有阿烟阿烟这孩子的病好些了没若不是宫里事情多，本宫都想要出宫去瞧瞧她” 阿烟阿烟又是阿烟 韶华长公主现在一听到姜烟的名字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只觉得姜烟就是来找她讨债的，她没死在赵珩手上，迟早也会死在姜烟手上的。 可如今，她有求于人，脸上半点不耐烦的神色都不敢表露出来，“皇后娘娘客气了，阿烟福薄，经不起皇后娘娘这般挂记我今日进宫实则是有要事，我听说皇兄有心想要给几位皇子选妃，不知道皇后娘娘可是属意于阿烟” 她一向是个很直接的性子，因为她对自己足够自信。 邱皇后也不藏着掖着，如今她想要替二皇子赵沛求娶姜烟的事情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点点头道“阿烟和二皇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还记得小时候阿烟被接到慈宁宫的时候，小小的一个人儿，瘦的猫儿似的，二皇子那个时候见到了就说要好好保护妹妹。” “本宫生的儿子，他是个什么性子，本宫心里清楚，为人极其良善，若是娶了阿烟，一定会一辈子好好对她的，韶华，你说了” 她想要说服韶华长公主，若是能够说服韶华长公主，兴许皇太后那边能够简单说通些。 韶华长公主脸色微微变了，往前凑了凑，低声道“可是皇后娘娘应该知道，太后娘娘并不同意这门亲事，太后娘娘在宫里头爬摸滚打了大半辈子，知道宫里头女人的日子有多难，她不会愿意把阿烟嫁到宫里头来的这一点，皇后娘娘应该比我更清楚” 第24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深宫之内的日子有多难熬，没有人比邱皇后更清楚了，得宠还好，若是不得宠，像她这样的不仅要料理六宫琐事，替自己的丈夫照顾孩子，还要防止原本属于自己儿子的东西被抢走，更是夜夜独守空闺。 可是作为一个母亲，作为一个女人，她又没有选择，“太后娘娘的心思，本宫自然知道，只是阿烟是本宫认定的儿媳妇，就算是太后娘娘不答应，本宫也要试一试，长公主觉得了” 对于自己这位嫂子，韶华长公主一向都是佩服的，众人都说她温婉贤淑，其实韶华长公主是知道她的真面目的，如今也就开门见山道“我自然觉得皇后娘娘所言不会错，只是您何必闹得太后娘娘不痛快” 她浅笑一声，略有些忐忑道“皇后娘娘所替二皇子谋划的不是阿烟这个媳妇，而是太子之位，皇后娘娘无非是想求得太后娘娘的支持，皇上虽说并非太后娘娘所出，可这么多年却是极为敬重太后娘娘的，可我觉得，锦姐儿名义上也是太后娘娘外孙女的” 这话若是再说多，那就没意思了。 邱皇后笑了一声，笑容中带着几分不屑，外孙女这姜锦算是皇太后哪门子的外孙女就连韶华长公主也不过是皇太后的养女了，这韶华长公主过了几天好日子，只怕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邱皇后不动声色道“锦姐儿是个好的，可要是本宫没记错的话，锦姐儿如何才十二岁了，二皇子已经十九了，两人之间差了七八岁，年纪差的太大了” 况且如今姜烟和皇太后之间的情分早已不是韶华长公主想的那么简单，韶华长公主被接到皇太后身边的时候，就相当于身边养了个玩意儿，那个时候皇太后更是要料理后宫琐事，身边还有先皇。 但是如今，皇太后身边只有姜烟了，姜烟对皇太后而言就像是寄托，姜烟的衣食住行，皇太后可都是要插手的。 韶华长公主早就料想到这一点，瞅了瞅邱皇后的脸色，见她脸上并无不快，才继续道“他们两人之间的年纪是差了点，可二皇子对锦姐儿是极好的，况且女子十三四岁出嫁，京城之中也不是没有的” 这人，真是一点眼见力都没有 邱皇后淡淡打断了她的话，“长公主这话还是别说了，要是传出去，若是二皇子落下一个贪恋娈童的名声，只怕就不好了” 韶华长公主果然不敢再提，邱皇后的意思已经是十分明显。 邱皇后又和她说了些旁的有的没的，无非就是韶华长公主前几日的生辰宴办的如何，还有就是皇太后最近身子好像不大好之类的话韶华长公主没说几句，便找了个借口回去了，连慈宁宫都没来得及去一趟。 邱皇后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摇摇头真是个蠢的她要是多在皇太后身上费些心，皇太后又怎么会如此偏宠姜烟了 韶华长公主灰溜溜回宁国公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姜烟耳朵里，她听闻这话的时候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她就知道邱皇后是不会答应的 而她更知道，韶华长公主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她细细交代着飘絮，“只怕这几日韶华长公主还是要经常出去的，你还是派人盯着二门处，若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告诉我一声”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听闻窗户“砰砰砰”被敲了三声。 赵珩来了。 这是她和赵珩之间约定的暗号，如今只淡淡道“你们先下去吧。” 她如今也不在乎什么男女大防了，她身体里装的是个将近三十岁的芯子，不会与一个毛娃娃之间有什么的。 而她，也不相信赵珩会这么重口味，会对她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按照真实年纪来算，赵珩都可以喊她姑姑了。 飘絮带着人就下去了。 赵珩很快进来了，他今日穿着玄色直裰，面容略有些憔悴，眼睑下有些青紫，可还是身姿挺拔，只道“我果然查到了些什么，你可记得你父亲身边曾有个老嬷嬷” 这几日光是找寻并说服当初身边的心腹就已经让他花费了不少力气，去查韶华长公主和宁国公之间的龌蹉，更是让他应接不暇。 姜烟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记得，那嬷嬷姓聂，长了一张圆圆的脸盘子，很爱干净，我听外祖母说过当初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是她在照顾我，后来不知道为何她离开了宁国公府，外祖母不放心我，这才把我接进宫去的。” 当初她年纪太小，很多事情记不太清楚，可聂嬷嬷的模样，模模糊糊的还记得几分。 赵珩也不见外，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可一嗅，却还是茉莉香片，原本是眉头一皱的，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是喝了一口，才道“当初这个聂嬷嬷走的蹊跷，她是照顾着你父亲长大的老嬷嬷，当初因为京城那些不堪入目的传言，宁国公老夫人对你也是不冷不淡的，都是那位聂嬷嬷照顾你，众人都说她疼你疼到了骨子里。” “要说她家中要是有亲眷，回乡养老也是人之常情，可她是孤儿，家中也并没有子侄，如今虽说住在保定，可每年到了你父亲的生辰和忌日都会来京城祭拜，却从未有一次来看过你而且她离开宁国公府之前，曾气势汹汹去见过韶华长公主一面，有人听到他们两人在争执些什么” 他也不是没派人去探这位聂嬷嬷的口风，可这位聂嬷嬷纵然是年纪大了，却是极有风骨，不管是重金许诺也好，还是软磨硬泡也罢，都是不肯说一个字，“我的人和她说起你的时候，她很是关心，说要接她来京城瞧一瞧，她也不肯，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你可以利用这件事试一试韶华长公主。” “至于聂嬷嬷那边，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她来京城的” 第25章 狗腿子 赵珩的声音不急不缓，给姜烟带来了一种信任的感觉，当然，姜烟把这种感觉归咎于赵珩的实力依照着赵珩上辈子的实力，他想做什么没有做不成的。 姜烟想了想道“既然聂嬷嬷是抚养我父亲长大的嬷嬷，按理说情分不一般，可她为何会丢下我走了” 因为这件事，皇太后还颇有微词，不过没有当着她的面说什么，和下人们说起过，叫她偷偷听到了。 “可我打听到，这个聂嬷嬷很疼爱你的父亲，皇帝疼长子，百姓爱幺儿，老宁国公和你祖母也不例外，聂嬷嬷极心疼你父亲，她原本是有个儿子的，被丈夫休了之后儿子也被继母折腾死了，她从小就把你父亲当成亲生儿子，后来你父亲更是帮她报了杀子之仇。”这点消息，赵珩还是打听得到的，他和姜烟想的一样，只觉得这件事有隐情，“我知道你替你父亲不值，可前提是不能伤害自己。” “如今韶华长公主和宁国公姜卫在宁国公府是说一不二，你要小心才是。” 他很担心姜烟，他太了解姜烟的性子了，太怕太冲动，不过他暗中派人盯着姜烟，怕他有什么闪失，要不然那一次姜烟偷听韶华长公主说话的事情也不会那么快知道。 当然，这些事情他是不会告诉姜烟的。 姜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若换成了上辈子，她知道了这些事一定会不管不顾冲到韶华长公主面前质问她，从而处于劣势。 如今，她要不声不响替自己报仇，“你放心，我都知道的谢谢你了。” 赵珩难得从她嘴里听到一声谢，又喝了一口茉莉香片，淡淡开口“你说你上辈子活到二十几岁，那上辈子的我了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他很想知道。 姜烟愣了一下，如今是她有求于人，总不能说上辈子的赵珩无恶不作 不行，万一赵珩一怒之下不帮她怎么办 她斟酌了片刻，只道“上辈子你被封为了摄政王，权势无二，甚至连皇上都要看你的脸色行事，你也替老百姓做了很多好事，四川一带匪寇多年作乱，是你带着人去平定了叛乱，还有福建一带的倭寇，也是你铲除了他们” 就算是她上辈子讨厌赵珩，可赵珩的功劳是不能抹去的。 这些事，赵珩都记得，点点头，等她说完了朝堂上的事情，才摸着下巴道“那你了你觉得上辈子的我怎么样” 他最在乎的就是姜烟的看法。 姜烟干笑了两声，还是决定当一回狗腿子，毕竟认清当下的形势才是最重要的，“我当然也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了。” “真的”赵珩是一万个不相信，上辈子姜烟没少梗着脖子同他吵。 姜烟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莫名有些心虚，声音也低了下去，“当然是真的了，你是不知道上辈子你得势之后，京城中不少姑娘都想要嫁给你，可你心里只有天下百姓和大庆朝，根本装不下儿女私情。” 这当然是假的了 上辈子想嫁给赵珩的姑娘不少，可更多忠贞之臣却说赵珩是因为作恶太多，老天爷看不下去，所以才导致他将近而立之年仍旧是孑然一身。 赵珩笑了一声，是似笑非笑的，看了姜烟片刻，正当姜烟想着自己这话是不是太假了，要不然再说些他不好的时候，赵珩却站起来到“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你小心些，若是碰到什么情况不要硬撑着，什么东西都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姜烟点点头，送走了他。 到了第二日，姜烟则去了正院，韶华长公主依旧是四个字病了，不见。 姜烟笑着对门口的丫鬟说“我有正事儿，若是耽搁了正事儿，你确定你对韶华长公主能有所交代” 只怕韶华长公主说不见她，是一早就吩咐好了的。 半刻钟之后，她才进去。 韶华长公主是真的病了，平日里保养得宜的她像是老了十岁似的，眼睑下一片青紫，面容憔悴，嘴角还起了个燎泡太着急的缘故。 见到姜烟，厌弃的神色她也不敢表现的太过于明显，只不冷不热道“你有什么要紧事儿” 姜烟福了福身子，轻声道“我想要与母亲说的是，原先我住在慈宁宫，身边的琐事都有吴嬷嬷打理。” “可如今回来了宁国公府，院子里连个管事妈妈都没有，所以想找母亲求一个管事妈妈，红萝几个虽说是从宫里出来的，处理妥帖，可到底年纪还是太轻了些。”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了 韶华长公主微微颔首，道“明儿我就要曾嬷嬷替你送一个管事嬷嬷过去。” “不，母亲，我想要的是聂嬷嬷。”说这话的时候，姜烟一直注意着韶华长公主的面容，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来。 韶华长公主最开始是茫然，显然没想到谁是聂嬷嬷，后来还是曾嬷嬷覆在她耳畔说了什么，她面色倏地大变，坐直了身子，道“聂嬷嬷你如何知道聂嬷嬷的” 姜烟微微笑着，一双眼睛是清澈见底，“聂嬷嬷是伺候父亲的老人儿，又是看着我出生的，十几岁的时候就来了宁国公府，做事妥帖，我想我身边的管事嬷嬷是她最合适了，母亲觉得如何” 韶华长公主面上带着几分慌乱，想了不想就直接拒绝，“不成，当初你父亲去世的时候聂嬷嬷将近四十，如今都五十多了，哪里能照顾你” 见着姜烟站在那里不说话，她也意识到自己这个女儿不是任由着她拿捏的，语气放缓了些，“阿烟乖，不要耍小性子，聂嬷嬷在宁国公府大半辈子，如今回乡养老，到了该享福的时候，咱们将她请回来，旁人会说咱们宁国公府待人刻薄。” “更何况，你想要聂嬷嬷回来，聂嬷嬷也不一定愿意回来的” 这话就说到了关键之处了，姜烟不解道“为什么难道聂嬷嬷不喜欢我不疼我吗” 第26章 他，是谁？ 韶华长公主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当初聂嬷嬷是怎么走的，她比谁都清楚。 曾嬷嬷笑着解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聂嬷嬷瞧着是个好的，可谁知道她是个什么德行大爷在世的时候，她是疼大姑娘，可大爷一走，她就像是个变了个人似的，还不是瞧着大姑娘是个姑娘家的，不能继承国公爷的位置” “大姑娘你年纪小，可莫要被人三言两语挑唆了就轻信了别人的话，姑娘想要管事嬷嬷，奴婢帮你找一个妥帖的就是了。” 这话和姜烟听到的相差甚远，她顿时有些明白为何曾嬷嬷为何在韶华长公主能够圣宠不衰了，就凭着这份本事，想不讨主子喜欢就难。 她更不敢让曾嬷嬷帮她找一个管事嬷嬷过来，谁知道送过来的到底是谁的人，“谢谢曾嬷嬷，这倒是不必了，原本我也就是听说聂嬷嬷是父亲身边的老人，所以想请她回来的。” 她的言外之意很明白，她想的是父亲姜卫，而不是需要一个嬷嬷。 说完这话，她便落寞地走了。 韶华长公主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等她走了好久，这才回过神来，呢喃道“曾嬷嬷，我总觉得她知道了些什么” 曾嬷嬷心里一个咯噔，“不会的。” 她话还没说完，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宁国公府中并没有什么野猫，也就是说那日听到宁国公姜显和韶华长公主说话的可能是个人了，这人，谁也不敢保证是不是姜烟 她越想越怕，道“奴婢觉得应该是不会的，当初聂嬷嬷走的时候，就连老夫人都没有起疑心，还说大爷那个时候尸骨未寒，要是她走了，以后就再也别回来了从那之后，老夫人跟前不仅没人敢提起大爷，也没人敢提起这个背信弃主的聂嬷嬷” 韶华长公主微微颔首，低声道“但愿吧。” 叫韶华长公主主仆没有想到的是，赵珩三日之后就将聂嬷嬷请来了京城，他做事一向是很有手段，蛇打七寸，他猜测聂嬷嬷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姜烟的，亲自去了保定一趟，旁的也没说，多的也没做，只说了姜烟前些日子落水一事，说姜烟病了。 不过是就听了这些话，聂嬷嬷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提着个包袱就上了马车。 可到了宁国公府门口，聂嬷嬷又忍不住迟疑了，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咬牙就禀了门房。 姜烟听到聂嬷嬷来的消息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她在正厅见到聂嬷嬷的时候，却有些意外了。 聂嬷嬷如今已经年逾五十，却是看起来精神抖擞，身上穿着一件靛蓝色的褙子，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脊背挺的笔直笔直，看起来严肃极了。 可却在见到姜烟的时候，聂嬷嬷眼眶倏地红了，当即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大姐儿” 这世上谁对你真心，谁对你假意，是一眼就看得出来的，聂嬷嬷疼她，姜烟从她的眼神中能看的出来。 姜烟觉得心头一暖，明明她对聂嬷嬷早已没了印象，却觉得很是熟悉，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嬷嬷，您来了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可还受得住” “受得住我一个糙老婆子，有什么受不住的”聂嬷嬷从上到下打量着姜烟，恨不得连她的头发丝都没有放过，最后眼神才落到她那张与姜卫生的极为相似的一张脸上，轻声道“倒是大姐儿你受委屈了，我都听那位爷说了” 赵珩什么都说了，邱皇后想要把姜烟当成棋子，韶华长公主把姜烟当做弃子她的姐儿这么好，怎么落到这样的境地 “没事儿的，嬷嬷您看，我这不是好得很吗”姜烟见着聂嬷嬷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一个劲儿安慰她。 等着主仆两人絮叨了好一会儿，聂嬷嬷用过了午饭，姜烟陪着她去了原来姜卫的书房。 姜卫喜静，当初他在外院的时候虽有书房，内院也是有自己的书房的，只是这书房并不在正院，而是在花园的西边，这地方偏僻，所以姜卫去世后，这地方也空着。 原来多好的一地方啊，绿意盎然，处处都显露出姜卫的心思来，可如今却是处处都落着灰，一片灰败之色。 聂嬷嬷在里头走了一圈，末了只长长叹了一口气，“当初国公爷在世的时候最喜欢抱着姐儿在廊下，奴婢记得当时国公爷还在廊下给您养了两只鹦哥儿了，每次一逗弄着那两只鹦哥儿喊姑娘好，您就咯吱咯吱直笑。” 她记得很清楚，国公爷喜静，却为了姑娘养了两只闹腾的鹦哥儿；国公爷喜欢干净，每次任由着姑娘在自己衣裳上沾着口水旁人都是国公爷是被姑娘克死的，说国公爷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生下了姜烟这个女儿，可她知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姜烟的眼神落在廊下，似乎看到一个俊朗的年轻人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轻声道“父亲去世之后，那两只鹦哥儿了” “死了。”聂嬷嬷苦笑一声，无奈道“那个时候，宁国公府就像是天塌下来了似的，哪里还有人去顾着那两只鹦哥儿” 就凭着这一句话，姜烟就知道韶华长公主是不爱父亲的，要是爱的话，会将他视若珍宝的东西好好照看起来。 有些话姜烟原本是打算是过些日子再说的，可如今见着聂嬷嬷这样子，猜测当初她突然离开宁国公府怕是有隐情的，斟酌开口“嬷嬷，我有些事情想告诉您” 她将韶华长公主与姜显的事情说了出来，将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她不确定这两人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无法下判断，“这件事我并不敢告诉别人，只能告诉嬷嬷您了，千方百计将您请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寡居的公主再嫁不是什么稀奇事，外祖母也和她提过几次，她都不愿意，如今和自己的小叔子搅在一起，这话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聂嬷嬷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并不算是十分意外，却是问了一句与她问题毫不相关的人，“前几日请奴婢过来的那位爷，是不是也知道这件事他，是谁” 第27章 当年往事 聂嬷嬷之所以当初能被宁国公老夫人一眼瞧中就给姜卫当乳娘，也是有过人的本事的，她听赵珩说了姜烟身子不好，心里着急只是其一，可她却知道有皇太后护着，姜烟到底出不了什么大事儿。 她在意的是，赵珩言语之间似乎知道韶华长公主不大对劲所以这才要想进京来看一看，他们家姑娘年纪轻轻的，若是被有心人蒙蔽了，或者有人将这等丑事宣扬出去，那该如何是好 姜烟似乎没想到赵珩会亲自去保定一趟，不解道“嬷嬷口中说的那个人是谁“ 聂嬷嬷瞧她一脸不知情的样子，心中更是担心，暗道她果然是个单纯无害的，和她父亲一样，只是好人不长命，坏人祸害千年啊，“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生的极好，一去保定引着不少姑娘纷纷驻足，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哥儿，对了，他左边眉尾处有一颗淡淡的小痣。” 听了这一点，姜烟就知道了这人是赵珩。 聂嬷嬷瞧她表情，知道她已经猜到那人是谁了，不动声色道“姐儿，那人是谁他似乎也知道韶华长公主的事情” “嬷嬷看样子也是知情的。”姜烟是一点都没瞒着聂嬷嬷，将那日她偷听韶华长公主和姜显的事情道了出来，末了更是道“若不是五皇子过来，只怕我已经死了好几回了，韶华长公主也好，还是姜显也罢，都不是心慈手软的，就算我是宁国公府的姑娘，就算我有皇太后照顾，知道他们的事情，只怕也凶多吉少。” 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忙道“我晓得，对嬷嬷而言，五皇子毕竟只是一个外人，嬷嬷不用要担心他会把这件事宣扬出去，我已经答应他一个条件了” “姑娘家家的怎么能随便答应旁人的条件更何况他虽说是皇子，身份尊贵，可宫里头长大的人，哪里有简单的”聂嬷嬷是见惯了人心险恶，自从姜卫英早逝之后，她更是处处小心，“姑娘年纪小可莫要被人蒙蔽了去，我在保定也时刻关注着京城的事儿，说是皇后娘娘有心替二皇子求娶姑娘，这宫里头水深，姑娘可别淌这趟浑水。” “至于那位五皇子，虽说生母早逝，可是却不是个缺银钱的，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怕吹捧的人多了，也就生出不一样的心思来，只怕想将姑娘娶进门也去争一争那太子之位，姑娘年纪小，可莫要成为了别人的垫脚石。” 姜烟有些无语了，可偏偏他活了一辈子的事情不好再与聂嬷嬷说，转而却是撇开了话题，“嬷嬷咱们不说这些韶华长公主那边的事情，您可是一早就知道了” 她就知道当初聂嬷嬷突然离开宁国公府不正常。 聂嬷嬷迟疑片刻，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说是知道，也不算是完全知道，可奴婢确实猜到了一些。” “那个时候你父亲死的不明不白，众人都说你是天煞孤星，出生不久便克死了你父亲。可奴婢却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要是奴婢没记错的话，当时姐儿你父亲吃的是一块豌豆黄，你父亲噎死了。” “你父亲不是那种没吃过苦头的人，小的时候被老宁国公丢到军营里历练过几年，这生肉都吃过，如何会被一块豌豆黄噎死了那个时候我便与老夫人说了，要去彻查这件事，可大夫都说你父亲是被噎死的，老夫人年纪大了伤心欲绝，也没有去管这件事，都是韶华长公主去操持着这件事，韶华长公主言之凿凿，奴婢也不好再说什么。” “等到你父亲棺木下葬的前一晚，奴婢伤心欲绝睡不着啊，一个人偷偷去看你父亲，却听到有人说话，那人就是韶华长公主和你二叔。” “韶华长公主的意思是要放火把那尸首给烧了，多狠毒的女人啊，他们成亲几年，就算是夫妻不恩爱，可到底也同床共枕这么些日子，如何就舍得让你父亲挫骨扬灰” “后来奴婢见着你二叔抱着她，让她不要冲动，两人抱在一起，极其暧昧奴婢知道不能出声，可你二叔向来谨慎，生怕有人在屋子里听到韶华长公主那番话，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发现了奴婢。” “韶华长公主那个时候便想杀了奴婢，可奴婢却道，你父亲刚死，紧接着又死了个人，也太过于蹊跷了些，韶华长公主却如此不要脸，以你威胁奴婢，说让奴婢走的远远的，否则你的性命就保不住了。” “那个时候太后娘娘便想将你接进宫里去，可老夫人却不愿意，我答应你母亲说奴婢离开可以，只是得把你送到宫里头去，后来奴婢见了老夫人一趟，总算是劝住了老夫人，您这才能进宫。” “奴婢太清楚韶华长公主是一个什么性子的人了，奴婢若是真回了保定，只怕不出三日，就没命了。” “奴婢哄骗她说自己已经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旁人，韶华长公主最好祝奴婢长命百岁，若是奴婢无故身亡，就会有人把消息送到老夫人跟前去的，所以奴婢这才平平安安活了这么些年，可奴婢也知道，韶华长公主一直派人守着在了” 说着，聂嬷嬷的眼眶又红了，擦了把眼泪道“奴婢想着你在宫里头长大，该不会出什么事情的，想着你父亲已经死了，那些龌龊事我也懒得管了，你是你父亲的命根子，你父亲已经死了，奴婢一定要帮他守住你。” 这也是她每年来京城却不敢看一看姜烟的原因，她怕啊，怕自己的贪心害了姜烟的性命。 她是女人，女人看女人是最准的，当初她曾在韶华长公主的眼睛里看到了倾慕与悸动，却没想到这两人胆子这么大，韶华长公主不是正儿八经的嫡出公主，姜显虽贵为宁国公，可若是事情闹开了，他的名声保不住，宁国公府百年的名声一样保不住。 姜烟微微一愣，抬起头看着聂嬷嬷，轻声道“那依嬷嬷所言，当初我父亲的死也是极有蹊跷” 若是没有蹊跷，韶华长公主也不会急着毁尸灭迹了。 第28章 我喜欢她 聂嬷嬷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件事奴婢觉着告诉太后娘娘，奴婢年纪大了，过几日就要回保定了，姐儿一个人在宁国公府，奴婢实在是不放心，这事儿得告诉太后娘娘一声，太后娘娘虽不是您的亲祖母，却是个极好的人，您可以信任她。” 当初她就听闻过皇太后的贤名。 姜烟却不愿因为这点小事去叨扰外祖母，可也不愿意让聂嬷嬷这个老人家跟着自己担心，嘴上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心里却想着与赵珩商量商量这事儿。 对了，赵珩亲自去请了聂嬷嬷过来，她得谢谢赵珩一声。 至于聂嬷嬷，这几日自然是不能留在宁国公府的，韶华长公主疑心极重，结合前几日的事情看，只怕已经怀疑到自己身上了姜烟心里想的明白，所以要红萝送聂嬷嬷去天香楼住着。 天香楼是京城最好的酒楼，平日里来往多是达官显贵，韶华长公主不敢做什么的。 可聂嬷嬷却不愿意奴婢既然敢来京城，就来的堂堂正正，奴婢不做亏心事，有什么怕的若真的要怕，也不是该奴婢怕。 所以，姜烟便将聂嬷嬷留在了自己院子里。 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没有瞒着韶华长公主，韶华长公主很快就知道聂嬷嬷来的消息，她很怕，她怕聂嬷嬷留在姜烟身边当管事嬷嬷，更怕聂嬷嬷将当年的事情告诉了姜烟，亦或者老夫人。 这人嘛，都是贪恋富贵的。 韶华长公主派人去请了聂嬷嬷几次，可聂嬷嬷都避而不见，安心陪着姜烟，说了很多姜烟小时候的事情，也说了姜卫小时候的事情。 可这样一来，赵珩过来就不大方便了。 红萝等人是极妥帖的，可到底年纪小，很多时候都是被姜烟支开的，但是聂嬷嬷来了，那就不一样了，她怕韶华长公主对姜烟不利，姜烟身边片刻都离不得人。 姜烟好不容易将消息递给了二门的婆子，这二门有个婆子是赵珩的人，可这几日赵珩一直找不到机会过来与她商议“要事”。 姜烟听到窗外有人叩了窗户三下，知道是赵珩来了，借口想喝燕窝粥，这才将飘絮打发下去。 赵珩很快就进来了。 几日没见，姜烟似乎被聂嬷嬷养的好一些了，原本消瘦的脸圆润了些，她懒懒坐在炕上，身上穿着一件七成新的玫瑰色褙子，衬得她面色如玉，嘴巴红嘟嘟的，看着叫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赵珩如今虽十六七岁，可他的芯子里装的却是个将近三十的男子，有些方面还是需要的，特别是如今他身边大多都是些纨绔，名伶儿、瘦马、花魁是花样百出，他嫌那些人脏，梦里梦到了姜烟，都是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姜烟却是浑然不知，只当自己跟前站着的是个十几岁的小毛孩子了，拿出长辈的架势有他道了谢，最后更是长话短说，“我听聂嬷嬷的意思，我父亲当年的死就有所蹊跷，只是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想要再查怕是无从下手。” “这件事并不难。”赵珩仍是胜券在握，道“我有办法。” 姜烟却是不大信，将信将疑，“你能有什么办法” “你这是不信我”赵珩看着她，淡淡一笑。 姜烟见识过他的本事和手段，可如今他到底才只有十六七岁，迟疑道“也不是不相信，只是这件事都过去了十几年，韶华长公主不提也罢，姜显却是个心思缜密的，当年聂嬷嬷都没能查出些什么来，更别说现在了” 赵珩看着她的眼睛，平静道“那要是我能替你父亲与你报仇，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姜烟么多想，点了点头，可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放心，你做得到的。” 姜烟却想着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十有八九赵珩是做不到的，所以也就没有多问了。 这赵珩正欲离开的时候，谁料想聂嬷嬷却端着燕窝粥推门而入。 顿时，三人面面相觑。 聂嬷嬷更是迟疑，她是老人家，保守的很，总觉得姑娘家和男子多说几句话已经是不妥当，更别说如今天儿已经黑了，这姑娘房里还有个男子 相处下来几日，姜烟是见识过聂嬷嬷的性子的，三言两语离不开“姑娘家要自爱”之类的话，她知道，聂嬷嬷还是对赵珩知道太多事情有所介怀，如今她硬着头皮道“聂嬷嬷，这位是五皇子，你们之前应该是见过的” 赵珩微微点头，喊了一声聂嬷嬷。 聂嬷嬷是面沉如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将燕窝粥放到了桌上，这才冷冷道“姐儿年纪小，从小又没有母亲在身边教导，奴婢不怪您，只是您身边的丫鬟却没能发觉此事，一个不漏，那都要罚的。” 说着，她更是道“姐儿，时候不早了，喝了燕窝粥就早些歇着。” 赵珩知道她老人家这是在下逐客令，便走了。 可赵珩刚走出门，身后便传来了聂嬷嬷的声音，“五皇子，请您留步。” 赵珩扭头一看，聂嬷嬷也出来了。 聂嬷嬷走到他跟前，轻声道“五皇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赵珩自然是答应了。 宁国公府里，聂嬷嬷比赵珩熟悉，她指了指，示意赵珩与她去姜烟院子旁的一个小花园子说话。 小花园子里有一个凉亭，这小花园子当年是姜卫专程为姜烟造的，原本在姜卫的计划中，这小花园子是该一点点扩大，他的闺女配得上这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只可惜，后来这小花园子不仅没有扩大，更是萧条无比。 如今已是春日，可小花园子里头只开了零零散散几株迎春花。 落座之后，聂嬷嬷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道“奴婢是个老婆子，原本见到五皇子一面就已是荣幸之至，可奴婢却还是想和五皇子说几句话姐儿年纪轻轻没了父亲，母亲不喜，身世坎坷，她配不上五皇子。” “奴婢不知道五皇子存的是什么心思，可若是想要争一争那太子之位，这京城之中多得是姑娘，姐儿空有一个郡主的名头，纵然得太后娘娘喜欢，可太后娘娘如今年纪也大了，说句不怕掉脑袋的话，也不知道还有几年活头” “等着太后娘娘仙逝之后，姐儿就什么都不是了还请五皇子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看在宁国公府的面子上，能不能放过她” 放过她 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珩听这位老嬷嬷的话，听的太阳穴是一跳一跳的，偏偏聂嬷嬷乃是姜烟父亲的乳娘，算是他的长辈。 他耐着性子道“嬷嬷话中的意思，我有些听不懂了嬷嬷可是觉得我接近阿烟乃是有所企图” 他笑了，上辈子他无争夺皇位的心思，这辈子他为了姜烟想要争一争，可他赵珩从未想过要去依靠女人谋划什么，他生平最瞧不起的也就是这种男人了。 夜色昏暗，借着月色，聂嬷嬷看着赵珩那张脸，心道若是自己再年轻几十岁，说不准也会心动，姐儿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不怪她，“五皇子是个聪明人，奴婢这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奴婢在宁国公府统共住不到几日，若是再发现五皇子有越矩之处，奴婢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不要，也会进宫见一见皇上和太后娘娘的。” 赵珩这才完完全全听懂了。 上辈子他没有娶妻，身边也没有侍妾姨娘，对男女一事上向来想的简单，只想着自己想姜烟了就来找她，如今被聂嬷嬷一提醒，也就懂了姜烟是姑娘家，得顾及名声的。 他正色道“嬷嬷此言差矣，之前的事情是我想的不周到，这我承认，可我从未想过靠阿烟去争那太子之位。” “我喜欢她，我想要娶她为妻，我帮她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她想要做的事情，我帮她做，她做不到的事情，我也帮她做，那些得罪过她、欺负过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会将他们挫骨扬灰，只要阿烟高兴就好。” 哪怕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他也在所不惜，反正为了姜烟，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 第29章 我要娶她（改） 喜欢想要娶姜烟为妻 聂嬷嬷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知道这年轻人的喜欢有不值钱，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又会喜欢上那个，谁知道有多久的热情 聂嬷嬷低头笑了一声，轻声道“五皇子喜欢姐儿那您倒是与奴婢这老婆子说说，您能喜欢她几日三日还是五日亦或者三年还是五年您口口声声说要娶她，可您能保证一辈子不纳侧妃，不纳妾吗您能保证等她年老色衰时，还能这样护着她吗如果您做不到，那就别在奴婢跟前谈什么喜欢，奴婢不信。” 她一辈子坎坷，儿子半岁的时候夭折去世，当初那个口口声声说一辈子会护着他的男人，在她怀有身孕的时候就纳妾了，儿子去世后，她来宁国公府中当乳娘，月例银子颇为丰厚，那个男人几次三番找她拿银子去养拿小妾，后来还是姜卫出面这才让他们合离的。 所以，对于男人的话，特别是毛头小伙子的话，聂嬷嬷一向都是不信的，“更何况，我五皇子要是喜欢姐儿，就该替她考虑，要是叫人看到五皇子出入姐儿的院子，五皇子可曾想过她的名声” “好，就算是退一万步说，事发之后五皇子会娶了姐儿，可以后她出去也会被人指指点点的，这些，五皇子都想过没有” 赵珩一个大男人，哪里想得到这么多如今被聂嬷嬷这么一提醒，只觉得聂嬷嬷的话十分有道理，当即他就道“嬷嬷今日这话我受教了。” 聂嬷嬷只觉得今日这话总算是没白说，可见五皇子这人也不是个心肠坏的，但是，她还得多盯着些才是。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赵珩想的不是远远避着姜烟，而是将她娶进门。反正他这辈子已经下定决心娶姜烟为妻，早娶晚娶那都是要娶的。 与其遭人惦记，不如早点将姜烟抢在怀里，这比什么都来的实在。 赵珩离开了宁国公府，开始认真打算起这件事来，韶华长公主想将姜锦嫁给二皇子赵沛，对韶华长公主而言，姜烟是拦路虎，自然愿意把姜烟嫁给他的，只是皇太后这边倒是头疼得很。 饶是赵珩活了两辈子，如今也犯了难，苦思冥想了一夜，第二天天还没亮了，就进了宫。 如今乍暖还寒，天气多是冷暖不定，皇太后又病了，咳嗽了大半宿，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昏昏沉沉睡过去，听闻赵珩来了，身边的吴嬷嬷原本是打算不叫醒皇太后的，可想着兴许事关姜烟，便将皇太后叫了起来。 皇太后看起来和和气气，半点架子都没有，待赵珩进来后还问他有没有用早饭，要与他一块用早饭。 赵珩端着碗梗米粥，瞧着皇太后一脸和气的与自己夹菜，权衡一二，还是郑重道“太后娘娘，我想要娶阿烟为妻。” 皇太后只以为自己年纪大了，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娶阿烟为妻。”赵珩这话说的是一字一顿。 皇太后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滞住了，手一抖，原本要夹给赵珩的水晶蒸饺一下子掉在桌上。 在宫里头这么多年，已经很少有人这么直接了，就连邱皇后在她跟前不过是几欲试探，不敢将话挑明。 这种话若是说的太过，要是事情不成，着实有些尴尬。 可赵珩不怕尴尬，他是打定主意要将姜烟娶到手。 皇太后与吴嬷嬷对视一眼，两人眼里皆是藏不住的惊愕，她这才接过宫女递上来的热帕子擦擦手，不急不缓“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赵珩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郑重，点头道“我知道。” “既然你知道，那哀家就与你把话挑明白了说，哀家不会将阿烟嫁给你的。”皇太后心里存的是和聂嬷嬷一样的想法，二皇子赵沛也好，还是赵珩也好，不过都是将姜烟当成了坐上皇位的踏板，她不会允许的，“哀家十五岁进宫，这皇家的日子有多难熬，哀家比谁都清楚。” “哀家从未想要将阿烟嫁给皇家人，只想要她快快活活、平平安安过日子，今日你与哀家说这句话，哀家这样答复你，以后谁说这样的话，哀家也是一样答复他们。” 她口中的这个“他们”，自然指的是邱皇后与赵沛了。 赵珩早就料想到皇太后这样说，只道“还请太后娘娘三思，我知道您心疼阿烟，想要替她寻个好人家，只是低嫁难道就能过得好了这世上贪图女方嫁妆、宠妾灭妻的男人还少了” “我知道，在太后娘娘心中，我甚至还比不上二哥，可是，我是拿出十分的诚意来，只要太后娘娘愿意将阿烟嫁给我，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话毕，他更是一撩直裰，在皇太后跟前跪了下来，“还请太后娘娘将阿烟嫁给我。” 他有多混账，皇太后是知道的，七岁之后便是见到皇上也没有再跪过，皇上每每在她跟前说起这个老五来，气的是直摔杯子，偏偏这儿子也是自己的，再气那又能怎么着还不是只能自己受着。 赵珩脸上的表情太过严肃，皇太后见了，微微叹了口气，“地上凉，你快些起来吧” 赵珩动也不动。 皇太后端起茶盅喝了口茶，看着他道“你也别与哀家来这一套，说什么若是哀家不答应，你就不起来的话哀家疼你是一回事，可愿不愿意将阿烟嫁给你又是另外一回事。” “旁的不说，你应该知道你母后也想要替你二哥求娶阿烟，若是答应了你，他们那边哀家如何应对还有阿烟，以后你母后就是她的婆母，皇后娘娘会怎么对她，你又想过没有皇家有多复杂，你应该是清楚的，既然你喜欢她，那就不要让她搀和进来。” 她不怀疑赵珩对姜烟的感情，她活了大半辈子，若是连这点识人的本事都没有，那也算是白活了。 赵珩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脊背挺的笔直，正色道“可太后娘娘您想过没有，打从皇后娘娘想要替二哥求娶阿烟之日起，她就已经搀和进来了。” 第30章 蜜罐子 赵珩说完这话便下去了，他是知道皇太后的性子的，皇太后这人看似慈爱和蔼，实际上心底却是极有主意的。 果然，等着赵珩下去之后，皇太后却是沉思了好久，是啊，是他想岔了，只觉得她想方设法能够让够让姜烟立储之争，只是打从姜烟出生之后，只怕就避不开了、 与其将她嫁给二皇子赵沛，不如选一个能够庇护得了姜烟的男子，只是这人是谁了 放眼大庆朝上下，又有谁敢为了一个女子去得罪邱皇后与当朝皇上嫡子 皇太后越想越觉得脑袋疼，原本她是打算将姜烟嫁给一个寒门子弟的，低嫁有低嫁的好，一辈子怕是受不了委屈，如今得另选他人了。 思来想去，还真的叫皇太后想到了一个人，这人便是襄阳侯林阁老的嫡子。 从始至终，赵珩都不在她的考量范围之内，第一，赵珩在外头的风流债实在太多，今日去包养明伶儿，明日去逛花楼她可舍不得将她的阿烟嫁给这样的人，她的阿烟配得上天下最好的男子。 皇太后很快就召见襄阳侯夫人进宫。 而这件事姜烟一点都不知道，她没想到自己的婚事会在不知不觉之中发生了偏移。 这几日，邱皇后依旧是每日差人送东西过来，赵沛倒也来过几次，只是有韶华长公主在，这赵沛如何能见到了姜烟 姜烟也没心思去搭理赵沛，心里想着就是查清楚当年的事情，之前赵珩明明答应过他，说是他会想办法查清楚当年的真相，只是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姜烟没能等来事情的真相，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等来了襄阳侯夫人，襄阳侯夫人更是上门提亲了。 当姜烟听说这件事的时候，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上辈子她就对这位襄阳侯府一家极为熟悉。 襄阳侯乃是当朝次辅林阁老，说起来他也是位传奇人物，当初年轻时他就与姜卫并称京城双杰，极有才华，只是后来姜卫去世后就是他一人独大。 当初他们两人更是挚友，只是不知道为何姜卫去世后，襄阳侯府与宁国公府却是半点往来都没有，宁国公府的宴会，不管是韶华长公主设宴也好，还是陈氏设宴也好，这襄阳侯府都没有人参加。 京城中的人个个都是人精，一个个都晓得襄阳侯府与宁国公府不对付，没想到事隔十几年，这襄阳侯夫人再次登门，却是上门提亲 其实襄阳侯夫人和襄阳侯在京中赫赫有名也就算了，偏偏他们的儿子，姜烟更是极为熟悉。 上辈子姜烟虽跟着皇太后身边学了不少东西，可朝堂上额事情难免有些不懂的，就是在那个时候，林子棠却是投入她的麾下。、 很多她不好做的事情，林子棠替她做的，很多棘手的事情，也是林子棠与她一起出主意，她伤心难过的时候，甚至被幽禁湖心小院的时候，也是林子棠暗中托人关照于她。 在她心里，林子棠是她的挚友，甚至，是她的恩人。 但是如今，襄阳侯夫人居然要去替林子棠求娶于她她怎么都想不到。 不过细细想来，好像林子棠上辈子也没有成亲，上辈子林子棠忙得是脚不沾地，这襄阳侯夫人也提起过要替他娶妻，别说是襄阳侯夫人了，就是姜烟也与林子棠提过好几次，说林子棠若是瞧上哪家的姑娘由她来做主，可是林子棠却回绝了。 等到了后来她被幽禁到湖心小院，她也无法替林子棠操持婚事了。 姜烟想到自己上辈子去世后，只怕襄阳侯府一家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心里不免有些感伤。 她要红萝依旧注意着正院的动向，果然听闻红萝说襄阳侯夫人走了后，韶华长公主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姜烟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这种事情啊，强扭的瓜不甜，她不喜欢林子棠，林子棠也不喜欢她，这门亲事怎么成得了 所以等着韶华长公主将她喊过去，问她意思的时候，她想也不想就道“虽说儿女的婚事该是由父母做主，只是我从小在慈宁宫长大，我的婚事也是要问过外祖母的意思。” “你外祖母向来疼你，若是你愿意，你外祖母定不会说什么的。”韶华长公主并不知道这件事其实就是皇太后的意思，现如今显得有点迫不及待，“况且林子棠年纪轻轻在京中颇有名气，这京城中的姑娘哪个不愿意嫁给他叫我说，他是个良配，况且襄阳侯与襄阳侯夫人也是个和善的，嫁到襄阳侯府去，那就是掉在蜜罐子里去了。” 掉到蜜罐子里去了 姜烟真的不知道韶华长公主是如何做到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这襄阳侯府与宁国公府不对付不是一日两日了，嫁到襄阳侯府对她来说能叫掉到蜜罐子里去了 姜烟心里冷笑，面上的表情却是半点没变，依旧是笑吟吟的，“只是，我从未见过襄阳侯府的世子爷，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了，这连面儿都没见，就将亲事定下来，怕是不大好吧” 韶华长公主若有所思点点头，心里则想着什么时候安排这两人见一面，她可是听说过这位襄阳侯府世子爷生的很好。 其实，这正中姜烟下怀，她正愁没办法见到林子棠了。 可她没想到，十六岁的林子棠却是这样的。 姜烟是在傍晚的时候见到林子棠的，没有丫鬟通传，没有婆子禀告，而是见到了坐在墙上、一脸愤慨的林子棠，活像个啥也不会、只知道混吃等死的二世主似的，嘴里还喋喋不休，“寿安郡主，我可告诉你，我娘说要我娶你，娶你，也不是不行，只是有些话我得说在前面，我这人没别的什么爱好，就是喜欢逛逛花楼，喜好风月，养养名伶儿，如果我们成亲了，你可不能干涉我。” 还喜欢逛花楼好风月养名伶上辈子的林子棠被人怀疑过是不是不喜女子 姜烟看着他坐在墙上气愤不已，看着那张熟悉且带着几分稚嫩的脸，笑着道“还有了” 第31章 上辈子的追随者 还有 还有什么 这个寿安郡主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林子棠咳嗽一声，故意装出一副纨绔风流子弟的样子来，“还有还有要是你我成亲之后就是要以夫为纲，我要你往东你不能往西，我要你站着你就不能坐着，凡事要听我的，当然，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儿也只能念叨着我的好，不能说我的不是” 他挠挠头，想了想，接着道“还有还有的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反正我说的都是对的。” 原来，十六岁的林子棠还这般有意思比十九岁的林子棠有意思多了 姜烟笑看着他，轻声道“你不想娶我是不是既然不想，那就告诉襄阳侯夫人一声，就说我不愿意应下这门亲事。” 林子棠是一脸懵逼。 他娘是个什么性子，他比谁都清楚，这几日他娘为了逼他答应这门亲事几乎把他耳朵都要拧掉了，他怎么说都没用，他不相信他爹娘没看清楚朝中的形势，这二皇子和邱皇后也是他们襄阳侯府能得罪起的 可他娘就一句话这寿安郡主，他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他哭丧着一张脸去找了他爹林阁老，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林阁老居然也是同样的话。 没想到，这个寿安郡主这么好说话 姜烟只觉得他愈发有意思，这十六岁的林子棠就像是个啥也不懂的小毛孩，不像是赵珩，从小就心机深沉，叫人看不懂猜不透，“我看得出来你不想娶我，正好，我也不想嫁给你，你回去与襄阳侯夫人说一声，就说就说” 就说，她还真没想出来，毕竟林子棠也是京城女子想嫁排行榜中排的上号的人物了。 林子棠听到这话也是喜不自禁，生怕她反悔似的，“那我就和我娘说你心有所属好了。” 话毕，他怕姜烟反悔，从墙上跃了下去，末了还来了一句你可千万不能反悔 姜烟哑然失笑，她和林子棠见过彼此最落魄的时候，那个时候赵沛继承大统，不再相信身为次辅的林阁老，相信姜显，对襄阳侯府一味打压，林子棠在朝堂之中也是步履维艰。 上辈子对她好的人，她都会一个个去回报。 但是姜烟不知道，皇太后也在极力撮合这门亲事，不仅说服了身为襄阳侯的林阁老和林夫人，更是亲自将林子棠叫进宫了一趟。 像林子棠这种小毛孩，皇太后见得多了，三言两语就让他无话可说，“哀家知道，你不是不喜欢阿烟，却是反对这种盲婚哑嫁，阿烟是哀家教导着长大的孩子，心地是最好不过，若是你不愿意，不如这样，你们先成亲，阿烟也未及笄，你们暂且不圆房，相处一年看看，若是你还是觉得不喜欢，那就和离如何” “圆房”这种字眼钻到林子棠耳朵里，他耳朵微微有些红了，低声道“可要是和离，那对女子多不好听” 这孩子，自己还真没有看错 皇太后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阿烟是郡主，和离之后也能找到好人家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子棠再也不好说什么，他能梗着脖子与林夫人说话，却不敢对着与自己祖母差不多大年纪的皇太后争执，只能低头不说话。 皇太后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纵然你母亲已经答应了，可这事儿最重要的是你和阿烟的意思，你不必今日就答复哀家，可以回去好好想一想的，想好了再来与哀家答话。” 林子棠应了一声，方才皇太后与他说了很多，还说了邱皇后和二皇子赵沛的打算。 他听明白了，若是这个寿安郡主不嫁给自己，只怕就要羊入虎口了。 年纪轻轻的人啊，谁不想当英雄了特别是皇太后还说如今只有你们襄阳侯府能护得住他了，哀家这辈子没求过什么人，还请世子爷帮阿烟这一次，哀家一定铭记襄阳侯府的恩情，记得世子爷的恩情。 这话说的林子棠很是不安。 殊不知，慈宁宫已经有了赵珩的耳目，不是他要监视皇太后，他知道皇太后时日无多，他只是怕皇太后想将姜烟许配给别人，所以在慈宁宫安插了自己的人。 他知道，自己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当十八将这个消息告诉他的时候，他良久没说话，在他的记忆中，上辈子姜烟和林子棠关系一向要好，上辈子林子棠在姜烟嫁给赵沛后的第三年跟随了姜烟，那个时候，众人都说是因为姜烟有倾世之才，所以襄阳侯府世子爷才愿意追随太子妃。 但是，众人都明白，姜烟就算是再聪明，再厉害，以后这大庆朝当家做主的那个还是赵沛。 他那个时候就怀疑过，林子棠是不是和他一样，喜欢姜烟，要不然也不会死心塌地追随姜烟。 如今他这个想法愈发笃定，倏地站起来，把十八吓了一大跳，“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前几天我要你找的那个人，你把他带过来吧”赵珩依旧是看似沉着冷静，实际上这个人比他计划中提早出现了一个月，他原本是打算等着姜卫忌日的时候让那人公之于众，却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十八从来不会置疑他的吩咐，应了一声也就下去做了。 三日之后，有个人登了宁国公府的大门，说自己是已经去世十二年的姜卫。 人死不能复生，宁国公府的门房只以为这人是上门打秋风的，就算是讹钱也得想个好的由头才是，原本门房是要把人赶走的，可“姜卫”的气度太不寻常，一扫眼，他又不敢动手赶人了。 门房只能去找宁国公府的刘管事，刘管事事情多着了，压根没打算来，可架不住那门房说的神乎其神，这才去了宁国公府大门口。 门口那人穿着墨青色竹节纹直裰，腰间挂着如意纹玉佩，背手而站,温文尔雅，气度不凡。 刘管事一下子愣住了，迟疑着上前，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之后，颤声道“国公爷” 第32章 算账 “姜卫”侧身，微微颔首，“刘管事。” 刘管事顾不得什么上下尊卑，紧紧抓住他的胳膊，道“国公爷，真的是您，真的是您啊您回来了” 他是宁国公府的家生子，从小就跟在姜卫身边一起长大，这人就是国公爷，就连身上那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儿都是一样样儿的。 刘管事当即是高兴过了头，拽着“姜卫”胳膊，朝着宁国公府里头嚷嚷道“国公爷回来了，国公爷回来了” 当初姜卫的死对宁国公府上下都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姜卫的死太过于突兀，以至于这么多年来很多人打从心底里都没有接受这件事。 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宁国公府上下的每一个角落。 姜烟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正在侍弄院子里的牡丹花，听着这消息手一抖，剪刀落到了地下。 她第一反应就是父亲真的回来了。 虽然匪夷所思，可她重生而来不一样匪夷所思吗 她什么都顾不上，飞快朝外头跑去，她印象中的父亲总是一身墨青色的直裰，身上带着淡淡的檀香味儿，十分好闻，一副温润的模样。 她跑到前院，果然见到了“姜卫”。 “姜卫”正在与刘管事说些什么，微微颔首，待她走进了这才听到了他们在说些什么，“我也觉得很诧异，就好像睡了一觉似的，没想到一觉醒来却是十二年过去了” 刘管事是“姜卫”忠实的追随者，如今早已是热泪盈眶，别过身子用袖子胡乱擦眼泪，“小的就知道您不会死，您不会因为吃一块豌豆黄就被噎死的，您回来了，真好，您回来，小的这就送信给在别院的老夫人，老夫人知道一定会高兴的” 他平日里是一个极稳妥的人，行事说话是滴水不漏，如今说起话来却是杂乱无章。 “姜卫”是半点不耐烦都没有，细细听他说话，眼角一扫，却见着姜烟来了，转过身，嘴角的笑意是怎么都藏不住，“没想到我的阿烟都已经长的这么大了” 姜烟的眼泪是夺眶而出，怎么都止不住，冲到他跟前，只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似的，呢喃道“父亲”。 “姜卫”摸摸她的头，笑着道“阿烟，父亲回来了，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姜烟嘴巴动了动，却见着韶华长公主匆匆赶来，想必在来的路上她已经听人说了是怎么一回事，可道听途说和亲眼所见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韶华长公主在见到“姜卫”的时候，脸色倏地变了，变得半点血色都没有，嘴里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子” 当日她明明在那碟子豌豆黄中下了剧毒，神仙都救不回他的，他怎么会回来的 可这人就是姜卫啊 韶华长公主迟疑着不敢上前，“姜卫”看见她，朝她缓缓走了过去，嘴角的笑意也一点点淡了下去，“韶华，好久不见啊” 韶华长公主做贼心虚，根本就不敢接话，。 “姜卫”放低声音，用只能用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是不是很诧异明明我都死了，怎么又回来了我，是回来报仇的你们欠我的，我都要拿回来” “你”韶华长公主后退两步，低声道“不，不” 跟在她身后的曾嬷嬷到底没有被恐惧吓慌了神，扶着她的胳膊低声道“长公主，所有人都看着了” 所以在这个时候，韶华长公主不仅不能表现的慌乱和惊恐，还得表现出欣喜若狂的样子来。 但是，这对韶华长公主来说是不可能的。 很快该来的不该来的人都来了，二夫人陈氏，姜锦和姜绣都来了，其中以姜锦表现的最为高兴，她是遗腹子，一生下来父亲抱都没有抱过自己，如今是抱着“姜卫”是不愿意撒手，可“姜卫”对她的态度却是淡淡的。 韶华长公主看在眼里，心里是忐忑不已。 姜烟却从最开始的欣喜若狂中渐渐平息下来，仔细去看，好像看到了些不对劲，“姜卫”的眼神飘忽不定，特别是人一多的时候，就下意识攥着拳头，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聂嬷嬷很快也赶过来了，只是所有人都簇拥着“姜卫”，她根本就不能上前去。 若说这世上对姜卫最熟悉的人莫过于聂嬷嬷了，聂嬷嬷瞧着瞧着却是紧紧蹙起了眉头，低声道“这人不是你的父亲。” 她不知道来者到底是何人，只觉得姜卫的名声不是任由着旁人亵渎的，下意识想要上前拆穿他，姜烟却是拽着她的手腕道“嬷嬷等等。” 她看着韶华长公主脸上的恐惧，心里猜测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赵珩派来的，难道，这就是赵珩口中的主意 姜烟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这世上最让人失望的不是一开始的绝望，而是给人希望之后再让人失望。 聂嬷嬷更是失望，姜烟要红萝陪着聂嬷嬷回去歇着，自己则差了飘絮去了二门，二门处有赵珩安插的婆子，赵珩说了，若是有什么要紧事与那婆子说一声就是了。 她只说了一句话我要见赵珩。 她要与赵珩算账。 赵珩是在傍晚的时候过来的，此时此刻宁国公府上下是喜气洋洋，谁也没注意到姜烟这里的动静。 赵珩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姜烟脸上的怒气，提了提手上的锦盒，“我从天香楼买了了荷叶鸡，尝尝看” 这个时候姜烟哪有什么闲情逸致吃什么荷叶鸡，恨不得一口把赵珩给生吞活剥了，“今日来宁国公府的这人是不是你派来的” 赵珩点点头，算是承认了，“是不是韶华长公主看到他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有意思当日我答应过你，会替你父亲报仇，会替你报仇，我说过的话，从来不会食言” 姜烟心里觉得难过，又难过又委屈，自己那么在意的东西到了赵珩嘴里怎么就成了风轻云淡的她得眼泪控制不住，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赵珩一下子慌了，忙道“阿烟，你怎么了” 第33章 鬼来了 姜烟没有说话，眼泪却止不住，啪嗒啪嗒落了下来，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他是有多希望父亲活着。 小时候她虽在宫中长大，极得皇太后宠爱，可宫里头多的是那些捧高踩低的人，当着皇太后的面儿对她是无微不至，可背地里说什么的都有，有些人说她不过是个便宜孙女儿，名义上叫皇太后为外祖母，可实际上却是飞上枝头的野鸡罢了。 还有的人说，也就是宫里头的人看在皇太后的面上才对她好言相对为了这些事情，她不知道偷偷掉过多少次眼泪，特别是看皇上对几位皇子公主悉心相待，更是希望父亲还活着。 赵珩见状，更慌了，下意识想将她拥到怀中，可想起聂嬷嬷的话却只能递了帕子过去，“都是我的不是，我不该没与你说一声就这般行事的，你，你可别哭了好不好你哭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姜烟就是觉得委屈，眼泪掉得愈发厉害了这个赵珩实在是太可恶了。 赵珩见她眼睛哭的红通通的，像是兔子似的，不由得想起上辈子就算是被姜锦算计，也没有这样掉过眼泪，当即却是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搂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道“别哭了别哭了都是我的不是，你要是觉得心里难受，要不打我几下” 他上辈子没有娶过妻，并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博得女孩子的欢心。 姜烟在他的怀中哭得是泣不成声。 赵珩不说话只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是小时候他母妃在世时，他每次在外头摔跤了亦或者受欺负了，他母妃总是会这样安慰她。 等着半刻钟之后，姜烟的眼泪这才止住了，她发现自己居然倒在了赵珩怀里，这眼泪鼻涕更是蹭的赵珩衣裳到处都是。 她觉得有点难为情，她都多大的人了啊 赵珩这才松开她，柔声解释道“我只想着如何让韶华长公主与姜显早日露出马脚，却忘了想过你与聂嬷嬷会有多难过，这件事的确是我做的不对。” 他就算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好，可这一点还是极好的，做错了事情那是一定会认得。 姜烟心里明白，其实她早该知道赵珩是什么样的心计什么样的手段，这件事情怪不得他。 胡乱擦了把眼泪，姜烟哑着嗓子道“也不能全怪你，我早不该抱有这样的幻想，聂嬷嬷一眼都看出来了，我却没瞧出来只是你打算如何做这件事这事儿，怕是你想象中这么简单。” 这个姜卫是假的，如今宁国公府外院乃是姜显的天下，内院是韶华长公主的地界儿，这个假“姜卫”于他们而言不足为惧。 只 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赵珩笑了一声，“既然这个人会被我送到宁国公府，那就说明他是有几分本事的，他擅长易容术，只要不是亲近之人，根本就看不出不一样来，而且他身手了得。” “当初你父亲十有八九是被人暗算了，那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防备，但是他不一样，他与韶华长公主也好，还是姜显也罢，半点关系都没有，怎么会上他们的当” 退一万步说，他也暗中派人保护了“姜卫”。 姜烟这才放心下来，她有些想问问赵珩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可想了想还是没问，她既然选择让赵珩帮她，那就不该怀疑他才是。 其实心里不舒服是一回事，今日这事儿赵珩瞒着她是对的，这宁国公府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了，若是她表现的太过于镇定，那才有所蹊跷。 赵珩却道“事成之后你别忘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的。” 原本姜烟是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因为她觉得赵珩并没有多少胜算，如今看样子她要重新考虑这个问题了，只试探道“你想好了要提什么条件了” 这是自然 赵珩想了两辈子了，他要把姜烟娶进门，他想过了，他娶姜烟皇太后十有八九不会答应，可要是姜烟答应了，皇太后也只能答应，“自然是想好了。” “那”姜烟很想问问他准备提出什么条件，想想自己身上也没什么值得赵珩瞧得上的，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她重活了一辈子，可就是这个筹码，居然还被赵珩拒绝了。 赵珩笑着道“如今还不能告诉你，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这件事，你一定做得到。” 姜烟这才放心。 可韶华长公主这边心里像是猫爪子在挠似的，偏偏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老夫人这几日染上了风寒，姜显去了别院，最迟也得后日才能回来了。 她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问曾嬷嬷怎么办，偏偏曾嬷嬷也是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说来说去，没说个有用的主意来。 正着急了，外头有丫鬟说大爷来了。 如今宁国公乃是姜显，这曾经的宁国公姜卫不只能屈居为大爷吗 韶华长公主想也不想就说“不见，就说我病了，不见” 她不敢见。 她这话音刚落下，就听见外头那骇人的声音飘了进来，“韶华，你为何不敢见我是做贼心虚吗” 韶华长公主一个哆嗦，就见着姜卫踱步走了进来，他闲庭散步，宛如当初。 韶华长公主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只道“我，我没有我做了什么为何要心虚” “你说你做了什么如今人人都说是阿烟克死了我，可我觉得区区一块豌豆黄还不至于要我的命。”说着，“姜卫”脸上更是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淡淡道“韶华，你说了” 韶华长公主如今是什么都不敢说。 “姜卫”继续道“那豌豆黄是从你小厨房送过来的，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我死之后，那碟子豌豆黄就不翼而飞了，阿烟年纪小，什么都说不出来，这罪名自然就落到她头上去了，是不是” 说着，他更是一步步朝着韶华长公主逼近，低声道“你是我的妻子，他是我的弟弟，只要你们知错能改，我就就既往不咎，可你们的心肠好歹毒啊，居然要痛下杀手，当真恨我到了如此地步” 第34章 真相 “姜卫”每多说一个字，韶华长公主脸色就难看一分。 她活了大半辈子，算是活的顺风顺水了，没受过半点惊吓，当初谋害了自己的丈夫，心里也是恐惧万分，夜深人静的时候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噩梦，如今这人又死而复生她怎么能不怕 “姜卫”见她不说话，心中更加笃定，缓缓道“还有你的女儿，韶华，你是没见到她看到我回来有多高兴这女儿到底是谁的，你心里不清楚我姜卫向来明人不做暗事，既然老天爷给了我重新来过的机会，那我就不会再放过你们了。” 他口中的这个女儿自然指的就是姜锦了。 为母则刚，韶华长公主最疼的便是自己这个女儿了，当即脸色就变了，扬声道“我告诉你，你休想，当初你就没有斗赢我们，如今重新来过，你觉得你有这个本事姜卫，你别忘了，如今你只是宁国公府的大爷，这宁国公早已换成了姜显。” “至于你，你说当初你没有死这话说出去，谁信我倒是说你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怕吗 她当然怕，可就因为怕，所以才紧咬着姜卫是假冒的不能松口，若是一松口，那就完了。 其实在姜卫没有走这一趟之前，她真的是半信半疑，可现在，她信了这人就是姜卫。 别人不知道，唯有她知道，当初她生下姜烟之后就已经和姜卫再未同房了，可她却怀有身孕，那个时候宁国公府上下都高兴得很，唯独姜卫队她逼问，说这孩子是谁的，姜卫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曾怀疑过她和姜显之间有些什么，可她去死不承认，后来她狠下决心，借着姜烟的手杀了姜卫。 “姜卫”冷冷一哂，道“若是你不信，那我们就走着瞧。” 话毕，他转身就走，走到一半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淡淡道“你顺便告诉姜显一声，属于我的东西，我要全部都拿回来的。” 其实到了这一步，就算他是假冒的，他也看出来了，姜显从一开始不过是在利用韶华长公主，韶华长公主生的是美，却也说不上倾国倾城，这天下貌美的女子何其多，姜显为什么要为了她冒这么大的险 “姜卫”偷偷把这番话与赵珩说了，“五皇子想的没错，小的说姜锦不是宁国公府大爷亲生的，她并未反对，要是这样说来，那一切就说得通了，当初韶华长公主与姜显私通，怀有身孕，被故去的大爷发现了，这才暗下下手，将屎盆子推到了寿安郡主头上去了。” 这样歹毒的女人，实在是少见。 赵珩一点都不意外，微微颔首道“你照着计划继续去做，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明后日姜显和宁国公府老夫人就该回来了，到时候姜显一定会一口咬定你是假冒的，到时候离别的不管，要聂嬷嬷替你作证。” 聂嬷嬷知道这人是假冒的，可为了故去的姜显，她会答应的。 第35章 一场豪赌 “姜卫”点点头，迟疑片刻还是道“是。” 他从小在江湖上闯荡，看惯了人脸色，这聂嬷嬷认没认出他来，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姜烟和聂嬷嬷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姜卫。 不过既然赵珩发话了，他就不会多话。 原本他是对这个十六七岁的毛头小伙子不服气的，就算是有银子又能如何这世上有银子的人多了，后来他见识过赵珩的手段和心计后，只觉得这个年轻人一定会成大器的，所以如今是死心塌地跟着他。 至于姜烟那边，赵珩已经亲自走过了一趟，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他就会与姜烟提亲的。 他是真的没有猜错，到了傍晚的时候，宁国公府老夫人刘氏就由姜显陪着回府了，她老人家是两个月之前府的，宁国公夫人陈氏差人去请过好几次，自己也亲自去请过，可姜老夫人都不肯回来。 姜老夫人幼年丧父，中年丧父，老年丧子，一生坎坷，所以看起来要比同龄人要憔悴一些，如今穿着墨绿色的褙子，一头银丝梳的一丝不乱，脸上半点笑意都没有，看着就叫人害怕。 等着她回到院子的时候，宁国公府的女眷都已经到齐了，见着她老人家回来了，纷纷上前请安。 姜老夫人微微颔首，可要是细细去看，能发现她的眼眶红红的，似乎是哭过的样子。“你们都在这儿，我老婆子回来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不必这般讲究，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说着，她的眼神却是落在了姜烟面上。 姜烟方才已经请过安了，见状笑着上前道“祖母。” 姜老夫人看着这张与儿子极相似的一张脸，感触颇多，到底没能笑出来，只道“回来了就好，若是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去找你二婶，或者来找我也可以，这里是你的家” 她的语气仍旧是淡淡的，可最后一句话却是颇有深意。 上辈子姜烟是很怕自己这位祖母的，相较于整日无微不至照顾自己的外祖母，姜老夫人是个很严肃的人，平素对小辈是什么和蔼的话都没有，这府中，除了姜锦以外，谁都害怕她。 上辈子的姜烟，是怕她到了骨子里，不愿意亲近姜老夫人，不敢亲近姜老夫人。 可如今姜烟心头一暖，笑着道“谢谢祖母，以后我怕是要时不时来叨扰祖母了，对了，我这边刚得了一卷道成大师开过光的佛经，待会儿就差人给祖母送过来。” 这佛经是赵珩送来的，也算是物尽其用。 姜老夫人这才笑了笑道“你倒是有心了。” 接下来，她便是没说什么，直说自己舟车劳顿，有些累了，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起“姜卫”来，韶华长公主和姜显好几次交换了眼神，可他们都知道姜老夫人的性子，她不开口，他们谁都不敢率先提起这个人来。 很快，院子里的人就散了。 却唯独姜烟留了下来，姜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欣慰道“大姑娘想要陪着老夫人说话，您是好心，可老夫人年纪大了，累了，您不如明儿再来” “我有要紧事和祖母说。”姜烟心里明白，就算是姜老夫人嘴上没说什么，可只怕马上就要见“姜卫”的。 知子莫若母，这世上最了解姜卫的人就是聂嬷嬷和姜老夫人了，她相信，聂嬷嬷能一眼看出这个姜卫是假冒的，姜老夫人也能够一眼看出来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来了，刘老夫人很快就在内间见了姜烟。 姜烟知道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遣散了屋内伺候的人，径直跪了下来，“祖母，我知道您这次回来是为了父亲的事，我不敢瞒着您，这个人是假的。” 就算是刘老夫人心里早有准备，可听到这话脸上还是止不住的失望，“你” “我知错，还请祖母责罚。”姜烟不愿意骗刘老夫人，可她也是没有办法，“还请祖母听我把话说完，从一开始，我就不信父亲会那样不清不楚死掉，您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时候听说过有人因为吃一块豌豆黄去世的孙女不信” “还有聂嬷嬷，我知道祖母您不怎么喜欢聂嬷嬷，当初父亲一去世，聂嬷嬷就离开了宁国公府，可您想想，聂嬷嬷是把父亲当做儿子一般，她为何会不明不白的走了” “聂嬷嬷和我一样，都觉得父亲当年的死很是蹊跷，还请祖母让我们把这个事情查清楚，要不然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话毕，她更是朝着刘老夫人磕了个头。 其实她心里也没谱，这件事对宁国公府的影响很大，况且人死不能复生，再怎么样，姜卫也回不来了。 刘老夫人不仅是姜卫的母亲，更是宁国公府的老夫人 第36章 大爷是假的 姜烟低着头，姜老夫人不说话，她就一直这样跪着。 其实姜老夫人心里一定是不高兴的吧姜烟偷偷在想，要是换成了她，有人这样先斩后奏，她肯定会不高兴。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耳畔传来姜老夫人不咸不淡的声音，“起来吧”。 等着姜烟起来以后，姜老夫人这才道“你的性子和你父亲一样样的，聪明却执拗，我答应你了当初你父亲的死我也怀疑过，我一生坎坷，却从却没有什么事情比你父亲去世对我的打击更大。” “当初我缓过神来，想要彻查这件事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是尘埃落定这么些年，我无数次后悔，想着当初为何不亲自去查这件事，这日子每多拖一天，便是越难查清楚。” “我也知道，定是这宁国公府中有龌龊，我不敢查，不愿查，可回想来也是后悔的，如今既然你要查，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那你就去查，查的清清楚楚。” 正好这件事也可以给她自己一个交代。 她后悔过吗后悔过，可要说真的，也不算是太后悔吧，她不知道这件事背后能牵扯出谁来，按理说，宁国公府在京城中大家世族中算是人口简单的，攀扯来攀扯去，只有那么几个人而已。 姜烟喜不能自禁，连声道“谢谢祖母。” “傻孩子你谢什么你父亲也是我儿子。”这么些年来，姜老夫人不许任何人在她跟前提起这个英年早逝的大儿子，姜卫一直是她心头的一道疤。 姜烟欢欢喜喜应了一声。 她知道自己这位祖母严厉，却没发现她居然这样好说话，可见不能光凭表面去断定一个人的性子，就像她的母亲韶华长公主，众人总以为她对自己和蔼可亲，疼到了骨子里，实际上却是那样一个人 有了姜老夫人这番话，姜烟如同吃了定心丸。 果然到了傍晚的时候，姜老夫人就见了“姜卫”，这两人不知道关门说起了什么，谈完了话之后，姜老夫人却对众人宣布大爷回来了，那是好事，传我的话下去，这个月每人赏例钱三倍。 这是天大的好事，想当初姜卫娶妻的时候，也不过是多发了一倍的例钱。 众人顿时就明白了姜老夫人的态度，可她这话刚说完，韶华长公主和姜显就一前一后的来了。 韶华长公主先来的，她一反常态，一进来就是请安认错，“我知道老夫人心里有气，可当初我说要送锦姐儿去皇宫里的话，也是为了咱们宁国公府着想，为了大房着想啊。” “养在太后娘娘膝下，不管是阿烟也好，还是锦姐儿也好，名声都会跟着大涨，以后说亲也能好受些，我承认当初我行事有些过了，可我没有坏心啊我在宁国公府这么多年，您也是知道我脾气的” 韶华长公主有没有坏心，姜老夫人不知道，可这人却不是个聪明的，行事上不得台面，这一点姜老夫人知道的是一清二楚。 她不咸不淡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她也不说原谅韶华长公主之类的话，其实韶华长公主一直还是有些忌讳自己这个婆母的，觉得她太不好相处了，这京城中哪家的老夫人老太太见到自己不是笑脸相迎自己虽不是皇上的亲妹妹，可皇上对自己一向是没话说，唯独这个姜老夫人是油盐不进。 韶华长公主今日又是碰了个软钉子，梗了一下，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我今日来是要与老夫人说大爷的事情，这人并不是大爷我十五岁岁那年嫁给大爷，虽说夫妻不足几年，可大爷的脾性，我还是知道些的。“ “别的不说，大爷最爱喝得是那雨前龙井，根本不爱喝大红袍，还有大爷不爱吃鱼，总说吃鱼麻烦我还记得您和我说过，是因为大爷小时候被鱼刺卡过的缘故。” “可大爷回来之后，不管是大红袍也好，还是鱼也好，都吃的。” 这也算是赵珩之前非常担心的一点，就算是找一个同到姜卫生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但是一些从小生活大的习惯，这是改变不了的。 第37章 不相信 姜老夫人扫了韶华长公主一眼，态度极为冷淡，“怎么，我老婆子今日才知道原来亡夫回来，你这当媳妇不高兴了，反倒是去挑他的错处你就那么巴不得姜卫一辈子不回来” 说着，她的拐杖重重在地上敲了一下，态度极其凌厉，“你要是死而复生，在棺材里面躺了十几年，就算是一碗馊米饭也吃得下去的，如今挑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来与我说” “儿子是我生的，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看了二十多年，难道还能没有你清楚我说他是我儿子，他就是我儿子” 韶华长公主却还是不肯相信，只道“可老夫人，这人真的不是大爷啊” “好，既然你说不信，那我就将聂嬷嬷也找来问一问可好”姜老夫人是看的不想再看她一眼，以前她只觉得自己这个儿媳妇和儿子关系不好，可如今看来这关系不仅仅只能用不好两个字来形容了，“聂嬷嬷是老大的乳娘，从小是抱着他长大的，这世上没有人比聂嬷嬷更加清楚老大了，你若是不信只管去问问她。” 说着，她更是拿拐杖指着门外道”出去，我累了” 韶华长公主还要再说话，旁边的老嬷嬷却道“长公主就先回去吧，老夫人年纪大了，可经不得这样折腾，若是真有什么个三长两短，怕您这边也不好交代呀” 话都说到这份上来了，韶华长公主那是不走也得走 韶华华长公主走了没多久，姜显又过来了。 姜老夫人能对着韶华长公主发脾气，对着自己膝下唯一的儿子却还是留了几分情面的。 待姜显说出这个人是假冒自己大哥的话之后，她只淡淡道“这人就是你的大哥，我知道这事儿说出来难以叫人相信，可他说了很多他小时候的事情，七岁的时候换牙，他十岁的时候曾送了一个描金镯子都记得，这难道能做的了假” 说着，她淡淡扫了一眼姜显，皇上重长子，百姓疼幺儿，对于这个小儿子，她从小就费了不少心思，可当初抱有多大的希望，如今就有多失望，“你放心，我和你大哥已经说好了，这件事不会宣扬出去的，死而复生说出去旁人也不会信，只要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就好了，至于这宁国公的位置，他更不会和你抢。” “瞧您这话说的，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姜显笑得有些尴尬，都说知子莫若母，他在想些什么，姜老夫人还是看得透的。 “那是因为什么”姜老夫人看着他眼神施将他看的透透的。 姜显咳嗽了一声，别过头去轻声道“儿子觉得这件事太过于蹊跷了，死而复生，儿子听人说过，说是道成大师就有这本事，当年有位妇人抱着溺水身亡的孩子在河边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恰逢道成大师见到了，于心不忍，就将那孩子救活了。” “这件事儿子是相信的，那孩子溺水去世不过一个时辰，可大哥都已经死了十几年了，躺在棺材里，这肉身都已经腐烂，就算是真的死而复生，哪里还会是当初二十多岁的样子，您难道不会觉得这件事蹊跷的很” 顿了顿，他更是道“这些年以大哥名义上咱们宁国公府打秋风的人不算少数，您一直不管可这件事说出去，根本就没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