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鹰领主》 正文 第1章 她的孩子是妖孽 西楚,昭阳宫。 殿前高悬的宫灯被狂风暴雨吹熄,惊雷混合着闪电炸响之时,也将宫内的情形映照的清清楚楚。 秦怀玉四肢都被绑在床上,刀尖入肉的痛顾瞬间让她身体弓了起来,她拼命的挣扎着,凄厉的叫道:“滚开!你们这群假传圣旨的狗奴才,皇上怎么会让你们剖腹取子?放开本宫,本宫要见皇上!” 她今日格外乏累,吃了晚膳便上床休息了。谁知再醒来竟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更有这持着尖刀利刃的嬷嬷神情诡异的传皇上口谕,道是她腹中所怀乃是灭国的妖孽,要剖腹取子! 疼痛让她的声音都变了调,而那高耸腹部被尖刀刺入时,更让她恐慌不已。 那里面,是她怀胎七月的孩子! 秦怀玉想要挣脱禁锢,却被几个青衣太监死死的摁住了她的四肢。 那嬷嬷狞笑道:“奴婢们到底有没有假传圣旨,等到取出妖孽之后,您大可亲自去问皇上。只是现在,奴婢们却要遵圣谕了!” 她话音落下,便将那手上尖刀在她腹部狠狠地一划,瞬间听得秦怀玉凄厉的惨叫了起来:“不——” 秦怀玉的腹部被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那嬷嬷毫不留情的从她腹中拽出一个已然成型的男婴,将之扔在一旁的托盘上,神情狰狞道:“国师算的不错,果然是个妖孽男胎。” 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身段妖娆的女子带着一身风雨从外面走进。她着了一袭红衣,上绣九天之凤,艳丽的红倒是比这室内的血腥更盛几分。 见到她来,殿内顿时跪了一地的人,齐声道:“给姑娘请安。” “都起来吧。” 来人素手轻抬,扫了一眼殿内的情形,眼眸顿时勾起一抹狠厉的笑意来。她轻移莲步走上前,嫌恶的将那托盘内的男婴戳了一戳,问道:“这就是剖出来的妖孽?” 男婴的身体已然长好,胸腔之处的心脏微弱的跳动着,的人儿蜷缩在冰凉的托盘内,纤弱的随时都会死去。 那嬷嬷立刻换了一副谄媚的笑意,恭声道:“姑娘,您心些,这妖孽虽然剖了出来,可还没经国师做法,当心污了您。” 这宫中谁人不知道,这位姑娘虽说没有名分,可却是被皇上养在乾宁宫与自己同吃同住的,比起来床上这位空有名头的皇后得宠多了! 女子对嬷嬷的讨好视而不见,看向那托盘里的男婴时,眼中更添几分憎恶,冷声道:“那还愣着做什么,给国师送过去吧。” “是。” 嬷嬷等人应了便想要带着男胎离开,却又被那女子叫住,漫不经心道:“妖孽惑人,当心他再作恶,掐死了再送过去。” 秦怀玉从昏迷中醒来时,就听得殿内杂乱的脚步声,她艰难的睁开眼,喘着粗气道:“孩子本宫的孩子” 有女子娇柔的声音响起:“姐姐要找那个祸胎么?他已经死了呢。” 秦怀玉瞬间瞪大了眸子,殿内之人捧着托盘已然走到了门口,地上鲜血点点蜿蜒一路,内中盛着的,正是她的孩子! 而眼前之人 “秦红鸢?!” 殿内之人迅速的退了出去,偌大的殿内,便只剩下了那个身着凤袍的女子。 秦红鸢勾唇,笑的讥讽:“姐姐,是我呢。” “你怎么会还活着?” 秦怀玉四肢被绑动弹不得,唯有那一双充血的双目又惊又怒,恨不能将眼前的秦红鸢凌迟。 昭和二年与北漠的落雁谷之战,秦红鸢偷了爹爹的作战图,致使秦家的燕林军折损将近三十万人马,她的爹爹镇国公秦毅,更是为了护卫西楚的疆土战死! 其后朝廷虽迅速增兵,那一仗也损失惨重。得胜归来之时,顾明珏分明当着万千将士的面,将秦红鸢亲手处死了的! 可是现在,秦红鸢却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而从自己腹中剥离出去的骨肉 “你将我的孩子怎么了!” 面对秦怀玉的惊慌失措,秦红鸢笑的越发畅快,她走到床前,居高临下的望着满身血污的秦怀玉,娇俏的笑道:“姐姐这话说的可不对,明明是国师说,妖物入世西楚危矣,所以皇上才下旨剖出你腹中的祸胎妖物,怎么是我对你的孩子做了什么呢?” 说到这儿,她又弯唇,讥讽道:“不过,我的确还活着呢。姐姐想知道为什么吗?” 她低下头去,狠狠地捏住了秦怀玉的下巴,诡异的笑道:“因为,那作战图就是皇上让我偷的啊。用一场败仗,换得镇国公秦毅一条命和秦家燕林军损失惨重,很划算的一笔买卖呢。至于万军面前取我性命,也不过是做给秦家的一场戏罢了。不然,咱们那位好长兄怎么还肯替皇上卖命呢?” “你说什么?” 秦怀玉的眼前阵阵发黑,浑身更像是被碾碎一般,然而这样的疼痛,却抵不过心口被撕扯的痛楚。她死死的瞪着秦红鸢,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说谎的痕迹。 然而并没有。 “不,我不信,我要见顾明珏!” 她倾尽秦家之力,陪他风云诡谲的步步为营,七年间不知经历了多少回死里逃生,才让当年那个不受宠的六皇子顾明珏登上了如今的皇位。 原以为的夫妻一心琴瑟和鸣,却有一个本该死去之人来告诉她,这一切都是骗局?! 不,她不相信!她要找顾明珏问个清楚! 粗粝的麻绳将她白嫩的手腕磨出血来,秦怀玉想要挣扎着起来,可却只是徒劳。 对于她的失控,秦红鸢笑的格外舒心,她松开秦怀玉的下巴,抽出帕子细细的擦拭着自己的手,一面淡淡道:“皇上现在可没时间见你,毕竟,他正忙着处置谋逆的叛臣呢。” 她随意的将帕子扔在地上,殷红的绣花鞋狠狠踩在上面,又勾唇笑道:“倒是忘记告诉姐姐了,这位被皇上下了十二道金令召回的叛臣,正是定北将军——秦怀桑!” 雨水似瓢泼而下,夹杂着惊雷的嘈杂声中,秦红鸢轻飘飘的话,仍旧被秦怀玉听了个真真切切。 “大哥?” 若是到了此时,秦怀玉还不明白顾明珏想要做什么,她就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狡兔死,走狗烹! 她的爹爹,她腹中的孩子,如今又到了她的大哥 顾明珏才登基三年,刚坐稳了皇位,就迫不及待的朝着秦家下手了么! 可怜她这十年的真心,竟然喂给了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可是—— “秦红鸢,你到底是秦家的女儿,莫说我这些年从未亏过你,便是爹爹与大哥,他们总归是你的亲人!” 闻言,秦红鸢收起笑意,咬牙切齿道:“亲人?我娘至死都只是秦家的一个妾,我一个庶女,不过是你们眼中的阿猫阿狗罢了,哪儿是你们的亲人?” 她说到这儿,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放心,虽说我已经被秦怀桑逐出了秦家家谱,可我终归不像你们这般黑心肝,总要送你们一家团圆才是。” 她捡起旁边满是血污的刀子,顺着秦怀玉的腹部的伤口狠狠地插了进去,在后者痛苦的惨叫声中缓缓道:“我方才看了一眼你的儿子,那个贱种生的真像你呢,所以我便命人将他掐死了。至于你的好大哥秦怀桑,只消过几日,他也会陪着你下地狱。好姐姐——” “妹妹送你,先行一步了。” 鲜血溅了秦红鸢一脸,将她的容颜更添几分狰狞,秦怀玉一双眼睛圆睁,内中满是刻骨的恨意,她艰难的喘着气,一字一顿道:“秦红鸢,你不得好死!” “是么?”秦红鸢将刀子尽数捅进她的身体,畅快的笑道:“可是,眼下不得好死的是你呢。哦,忘了告诉你了,三日后,皇上就要册封我为皇后了,以秦家人的血为聘礼,我很满意呢。” 她说完这话,将刀子一把抽了出来,望着被溅了满身的鲜血,妩媚的笑着:“秦怀玉,你的血可真红啊,这样的颜色配我的嫁衣,当真合适。” 惊雷滚滚撕破夜空,那铺天盖地的雨势席卷而来,秦怀玉的眼中淌下颗颗血泪,内中尽是刻骨的恨意。 她已然说不出话来,双眸只能死死的瞪着秦红鸢离开的背影,而她的嘴唇,则费力的一张一合—— “若有来生,定叫汝二人血债,血偿!” 正文 第2章 地狱归来 “唔” 秦怀玉觉得浑身烫的喘不过来气,她无意识的去扯身上的衣服,却被人一把捏住了手,狠狠地摁在了头顶。 “这么着急么,看来吃了沉欢散,冰清玉洁的侯府千金也跟那青楼女子没什么分别啊。” 男人粗重的呼吸在她耳边响起,汗臭的味道更是扑入鼻端,让秦怀玉下意识清醒了几分。 她,没死? 秦怀玉猛地睁眼,正对上男人邪佞的神情。 她下意识抬腿,踹上了男人,却反而被他给牢牢的钳制住了:“哟,还是个辣的。” 眼前女子双眸泛着水雾,脸色是不正常的烫红,她被男人牢牢地钳制住,拼命的反抗,却像是欲拒还迎。 见她这模样,那猥琐男人更加鄙夷道:“都成这样了还跟老子装呢?爷今儿就撕了你这张纯情的皮!” 他一面胡乱的亲着秦怀玉,一面松开她急不可耐的去解自己的衣带。 秦怀玉狠狠地咬了自己一口,神思瞬间清明,虽不知现下这是什么情况,她也知道,自己这是被人下了药了! 她偏头躲过那男人的亲吻,手拼命的推拒着那人,却摸到了旁边的瓷枕。 下一刻,便听得男人的惨叫声响起:“啊” 那男人一时不慎,被秦怀玉狠狠地砸了,直接便从床上摔了下来:“贱人,我杀了你!” 秦怀玉唇边渗出一丝鲜血来,剧痛让她勉强保持着清醒,见那男人朝着自己扑过来,将手中的瓷枕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朝着他再次砸了过去。 男人有了防备,一挥手便将瓷枕挥落,嘴里骂骂咧咧道:“敢砸老子,老子先打死你!” 瓷枕摔在地上碎裂开来,秦怀玉也被男人拽着头发带到了地上,那疼痛反倒让药性散去一些,神情也越发的冷峻。 她快而准的抓了一块碎瓷片,径自便捅进了男人的脖颈。那位置是颈脉,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剧痛袭来,那男人不受控制的松了手,表情狰狞的倒在地上抽搐了起来。 只片刻,便气绝身亡。 鲜血溅在秦怀玉脸上,带着温热的腥味儿。 秦怀玉脱力的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儿,却猛然想起了什么,骤然瞪大了双眼。 窗外日光冷而稀薄,凌冽的寒风吹进室内,秦怀玉却觉得心都滚烫了起来。 冬日c厢房c意图不轨的男人!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到了梳妆台前。 铜镜内映出一张女人的脸。 眉如远山含黛,眸似春水兴波,桃李荣华玉为骨,樱桃朱唇雪为肤。 因着药物作用,她的眼眸内染着点点欲望和红润,眼尾处溅了几滴血,映着眸中的一汪泪意,反带出媚色来。 这样的一张脸 秦怀玉不陌生。 这是她,或者说——这是十几岁的她! 秦怀玉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剧痛袭来,她却面不改色。 疼,这说明不是梦。 院落里种植着几株松柏,才下了雪,风一过,便吹得枝丫上的雪扑簌簌的往下落。 远处钟声隐隐传来,叫秦怀玉浑身的血液都几乎被冻住,眼眸里却闪现出狂热的光来。 一切都对上了。 正德三十六年冬,她随祖母来寒山寺为在外打仗的父亲和兄长祈福,却险些被一贼人玷污,是秦红鸢跟顾明珏救了她。 彼时她被突然闯进来的贼人吓破了胆,顾明珏英雄救美,其后又义正言辞保全她的名声。也正是经此一事,她才对顾明珏日渐倾心,对庶妹秦红鸢百般庇护。 一切噩梦,皆由此开始。 如今苍天有眼,竟让她重生到了十年前! 这一世,他们休想再拿她当跳板,踩着秦家的尸骨上位! 秦怀玉头晕目眩脸色潮红,胸腔还有恨意充盈,听得门外脚步声匆匆响起,她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靠着那点清醒快速的朝着床后面跑去。 那里,有一扇窗。 “吱呀——” 房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秦怀玉正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上好的雪狐披风沾满积雪,而它的主人,则被秦怀玉当做了肉垫,压在了身下。 男人好看的眉眼微微地蹙着,他的半张脸都被秦怀玉捂着,露在外面的眼眸内染着几分的无奈。 秦怀玉却丝毫没有留意到他的神情,见他想要动弹,更是用了几分力道:“嘘——” 她现下有些头晕目眩,可还分得清楚眼下局势,房中才死了人,她现下不适合跟那对狗男女对上,否则还不知他们要怎样的倒打一耙呢。 所以捂着他嘴的时候,另一只手则指了指自己方才跳下来的窗户。 说起来,这男人也是倒霉,她往下跳时,原本都做好了摔的准备,谁知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却与被她当了肉垫的倒霉鬼四目相对。 她急智之下倒是果决,捂嘴c威胁一气呵成,这男人倒也乖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任由自己摁着。 只是 秦怀玉歪头打量了他一眼,怎么觉得这个男人有些熟悉? 不等她想清楚这男人的身份,就听得房中的对话传来。 秦怀玉凝眉细听,那声音纵使挫骨扬灰,她也辨认的出来。 是顾明珏。 “人跑了。” 顾明珏声音淡漠,其间还带着压抑的不满。 室内一片狼藉,显然经了一场恶战,地上倒着一具已然死去的男人,秦怀玉却是没了踪影。 一个仓惶的女声传来:“不可能,奴婢给大姐下了两包药呢,她怎么会跑的——” 她话未说完,便听得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继而便有女子咬牙切齿的骂道:“成事不足的东西,你这是在质疑六皇子么?” 见顾明珏的脸色沉了下来,秦红鸢恨不得打死这个丫鬟。 秦怀玉对六皇子不上心,她为了讨好顾明珏,一手策划了今日这一出好戏,为的就是叫秦怀玉对顾明珏倾心,从而为他们二人所用。 可谁想到,她千辛万苦的设计了这个局,非但没有成功的让六皇子顾明珏如愿以偿的英雄救美,竟然还多了一具尸首! 浮光吓得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道:“二姐您听奴婢解释啊,奴婢真的给她下药了,一包媚药加一包,等那男人进了门,奴婢这才去请您的。她吃了药,不可能有力气逃的” 正文 第3章 你中了沉欢散? “她是跳了窗。” 顾明珏打断了她的话,声音阴沉。 随着那声音的响起,秦怀玉很清晰的听到脚步声传来。 她眉眼一冷,还未反应,就被男人一把将自己带了起来,搂着她的腰肢靠向了墙边。 男人的力道格外大,秦怀玉不及挣扎,就被他反摁在了墙上。只是相较于先前秦怀玉的粗鲁,他甚至还格外体贴的将自己的大麾展开,裹住了她。 推窗之声响起,男人下意识抱着她更贴近墙边几分,低声比了个嘘。 头顶那一扇窗户被推展,顾明珏看着地上被砸出来的雪坑,神情里也带出几分冷意来。 他猜测的不错,秦怀玉的确是跳窗逃跑了,只是外面白雪茫茫,却是四下无人,怕是已经跑远了。 他却不知,此时的秦怀玉,与自己不过寸步之遥,正与自己最嫉妒的四皇兄大眼对眼。 是的,这个被秦怀玉无意中做了靠垫的男人,正是自出生便被封了淮安王的四皇子,顾明渊。 不过一墙之隔,那三人的对话清晰入耳,也让秦怀玉的眼眸更红了几分。 好算计。 当真是好算计! 她就说顾明珏怎会如此好心,这英雄救美,果然是他们合算好的一场戏。 只可怜了前世里她错将豺狼当君子,害的父兄黄泉命丧,害的亲儿未及出生便送命,更让她十年真心错付,落得肠穿肚烂血流干而死! 他的披风宽且大,将秦怀玉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不同于方才被她钳制的动作,现在倒像是将她给完全掌控了。 这样的亲密接触本该是旖旎的,偏他低下头的时候,却见秦怀玉的手紧紧的攥成拳,一双潋滟的眸子染了几分血色,竟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那恨意似是席卷着惊涛骇浪而来,让顾明渊的心都为之一震。 他下意识伸出手来,将她的攥在一起的手握住,轻声道:“没事了。” 房中人寻不到秦怀玉的身影,自然不会多留,那脚步声渐行渐远再也不见,危机已然解除。 男人的声音响起,也让秦怀玉回过神来,意识到眼前人的打探,她瞬间收敛了目光。 刚才那一幕仿佛从未出现,眼前的少女又变成了那个平和而温婉的秦家大姐。 “多谢。” 秦怀玉才得重生,前尘旧事充盈脑海,神智有些不大清楚,也勉强能分清楚眼前人救了自己一次。 哑声道了谢,转身便要离开。 谁知她才迈了一步,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先前她强撑着散了几分药性,这会儿却又席卷上来。秦怀玉只觉得一阵高似一阵的渴望将自己吞噬,她抬手便拔下了金簪,朝着手臂果决的刺去。 不想下一刻,便被人抓住了手臂,男人带着几分怒气的声音响起:“你做什么?!” 被顾明渊握住之时,那凉意隔着衣服透进来,秦怀玉却只觉一阵舒适,她下意识的咬住了唇,染了几分情动的眉眼褪却冷意,显现出媚态来。 “放开!” 这种感觉让她格外羞耻,想要挣脱那人,却觉得脸上热意只增不减,眼前的视线也模糊了起来。 眼前的女子媚眼如丝秋水横波,被这样的神情看着,顾明渊喉结一滚,眼眸却瞬间冷厉了起来。 他抓着秦怀玉的手探向她的脉细,神情一暗,沉声道:“你中了沉欢散?” 语气却是肯定的。 秦怀玉意识已经有些不大清楚,她挣脱不得,潜意识朝着顾明渊靠拢了过去。 贝齿咬唇,风情无限。 听得女子那一声从唇齿间泄露的吟哦,顾明渊周身都凝聚了一股寒意,抬手便朝着秦怀玉的后颈某处穴位拍了过去。 女子软软的倒在他的怀中,顾明渊眉心蹙着,将秦怀玉打横抱起,朝着自己的院落快步走去。 秦怀玉再醒来的时候,正跟顾明渊四目相对。 男人放大的脸近在眼前,而他的手 正放在她的唇上! “砰——” 下一刻,顾明渊便捂着口鼻往后抬了抬,秦怀玉眉眼冷厉,正准备发作,喉咙却不由自主的往下一滚。 带着苦涩的药丸瞬间咽下,她目光所及之处,就见顾明渊的手上还拿着一个药瓶。 “别怕,我不是恶人。本王本王只是给你喂药。” 似是在证明自己的话,顾明渊说这话的时候,还举了举那个瓷瓶。 先前的事情瞬间清晰,秦怀玉也彻底的清醒了过来,想起先前他的帮助,有些不自在道:“抱歉,我我并非故意。你没事儿吧?” 她的唇因着缺水有些干裂,声音也带着几分沙哑,顾明渊留心观察,一面给她倒了一杯水递了过来,一面道:“无妨。” 秦怀玉接水道谢,却骤然顿住了手。 眼前之人眉眼舒朗,剑眉星目,翩翩公子如玉,周身皓月之光。 “多谢淮安王。” 这话一出,顾明渊微微愣神,诧异的问道:“你知道本王是谁?” 却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秦怀玉手指微蜷,心里已然带起了惊涛骇浪。 她果然没有认错。 眼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世被她算计至贫瘠之地,一生都未得回京的淮安王——顾明渊。 顾明渊何许人也?当今圣上第四子,出生便被封为淮安王,赐封地。当年端敬皇后为生他难产而死,当今圣上悲痛万分,自端敬皇后死之后,任由中宫空置数十年,言明这个位置除了端敬皇后,谁都配不上。是以这么多年以来,顾明渊都是皇帝唯一的嫡子。 若非端敬皇后死之前曾让皇帝立誓不让儿子为太子,怕是这东宫之位谁都夺不走。 圣上对顾明渊的偏爱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前世里,顾明珏与她设下计谋,栽赃给了顾明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可即便如此,皇帝都未曾动过顾明渊一根手指头,只是将他发配到了贫瘠之地,着他此生再不准回京。 往事纷纭,秦怀玉一时有些心神不宁。 顾明渊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来,从她的面上掠过,最终停留在了她的额间。 “还是不舒服?” 听得这话,秦怀玉心中一跳,下意识往后一躲,错开了他的目光,道:“方才多有得罪,还望王爷见谅。” 正文 第4章 本王一向乐善好施 见状,顾明渊也不再追问,点头问道:“无妨,你可觉得好些了?” 秦怀玉的嘴里还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儿,头脑却是清醒了不少,她复又道谢:“好多了,多谢王爷赠药。” 这里到底是男人的住所,纵然是在寺院里,却也不宜久留的。 秦怀玉起身道了谢,便要告辞,却被顾明渊拦住,递给她一套衣物。 “将衣服换了吧。” 秦怀玉接过,才发现这衣服竟跟自己身上那一套一模一样。 身上那套沾染了灰尘鲜血,又被雪濡湿,贴在身上十分不适。这模样若是被人看见,那跳进黄河也说不清的。 见秦怀玉不做声,顾明渊便又加了一句:“这是下人才去买的,未曾有人穿过。” 闻言,秦怀玉心中一时有异样感觉划过,她低声道谢,便见顾明渊点了头走了出去。 待得她换好衣服要走时,就见顾明渊在院内站着。 他的背影带着几分寂寥,让秦怀玉心中越发起了几分莫名的情绪。 听得脚步声响起,顾明渊转过身来,声音如浸了雪水,清冽而干净:“今日下午惠明大师在禅院打坐,若有人问起,你可说去找他参禅了。” 他能这么说,必然是已经打好招呼了。 “王爷为何要这么帮我?” 分明她与顾明渊今生是第一次见面,为何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帮衬自己? 见秦怀玉的眼中带着几分警惕,顾明渊心中喟叹,自己做好人竟也被疑心了。 他唇角微勾,淡淡道:“本王一向乐善好施,秦姐不必多想。” 许是那神情里的几分戏谑让秦怀玉不安,她只匆匆丢下一句:“多谢王爷恩情,臣女记在心上了,日后必会报答。”便转身离开了。 这话不是随便说说的,这一世她不会再为虎作伥,若顾明渊需要自己相助,她也会还了今日这一份恩情的。 只是,不再会不顾一切。 见她走的仓促,身后的顾明渊闷声笑了一笑。 那从胸腔里发出的笑声,让秦怀玉的手微微蜷了一下。 她仿佛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却想不太清楚。 待得走的远了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是称呼。 从见面开始,他对自己的称呼就是——秦姐。 秦怀玉可以肯定,今生这个时候,她是从未见过顾明渊的,那么他为何知道自己是谁?! 深冬的天,日头薄而凉,便是照在身上,也带着刺骨的冷。 秦怀玉想不明白的事情,索性不再想,去惠明大师那里求了一个未曾开光的灵符后,径自便回了寺院里给秦家安置的禅房。 秦家人世代从军,故而家中女眷们在寒山寺年年捐的香火钱都是头一份儿的。 而这寒山寺内留给他们的借宿的院落也是位置最好,且地处清幽,不但向来不许外人靠近,且若没有专人带路,根本不会这么容易准确的找到女眷这里。 前世是她究竟有多傻,才会以为那贼人真的是误打误撞进来的? 秦怀玉冷笑一声,将手中有些变形了的灵符荷包抚平,捏着朝着自己的院子行去。 还未到门口,就见浮光先迎了出来,声音里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心:“大姐,您去哪里了,可叫奴婢好找呢!” 她一面说,一面过来扶秦怀玉,却被对方躲了过去。 见状,浮光心头一跳,下意识道:“姐这是怎么了?奴婢下午想着去给您端一些素斋过来,谁知回来的时候您就出门了,您去哪里了,奴婢将寒山寺都快要翻过来都没有找到您,担心死我了!” 浮光的神情中满是试探,秦怀玉却只是睨了她一眼,便抬脚走进了房中。 房内已经被收拾妥当,墙角的香炉里燃了馥郁的芙蓉香,将那血腥味儿熏得一干二净。 待得看到房中坐着的人之后,秦怀玉顿时明白了浮光为何要这么急着迎出来说话,心中越发冷笑不止,果然如此。 毁尸灭迹,再倒打一耙,她这位好二妹跟奸夫,倒是合作的很默契啊。 “孙女儿给祖母请安。” 房中坐着一个妇人,看模样约莫五十出头,容长脸上刻着几分冷意。她手持龙头拐杖,身着绛紫流彩暗花云锦长裙,外罩了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通身首饰不多,却是件件价值连城。 正是秦怀玉的祖母,秦家老夫人。 听得秦怀玉请安,秦老夫人掀了掀眼皮,嗯了一声道:“你还知道回来?” 秦怀玉还未说话,就见秦红鸢先开了口:“祖母,这寒山寺里风景好,大姐姐一时坐不住也是有的,现下她都回来了,您就别怪她了嘛。” 她说到这儿,又看向秦怀玉,轻声蹙眉道:“大姐姐,您也是的,出去怎么也不跟丫鬟说一声呢?咱们今日前来,是给爹爹和兄长祈福的,祖母一下午都在抄写经书,您怎么反倒出去玩了呢?再者咱们到底是女儿家,寺庙之中又未曾清人,万一被男儿撞见,那可怎么得了。” 秦红鸢苦口婆心的说了半日,不等秦怀玉说话,又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衣袖,悄然道:“你快跟祖母道个歉,她一向心善,必然是不会怪你的。” 秦怀玉躲开她去抓自己衣襟的手,似笑非笑的睨了一眼秦红鸢,淡淡道:“我为何要出去,二妹难道不清楚么?”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掌心,靠着那指甲入肉的疼痛,才让她得以保持着面上的平静。 秦!红!鸢! 顾!明!珏! 这一对狗男女,她恨不得生啖其肉,将他们扒皮拆骨,以他们的血去祭奠秦家那些亡魂! 可是她不能。 前世那么多的仇恨,若是直接杀了她,那岂不是太便宜了? 她要让这对狗男女从至高处落入尘埃,所求永不得,日日生不如死,才可解她心中至恨! 那眼神太过阴冷,秦红鸢只觉得自己仿佛被毒蛇盯上一般,后背瞬间起了一层薄汗。 难不成,秦怀玉知道了什么? 正文 第5章 妹妹想让我出什么事情? 可下一刻,就见秦怀玉又恢复了那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仿佛万事都放不在心上。 见状,秦红鸢心中惊疑不定,面上越发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来。 “你自己跑出去玩,跟你二妹妹有何相干?” 秦老夫人见她这无所谓的态度,顿时便将龙头拐杖在地上狠狠地一锤,沉声道:“怀玉丫头,你也太不像话了些,怎么,仗着你父兄远在边关,你娘又身染重病,便觉得没人能管束你,可劲儿的疯了不成?” 见秦老夫人动怒,秦红鸢迅速的掐了一把自己,逼出泪意来,脸上偏还带着强撑着的笑意道:“祖母莫要生气,姐姐之前的确说过想要出去走走的。只是下午来找姐姐时,听浮光这丫头浑说了一句,我一时忘记姐姐的话,这才情急之下惊动了您。都是红鸢不好,不该惹得祖母也跟着担心的。” 她明着将错处都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偏偏这话里话外都是上眼药,于是那秦老夫人看向秦怀玉的神情便越发的不喜了起来。 秦怀玉神情嘲弄,这位祖母并不是她的正经祖母,而是祖父娶的继室,平日里那一颗心偏的很,再加上她性子养的傲,别看是平原侯府的嫡长女,在祖母的心中远不如秦红鸢来的讨喜呢。 就连今日这祈福,谁知道她们为父亲兄长担忧的心有几分? “看看你二妹妹,比你还呢,都比你懂事的多。” 秦老夫人哼了一声,复又沉声道:“我看回去之后,也该请几个师傅来教导你规矩了!” “孙女儿的确是比不得二妹妹懂事,毕竟她还知道陪着祖母解闷,孙女儿却只知道去求这个不知有用没用的灵符回来。” 秦怀玉说到这里,将手中的灵符拿出来放在桌子上,仿佛带着几分叹息道:“前两日见祖母有些咳嗽,孙女儿想着寒山寺的和尚一向灵验,下午去给父亲兄长祈福的时候,也为祖母求了灵符,想让菩萨保佑您平安长寿。只是想来祖母是看不上的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带着伤心和哀愁,倒是让秦老夫人一愣。 秦老夫人的目光看向桌上的灵符,那上面还带着惠明大师的印鉴,在京城中千金不换,可是很难求的。 “这是你求来的?” 一旁的秦红鸢看的真切,眉眼紧缩,神情也有些咬牙切齿,这个秦怀玉竟然求到了惠明大师的灵符?! “大姐姐真是有心了,惠明大师一向不轻易见人,祖母上午都未曾得见,姐姐倒是能拿到他的灵符,真是厉害呢。” 这话里却带着挑拨了。 秦老夫人那么诚心都没有见到人,焉知秦怀玉是不是随便拿了假的糊弄她的? 秦怀玉眉眼冷肃,看向秦红鸢淡淡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有什么厉害的?一张灵符罢了,比不得妹妹陪伴祖母的孝心。” 到了这会儿,秦老夫人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虽说秦怀玉去给自己求灵符是一片孝心,可她为何进门的时候不解释,反而还要任凭自己骂完了再说? 若是让旁人见了,还以为自己这个祖母刻薄她了呢! 念及此,秦老夫人越发觉得有些不大舒坦。 只是这事儿,却得给秦怀玉一个台阶下。 “难得你有孝心,下次再出去,记得让丫鬟跟着。一个深闺姐独身外出,被外男瞧见了成何体统啊?” 秦老夫人一向要面子惯了,现下纵然知道秦怀玉什么都没做错,说出的话依旧扎人。 秦怀玉低着头,并不说话,反倒是秦红鸢轻声道:“祖母教训的是,孙女儿谨记。” 两相对比,秦老夫人越发觉得这个嫡孙女儿不讨喜,捏着眉心道:“今日我也乏了,你早些休息吧。” 丫鬟扶着秦老夫人离开,秦红鸢则带着些许不安道:“大姐姐,祖母就是这个性子,你别放在心上。你今日,没事儿吧?” 她一面说话,一面打量着秦怀玉的神情,想要从后者的脸上看出来点什么。 那个男人十之八九是被秦怀玉杀的,可为何秦怀玉的反应这么镇定? 秦怀玉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妹妹想让我出什么事情?” 这话一出,秦红鸢心头一跳,下意识强笑道:“大姐姐这话是怎么说的,妹妹自然巴望着你平安的。” 只是那神情里到底泄露了几分紧张。 现下的秦红鸢还没有后来那样的心机,纵然强自掩饰,到底在脸上带出来了一些。 秦怀玉勾唇一笑,眉眼冷冽:“妹妹放心,我出不了事儿的,毕竟姐姐心善,得天保佑呢。倒是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在这寺院之内肆无忌惮,才会遭报应。” 这话意有所指,瞬间让秦红鸢出了一身冷汗。 待得她仓惶的离开之后,秦怀玉冷笑一声,两句话就受不住了?那以后有的她承受不了的呢! 房内芙蓉香馥郁逼人,秦怀玉随手将窗户推开,任由室外的寒风袭来,将房中味道吹散了几分。 秦怀玉深吸一口气,随手将求来的灵符扔进了旁边的纸篓里面。 她求来的灵符,她们也配? 因着秦老夫人晚间要在寺内听经,夜里的时候便宿在了庙内,翌日一早才返回了平原侯府。 历经百年风雨的世家大族,门前兵丁挺拔如松,两侧石狮子昂首威风,正门上“平原侯府”四个大字以鎏金烫上,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秦怀玉这一路上都闭目养神,到了门口时似有所觉,掀开车帘,盯着那四个字眸光泛红。 于她而言,再看到这四个字,已然相隔了一生。 这一世,她定要以性命护着平原侯府,不叫秦家人再步入前世后尘! 回府之后,秦怀玉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请牙婆来,发卖浮光。 “大姐,奴婢对您忠心耿耿,您为何要发卖了奴婢?” 浮光满脸惊恐,自昨日起,她的一颗心就高高的悬着,原本回府之后瞧着秦怀玉的脸色好了一些,刚想上前讨好,谁知她竟直接着人要将自己发卖了! 正文 第6章 处置恶奴 闻言,秦怀玉睨了她一眼,淡漠道:“发卖一个奴才,需要理由么?” 昨日之事,浮光也是其中一个帮凶。 说起来,她的眼光的确不怎么样,引狼入室,识人不清。 前世她将浮光这个丫头当做心腹,从未将她当做下人,事事与她推心置腹。 可她被诬陷指使人害静嫔产之时,却是浮光出来指认自己为凶手,还拿出了所谓的证据。 那时她已经怀胎五月,正是胎像不稳之时,被心腹背叛和心上人的质疑双重打击之下险些滑胎。 顾明珏着人将她软禁在昭阳宫内,却将浮光抬为了美人,一连月余都宿在她那里。浮光得了圣宠,竟还跑到自己的宫中来耀武扬威,口口声声吐露的都是人得志的快意! 她收回目光,讥讽一笑。 浮光并不是府上的家奴,那时她在街上卖身葬父,自己瞧着可怜,便将她买了回来。因着她心思巧会说话,再加上自己怜悯她身世凄苦,便多宠了几分。 谁知,却是升米恩,斗米仇。 浮光没想到秦怀玉这般绝情,原本以为她是在吓唬自己,可是见到那些婆子们竟当真去请了牙婆,心头瞬间便沉了下来,踉跄着爬到秦怀玉的面前,拽着她的衣角哭道:“大姐,求求您不要将奴婢卖出去,奴婢虽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只要您说,奴婢一定改!侯府就是奴婢的家,您将奴婢卖了,奴婢就无家可归了!” 她哭得凄惨,秦怀玉则是冷笑不已,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她的触碰,淡漠道:“将她拖下去。” 不说前世,便是今生她给自己下药,将外男引进了自己的房中这件事,就足以将浮光乱棍打死了! 对于浮光,她昨日就想好了如何处置。这等吃里扒外的东西她是不会留着的,当年她眼瞎心盲,可她现在却不糊涂。 想要报仇,首要便是不能后院起火,浮光之事,给她敲了警钟。所以她回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的院内清理干净。 浮光伺候秦怀玉这么多年,见她那表情便知不好,当下便挣脱了下人,不住地磕头道:“姐,求求您不要将奴婢卖出去,您是奴婢的主子,若是离了您,奴婢便只有一条死路可走了!” 她哭得凄惨,院内的丫鬟们也都神情闪烁,觉得秦怀玉果然是跋扈嚣张,一言不合便要发卖下人。 “大姐这是在做什么呢?” 门外响起一个娇媚的声音,旋即便见一名三十出头的女子走了进来。 见到来人,秦怀玉眼神似是结了寒冰。眼前女人弱不禁风,模样上乘,一朵娇花的模样,内里却是个黑了心肝的。 正是父亲的妾侍c秦红鸢的生母,王婉清。 她掌管府上两年有余,各处都安插了自己的眼线,得知这里闹了起来,她立刻便来了。 房中的浮光哭得厉害,王婉清理了理衣袖,慈眉善目的笑道:“这丫头便是有错,打一顿便是了,何必这么大动干戈的要将人给发卖了?” 闻言,秦怀玉冷笑:“姨娘怕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发卖一个下人,还需过问你的想法不成?” 前世里她便是这样,总是顶着一个娇软的好脾气劝慰自己,那时她傻,不知吃了多少暗亏。 可现在,她不瞎了。 还想来同样的手段,也得她肯给这个脸面! 听得秦怀玉这话,王婉清脸色一僵,心中暗恨。 那一声姨娘刺心的很,让她有些咬牙,面上却还撑着笑容道:“大姐这话说的可是冤枉妾身了,妾身是为了姐好,并非是想要插手你的事情。毕竟您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若是被传扬出去随意打骂发卖下人,于名声不大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又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浮光。 下一刻,便见浮光瞬间又哭了起来:“姐,奴婢知道错了,昨日里不该将您私自外出之事告诉老夫人的。可是奴婢只是一个下人,那寺院内又有外男出没,奴婢为了您的名声着想只能那么做啊,求姐您体谅奴婢的一片苦心,不要将奴婢赶出去!” 方才姨娘的眼神,让她瞬间便明了了自己的处境。她也知道自己已经背主,既然现在秦怀玉容不下自己,倒不如豁出去,在姨娘这里搏一点好处来! 听得浮光这话,秦怀玉气极反笑,这话每一句都没有问题,可是连在一起却是格外的恶毒,话里话外都在说自己是因为偷跑出去被祖母训斥,恼羞成怒才要发落这个丫头的。 而且这话说的让人浮想联翩,若是传出去,说不得还要再背一个自己私会外男的名声。 浮光这丫头果然够不要脸,到现在还想倒打一耙的污蔑自己的名声! 前世今生,秦怀玉都不是一个好性儿的人。平原侯府被父兄千娇万宠大的姑娘,纵然脾气再软,也总带着那么一股的傲气。 更遑论,今生的秦怀玉还自地狱携了煞气而来。 “很好,浮光,你最好记着自己的话。来人——” 她话说到一半,就被人打断了:“怀玉丫头,你又在闹什么?!” 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便见秦老夫人一脸怒意的走了进来。 地上的浮光磕的额头染上鲜血点点格外狼狈,室内的气氛更是剑拔弩张。 她气急败坏的将龙头拐杖在地上狠狠地杵了一下,冷声道:“秦家可从来都不虐待下人,你这是打算开了先河么?你一个人不要名声倒还罢了,下面还有你那些妹妹们呢。怎么,你是打算毁了秦家所有的女孩儿们么?” 见秦老夫人上来就给自己扣了一顶帽子,秦怀玉神情冷冽。 前世对于这位心眼偏到没边的祖母,她还会觉得心里难受。可经了那些事情之后,她现在早不在意这一份微乎其微的亲情了。 是以听到秦老夫人这话之后,秦怀玉只是讥讽一笑,垂眸掩下自己的情绪,道:“孙女儿不敢。” “不敢,我看你可是很敢呢!你倒是说说,才回家一日,这是又想闹什么?” 正文 第7章 她可是你的长辈! 秦老夫人怒气冲冲,旁边的王婉清则是温柔的劝道:“老夫人莫要生气,大姐只是一时糊涂了而已。您快跟老夫人认个错,都是亲祖孙,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 而她这话,更让秦老夫人的火气高涨了几分。 想起王婉清前世里做的事情,秦怀玉的神情便似带了毒,她嗤了一声,反问道:“姨娘想来是代管家的久了,就认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了——我跟祖母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插嘴了!” 这话说的格外凌厉,王婉清只觉得仿佛有人狠狠地掴了自己一耳光,让她的脸火辣辣的疼。 而秦老夫人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王婉清是她的娘家侄女儿,嫁过来之后虽是做妾,却从未受人这般辱骂过。 今日秦怀玉的话,何尝不是在打自己的脸面? “混账,你怎么跟你姨娘说话的,她可是你的长辈!” 见秦老夫人怒气冲冲,秦怀玉反倒是笑了。 她低眉顺眼的行了礼,笑道:“说祖母说的是,那明儿个怀玉便去秋风园里请个安,毕竟——是长辈呢。” 这话一出,果然见秦老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秋风园是平原侯府最偏僻的院落,内中也住了一位姨娘,那位是三叔的亲娘c爷爷的宠妾。当年爷爷死了之后,那个姨娘就被她这位好祖母罗列了几项罪名,将人关在了秋风园内好生磋磨。 这么些年来,莫说别人,就连三叔都不敢去看一眼,生怕触了老夫人的忌讳。 此时秦怀玉提起来这事儿,果然见秦老夫人咬牙切齿道:“你简直是不知所谓!” 闻言,秦怀玉越发的低眉顺眼,再次行了一礼道:“怀玉自幼便被教导要孝顺祖母,所以一向听您的话。恕我愚钝,怀玉做错了什么惹得您大发雷霆?不是您说的,姨娘也是长辈的么?” 她这一句句一声声,恨得王婉清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往日里只觉得这位大姐虽说是个跋扈的,却也没脑子好哄的很。怎么去了一趟寒山寺,竟这般的难缠了?! 只是她的理智还在,知道不能在这事儿上过多的纠缠,便克制着怒气,柔声安抚道:“老夫人莫要生气,大姐还是个孩子呢。大姐,您也少说两句吧。” 后一句话,却是对秦怀玉说的。 很显然,秦老夫人并不觉得这个安抚有什么用,拧眉冷声道:“她是个孩子?红鸢比她还呢,怎不见如此的混账?!” 秦红鸢接收到母亲使的眼色,也陪着道:“祖母莫气,姐姐您也少说两句吧,为了一个奴才便这样大动干戈气坏了祖母,您也担待不起呀。” 她说到这儿,又看向浮光道:“还有你,你到底做了什么事儿,竟让姐姐都气得没了理智,跟祖母都顶撞起来了?” 秦红鸢一连给秦怀玉栽赃了几个罪名,那浮光也瞬间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连连磕头求饶道:“二姐,奴婢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竟惹得我家姐这样的大发脾气。奴婢自认为对姐忠心耿耿,平日里更是事事上心,无处不妥当。姐,求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以后再也不多嘴多舌了,不管您去哪里,奴婢都守口如瓶不跟任何人透露!” 她三言两语,故意引着人往歪处去想。 秦怀玉冷笑一声,瞧着这一对心怀鬼胎的母女,还有满脸怒气的秦老夫人,忽然莞尔一笑,看向浮光冷冷道:“你说,你不愿意让我发卖了你,是吧?” 浮光顿时连连点头,鸡啄米一般:“大姐,奴婢不想被发卖出去,求您饶了我吧!” “好啊。那就不必请牙婆了。” 听得秦怀玉改口,浮光的心中一松,却又疑惑,难不成是自己的求饶奏效,大姐心软了? 可还不等她露出感激的笑容来,就听得秦怀玉继续道:“周嬷嬷,将人绑了扔院子里去,再请官府的人来!” 周嬷嬷是秦怀玉的奶嬷嬷,因着为人谨慎,自秦怀玉五岁起便做了这听风阁里的管事嬷嬷。 她早看这浮光不顺眼了,平日里拿乔的比姐还厉害,没的带坏主子。现下听到大姐要处置浮光,手脚麻利的将人给拎了出去,着人捆了个结结实实,为了防止她乱叫,还拿帕子堵了她的嘴。 秦老夫人不成想生了这样的变故,气急败坏的问道:“秦怀玉,你又要作什么?就不能让家宅安宁一分么!” 秦怀玉懒得看院子里不住挣扎的浮光,笑的冷厉:“不破不立,家宅想要安宁,不除了这些邪祟怎么行?” 她说到这里,又淡淡道:“祖母,天这样冷,您可要在房中坐一会儿,看孙女儿如何除邪祟么?” 不知为何,这话一出,王婉清便觉得有些不好,而秦红鸢也带着几分惊疑不定看向母亲。 母女二人对视了一眼,秦老夫人则是哼了一声,沉声道:“我倒是要看看你要耍什么花样!” 且让她闹吧,这样能折腾,等晚些时候的惩罚,她最好也能受得住! 秦老夫人打定了主意,在房中坐的四平八稳,眉眼虽然还皱着,可心中却没有那么大的怒火了。 秦怀玉也懒得理会这几个人的眉眼官司,直接让人去了浮光的院子翻了个底朝天。 不多时,便有两个手脚利索的丫鬟捧着几个乌木盒子前来,恭声道:“姐,这些都是在浮光的房中搜出来的。” 浮光一看到那几个乌木盒子,便觉得心头一凉,惊恐的呜咽着什么。只是她被塞了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怀玉让周嬷嬷掌眼,几个丫鬟核对,片刻功夫便清点完毕,这几个盒子里面都是首饰和金银锞子等物,另有一个盒子内是厚厚的银票和田产。 零零总总数下来,她一个月例二两银子的大丫鬟,竟有将近五千两的私产! 而这些,还不算上盒子里那些杂七杂八的首饰。 正文 第8章 这是二小姐的东西 浮光嘴甜,秦怀玉又是个心大的,平日里没少赏她东西。再加上她的首饰经常戴一两次便丢到一旁,下次便不再碰了。那浮光留心下来,偶尔便偷偷的昧下来一两件。 她刚开始还有些怯,可等后来发现秦怀玉根本没有察觉,手脚便越发的不干净了下来。 如今且不说她自己夹带积攒的私产,单说这些她偷走的首饰,就足足有上万两了。 周嬷嬷越清点神情越难看,等到清点完毕之后,沉声道:“大姐,可要老奴请示夫人么?” 上万两银子的私藏,这可不是一笔数目,足够那富之家一生吃穿无忧了。 这个浮光,当真是贪得无厌! 周嬷嬷担心秦怀玉心软,便有心想要让夫人出来主事,毕竟夫人虽说脾气和软,可对上秦怀玉的事情,却是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肯让她委屈了的。 谁知听得周嬷嬷清点完之后,秦怀玉却薄凉一笑,道:“没得烦扰母亲做什么,反正已经报官了,待会官府来人,自有论断。祖母,您说是么?” 先前她给浮光留了几分余地,想着直接将人发卖了算了,可浮光自己偏要作死,那她就索性将事情闹大。 扔给牙婆还能再卖个人家做事,可若是进了官府,再出来可就只能做女奴了! 更遑论说,这个府衙的大门,她还有没有命出来! 见秦怀玉拎得清,周嬷嬷喜上眉梢,立刻便吩咐厮麻利儿的去门口等候府衙的人。 而秦老夫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糟糕来形容了。 她没有想到,这个浮光竟然贪墨了上万两的银钱物品! 尤其是听得秦怀玉的话之后,她越发的神清难看:“这” 原本她还指责秦怀玉太过恶毒,可现在一看这个丫鬟做的事情,发卖了都是便宜她了! 难不成,自己这一次又不占理? 秦老夫人心中五味杂陈,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见那厢的周嬷嬷先开了口。 “姐,这几样饰品不是您的。” 周嬷嬷正拿了记录首饰的册子在一一核对,而那几样质量中等的钗环首饰,显然不是秦怀玉的。 秦怀玉只睨了一眼便了然。她就知道,在这浮光这里,必然会找出来秦红鸢的东西。 果然! “这簪子瞧着倒是面熟,二妹妹,这是你的吧?” 秦怀玉拿起一根碧玉梅花簪,似笑非笑的睨了一眼秦红鸢。 秦红鸢正沉浸在这变故之中,听得这话下意识便接口道:“不,这不是我的东西!” 她只想着要离这事儿远一些,却不想正中了秦怀玉的圈套。 反倒是王婉清反应的极快,瞬间便回过神儿来,心下一沉,顿时给旁边的丫鬟摇筝使了个眼色。 下一刻,便见摇筝蹙眉道:“回大姐,这的确是二姐之物。只是她只带了一次便丢了,奴婢当时怎么找都找不到。” 她说到这里,又看向浮光冷声道:“浮光,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而这个时候,秦红鸢也已然回过了神儿来。自己方才要是咬死了不承认是她的东西,反倒是会被人认为心虚,顺着这条线,说不定就会查出来自己指使浮光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了! 还好,摇筝反应的快。 浮光下意识想要呜咽着辩驳,却在看到秦红鸢比的手势之后,血色尽失,原本要说的话也吞了回去。 而秦红鸢的声音还在响着:“大姐姐,你这个丫鬟实在是太过分了,偷东西竟然都偷到我这儿来了!” 那声音里带着气愤,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当真是唱念做打俱佳。 浮光在听得她这话之后,整个人也颓然的跪坐在地上,不住地磕着头。 她后悔了。 若是知道秦怀玉这般的狠心,她刚刚就应该直接认命被发卖出去! 见她们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冷笑,这秦红鸢撇关系倒是撇的干净! 只不过她早就知道,凭这几样首饰就牵连到秦红鸢的身上,原本就有些困难,索性也不再提,只是看向秦老夫人问道:“祖母,您现在还觉得是孙女儿太过恶毒么?” 秦老夫人自知理亏,可却不肯软了态度,强撑着蹙眉道:“自家的事情,解决了便是,惊动官府做什么,难不成是想让别人看平原侯府的热闹么?!” 听得这话,秦怀玉收敛了面上的笑容,沉声道:“父亲自幼便教导孙女儿,国家法度至高无上,凡事要以法为先,纵王孙亦不可免。孙女儿身为平原侯府嫡长女,更是要将父亲的话记在心中。今日浮光窃取财物,乃是触犯了律法的大罪,自然要按照律法秉公处置,怎么能在府上动用私刑解决呢?这岂不是不将西楚律法放在眼中么!” 这话说的义正言辞,秦老夫人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说秦怀玉不对?那不是找死么! 反倒是那随着官差一同来的师爷,抚掌赞叹道:“不愧是平原侯府的大姐,当真是好气魄。” 因着是平原侯府要他们去抓人,所以府尹大人便将这位师爷派了过来,不想竟听到了这样一番话。比对着那些动不动就无视律法滥用私刑的世家大族们,这位平原侯府的大姐当真是通情达理,不愧是平原侯府的嫡女,气度眼界,果然非凡! “大人谬赞了。” 秦怀玉施了一礼,便避让到了一旁,自有下人们去跟那官差讲清楚来龙去脉。 而秦怀玉,则是直接走到了浮光的面前。 命人撤了浮光嘴里的帕子之后,瞬间便听得浮光撕心裂肺的哭道:“大姐,奴婢知道错了,求您饶奴婢一命,不要将我送官啊!” 见浮光这般,秦怀玉眉眼冷冽,未曾有丝毫的波动。 浮光磕头用力,不多时那血便顺着额头淌了下来,她却恍然未觉,不住地求饶。 那双镶了东珠的绣花鞋站在自己的面前,浮光涕泪四下,泪眼朦胧的抬头看秦怀玉,却在她的眸子里看到了无尽的冷意。 她猛地便打了个寒颤。 正文 第9章 这些情分,你不是都喂狗了么? 秦怀玉居高临下,语气淡漠:“往日里我不说,你便当我真不知道?别人的银子,当真那么好拿?” 这话意有所指,浮光的脸瞬间便白了下来,仰头颤声道:“大姐,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求您念在这些年的主仆情分上,放过奴婢一次吧。” 秦怀玉低头冷笑,眉眼之内皆是冷意:“这些情分,你不是都喂狗了么?” 且不说前世里做的那些事情,单说今生,窃她财物在先,联合外人污她名节在后,如今浮光竟还有脸跟自己提情分? 看到秦怀玉眼中那了然一切的神情,浮光身子一软,整个人便跌倒在地,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姐知道了。 她想说什么来为自己辩驳,可秦红鸢还在旁边虎视眈眈,她说出口便只剩下了一句:“奴婢知道错了。” 因是平原侯府的事情,所以府衙的人十分精心。再加上事情清楚明白,人证物证俱在,所以周嬷嬷交代了几句之后,他们便将人给带走了。 秦老夫人得了个没脸,且又不占理,在这里有些待不下去,冷脸道:“今日之事,你未免有些太不讲情面,他日若是传出去,旁人岂不是要说我平原侯府冷血无情?” 闻言,秦怀玉神情淡漠,淡淡道:“祖母治家有方,这些谣言,自然是不会有人传出去的。” 言外之意,若有人传扬出去,那便是她治家不严了。 秦老夫人被接二连三的噎了,却也知道是自己没理,按捺着怒火,拂袖走了。 王婉清给秦红鸢使了个眼色,自己也转身去追秦老夫人去了。这机会难得,她得上点眼药。 秦红鸢原本是想来落井下石的,谁知非但没成功,反而被秦怀玉的处事方式给吓到,只觉得从头凉到脚。 这个大姐姐,怎么去了寒山寺一趟,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没得像个煞神! 昨日的事情她还没有弄清楚,今日便又见浮光被干净利落的惩治,此时心中倒是有些忐忑。 秦红鸢倒是不怕浮光会不会在府衙将自己给卖了,一个蝼蚁而已,她还不放在心上。 只是秦怀玉这前后性格大变,却是让她格外的警惕。 才见了浮光被府衙的人粗暴的拖走,秦红鸢神情里也带上了几分不安,心翼翼的讨好道:“没想到浮光这丫头瞧着是个老实的,背地里竟然这么多的坏心眼。还好大姐姐聪明,竟能看穿她的真面目。” 对于秦红鸢的心中九九,秦怀玉心知肚明。 此时见她非但没走,反而又说了这样一番话,唇边越发噙了一抹冷笑。 见秦怀玉端着茶盏喝茶,却不理会自己,秦红鸢心中有些愤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讨好道:“姐姐以后可要留心些,这些下人心思多的很,一时不慎便要出幺蛾子的。” 这话也是给自己撇关系的,万一浮光那丫头在府衙说出什么话来,她也可以推脱是浮光反咬一口。 听得她这话,秦怀玉面上无波,低头饮了一口茶,将茶盏放在桌子上,这才淡淡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人装的了一时,却装不了一世。心思多不怕,时日长了总会露出马脚的。” 青花瓷器碰上黄花梨木的桌子,发出清脆的一声响,那声音不大,可混合着秦怀玉的话,却仿佛直接到了秦红鸢的心里。 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秦怀玉将自己心内的目的看了个真切。 秦红鸢疑心她意有所指,心中惴惴不安,面上却还得附和着笑道:“大姐姐教导的是,妹妹谨记在心。” 只是那袖子里的手,却紧紧地捏着帕子。 这秦怀玉去了一趟寒山寺,怎么回来之后聪明了许多,难不成真的是如她所说,寺中宝相庇佑人? 她正胡乱想着,就听得秦怀玉淡淡道:“我乏了,你若是无事就下去吧。” 这口气跟打发下人没什么区别,秦红鸢越发的心中愤恨,面上却还得强撑着笑意道:“大姐姐好好休息,那妹妹就先回去了。” 等出了院子之后,秦红鸢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她一路疾行,待得回到了流光阁之后,脸上再无半分笑意,取而代之的则是满满的恼怒与愤恨。 直到将房中的物品都扫落在地,那些茶盏杯盘都摔得一片狼藉,秦红鸢才觉得好受了一些,旋即带着气恼的声音骂道:“都是死人么,还不进来收拾屋子!” 摇筝跟着主子回来的时候便觉得怕是不好,果然不多时般听见房中传来噼里啪啦摔碎瓷器的声音。到了这会儿,房中倒是平息了,只是听得自家主子的声音,她的心中还是忍不住打了个突儿,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丫鬟们个个胆战心惊,手脚倒是快,不多时便将房中那一片狼藉收拾妥当。 等到丫鬟退下去之后,摇筝才轻声劝慰道:“姐莫要动怒,身子要紧。” 闻言,秦红鸢拧眉冷笑:“本姐身子好着呢!” 倒是那秦怀玉,不过因着一个嫡女的身份,就处处压自己一头,如今脑子竟还好使了许多。凡事她都如愿以偿,这般的福气也不知能不能承受,回头当心折了寿命! 见秦红鸢俏脸带怒,摇筝不敢说话,只低头听着。 等到她骂了一阵之后,心情才好了一些,睨着她道:“你着人去一趟顺天府看看情况,若是浮光那丫头敢乱说话,你知道该怎么做。” 虽说她不将浮光放在心上,可也不打算现在就跟秦怀玉撕破脸,这么多年母亲不知废了多少工夫才在平原侯府立稳脚跟,她不能给母亲添乱。 秦红鸢心中气苦,可在想起顾明珏对自己说的话时,又忍不住得意,咬牙低声道:“秦怀玉,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六皇子拿来当踏板的石子罢了。等你没了用处,我定要叫你好看!” 她这话声音不大,可摇筝却是听得真切,她手指微蜷,复又快速的退出门外,合上了房门。 正文 第10章 再见娘亲 有些话,主子可以说,她们做奴才的却不能听。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收拾了浮光,秦怀玉只使了一个眼色,周嬷嬷便知她是什么意思,登时便将院内的丫鬟们都叫到了一处。 不过盏茶的功夫,这听风阁内的局势就变了。 秦怀玉将那几个眼线发落到了厨房,又提了几个平日里稳妥乖巧的。 周嬷嬷好生敲打了一番那些丫鬟们,秦怀玉则是送了甜枣,主仆二人一番配合下来,等到丫鬟们下去当值的时候,个个脸上都是感恩戴德。 “嬷嬷去忙吧,我自己待一会儿。” 周嬷嬷见秦怀玉的脸上带着倦怠,也有些心疼,柔声道:“姐好生歇着吧,若有事情随时唤老奴,老奴就在外面候着。” 秦怀玉是她看大的,说句越界的话,便是当亲女儿一般的。夫人这两年在病中不得精力料理家事,侯爷跟大少爷去边关足有三年,原先大姐的性子有些糊涂,周嬷嬷为此不知多担心。 如今见大姐一朝拿的起事儿来了,倒是让她欣慰了不少。 周嬷嬷心中感慨,眼圈有些泛红,心翼翼的拿帕子摁了摁眼角,不想还是被秦怀玉发现了。 便是周嬷嬷不说,秦怀玉也知她内心想法。想到自己前世今生做的糊涂事儿,自己都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嬷嬷放心,我以后不会再糊涂了。” 她这话说的郑重,周嬷嬷连连点头,眼圈越发的红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柔声笑道:“老奴去看看灶下炖的燕窝好了没有,姐累了半日,且歇一会儿吧。” 不想她这话才出口,就听得门外有人叩门。 来的是母亲身边的管事,庄嬷嬷。 “给大姐请安,夫人请您过去一趟呢。” 昨夜里的时候秦怀玉做了一夜的噩梦,今日又经了这一场事儿,气色并不大好。她原想着休息一会儿,等气色好一些再去看母亲,也省的她担心。 只是如今见庄嬷嬷来请了,想了想便点头道:“你且等一会儿,我换身衣服便过去。” 周嬷嬷笑着应了,临出门时悄然给庄嬷嬷使了个眼色,二人便悄然出去了。 秦怀玉换了一身衣服,又薄薄的施了一层粉,见面上的憔悴都被遮掩干净,这才随着庄嬷嬷去了沧澜院。 还未进房中,便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儿。 墙角放着一只青花花鸟图梅瓶,内中斜插了几支梅花,幽幽散着清香。 庄月兰一向不喜熏香,仅靠这几支梅花,反显得那药味儿越发的重了几分。 房中布置依旧如昨,秦怀玉只看了一眼,双眸便红了起来,她几乎是快步走过去,扑到了床前,颤声喊了一句:“娘亲” 于庄月兰而讲,她不过两日没见女儿,可于秦怀玉,却已经错了一生。 “怀玉,这是怎么了,可是受委屈了?” 庄月兰斜倚着软枕在床上半靠着,女儿扑过来的猝不及防,顿时被吓了一跳。 听得记忆里的声音,秦怀玉越发觉得心中酸涩不已,她抱着庄月兰的胳膊,不住地摇头,只是双眸泪雨朦胧,怎么瞧着都像是受了大委屈的。 庄月兰顿时便蹙起了眉,爱怜的抱着秦怀玉,一面沉声道:“将周嬷嬷叫进来。” “母亲,不必。” 秦怀玉抬起头,带着哭腔道:“女儿没有受委屈,只是只是想娘亲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抱着庄月兰的胳膊,眸光软软,带着浓烈的思念。 庄月兰起初吓了一跳,听得这话又不由得失笑,摸了摸她柔软的发,笑道:“不过才出去两日,怎么就值得哭成这个样子,真是孩子。” 她久在病中,脸色有些蜡黄,却依旧遮掩不住眼角眉梢的风情。管中窥豹,可见当初的姿色无双。 她声音温柔,秦怀玉忍着心中的酸楚,故作娇嗔道:“娘亲,怀玉不是孩子了。” “是是是,咱们怀玉是个大姑娘了。” 庄月兰笑着替她梳理了有些乱的头发,神情里皆是温柔。 母亲柔软的手将她的眼泪擦去,那一瞬间秦怀玉的心中的恨奇异的被抚平。 她笑着搂着庄月兰的胳膊撒娇,便听得对方柔声问道:“方才听外面吵嚷的厉害,说是还惊动了官府?浮光那丫头怎么了,平日里不是最得你喜欢的么?” 庄月兰其实听下人说了个大概,只是还是想听女儿自己来讲。旁人的话,做不得数的。 秦怀玉略过寺院之事,将她贪墨银钱首饰的事情说了,末了又道:“这丫头心太大,偷一两件首饰倒还罢了,若她偷了女儿的贴身之物,便是大祸了。再者我院子里有些乌烟瘴气,借此机会清理一番也好。” “你做的很好。” 庄月兰点头,明知女儿做的很对,又不由得心疼她。 若是以前,她做事哪里会这么妥帖?都是自己这两年病着精神不济,才让这个娇气天真的女儿,被逼着也要拿捏住事儿了。 只是,婆婆今日做事,的确是过分了。 平心而论,对于王姨娘母女,庄月兰虽说不喜,却从未为难过。加之王姨娘当年也是受害者,又是秦老夫人的侄女儿,所以庄月兰待她也算不错。 但今日婆婆与她们母女一同欺负自己的女儿,却让庄月兰敲响了警钟。 这是怀玉闹大了她才知道,平常自己精力不济的时候,她们是不是也是如此? 秦怀玉见她眼中的心疼,心中感动,面上不动声色的安慰她转移话题,赖在她这里享受着难得的温情。 “夫人,该喝药了。” 巧瓶端着托盘走近,倒了一碗药端过来,却被秦怀玉接了过来:“今日我来服侍母亲喝药,你先下去吧。” “是。” 秦怀玉紧紧地捏着药碗,等到巧瓶离开之后,快步起身走到墙角,将那一碗药尽数倒进了秽桶之中。 庄月兰被秦怀玉这一连串的动作吓了一跳,一颗心也不由得提起,下意识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正文 第11章 大小姐可有什么要嘱咐的? 秦怀玉比了个嘘声,示意庄嬷嬷看着外面,见那巧瓶在走廊下乖乖站着,这才悄声道:“既然这药喝了没用,就不用喝了。” 她可没忘记前世里母亲究竟为何而死,这不是药,而是催命的毒! 庄月兰看不见她的神情,庄嬷嬷却是瞧得真切,警惕的问道:“姐可是怀疑这药有问题?” 秦怀玉将药碗重新放在桌面上,抽了帕子擦拭着手,淡淡道:“是药三分毒,不对症,喝了岂不是会加重病情?” 前世里,所有来看诊的大夫都说母亲是邪风入体,可那药换了一副又一副,母亲却是越发病体沉疴,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来的及见到,便撒手人寰。 若不是父亲对母亲的感情太过深,命人挖棺彻查她的死因,还不知道母亲竟是中毒而死! 而那罪魁祸首,便是姨娘王婉清。 其后父亲打死发卖了几十个下人,闹得家中腥风血雨,可是母亲,却再也回不来了。 上天有幸能让她重来一次,第一件事,便是要保住母亲的性命! 尽管秦怀玉掩饰的很好,庄月兰依旧感受到了她身上的阴郁,想要再试探问一番,却被秦怀玉转移了话题。 “昨日里去寒山寺祈福,大师说父亲兄长定会平安归来呢。母亲可要好好儿的养身子,等爹爹回来咱们便可以一家团圆了。” 秦怀玉又恢复了不谙世事的模样,仿佛刚刚那一瞬间的阴暗并不存在。 庄月兰在病中精神不济,被她带着话题,一会儿便不记得先前想问什么了。 等到庄月兰睡下之后,秦怀玉替她掖好被角,转身走了出去。 “大姐可有什么要嘱咐的?” 秦怀玉看了眼内间睡熟了的母亲,这才声嘱咐道:“嬷嬷,看好巧画巧瓶两个丫头,近几日的药着人换掉,药渣过滤晒干留下,做的隐秘点。” 庄嬷嬷一一记下,又不由得心惊,姐这是怀疑有人想对夫人下手呢。 若这事儿是真的—— 庄嬷嬷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姐放心,老奴定然办的妥妥当当的。” 许是白日里闹的那一场让大家都不大能下的来台,下午的时候,倒是难得的没有人来烦她。 自昨日重生到现在,秦怀玉的神经几乎都在紧紧地绷着,生怕自己闭眼再醒来,眼前的一切都成了黄粱一梦。 便是铁打的身子,这样也盯不住,她瞪着眼睛熬到了后半夜,终于撑不住闭上了眼。 沉入梦境时,却又是一场噩梦。 梦里的顾明珏深情款款:“怀玉,这江山,是你与朕一同打下来的,朕要封你为后,与朕共享这盛世荣华。” 可画面一转,她便倒在昭阳宫的床上。 鲜血流干,死不瞑目。 怨气深重,地府不容。 她的魂魄被困在这皇城之中,看着那一对狗男女意得志满,看着他们将秦家剩余的人一一铲除。 最后,她看到了大哥秦怀桑。 他携秦家燕林军一路杀到京城,铁血将军从未红过眼,却在看到城门上悬挂的尸身之后,骤然落了泪。 “顾明珏,你当初娶我妹妹时,是怎么说的?这就是你许诺的一c生c安c稳c么?!” 顾明珏拥着秦红鸢,笑的狰狞:“朕的许诺自然作数,只是她命不好,走的早了些。”他说到这儿,又低头亲了一口秦红鸢,蔑然道:“不过朕是个有情有义的,怀玉死了,这不是还有红鸢么。” “狗男女!” 秦怀桑双眸充血,手中的剑高高的举着:“今日,本将就让你们这对奸夫给我妹妹偿命!” 可不等他发号施令,便见秦怀玉的尸首被人给拽了上去。 顾明珏笑的一脸猖狂:“朕听说,若是尸首散了,下辈子只能沦为畜生道了。秦怀桑,你猜是你的人先冲上来,还是朕先将她给剁成肉块?” “卑鄙人!” 秦怀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厉声问道:“我妹妹倾心助你,这便是你的回报么!” 闻言,顾明珏神情阴森,继而又笑了起来:“大舅兄,朕知道你们兄妹一向情深,不如来做个选择?” “一,朕将秦怀玉的尸身送给你的将士们,你独自进城来;二,咱们比一比,谁的刀更快。” 秦怀桑想也不想,便选了第一条。 哪怕只是尸身,他也不忍心妹受到损毁的。 秦怀玉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可她只是一个魂魄,无论怎么去拽秦怀桑,都只能从他的身体穿过。 城门合上的那一刻,秦怀桑清晰的看到秦怀玉的尸身被下属们稳稳的接住,他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来。 妹,大哥无能,不能保住你的性命,保你尸身完整,这是大哥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了。 之后,秦怀玉便见那漫天箭雨射向狭长的甬道。 而秦怀桑—— 万箭穿身,不得好死。 秦怀玉冷汗涔涔的睁开眼,后背已经濡湿一片。 她空洞的瞪着头顶藕合色的帐子,额头上青筋明显,牙齿更是咬得咯咯作响。 远处有更夫的声音隐隐传来:“夜半三更,天干物燥,心火烛——” 梦里的情形还在脑海中环绕,眼前却已是她幼时的闺房,空气里百合味儿的安息香格外熟悉。 现下,是十年前。 秦怀玉近乎贪婪的盯着房中的景致,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没有人比秦怀玉更清楚,那不是梦,而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她前世死之后,魂魄飘荡在皇城里面,亲眼得见那撕心裂肺的一幕。 她看的真切,却阻止不了。 那种无力与恨意,让她恨不能将那对狗男女撕成碎片,可她却做不到。 她甚至连自己都救不了。 直到—— 佛号声声,经书句句,她似是被无数只手拉扯着,天地之间似乎都绕成了一个漩涡,将她包裹在其中。 而后一阵天旋地转,她的眼前终归黑暗。 再醒来的时候,自己便回到了十年前,身在寒山寺,一切噩梦开始之处。 秦怀玉头疼欲裂,却是格外的清醒。 难道说自己重生,是那经书佛号的缘故? 正文 第12章 妾就是妾 因着这个梦,她再也睡不着,索性起身去了窗前,坐在冷硬的椅子上望着外间的暗沉黑夜,直到天亮。 锦书推门而入的时候,正看到秦怀玉斜斜的靠在窗前的软枕上发呆。 冬日的清晨,连带着那日光都带着几分冷意。 分明是旭日朝阳,可那日光落在少女的身上,非但没有蓬勃之气,反而像是为她笼上了一层血光。 锦书的心骤然一跳,下意识叫了一声:“姐——” 秦怀玉回过头来,一双潋滟的眸子染了几分血色,竟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这个认知,让锦书猛地后退一步,呐呐道:“,姐,您” 她是才被提拔上来的,性情老实,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姐,一时有些害怕。 秦怀玉却又收回了目光,淡淡道:“怎么了?” 她眸子里的血色褪去,唯独剩下古井无波的淡然。 锦书只觉得自己是看花了眼,定了定神,道:“时候不早了,姐可要去给老夫人请安?” 这位秦老夫人是个喜欢热闹的,每日晨起必要子孙们前去请安的。 秦怀玉点了点头,昨儿个她说话再难听,也不会做明面上让人诟病的事情。 她简略收拾了一番,以脂粉压下眼下的青黑,带着锦书去了宁安堂。 还未进门,便听得内中传来女子的娇笑声:“祖母分明一点也不老,您这样说,孙女儿可是头一个不依呢。” 正是秦红鸢。 听得里面接连不断的笑声,秦怀玉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示意锦书在外面候着,自己则从容的走了进去。 “给祖母请安。” 见她前来,室内一时安静了几分,秦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不过一瞬便恢复了正常,笑道:“怀玉丫头来了,坐吧。” 秦怀玉笑着应了,微不可查的扫了一眼房内,一时有些诧异。 秦家三房的女眷们,除却自己的母亲抱病在身未曾前来之外,其他人竟然都差不多都到齐了,这可真是稀奇的很呢。 虽说秦老夫人爱热闹,可她瞧不上二婶跟三婶,这两位平日里可都不大来这里凑,都是能避则避的。便是来了,也只坐片刻全了脸面,就都匆匆离开了。 可今日不但她们来了,还带着孩子们一块过来,就连三房那个才学会走路c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秦怀柏都被奶娘抱了过来。 这是什么风? 秦怀玉心中想着,面上却是平淡无波,给两个婶婶都见礼之后,这才坐回了位置上。 不一会儿,她便知道了缘由。 “怀玉丫头来的正好,昨日大长公主着人送来了梅花宴的请帖,宴会的日子就定在了这月十六。” 大长公主早年丧夫,寡居在府上,却是个好热闹的。因她府上有一片梅园,盛放时节颜色甚好,故而每年宴会都是在此举行,便取了个雅致的名字“梅花宴”。 这梅花宴却是有规矩的,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府上的世家姐随母前往,要求德行高洁,品性良好。 所以京中的女子们,都以得到这梅花宴的邀请函为荣。 平原侯府乃是世袭的爵位,她的父亲又是赫赫威名的大将军,手中握着实打实的军功。这请帖,自然也是头一份儿的。 此时听得秦老夫人的话,秦怀玉瞬间了然。怪不得这么齐整呢,这是要为宴席做准备呢吧。 不想,下一刻却见秦老夫人继续开口,却是说了另外一件事。 她目光温柔的看了一眼王婉清,淡淡道:“既然你母亲还病着,这一次便让婉清带着你们两个丫头去,也好有个照应。” 这话一出,旁边的王婉清便带着几分羞涩道:“老夫人,妾身从未参加过这样的场合,怕是会丢了咱们侯府的脸面,不如还是让夫人带着孩子们去吧。” 闻言,秦老夫人哼了一声,道:“庄氏还在病中,如何带着她们出门?你做事我还是放心的,这次就由你带着两个丫头去长公主府。” 她一面说着,一面看了一眼秦怀玉,道:“你身为长女,要有平原侯府的气度,好生跟着你姨娘,莫要使性子出差错,明白么?” 秦怀玉垂眸轻笑,到了这会儿她要不知道秦老夫人的意图,那才是傻子呢。 这是觉得自己母亲病重,急着将王婉清推到台前混个脸熟。又怕自己使性子反驳她,所以趁着所有长辈都在,觉得自己姑娘家脸皮薄,必然不会反驳她吧? 前世里的梅花宴,她因着欠秦红鸢的人情,所以便应承下来了此事。 可是今生,她们再想借着自己的口往上跳。那才是,想得美! “母亲在病中不能出门,这不是还有二婶呢么?咱们平原侯府又不是没人了,为何要让姨娘带着我们前去赴宴?” 秦怀玉脸上带笑,说出的话却是直戳人心。 秦老夫人被她这话噎了一噎,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当着众人的面驳了自己的话,深吸一口气道:“你二婶还要看顾红瑶红淼她们呢,如何顾得过来你们姐妹二人?” “祖母方才不是才说,怀玉身为侯府嫡长女,行事自有风度么,我自然是无需人照顾的。至于二妹,您一向夸她懂事儿聪明,想来我们姐妹二人是不会给二婶添麻烦的。二婶,您说对吗?” 见秦怀玉突然点了自己的名,二房的刘月娘一时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笑着接口道:“大姐行事沉稳,怎么会添麻烦。” 她跟婆婆一向不合,平日里没少暗中被磋磨,早就不往婆婆面前刷好感了。 秦老夫人一连被儿媳跟孙女儿下了面子,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胡闹,你们两个女孩子,没有长辈带着怎么行?就这么决定了,由王姨娘带着你们去!” 偏秦怀玉见她生气,脸上还带着笑容:“祖母这话说的,一个姨娘带着侯府的正经姐去参加大长公主的宴会。不知道的——还以为平原侯府没主子了呢。” 她说到这儿,继续风轻云淡的戳刀子:“大长公主一向最重规矩的,祖母也不想让咱们平原侯府成为京中的笑柄吧?” 正文 第13章 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来摆威风! 秦怀玉这话说的毫不留情,一旁的王婉清脸色涨红,心中恨极,极力的攥着手指,才能让自己没有当场失态。 只是她不失态,秦红鸢却是忍不得了。 “秦怀玉,你不要太过分,我娘就算是妾侍,可也没到见不得人的地步,怎么就会成京中人的笑柄了?!” 秦红鸢咬牙切齿,神情里满是愤恨,她就看不惯秦怀玉这模样,不就是托生的肚子不一样么,凭什么这么趾高气昂的,仿佛所有人都低一等似的! 见秦红鸢这模样,秦怀玉心中冷笑。瞧瞧,就这么拙劣的伪装,被自己轻轻一戳就露了馅,所以前世的她是有多没脑子,竟然被秦红鸢骗的团团转? 秦怀玉心中感叹,面上却是分毫不露,仍旧好声好气好言好语,甚至还带了几分诱哄的意味:“二妹,方才你叫她什么?” 见秦怀玉指向王婉清,秦红鸢下意识道:“自然是娘,怎么” “你说怎么?!” 秦怀玉的脸瞬间便沉了下来,气势骤起:“虽说你是妾生的,可到底也是府上的正经主子,怎么能管姨娘一口一个娘亲?这般没规矩,我看你身边的教养嬷嬷也该换一换了!” 秦红鸢没想到她突然发难,被她的气势震慑到,一时竟然忘记了说话。 反倒是王婉清反应的快,瞬间便跪了下来,啜泣道:“大姐,你要怪就怪妾身吧,是我没有教好二姐。” 她这会儿连女儿也不喊了,倒是真真切切的记起了自己的身份。 一个妾。 便是被老夫人宠爱c打理着府上的一部分事务c还生下孩子来,她都是一个妾。 连女儿都是她的半个主子,对她打得骂得。 王婉清手背上青筋暴起,藏在袖子底下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才能勉强保持冷静。 只是那面上,却是盈盈垂泪,瞧着格外的楚楚可怜。 她是秦老夫人的内侄女儿,现下被人下了面子,秦老夫人也觉得挂不住,沉声道:“她便是妾,也是你父亲的妾,还轮不到你一个丫头来摆威风!” 秦怀玉恭声行礼,道:“祖母折煞孙女儿了,姨娘再如何,也是父亲的房中人,怀玉怎会对她摆威风?只是二妹妹虽说是庶女,也是平原侯府的二姐,那些下人太不像话,竟因着她的身份不好好教养。今日只是在咱们面前叫了娘便罢了,他日若是被外人听到了,岂不是要说咱们平原侯府没规矩么?” 她这一连串话下来,叫秦老夫人无可辩驳,最终只能冷哼道:“我看你才是最没规矩的那个。” 也不知这秦怀玉是吃错了什么药了,这两日尽触她的逆鳞,气得她头疼,偏偏还没办法反驳。 秦怀玉低眉顺眼:“孙女儿不敢,咱们世家大族最重规矩,行事丝毫不得有差错的,想来祖母也能理解。” 这话她说的恭恭敬敬,可秦老夫人却觉得秦怀玉是在讽刺自己。 秦老夫人的娘家并不算高门第,不然当年也不会嫁进来给一个三十多的男人做继室了。平原侯府高门大户,她刚嫁进来的时候,确实因为规矩上闹过不少笑话,后来年岁渐渐大了,在夫君跟长子的威名之下,才勉强撑住了平原侯府老太君的名号。 此时听得秦怀玉的话,秦老夫人只觉得刺耳至极,脸色也难看下来,讥讽道:“你倒是懂事儿的很。” 偏秦怀玉跟听不懂一样,笑眯眯道:“多谢祖母夸奖。” 她说到这儿,也不看跪在地上的王婉清,只继续道:“这次梅花宴,孙女儿就跟着二婶前去便可。母亲生病在床不能出门,二婶到底是正经的婶娘,带着我们赴宴也是合情合理。祖母,您觉得呢?” 一旁的刘月娘有些诧异的看向秦怀玉,只觉得一颗心都有些颤了一下。 她没想到秦怀玉的心中竟是这么想的。 平日里,这位大姐对谁都带着一股傲气,她们虽说也说过几句话,可不过是面上的功夫罢了。 刘月娘出身不好,虽说是皇商,可到底也是商户女,能嫁进来平原侯府,也是因着一段当年的旧恩罢了。 嫁进来之后,夫君不喜婆婆不喜,刘月娘什么都拿不出台面,纵然有大嫂不时的指点一些,可到底还是自卑的。 今日听得秦怀玉竟说自己是“正经的婶娘”时,刘月娘便觉得没来由的心中酸楚。 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孩子认可了。 且还是这么好的一个孩子。 刘月娘心中五味杂陈,因着秦怀玉的话,眼眶都有些红了,只是低着头,没叫人瞧出来罢了。 而此时的秦老夫人,却觉得肺都要气炸了。 虽说秦怀玉的声音格外的温和,甚至还放的格外谦卑,可她就是从中听出了咄咄逼人的意味。 这个秦怀玉,实在是目无尊长! 她有心训诫一番,偏偏现在这秦怀玉说的话句句占理,让她最终只能妥协:“老身管不得你了,爱怎样就怎样吧!” 她这话一出,旁人还没表示呢,秦红鸢先气红了脸,不可置信道:“祖母,您怎么能” 不是说好的,让母亲带着她们一起去赴宴,在宴会上再隐晦的让人知道,母亲就是下一个平原侯夫人的么? 怎么这就变成了母亲在家,让刘月娘带着她们去了? 平心而论,秦红鸢是看不上刘月娘的。 不说别的,单说这刘月娘是出身商户,就让她看不起。她母亲虽说是个妾侍,可那也是正经的官家女儿呢,这刘月娘算是个什么东西! “你给我闭嘴!” 秦老夫人拧眉瞪了她一眼,沉声道:“这事儿就这么决定了,谁都不准再有异议。” 这丫头被王婉清惯坏了,说话也太没大没了些。有一句话秦怀玉说的是对的,也该换个嬷嬷好好儿的教教秦红鸢规矩了! 见秦老夫人直接将她骂了回去,秦红鸢顿时便觉得脸上无光,她刚想说什么,就被王婉清悄然拧了一把,磕头道:“老夫人莫要生气,都是婉清的错,是妾身没有教好二姐。您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正文 第14章 儿媳有一事相求 秦红鸢不可置信的望着母亲,跺了跺脚,含着一汪眼泪捂着脸就跑了出去。 而王婉清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她在心里埋怨了一句女儿,面上则是哭着求情:“大姐,您莫要跟二姐一般见识,她还是个孩子” 秦怀玉心中冷笑,这王婉清还真的是什么帽子都得在自己的头上扣一扣才满意啊。 “姨娘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跟二妹计较呢。虽说她下个月便及笄了,不过您说的不错,的确还是个孩子呢。” 这话一出,就听得旁边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声。 秦怀玉顺着那声音望去,便看到十三岁的秦红瑶急急忙忙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眨巴着一双圆润的猫眼,有些不安的看向自己娘亲。 她的戾气突然便消散了许多。 “行了,大清早的就不让我这个老婆子安生,你们是不气死我不罢休是吧?” 秦老夫人横了一眼房中的人,越发觉得有些气闷,没一个省心的东西! “儿媳不敢。” “孙女儿不敢。” 见众人都是低眉顺眼的说话,秦老夫人哼了一声道:“我看你们倒是胆大包天的很,行了,都出去吧,我要自己静一会儿!” 今早上偷鸡不成蚀把米,她现在看见秦怀玉就觉得五脏六腑都疼,只想自己清净一会儿,也好想一想,怎么才能制住这个丫头。 她这后半辈子顺风顺水,让一个丫头给拿捏了,秦老夫人觉得一口气堵得慌。 听得秦老夫人这话,三房的媳妇张金桂却是坐不住了。 “母亲,儿媳有一事相求。” 她看了这半天的热闹,如今好容易热闹要散就罢了,她今儿可还带着想法的。 见三儿媳开口,秦老夫人的神情淡淡,隐隐的带着几分不耐烦,道:“什么事儿?” 这三儿媳妇,还没有二儿媳妇顺眼呢。 秦老夫人是继室,嫁给老平原侯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便是如今承袭了平原侯的长子秦毅。 她嫁进来之后,生了一儿一女。嫡次子秦宣,和嫡长女秦悦。长女秦悦自不必说,早年便择了一门好亲事,乃是成武侯府的世子;而秦宣自幼好学,虽说没有承袭到了爵位,如今却也是个户部侍郎了。 唯一让她不满的,便是当年老侯爷为了报恩,而执意要让儿子娶了这刘家的姐。一个商户女,嫁给她的儿子,这让秦老夫人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心里怄火的慌。 至于这个三儿子秦烨,那可就更让秦老夫人心中不舒坦了。 秦烨乃是妾侍所生,而那个妾侍当年颇得老平原侯的宠爱。虽说老平原侯死后,那妾侍被她百般磋磨,可秦烨是老平原侯的儿子,加之他去的时候,秦烨已经是个少年了,她也动不得。 所以,如果说她对二儿媳妇嫌弃,是因为她的出身不好;那么对三儿媳妇的嫌弃,便是因着这儿子就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原本这三儿子夫妇不在她面前凑,她想起来都要烦一阵儿,这会儿见三儿媳妇还凑到她面前提要求,更让秦老夫人有些不舒服。 可讨厌归讨厌,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张金桂自然知道婆婆讨厌自己夫妇,只是为了女儿,她也只得强撑着笑容,讪讪一笑,道:“母亲,您也知道,红菲今年都十三了,儿媳自认身份低微,去不得这梅花宴。可红菲却是您的亲孙女儿,您看能不能让她也跟着二嫂一块前去大长公主府?” 她说到这儿,又怕秦老夫人不愿意,便又讨好的又加了一句:“到底是咱们平原侯府的女孩儿,又是母亲您看着长大的,规矩必然不会错到哪儿去,您且放心便是。” 若不是没有法子,张金桂也不愿意看婆婆的脸色,可是她没有办法。 夫君是个没用的,原本就是庶子,到现在一把年纪了,还只是一个六品的吏部行走,她的娘家哥哥倒是四品的布政使,可那有什么用呢,莫说自己只是一个庶女,在娘家完全说不上话。便是说的上话,哥哥家中还有三个丫头呢,哪儿轮得到带她的女儿去梅花宴? 可她的菲姐儿都已经十三了,这个年纪若是不为她筹谋一番,就凭着婆婆这个偏心眼的,如何能找个好婆家? 张金桂心里盘算的好,奈何秦老夫人却不打算给她这个面子,直接沉声道:“老三媳妇,你也不懂规矩了?大长公主的梅花宴,邀请的乃是三品官员以上的家眷,菲姐儿去了,不合适。” 眼见得秦老夫人明晃晃的打了自己的脸,张金桂的脸色瞬间煞白,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忍了半日,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咬唇道:“可她到底是平原侯府的女孩儿” 张金桂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秦老夫人这话就是一个借口。她的夫君虽说官职低微,可这平原侯府又不曾分家,菲姐儿也是平原侯的亲侄女儿,一个梅花宴如何去不得? 不过是秦老夫人想要磋磨他们三房罢了。 可是,别的事情让婆婆磋磨也就罢了,可儿女却是头等大事,她不能不争取。 听得她这话,秦老夫人哼了一声,心情原本就不好,这张金桂还往枪口上撞,正好让自己拿来撒筏子。 “方才怀玉丫头的话,你们都忘了?家中规矩大过天,什么身份就得做什么事儿,总是异想天开,是觉得旁人都是傻的么?” 秦老夫人数落了她一顿,眼见得那张金桂的脸色难看至极,她倒是心情好了一些:“行了,别杵在这儿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她这话夹枪带棒的毫不客气,秦红菲的脸涨红,气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若不是母亲的手在死死地拽着她,早就同秦老夫人理论了。 张金桂的心情显然也糟糕透顶,可听得秦老夫人的话,却只能行礼道:“是儿媳越矩了,儿媳告退。” 纵然她在生气,也只能忍着。 毕竟,这个家还是秦老夫人掌权的,若她不忍,菲姐儿就更没有出路了! 正文 第15章 都是我的不好 这室内的人一时散了个干净,唯独王婉清留了下来。 “老夫人,婉清无能,给您丢脸了。” 王婉清的脸色苍白,一双眸子里满是泪意莹然。 秦老夫人看了一眼她,沉声道:“有什么好哭的,瞧你那点出息。” 今日之事,虽说她也很堵心,可见到王婉清这示弱的姿态,更觉得糟心的很。 王婉清咬了咬下唇,轻声道:“是,婉清让姑母担心了,都是我的不好。” 她这一声姑母,倒是让秦老夫人的神情软化了几分,由着丫鬟扶着自己回到座位上重新坐下,叹了口气,道:“起来说话吧。” 王婉清应了一声,起来走到秦老夫人的身边,跪坐着替她捏腿。 秦老夫人闭了闭眼,掩去了眸子里的寒光,缓缓道:“这次虽说你不能去梅花宴,我却也不会叫你白白吃了这个委屈。只是红鸢这丫头,脾气太急了些。方才怀玉的话不中听,可话糙理不糙。她房中的教养嬷嬷,是该换一换了。” 她说到这儿,看了眼王婉清有些泛红的眼眸,叹了口气,又道:“算了。去,将林嬷嬷请过来。” 后一句话,却是跟丫鬟们说的。 林嬷嬷,是秦红鸢院内的管事嬷嬷。 王婉清瞬间了然了秦老夫人的想法,只是她不敢说秦红鸢的骄纵是被自己惯出来的,只能轻声应了,恭声道:“婉清明白,让老夫人费心了。” 秦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起身,道:“府上事情多,你也别在我这儿耗着了,去看看红鸢吧。那丫头惯是个气性大的,这会儿不定怎么生气呢。” 等到王婉清行礼离开,秦老夫人才沉下了脸,这个侄女儿的火候还是差了些,如今叫一个丫头给拿捏住,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儿。 只是这会儿她却忘记了,那个丫头拿捏住的可不止王婉清,还有自己。 出了院门后,秦怀玉心情甚好的朝着母亲的院中行去。 不想才走了几步,就被人叫住了。 “玉姐儿,等等我。” 秦怀玉扭头,就看到三婶张金桂含笑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丫鬟婆子们站在不远处,一个抱着五堂弟秦怀柏,两三个哄着四堂妹秦红菲,那场景倒很是热闹。 她挑了挑眉,站住身子,面上很是规矩,问道:“三婶可有事?” 张金桂攥了攥手中的帕子,笑道:“这些时日忙,许久没去大嫂那儿了,正巧看见你了,所以问一句,你母亲她身子可好些了?” 闻言,秦怀玉垂眸,带着浅淡的笑意道:“母亲还是老样子,三婶可有事儿?” 见她又问了一遍,张金桂有些讪讪,道:“倒也没事,方才三婶只是怕你受委屈,你祖母年纪大了,有些识人不清,委屈你了。” 她这话一出,秦怀玉便了然,这是来跟自己拉关系呢。 前世里,这位三婶就是墙头草。秦怀玉想着她做的那些事情,心中冷笑,淡淡道:“三婶慎言,祖母是长辈,不可妄议。” 她说到这儿,又道:“侄女儿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张金桂的脸色顿时便有些难看。 她跟大嫂的关系并不亲厚,原本是想着跟秦怀玉拉一拉关系,再让她去同庄月兰说情,看看能不能将菲姐儿给带去梅花宴的。 谁知道,又被秦怀玉给说教了一通。 张金桂面上挂不住,见秦怀玉径自走了,神情一时有些愤愤,甩了甩手中的帕子,没好气的带着孩子回了自己的院子。 而秦怀玉,则是径自去了母亲的院子。 “给母亲请安。” 房中依旧是浓烈的药味儿,墙角的梅花开的有些败了,秦怀玉请安时扫了一眼,眉头微微的蹙了一下,旋即便舒展开。 庄月兰的精神倒还好,见她来,温柔的笑道:“一大早怎么就跑来了,冷不冷,给大姐拿汤婆子来。” 见她起身要招呼自己,秦怀玉三两步走过去,笑道:“母亲不必麻烦,这一路走的还有些出汗呢,不信您摸摸。” 她一面说着,一面握住了庄月兰的手。 见女儿的手果然温热,庄月兰才放下心来,笑道:“可给你祖母请安了?” 闻言,秦怀玉神情未变,柔声道:“已经去过了,祖母有些乏累,我们便先回来了。” 庄月兰询问了几句秦老夫人的身子,点头道:“你祖母年纪大了,母亲又身体不好,不得去请安,让下人精心伺候着吧。” 秦怀玉心中叹了口气,知道母亲是个心善的,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温顺道:“女儿明白,母亲可吃了早膳了?” 见庄月兰摇头,秦怀玉顿时转移话题,笑眯眯道:“这倒是巧了,女儿也不曾吃呢,母亲这里的早膳一向好吃,我今儿来蹭饭可好?先说好了,您可不许赶我走。” 眼前的丫头一脸娇憨可爱,庄月兰被她这话逗笑,满眼慈爱的笑道:“说什么傻话呢。正好你没吃,便陪我用一点吧。” 她一向没什么胃口,不过今日秦怀玉在,不时的引用典故说笑话逗她,反倒是让她用了半碗红豆桂圆粥,还吃了几个水晶蒸饺并着一碟的菜。 一旁伺候的庄嬷嬷见主子难得用了这么多,笑着凑趣儿道:“果然是母女连心呢,大姐在这儿,主子连饭都用的多了。” 闻言,秦怀玉顿时笑道:“那我日后天天来陪母亲用膳,保管让她吃的更多呢。” 庄月兰拿帕子擦了擦嘴角,见她彩衣娱亲的模样笑道:“你们少拿我找乐子。” 吃完饭,秦怀玉见庄月兰的精神不错,便坐着陪她说话,她将方才宁安堂里的事情省略,只说了梅花宴一事。 “母亲快些好起来吧,届时您便能带着女儿一同去梅花宴了。” 说起来,那大长公主跟庄月兰也有一些交情,对她倒是有几分真心的情谊。往年里每次去梅花宴,母亲跟大长公主都是相谈甚欢呢。 见秦怀玉这带着怅然的模样,庄月兰失笑,摸了摸她的头,轻笑道:“真是孩子脾气,母亲这身子哪儿能说好就好的?” 正文 第16章 寻医 只是她的神情也多了几分复杂。 侯爷走的第二年,她的身体便渐渐的有些不大好,前来的大夫们都说她没什么大碍,只是乏累的很。如今日日吃着药,却是丝毫不见起色,庄月兰起初还没怀疑什么,只以为自己的身体弱的缘故。 可自从昨日里秦怀玉着人倒了自己的药,庄月兰的心中便起了几分疑惑,难不成,她这身体弱,是人为? 她心中想着,又不由得看向怀中的女儿。这丫头一脸的孺慕单纯,也不像是知道什么阴私事情的模样啊。 庄月兰的身体不好,跟她说一会儿话便有些精神不济。这时节的天冷的刺骨,秦怀玉有心想让她出去走走也觉得不合时宜,索性便陪着她在房中聊天。 说话的时候,秦怀玉悄然打量庄月兰的精神,只是昨日才断了药,这会儿却也看不出什么来。 她敛下心思,直到日上三竿时,才告退了。 待得出了门,庄嬷嬷便悄然跟了上来,见四下无人,这才将东西递给了她。 “大姐,这是您要的东西。” 这里面包裹的是药渣,昨日秦怀玉让她从药里面过滤出来的。 秦怀玉伸手接过,将药渣揣了起来,复又问道:“母亲的药可换了?” 闻言,庄嬷嬷点头道:“大姐放心,那药已经被老奴换成了寻常滋补的药方,调换的神不知鬼不觉,先前的药,夫人不会再沾染到半毫的。” 因着昨日里秦怀玉的神情严肃,所以庄嬷嬷也不敢大意。 对于她的办事能力,秦怀玉是知道的,听得这话,也微微放下心来,点头道:“有劳嬷嬷了。” 庄嬷嬷笑道:“姐这就折煞老奴了,老奴分内之事。只是,您要这药渣做什么?” 秦怀玉也不瞒着她,冷笑道:“去找大夫验一下。”这府上请来的大夫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可是哪一个都对庄月兰的病症说的含含糊糊,可见是被人给买通了。 再者去岁的时候,庄月兰还病的没有这么严重,今年却突然加重。所以秦怀玉断定这一副药方问题最大,她得尽快找人去查验出里面的成分,方才可以找到对应的法子来给母亲解毒。 她还就不信了,这满京城中,找不出一个人能治好母亲的毒! 只是秦怀玉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没有找到。 整整三日,她几乎转遍了京城的大街巷,可每一个大夫给出的答案都大同异:“这位姐,这副药乃是滋补的功效,于人大有裨益,以妇人之症为上品。” 直到这声名在外的周家药铺都这般说的时候,秦怀玉再也沉不住气了,她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轻声问道:“烦请先生说一句实话,这药里面可有什么相生相克之物,是对人有害的么?” 谁料想,那大夫却依旧摇头道:“唔,根据这残渣来看,这些药材都是温补的药方,便是相克之物,也于人体没什么大的危害,更遑论是相克的毒物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的脸色彻底的暗淡了下来,带着几分颓然出了药铺。 这些大夫的回答都是大同异,她银子撒出去倒是不心疼,可是 一想到这些人的话,她就觉得难受至极。前世里,家中闹得腥风血雨,可她是未出阁的女儿,所以父亲并未让她知道其中的细节,所以她并不知道父亲当时是请谁来才诊断出母亲是中毒的。 京城中的这些大夫都诊断不出来,可见这一副药的歹毒之处。要不然,她直接提刀杀了王婉清?! 这个念头一起,秦怀玉便迅速的摁了下去。 杀了王婉清容易,可母亲身上的毒却依旧解不了。 “姐,咱们可要回府么?” 锦书跟在秦怀玉的身边,声音有些心翼翼。 她的性情木讷老实,从不会多嘴多舌,这也是为什么秦怀玉将她带出来的原因。 这会儿见秦怀玉的神情不大好,她也不敢多问,只是斟酌着问话。 她的声音让秦怀玉回神了几分,眼见得天色将近正午,摆手道嗷:“不回去,先找地方吃饭吧。” 等吃过饭,她再去南城转一转吧,总归还有一下午的时间,万一能碰到认出这方子的大夫呢? 虽说,那南城乃是贫民区,怕是几率更了。 念及此,秦怀玉又是叹了口气。 临近正午,纵是冬日里,街边也是人声鼎沸。 秦怀玉捏了捏眉心,随便找了一家酒楼就想进去,不想却听得身后有人叫她:“秦姐,好巧。” 那声音格外熟悉,恍若昆山玉碎,让秦怀玉的步子声声一顿。 回头之时,果然见锦衣公子站在她的身后,离她隔路相望,眉眼之中皆是温润。 是顾明渊。 秦怀玉施了一礼,垂眸道:“公子。” 他今日穿着没一样是上制,可见是不想暴露身份的。 闻言,顾明渊挑眉一笑,温声道:“是要去吃饭么?” 秦怀玉点头道:“正是,公子这是?” “随意走走。” 顾明渊扫了一眼那酒楼的牌匾,笑道:“我知道一家味道更好的酒楼,可要同去?” 平心而论,秦怀玉并不想跟他过多接触,行礼婉拒道:“不打扰公子雅兴了,臣女子这就要回去了。” 她刚想带着侍女离开,就听得顾明渊轻笑:“相逢即是缘,本公子请你吃饭吧。” 他的声音似是山泉叮咚,可秦怀玉却是叹了口气,继而笑道:“多谢公子,不必了。” “那,你请我吃饭?” 这有区别么 秦怀玉无奈笑道:“公子,女子还是不打扰您的好。” 不想下一刻,便听得顾明渊淡淡道:“不打扰,况且——上次你毁了我一件狐裘,怎么着也值一顿饭钱吧?” 秦怀玉: 最终,她还是认命的请了顾明渊吃午膳。 自然,地方是由着他带路过去的。 酒楼名为天下第一楼,装饰的富丽堂皇。 二殷切的迎了上来,将他们迎进了雅间之内,待得点菜之后,便乖觉的下去了。 正文 第17章 您怎么知道臣女的身份? 顾明渊扫了一眼她这有点不甘不愿的模样,不由得笑道:“放心,本王蹭你一顿饭便扯平了,秦姐不必有太大的顾虑。” 听得这话,秦怀玉心中越发的有些叹息,撑着笑意道:“王爷这话,叫臣女羞愧不已。” 进了房中,她便将兜帽摘了下来,露出清丽的面容来。 店二不多时便上齐全了菜,满满当当的一桌子,倒是色香味俱全。 只可惜,秦怀玉却没什么胃口。 她试探着问道:“王爷您怎么知道臣女的身份?” 这个问题,从上次寺院内之后便困扰着她。今日她穿着披风带着兜帽,面容遮掩了大半,可顾明渊却还能直接认出她来,更让她有些怀疑。 闻言,顾明渊拿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神情里似乎带了几分叹息:“秦姐不记得了?” 这话,让秦怀玉越发的糊涂了:“臣女该记得什么?” 她绞尽脑汁,依旧没有想到自己何时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淮安王。 最终,还是顾明渊失笑,道:“三年前,平原侯出征时,是本王前去送行的。当时你女扮男装,敬了将军一杯酒。可还记得?” 这话一出,秦怀玉的记忆瞬间回笼,却是带上了几分郝然道:“王爷您知道那是我?” 这事儿太过久远,且当时她的个子,又是穿着男装,还以为顾明渊不会认出来是自己呢。 要不是他提起来,自己压根都不记得了。 念及此,秦怀玉又赞叹道:“王爷好记性。” 且不说已经时隔三年,单说那时候她还是以男装面貌,时隔这么久,顾明渊还能认出来自己,当真是好记性。 听得她这话,顾明渊不置可否,温声笑道:“当时本王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过后才知,竟是秦府的姐。” 秦怀玉有些诧异:“王爷怎么知道我是女儿身的?” 顾明渊抬眼看向她。 三年里,他不知偷眼看过她多少次,却从未有一次像如今这般,是光明正大的盯着的。 那目光里的留恋被他摁在了最深处,浅层却是一片坦荡。 在秦怀玉不好意思之前,他先撤回了目光,轻笑道:“自然是——本王英明。” 听得这话,秦怀玉不由得失笑,神情却是放松了下来。 见她不再如先前那般拘谨,顾明渊的眉眼越发的温了几分:“饭菜要凉了,快吃吧。” 秦怀玉应声低头,却不知她垂眸用膳的时候,顾明渊藏在桌子下面的手,微微的蜷缩了一下。 其实 不是的。 他们的相遇,在更早的时候。 只可惜,她大概是都忘了。 顾明渊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苦笑来,那眸子里又瞬间归于平静。 “方才见你从药铺出来,可是身子不舒服?” 听得顾明渊问话,秦怀玉微微一愣,下意识道:“不,没有。” 她说到这儿,又心中一动,带着几分郝然问道:“王爷可认得医术好一些的大夫么?” 倒不是她打蛇随棍上,只是顾明渊认识的人多,必然比自己这般无头苍蝇一般去找要好的多。 只是起了这个想法之后,她又有些唾弃自己。方才还想要离顾明渊远一些,现在却又来麻烦人家。 顾明渊倒是丝毫不觉得这是个麻烦,听得她这话,点头道:“本王这里倒是的确认识一个,也有一些名气。不过就是脾气不大好。” 闻言,秦怀玉不由得笑了一声,问道:“是谁?” 虽说跟顾明渊接触的不多,可秦怀玉对此人的形容却也十分的明确。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能让这样一个温和性子的男人说出来脾气不好四个字,这倒是让她起了几分好奇。 只是,下一刻顾明渊说出那人名字的时候,却是让秦怀玉的眸子都亮了起来,带出几分火热来。 “张成林。” “您说的可是,传言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张成林?!” 因着太过激动,她的声音里都带着几分颤抖,那一双眸子更是灿若星辰。 顾明渊被她神情里的热度给烫了一下,只觉得心都跳的快了几分,面上却是不见波澜,笑了一声道:“民间传言,大抵不可信。不过这老头,倒是真的有几分本事,说不定可以帮上你的忙。” 他这话一出,就见秦怀玉的眼眸越发亮了几分。 虽说顾明渊说传言不可信,可对于张成林,秦怀玉却是知道的。 前世里,便是他力挽狂澜,治好了江北的时疫,救了数以万计的百姓,其后那些百姓们为了感谢他,还给他建了药王祠堂。 不过 那张成林得知此事之后,却是勃然大怒,跳脚说自己最厌恶旁人将自己的形象抬的光辉伟大,还说自己下辈子都到不了药王孙思邈的高度,建立祠堂那是想要自己折寿,所以就一股脑的都给砸了。 这事儿出了之后,民间对他却是越发的信服,只是百姓们不敢明着再建立祠堂给他,便都纷纷的去寺庙里面烧香请愿,希望这老头子可以长命百岁。 传言中这张成林性子古怪神出鬼没,秦怀玉虽然前世今生都知道他的威名,可却从来没有敢想到这个人身上。 谁知道,自己这随口一问,竟得了这么一个喜讯。 秦怀玉觉得自己像是被一个从天而降的馅饼给砸到了,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看向顾明渊的神情也越发的热切了起来。 若是能够求得张成林给母亲看诊,母亲今生必然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见她这表情,顾明渊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吃味儿,他一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带着几分调侃道:“秦姐,自重,莫要这幅样子看人呐。尤其是外男。” 闻言,秦怀玉的脸上顿时有些烧的慌,却依旧遮掩不住喜悦:“王爷恕罪。您,您可否告知张神医现下在何处,臣女有急事想找他。” 虽说顾明渊今日前来,原本就是为她解忧。可现下见她这模样,他却罕见的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来。 “可。” 正文 第18章 一个人情,换不得一局棋? 在说完这个字之后,顾明渊看着秦怀玉狂喜的神情,复又加了一句:“不过,本王突发棋瘾。听说秦姐下的一手好棋,那便与本王手谈一局吧。赢了我,我便给你他的住址。如何?” 这话一出,秦怀玉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呐呐道:“下棋?” 顾明渊只是面上含笑看着她。 这目光分明如沐春风,可秦怀玉却觉出几分烫意来,一时竟有些不大好意思:“王爷,臣女的棋艺实在是” “怎么,一个人情,换不得一局棋?” 男人的声音带着昆山玉碎的通透与凌冽,秦怀玉只觉得耳根子都有些红,更觉得那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不,并非如此。” 她讪讪一笑,将目光转移到别处,带着几分郝然道:“王爷这个人情实在太大了,一局棋抵消不得这个恩情。” 闻言,顾明渊弯唇一笑,道:“无妨,本王不是早就说过了么,我这人,最是乐善好施。” 这话一出,秦怀玉骤然响起寺院当日的事情,脸上烫热,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王爷不是说要下棋么,请吧。” 见她这模样,顾明渊也不再逗她,点头击掌,不多时便有店二前来,依着他的吩咐摆上了棋盘。 象牙的棋子触手冰凉,倒是让秦怀玉眸光微微一顿。 前世里,她倒是经常与这东西为伍。 那时她跟顾明珏生了一些龌龊,他不太往自己的宫殿来。贴身的丫鬟们都劝自己低头跟他认错。 可秦家的女儿,向来骨头是硬的,通身又带着一股傲气。她没有做错事情,凭什么让她低头? 她身子重,太医便只能让自己宽心。秦怀玉受了委屈,一腔怒火不敢发泄甚至不敢想,便只能与棋子作伴。 如今再看到棋盘,倒是让她的唇边带起了几分讥讽的笑意来。 “秦姐先请。” 顾明渊的话将她拉回了现实中,秦怀玉收回思绪,点头道了一声:“承让。” 起初她的心思还有些杂乱,不过很快,她的脑海中便没了杂念,唯独剩下了眼前的棋局。 只因这男人的棋艺实在是太好了。 不但棋风沉稳,且布局严谨,一不留神,便会掉进他埋伏好的坑中。 秦怀玉的面色从起初的散漫,逐渐的变得凝重,应对也越发的上心了起来。 顾明渊的神情倒是看不出什么来,捏着棋子的手依旧是云淡风轻,仿佛不是在对局,而是在散步一样的闲适。 只是心中,却是起了些疑惑。 秦怀玉下棋的棋风凌厉,剑走偏锋,带着激烈的孤注一掷。 都说是棋品如人品,这话有几分道理在的。 可让顾明渊疑惑的却是,自己了解到的秦怀玉,分明是一个温和知理的大家闺秀,为何从这棋风上却看不到分毫的痕迹? 还是说,自己只看到了她的表面? 顾明渊心中思索着,面上却是分毫不显,下棋时却是在不经意间让了子。 最终,在他的刻意纵容之下,秦怀玉赢了。 “秦姐技高一筹,本王佩服,愿赌服输。” 听得这话,秦怀玉弯唇一笑,轻声道:“多谢王爷承让,臣女欠了您的人情,已经记在心中了。” 她前世里没事便自行下棋,于棋之一道琢磨的也算是通透,自然知道,顾明渊这是让了自己。 闻言,顾明渊但笑不语,吩咐店二拿了纸笔过来,抬手写了一个地址。 他的字写得很好,自成风骨,苍劲有力。 他写字时虽然是站着,可背却挺直,下笔龙章凤舞,让秦怀玉突然便愣在了原地。 没来由的,她的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了一个画面。 那是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执着狼毫笔,一笔一划写的工整。 她甚至能看到,那人是在抄写佛经。 脑海中的画面跟眼前的一幕似是重叠,让秦怀玉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顾明渊不知她突然发愣所为何事,写完之后,将纸条递给了她:“拿着吧。” 可秦怀玉却并没有接,只是下意识开口问道:“王爷,您信佛么?” 她这话一出,自己都愣住了。 自己这是在说什么呢? 顾明渊微微一愣,不知她为何会问这个问题,嘴角噙了一抹散漫的笑意,回答道:“本自己。”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眸盯着秦怀玉,只是那笑容却仿佛能够化为实质,将她给包裹住。 秦怀玉的脸色瞬间便有些红,轻咳了一声,将纸条接了过来,也不看上面的地址,呐呐道:“多,多谢王爷。” 见她这带着几分窘态的模样,顾明渊不由得笑了一下:“你对本王说的谢谢,似乎已经不少了。” 被他打趣,秦怀玉越发觉得有些脸上发烫,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顾明渊又开了口。 这次,则是带着疑惑的语气:“怎么想起问本王这个了?” 秦怀玉呐呐了一下,到底没办法解释自己脑海中方才闪过的画面,斟酌了一下笑道:“没事,只是想起那日王爷在寒山寺,所以随口问一下。” 这话说的没什么问题,可顾明渊却知道她没有说实话。 不过他也猜不透秦怀玉为什么会发问,此时听得她这个答复,收敛了笑容,神情淡淡道:“寒山寺里,供奉着母后的长生牌位。那日是母后的诞辰。” 秦怀玉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解释这个,尤其是在听到这个答案之后,她竟然觉得有几分悲伤。 “王爷,节哀。” 见这丫头的神情里带着几分安慰,顾明渊突然便觉得自己被治愈了。 他温声笑道:“没什么哀的,不必放在心上。本王还有事,要先走了。你可要回府?” 闻言,秦怀玉连忙摇头道:“不了,臣女还有事情,王爷您请自便。” 见她这么说,顾明渊也没说什么,点头应了之后,吩咐了随从结账,自己则先离开了。 房中一时只剩下了秦怀玉一个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复又将那纸条给打开来。 上面的两行字,标注着城郊的一个位置。 上面的内容,其实秦怀玉并没有太留意,她只是在盯着这个字。 正文 第19章 这一次她不瞎了 实在是 太像了。 其实她前生从未见过人抄写佛经,可方才看到顾明渊在写字的时候,却突然涌现了那样一幕画面。 而她前世里最后一点记忆,便是耳边经书佛号声声。 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让她情不自禁的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如果她的重生真的是因为那经书佛号,那么方才脑海里那个抄写经书的主人,又与这件事有什么联系? 秦怀玉叹了口气,目光看着那上面的字,不由得勾起一抹苦笑来。 这个字,跟画面里的佛经,乍看上去有些相像,但其实还是不一样的。 至少,从这个字上面能看出来意气风发,不像那个佛经,她能看出不恋红尘的死气。 秦怀玉觉得,她大概是真的魔怔了,所以方才的那一瞬间,她竟然恍惚以为,那个抄写经书之人,会是顾明渊。 可是,那怎么可能呢。且不说前世里她跟顾明渊唯一的交集便是陷害他,单说自己将顾明渊害得有多惨,他不恨自己咬牙切齿便是好的了,怎么可能抄写经书,还反过来超度她? 秦怀玉拍了拍自己的脸,不由得苦笑。自己前世里,也算是彻底的眼瞎心盲了。 她所爱之人,恨不能将自己挫骨扬灰。而她所伤害之人,却在重生之后,已然帮了她两次了。 还好,这一次她不瞎了。 按照顾明渊给的地址,秦怀玉找到了张成林的住处。 因着这个神医的住处是顾明渊给的,秦怀玉担心丫鬟会胡乱说什么,泄露了神医的住处,所以来之前便让锦书自己先行回府,自己一个人来的。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里并不是一个什么世外桃源的地方,反而是一座草庐。 冬日的寒风凛冽,院内只有一颗歪脖枣子树,门前的篱笆被吹得东倒西歪,怎么瞧都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 如果不是院内还有人的话。 “崽子你快点,再不铺好今晚上老头子就要冻死啦!” 还未进院子,秦怀玉就看到了院子里正在跳脚的老头儿。 那老头儿看模样约莫五十开外,胡子杂乱,皱纹明显,一双眼睛倒是滴溜溜的透着精明。 他穿了一套深灰色的夹袄,上面还打着补丁,脚上的靴子沾着尘土,整个人看起来倒有几分邋遢模样。 此时的他,正仰头望着屋顶上,手里还拎了个耙子,不住地指手画脚。 至于那个被他指手画脚的人—— 那人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的规规矩矩,脸上却被沾了一些灰尘。少年眉清目秀,此时却被气得不住咬牙:“再瞎嚷嚷,你自己上来补房子好了!” 他一面拿稻草在屋顶铺好,一面嘟嘟囔囔道:“要不是你养的那玩意儿,咱家房子也不至于破个洞。一天天的找了麻烦不管收拾,指使我倒是起劲儿的很嘛。” 那草庐瞧着格外的危险,那少年站在上面晃晃悠悠的,秦怀玉都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摔下来。 但很显然,她多虑了。 少年嘴里不住地抱怨,手脚却是麻利得很,不过三两下的功夫,便将那草庐上面破的洞给修补好,摆手道:“我说老头儿,你躲远点,别踹着你。” 他一面说着,一面纵身一跃,便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面上。 秦怀玉心中赞了一声好轻功,一面敲了敲那一扇摇摇欲坠的门。 “打扰了,敢问,这里可是张神医的住处么?” 听得门外动静,老少二人一同朝着外面看去。 少年见到外面来的是个英气十足的少女,眼睛一亮,刚要说话,就被老头将耙子塞到了自己的手中。 也阻隔了他要出口的话。 老头儿神情不善的看了一眼门外的秦怀玉,蹙眉道:“这没什么神医,你找错地儿了,出去出去。” 听得这话,秦怀玉微微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地址,又看了眼附近荒芜的地界,复又道:“冒昧打扰了,是淮安王让女子来的。敢问,您真的不是张神医么?” 顾明渊不至于骗她,这个位置必然也是不会错的。 虽说眼前这老头瞧着奇奇怪怪的,可传言里那张神医不就是个古怪的老头儿么。 所以秦怀玉越发觉得,自己绝对没有找错。 见她非但不走,反而还跟自己继续掰扯,老头儿脸上的表情越发的不耐烦:“嘿,我说你这个丫头,怎么听不懂话呢。这不是什么神医的住所,老头子也不认识什么淮安王。出去出去。” 他一面说,一面走过来挥手做了一个赶人的动作。 秦怀玉被他的动作逼得往外退了几步,老头儿啪的一声便合上了门。 但,或许是这扇门的年岁太过久远。 所以在他这一推之下,门散架了。 少年跟老头大眼对眼的互相看了一下,继而便听得少年炸了毛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这才补了房顶,你又给我弄坏了门!你杀了我吧,这回我死都不管啦!” 见少年炸毛的模样,老头一时有些讪笑,又回头瞪了一眼秦怀玉:“你看什么看,还不走?!” 秦怀玉不曾想生了这样的变故,目瞪口呆之下,急忙掏出荷包来,递给他道:“老人家,真是不好意思,您看这些银子够修门的么?” 不管眼前这人是不是自己要找的,这门的的确确是在自己的眼前坏了的。所以秦怀玉毫不犹豫的便拿了钱包出来,想要给他。 毕竟,这老头儿看起来确实不富裕,一大把年纪的瞧着也不容易,自己能帮衬一把便帮衬一把吧。 老头瞧见她递过来荷包,脸上才露了几分笑容,伸出去接她的荷包,却被少年一巴掌给把手拍下去了。 “你个老不休,能不能要点脸,这门分明就是你自己给推坏的,还敢接人姑娘银子?” 少年瞪大了一双圆润的眼,又迅速的瞟了一眼秦怀玉手中的字条,眼睛一亮。 “这位姐姐,真是对不住,我们家老头儿见钱眼开,这门的事儿跟您没关系,您别往心里去。” 正文 第20章 神医张成林 他说了这一句,又回过头来背对着秦怀玉,冲着那老头挤眉弄眼。 见他这模样,老头嗤了一声,想要笑,又忍住了,咳了一声,道:“你给我闭嘴!” 秦怀玉以为老头儿说的是少年方才的话,但只有他们老少二人心里明白。 方才少年背对着她的时候,冲着老头说了一句唇语:“那纸条上的字迹,是师兄的字儿!” 这老头儿不是别人,正是张成林。 他从方才到现在一直在观察秦怀玉,这会儿瞧着倒是有了几分满意,面上却是分毫不露,只是沉声道:“还有你,一个丫头,一直在人家的门口站着做什么?快走快走。” “可是老先生” 秦怀玉见老头儿再次下了逐客令,一时有些着急。她可以确定自己找的地方是没有错的,所以要么这老头就是张成林,要么就是自己认错人了,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想要再确认一番。 不想她的话还没出口,就先听得那老头蹙眉道:“没有可是,丫头,你找错地方了,赶紧走吧。” 他说完这话,似是不愿意再跟她多说,转身走到院子里,便去收拾架子上晾晒的东西了。 秦怀玉耳聪目明,在看到那架子上的东西是什么之后,更是神情亮了起来。 那是,药草! 前世里她胎位不稳,没少喝药,那时候因着怕伤到腹中的孩子,所以她平日里喝的药,都会自己过目一番,如此下来倒是认识了几味药草。 而现在那架子上面摆的不是别的,正是当归黄芪等物。 秦怀玉神情一时有些兴奋。 既然这里有要芳草,那就说明自己肯定没有找错地方了。眼前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必然就是张成林! 秦怀玉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快步走了过去,恭声道:“老先生,实不相瞒,女子的高堂被奸人谋害,如今性命危在旦夕。此番前来,就是想求老先生救治,只要能够治好我母亲,不管您提什么条件,但凭老先生开口,女必然做到!” 听得她这话,老头嘴角微微勾起,复又沉下了脸,道:“都说了我不是。” 他一回头,却看到秦怀玉眸中带泪,祈求的望着自己,不知怎么的,接下来的话居然说不出口了。 老头儿咳嗽了一声,转了话题道:“我就是张成林,那又如何?老头子我一不缺钱,二不缺别的。我现在,就是没心情诊治。” 闻言,秦怀玉却是毫不气馁,追问道:“那敢问张神医,您要如何才有心情为家母看诊?” 听得她追问,张成林睨了她一眼,倒是有些想乐。不愧是那臭子看上的人,很有几分不要脸的气概嘛。 他咳嗽了一声,道:“老头子的篱笆歪了。” 说完这话,他将手中的药材随便的扔了回去,背着手便进屋去了。 秦怀玉则是瞬间领悟了他的意思,重重的点头道:“神医放心,女子帮您扎篱笆!” 她说完这话,转身便去了篱笆旁边。 只是那篱笆东倒西歪的,她又从未干过这种事情,一时倒有些手足无措。 她蹲下身子,看了一眼地上的痕迹,试探性的将篱笆朝着泥土里插了进去,却不得要领,神情里也带着几分为难来。 要是将篱笆扎的更不结实了,张神医会不会一生气就不给她母亲看诊了? 这厢的秦怀玉正在努力的跟篱笆抗争着,而那厢的少年则是已然进了屋。 他进屋之后,第一件事儿便掐了张成林一把,声蹙眉道:“我说老头儿,刚刚师兄可是交代过了,你居然还敢这么为难她,信不信我师兄回来把你胡子一把火给烧了?” 张成林正拿了水壶往嘴里倒水呢,被他这么一拧瞬间呛了一下。他咳嗽了好几声,手忙脚乱的擦拭着水渍,咬牙切齿道:“你个没良心的,想要谋杀师傅啊?还有,这一句一个老头子,信不信我抽你啊!” 少年却是分毫不惧,只是鄙夷道:“得了吧,您的寿数可长着呢,哪儿那么容易死呢。我跟您说真的呢——” 他一面说着,一面指了指外面还在跟篱笆做斗争的秦怀玉,悄声道:“您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位姐分明是身骄肉贵的,师兄又特意嘱咐,让她做这等粗活,不合适吧?” 闻言,老头傲娇仰头,哼了一声道:“那个混账东西,有事儿知道老子是他师傅,没事儿就当老子是个透明人。这回好容易求到我头上来了,我偏不帮忙,气死他!” 不是嘱咐别跟那丫头耍脾气,好好儿的帮她的忙么? 他!偏!不! 张成林抱着自己的水壶走到内室,隔着一道布帘声道:“宁安,还有你,不准去给她帮忙,听到了没有?你可是跟着老子混的,得站在我这边!” 然而 他的话还没说完,少年已然先出了屋子了,还抛下一句:“谁跟您似的。” 见少年出了房间,朝着秦怀玉走去,张成林不知想到了什么,却是收敛了先前的鄙夷,带出几分笑容来。 这辈子就没瞧见那个冷心冷情的臭子对什么人上心呢,难得啊,难得。 少年一路走到门口,见秦怀玉的手上已经沾满了泥土,他蹲下身子来,道:“篱笆不是这么扎的,我来教你。” 秦怀玉抬头,就见少年已经在自己面前,伸手拿了被刮倒的篱笆,冲着她温声做示范。 这明晃晃的善意,让秦怀玉的心有些温暖,诚挚的笑道:“多谢。” 闻言,少年微微弯唇,径自跟秦怀玉做示范,一面悄然打量着她。 唔,怪不得师兄来的时候那么紧张的嘱咐师傅,要让他不要为难这位姑娘呢。 瞧着这模样,就是个想让人宠着的呢。 少年教了之后,秦怀玉便知道了这篱笆该如何扎才会扎的牢固了。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真的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少女满满的信心,可扎出来之后,却是依旧歪歪扭扭。 正文 第21章 这院子该收拾了 见秦怀玉扎的篱笆,少年不由得失笑,便又跟她一起重复着这个过程:“你看,先这样” 在这位好老师的帮助之下,秦怀玉最终终于将篱笆稳稳当当的扎牢了。 等到将篱笆扎好之后,秦怀玉带着忐忑进了房中,先是行了礼,带着几分的不安道:“神医,女子已经将篱笆扎好了,请您过目。” 先前宁安帮忙的过程,张成林瞧的一清二楚,这会儿压根就不用去看,只是哼了一声道:“扎好了?哼,要是没有宁安的帮忙,你能扎好篱笆?怕是连怎么扎的不晃荡都闹不清楚吧。” 秦怀玉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问道:“那您且说,我要再做些什么,您才能满意?”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尤其是,这个笑眯眯的还是一个长得讨喜的丫头。 所以张成林想了想,便指着门外道:“这院子该收拾了。” 于是乎,这一下午,秦怀玉便当真没有闲着。 先是给他将篱笆扎好了,之后又将院子里收拾了一番,将杂草都除了干净,还把水缸里都注满了水,劈好了柴火,顺带打扫了厨房。 等到将所有能做的事情都给做了一个遍儿之后,秦怀玉揉着自己有些酸疼的腰,倒是觉得很有成就感。 这会儿的院子里,瞧着分外的干净,至少比起来先前那种荒芜的模样,看起来强了许多。 她也算是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了,现下在张成林有意无意的逼迫下,居然能够将一个原本荒芜的院子修整成这个样子,突然觉得十分的满足。 秦怀玉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已经有些黑的天色,进屋继续问道:“张神医,请问还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呢?” 到了这会儿,就连张成林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一句,这个丫头是个有韧性的,他十分欣赏这样的姑娘。 不过欣赏归欣赏,让他承认,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因此,顶着宁安鄙夷的神情,张成林大刺刺的继续道:“我现在有些饿了,你去给我做一桌饭菜,等我吃饱喝足,说不定可以考虑一下。” 见张成林分明要松口,偏偏还要摆着架子的傲娇模样,秦怀玉顿时便有些想笑,她强忍住笑容,脆生生的答应了下来:“你放心,我这就去。” 可等她出了门,却又犯了难。 秦怀玉将宁安拉了过来,声问道:“宁安,我问你,你们这儿离最近的饭馆有多远?” 这个问题,其实不用问宁安,秦怀玉自己过来的,自然知道这里距离最近的饭馆究竟有多远。 果不其然,宁安给她的答案,跟自己想的也一样。 “这位姑娘,实不相瞒,咱们这附近根本就没有饭馆。唔,离此五里多地倒是有一个酒馆,不过也只酿酒,偶尔运气好了能赶上店家煮牛肉。自然,那也是偶尔。” 宁安说的有些不大好意思,看着秦怀玉这十指尖尖削葱根的手,也觉得自己师傅那个老不死的提的要求过分了些。 毕竟,她这模样,怎么瞧着,怎么都不像是会做饭的啊。 似是在回应他心中的想法,屋里瞬间便传来了老头儿的声音来:“我说,老头子我可不吃外面卖的饭菜,你要是不会做饭,那就赶紧的离开这儿。老头儿又不会强留你!” 可秦怀玉哪里会走,她好容易找到了可以救母亲的希望,别说做一顿饭了,就是留下来当丫鬟也得答应下来。 所以秦怀玉非但没有走,反而正色道:“神医请放心吧,女子会做饭的。” 只是这话,她说的倒是有底气,脸上的神情却是出卖了自己。 看着秦怀玉带着忐忑的神情,宁安悄然道:“唔,这位姑娘,您真的会做么?” 秦怀玉攥了攥手给自己打气,沉重的点头:“会!” 都到了这一步了,不会也得会! 不过 “你师傅挑食么?” 秦怀玉看了一眼房中看不真切的老头儿,这才悄然问宁安。 宁安心道那老头还跟狗抢过吃的呢,面上倒是没有太拆他的台,笑眯眯道:“姑娘放心吧,他可好打发了,什么都吃,不挑食。” 得了这话,秦怀玉觉得放心了不少,笑眯眯的道了谢,转身便去了厨房。 她原本还担心这厨房里会不会空空如也,好在这老少二人住的偏僻,所以厨房里也备着生肉跟蔬菜果子。 东西都是寻常的,秦怀玉略微想了想,顿时便有了主意。 张成林虽然说不吃外面的饭菜,可没说不准人帮忙。于是乎,这一顿饭,宁安跟秦怀玉配合的格外默契。 宁安想也知道秦怀玉这样的娇姐定然是不会生火的,所以他便将这些事情都给包揽了下来,自己吭哧吭哧的烧火,而秦怀玉则是用着拙劣的刀工去切土豆跟肉。 宁安一言难尽的看着被她切好码在盘子里奇形怪状的大块头,在心中自我安慰。 算了算了,反正 她做的是炖肉。 所以,形状什么的不重要,不重要。 烧火的灶台里被扔了几块地瓜,被火灰覆盖住,不多时便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秦怀玉深吸了一口气,随手抹了一把脸,闻着这香味儿,越发觉得饥肠辘辘起来。 “宁安,你看还有什么需要做的么?” 秦怀玉将所有准备的东西都置办齐整,又看了眼黝黑的大铁锅,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说到底,她长这么大,吃过饭,却从未进过厨房,就连切得奇形怪状的菜,还都托了父亲跟兄长自幼让她勤练武功的原因。 不然的话,她怕是连刀都不会用呢。 宁安此时已经无力吐槽了,听得她这话,下意识道:“接下来就让我来吧。” “不不,你教着我便可,你师傅不是说,要让我亲手做饭么。” 秦怀玉不敢假手他人,最终宁安也没有拗过她,看着她做了此生第一顿c自然,也是最一言难尽的一顿饭菜。 一锅炖肉。 正文 第22章 您请慢用 白面馒头热乎乎的放了一筐,炖肉上洒了绿油油的葱花,瞧着倒也还算是能入眼,而那烤的焦黑的地瓜,被掰开之后,露出糯黄的眼色,散着幽幽的香气。 桌子上还放了一锅粥,虽说上面还零星的飘着几点疑似糊了的黑末,不过整体也还算是说得过去。 张成林被叫出来吃饭的时候,讶然的看了一眼桌上,倒是没想到这丫头真能给自己做出饭菜来。 虽说瞧着简单了些,不过也勉强可以入眼。更重要的是,瞧着是个千金玉体的贵姐,没想到做出的饭菜倒是十分的接地气很家常嘛。 张成林心里默默地点了头,面上倒是分毫不露,哼了一声道:“你倒是能打发老头子。” 听得他这话,秦怀玉脸上带着几分讪笑道:“神医请慢用,今日实在是招呼不周。明日我来的时候,再给您带好吃的,您看可好?” 闻言,张成林鄙夷的看了她一眼道:“叫什么神医,老头子可担当不起这两个字。” 秦怀玉顿时响起这位老先生前世里的作风,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是,女子出口无状,还请老先生莫要怪罪。” 倒是个能屈能伸的,唔,瞧着笑眯眯的,比那臭子看着顺眼。 张成林在心里下了结论,摆了摆手道:“行了,今日没你的事儿了,回去吧。” 见他下了逐客令,秦怀玉微微一愣,下意识道:“老先生,您不是说” 让她走可以,可是他还没同意松口呢。 见状,张成林眉头一皱,沉声道:“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不识趣儿,走吧走吧,大晚上的守在我这老头子这里算什么回事儿?” 秦怀玉下意识想要说什么,却突然灵光乍现,连忙点头笑道:“是是,是女子思虑不周,那我明日再来看您。” 这一次,张成林没有拒绝。 秦怀玉心中越发有了底,索性起身告辞,见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笑着行了礼,便转身离开了。 “师傅,您就这么让人走了啊?” 宁安看着秦怀玉走远,不可置信的瞪着自家师傅,想要说什么,却被张成林白了一眼。 “楞着做什么,还不坐下来吃饭?” 这饭菜瞧着本来就做的不怎么样,等凉了就更不好吃了。 “您慢慢吃吧,我去送秦姑娘去。” 宁安径自起身,哼了一声道:“您还真是狠心!” 谁知他才走了两步,就觉得腿上一麻,不可置信的回头时,就看到张成林慢慢悠悠的收回了手,淡淡道:“用得着你来献殷勤么?傻子。” 他说完这话,闲在在的拿了个馒头,夹了一块肥瘦相宜的肉块,塞进了嘴里,眯眼道:“别说,味道还真不错。” 虽说平日里跟张成林斗嘴习惯了,可宁安却知道他的脾气的,此时见他这模样,拧眉思索了一阵,顿时眼睛一亮,惊声叫道:“你是说,师兄呜呜呜”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块土豆塞住了嘴,继而听得张成林懒懒的声音道:“吃饭,哪儿那么多的话。” 今日一天,秦怀玉觉得自己从地狱到天堂,经历了无数的波澜起伏,虽说今日在张成林这里一无所获,可一想到自己竟然见到了传说中的神医,便对母亲的毒越发有了信心。 所以哪怕是今日连连受挫,回去的路上,她的脸上也带着显而易见的笑容。 夜风渐大,冬日的风凌冽而寒冷,吹到脸上的时候像是被刀子切割过一般。城郊的这条路上荒芜而狭窄,两侧尽是高高的树木,人走在路上,地上满是树影斑驳,混合着那风声呜咽,很是有几分可怕。 可秦怀玉却一点都不怕。 这路上虽说一个行人都没有,若是寻常的姑娘家走在这路上,怕是早就被吓得哭出来。 可她并不觉得怕,相反倒是十分的平静。 毕竟,这世上的鬼啊怪的,哪里有人心可怕呢? 她前世里,连比鬼还可怕的人心都见识过了。更何况,她本身就是地狱不收前来世间复仇的厉鬼啊,现在又怎么会被这样的夜色给吓到? 所以这一路,她走得十分坦然。 大抵真的是秦怀玉的运气好,这一路上,她的确也什么都没有遇见。 不止如此,就连从城中回到府上的这一段路程,她也走的十分顺畅。 直到秦怀玉一路平安的回到了平原侯府,才有一个男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赫然是淮安王。 他目光锁着那一道进了平原侯府角门的窈窕身影,神情一时有些复杂。 其实今天下午,从张成林那儿离开之后,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在附近偷偷地看着她。 当时他既咬牙这老头儿的故意报复,又心疼秦怀玉的坚韧。不过,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来,只是在暗处看着她。 就连晚间她回去,也是如此。 他一路在暗中保护着她,直到看着她现下平安的回到了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主子,府上的人等您许久了,咱们现在可要回去?” 有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顾明渊这才收回了目光,看了一眼那重新合上的角门,点头道:“回去吧。” 他说完这话,又想起一事来,低声吩咐道:“明日五更,去给草庐那边送酒肉饭菜,——酒记得送上好的女儿红,多送几坛。” 闻言,男人的嘴角抽了抽,自家主子还真的是爱给人心上戳刀子呢,瞧瞧,这还一戳一个准儿! 不过对于主子的决定,他是向来不会反驳的,所以连犹豫都没有,直接便应声道:“属下遵命。” 这门外的事情,秦怀玉是不知道的。 她接连累了这几日,晚间的时候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在草庐那里搬运草药的时候沾染了药味儿,夜里的时候,她睡得格外的安稳。 翌日醒来的时候,秦怀玉望着外面已然大量的天色有些发呆。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得了一夜的好眠。 重生回来这些时日,她每一夜都在做噩梦,且是不断地重复着前生最惨烈的时候。 唯独昨晚上,是一个例外。 正文 第23章 顺天府来人 门外叩叩三声,旋即便听得锦书在门外柔声问道:“大姐可要起了?” 她的声音将秦怀玉正在发呆的神思给拽了回来,点头应了一声:“嗯,进来吧。” 随着她话音落下,便见锦书推门而入,先是走过来将她的帐子挂起,继而便服侍着她起床梳洗。 才梳洗到一半,就见锦诗也走了进来,恭声道:“姐,方才顺天府来人,给您送来了这个。” 见她递过来一封薄薄的文书,秦怀玉伸手接过,随口问道:“可给辛苦费了?” 锦诗是个机灵的,连忙笑着回禀道:“姐放心,周嬷嬷早先便交代过,奴婢随身带着,方才见人来便送了。” 闻言,秦怀玉满意的点了头,一面将那文书拆开,逐字的过了一遍。 待得看到末尾之后,秦怀玉不由得冷笑一声,随手将这文书放在了一边。 这上面寥寥数语,皆是那浮光招供的内容。 当日将浮光送到顺天府之后,秦怀玉便嘱咐了周嬷嬷,让她好生交代一番,务必要从浮光的嘴里问出一些什么来。 那里的手段多的是,一个女子想在里面扛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才不过几日的功夫,浮光果然就扛不住了,直接将自己这几年所犯的事情尽数的交代了个干干净净的。 她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只是让秦怀玉心寒的却是,这浮光竟然在四年前就开始背叛自己了。要知道,那时候她已经是自己这里的大丫鬟了,不管是吃穿用度,哪一样都没有亏待过浮光,这丫头竟然狼心狗肺到这个地步! 饶是早知道她是什么人,但心还是忍不住凉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也不再看那文书,直接吩咐道:“去,将这东西送到祖母那里去。哦,顺便跟她告个罪,就说我今日不舒服,就不过去请安了。” 锦书离得近,再加上秦怀玉并没有背着她们,所以那上面的内容她也看到了几眼,忍不住心惊肉跳的同时,又格外心疼大姐,因此当下便恭声道:“是,奴婢这就过去。” 眼见得锦书去了,锦诗则是带着笑容劝道:“今儿早上厨房做了佛手金卷,您不是一向爱吃这个么,可要奴婢现在端过来?” 她说着,又瞧着秦怀玉的神情,心赔笑道:“姐莫要生气了,这旁人的错,您折磨自己岂不是让她们更得意了么?您一向聪慧,莫要在这钻牛角尖呀。” 秦怀玉原本还有几分阴郁,此时见这丫头在心翼翼的劝自己,倒是不由得有几分失笑,因点头道:“你一说,我倒是有些饿了,去传膳吧。放心,你家姐不是那等糊涂人。” 她还真是傻了,前世今生加起来也是能做祖母的人了,怎么在这会儿犯糊涂了? 见秦怀玉露出笑容来,锦诗连忙行礼笑道:“是,奴婢这就去。” 她年纪比锦书,性情也比锦书活泼些,不过行事也抵不过锦书稳重,正是心思烂漫的时候呢。 等到锦诗去了,秦怀玉长出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慢慢的放空了心思。 而宁安堂那边,却是热闹非凡。 锦书是个办事麻利的,得了秦怀玉的吩咐之后,倒也不怯懦,直接便将书信给送了过去。 “老夫人,我家姐说她今日不舒服,不能前来给您请安,还望您恕罪。” 锦书先行了礼,神情做派一片的恭敬。 等到秦老夫人带着关心询问秦怀玉如何的时候,她便将这一封文书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道:“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姐看了这个之后便气得哭了,之后便让奴婢将这个送到您这里来,请您做个主,说您是贤明的祖母,必然会为她主持公道的。” 她说到这,又道:“还请老夫人过目。” 看到那文书上官府的印戳之时,秦老夫人便觉得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等到看到那上面的内容之后,更是一张脸都沉了下去。 饶是她定力好,也没有想到王婉清母女竟连个丫头都看不住,还叫那浮光将底细都给掀了个底掉! 此时她再看眼前这个丫鬟,哪儿还不明白?这哪里是秦怀玉身体不舒服,分明就是拿话来刺激自己,给自己施加压力去惩治王婉清母女的! 念及此,秦老夫人越发的生气,连胸口都有些隐隐作痛。只是她自持身份,深吸一口气,到底是没有发火,只是沉声道:“去,将王氏还有鸢姐儿给我带过来!” 她说到这儿,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锦书,道:“你家姐身子不舒服,你也不必在这儿了,早些回去伺候吧。” 哪怕这事儿是那两个人混账,可让她去跟一个辈儿许诺什么,秦老夫人也是做不到的。 听得这硬邦邦的话,锦书心中有些替自家姐抱不平,只是见秦老夫人这模样,到底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恭声道:“是,奴婢告退。” 锦书出门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只是站在旁边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等看到王婉清母女匆匆赶来,又听得里面隐隐传来的动静之后,这才转身回了听风阁回禀消息去了。 “大姐,奴婢回来了。” 锦书进来的时候,秦怀玉刚吃完饭,正靠在榻上看书。 听得她说话,秦怀玉抬眼看了看她,笑着问道:“那边怎么样?” 其实不用问,那边的情形她猜也能猜出来。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得锦书回禀道:“回姐,奴婢回来的时候,宁安堂那边已经闹起来了,好不热闹呢。” 她说到这儿,见秦怀玉放下书起身,便笑着问道:“可是要奴婢伺候您换衣服,过去看看么?” 闻言,秦怀玉摆手嗤了一声道:“我去看她们做什么,没得闹心。时候不早了,母亲想来已经起身了,走吧,咱们去沧澜院。” 她知道那边闹腾起来就放心了,那热闹有什么可看的,值得她上赶着过去? 有这功夫,她还不如去母亲那边坐一会儿呢。 见秦怀玉这般,锦书一想也是,连忙伺候着她去了沧澜院。 正文 第24章 孙女儿是冤枉的 庄月兰依旧是病歪歪的模样,只是却也听说了顺天府来人的消息,她虽然为人和软,可并不代表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至少这明面上的消息,从来没有瞒过庄月兰的。 见她精气神还好,秦怀玉便将这事情当乐子跟她说了,末了又笑道:“母亲不必担心,那浮光作恶多端,律法自会惩治她的,女儿不往心里去。” 庄月兰并不知道文书上具体的消息,秦怀玉有心提一提王婉清母女二人是背后元凶,可见她这脸色,索性也咽了下去。现下母亲的毒是最重要的,等到治好了母亲,日后有的是时间说这些呢。 现在她原本就身子不好,何必让母亲烦心。 听得秦怀玉这话,庄月兰便也放下心来,陪她说了一会儿便有些心慌气短。 秦怀玉见她这模样,便让庄嬷嬷好生的伺候着,自己又陪着略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离开了。 这会儿时候已经不早了,她还得赶紧去城外草庐那求张神医出山为母亲看诊呢。 临走之前,锦书倒是乖觉的什么都没问,只是帮着她换了轻便的衣服,末了又笑道:“姐可要早些回来,如今天黑的早呢。” 闻言,秦怀玉点头道:“我去去便回,你好生在府上守着吧。还有,这府上不管今儿闹出什么动静来,你们都不准去看热闹,懂了么?” 以秦老夫人的脾气,倒是不至于出什么事儿,可秦红鸢那个脾气,现下还远远没到后来那样能忍的地步,谁知道会做出什么呢。 听得她的吩咐,锦书锦诗两个人连忙都应承了下来,秦怀玉又交代了周嬷嬷几句,自己这才转身出去了。 周嬷嬷倒是关心她去什么地方,秦怀玉却没有说,只是笑道:“是有些事情,嬷嬷放心,我早些回来便是了。” 到底还是没说缘由。 如同秦怀玉所料的那般,她走了之后没多久,这宁安堂里已然翻了天。 “祖母,孙女儿是冤枉的,求您明鉴,都是那浮光在胡乱攀咬呢。” 秦红鸢还没睡醒,就被秦老夫人叫过来骂了一顿,整个人都有些懵,唯一知道的便是浮光那个贱人将自己给攀咬了! 王婉清倒是反应的快,连忙拉着她跪了下来道:“老祖宗,请您息怒,浮光这丫头作恶多端还罢了,竟如此居心叵测,这分明就是想要挑拨离间,让咱们自己先从府上闹起来呢,还请老祖宗您仔细想想,切莫要中了那丫头的奸计啊。” 可惜这会儿秦老夫人正在盛怒之中,自然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听得她这话,冷笑道:“奸计?胡乱攀咬?在你们眼中,我已经是老糊涂分不清楚是非曲直了?” 她说到这儿,又看向不服气想要辩驳的秦红鸢,沉声道:“还有你,到现在都不服气?你说她是攀咬你,那浮光怎么不去攀咬别人呢?” 闻言,王婉清狠狠地掐了一把秦红鸢,不准她说话,自己则颤声道:“姑母,旁人不知道,您还不清楚么。这不过是因为我们母女在府上碍了别人的眼罢了,此事此事真的不关鸢姐儿的事儿啊。” 先前那些话倒是还让秦老夫人觉得心软,可听到她后面的话,便觉得有些不像话,气得伸出手来指了指她,到底是没说什么,只是沉声道:“去,把二姐送回房间里好好儿的反省去!” 听得这话,秦红鸢顿时想要说话,却被王婉清回头瞪了一眼,示意她好好儿的回去。 有些话,女儿在的话,她没有办法说的太直白。 秦红鸢还是有些怕母亲的,因此见到王婉清这模样,自己便只好不甘不愿的随着丫鬟离开了。 等到房中只剩下了秦老夫人二人的时候,她这才哼了一声,缓缓的开口道:“清姐儿,你也别在这儿跟我装可怜,这事儿你到底是真委屈还是假委屈,咱们谁都清楚。” 见秦老夫人的称呼里都带出了自己未出阁时候的名,王婉清便知道秦老夫人这是心软了,因此也不说话,只是含着一汪泪水看着她。 见她这模样,秦老夫人捏着自己的额头,淡淡道:“别这么看着我,你到底是我的内侄女儿,所以这些年来,你做的事情,我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旁人不说,我便只当不知道罢了。” 她说到这儿,又恨铁不成钢的杵了杵拐杖,沉声道:“可你私下里不管如何都好说,这次怎么就让人抓住了把柄?!” 王婉清见她这样子,便知道秦老夫人动了真怒,因心翼翼的赔罪道:“姑母,请您息怒,我知道错了。” 闻言,秦老夫人哼了一声,指着她道:“我息怒有什么用?你个糊涂东西,我今日只说一句话,若你这把柄落到旁人说中,我保不了你,这道理你懂吧?” 毕竟,有句话她是真的不想说,就算是她这些年都不愿意承认,可这个府上,早就是老大说了算的。 她这唯一的儿子秦宣,原本也是想让他争一争的,可是那孩子的性子 这些年哪怕坐到了侍郎的职位,其中也得说是有秦毅帮衬的缘故,让他支撑起平原侯府的门楣是不可能的。 这个家,是秦毅撑起来的,也是他一手遮天的。 若是王婉清私下里做的事情被秦毅知道了,那别说自己了,就算是老平原侯复活都难保她! 起初王婉清还保着几分侥幸心理,可听得这话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打了个冷颤。 她死死地攥着手,也不敢哭了,只红着眼睛道:“婉清知道了,是我不好,给姑母添麻烦了,请您恕罪。” “罢了。” 秦老夫人长出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好在老大现在远在边疆,这京城中的事情只要处置了,日后怎么都好说。” 这话,却是秦老夫人还打算管她们母女的。 王婉清连忙谢恩,又再三保证道:“日后,我再不敢如此大意了。” 对于她这话,秦老夫人只是嗯了一声,便挥手让她离开了。 正文 第25章 你给我进来! 王婉清也正满心的挂念着女儿,不知她现下会如何,所以只行了礼之后,便赶回去寻秦红鸢了。 等到王婉清离开之后,秦老夫人这才叫了心腹嬷嬷进来,沉声道:“你拿着我的牌子去一趟顺天府,就说浮光这丫头背主,留着无用,让他们酌情处置了吧。” 闻言,那嬷嬷脸色未变,恭声道:“是,老奴这就去。” 留着无用却又酌情处置,不过就是将人流放出去做女奴这一条路了。 至于这流放的地点,除却那苦寒之地再无他选,虽说浮光是保住了一条命,可此生却是休想再回京城了。 秦老夫人这一句话,算是定了浮光的命运。 王婉清出了宁安堂之后,一路连停留都不敢,径自便去了流光阁。 可她没想到,她还是晚了一步。 王婉清到的时候,秦红鸢正让人捂了一个奴才的嘴,在动私刑。 而那个被责打的浑身是血的奴才,赫然是一个男子! 见状,王婉清顿时气得一个头两个大,直接便怒道:“都给我住手!” 见到王婉清前来,秦红鸢先是吓了一跳,待得看到来人是母亲之后,瞬间便红了眼,发狠道:“娘拦着我做什么,我今儿要打死这个狗东西!” 王婉清却是不理会她,直接让奴才们停了手,将人全部打发到了院外,又让自己的心腹守着门口,这会儿才有功夫看向秦红鸢道:“你给我进来!” 见状,秦红鸢越发的委屈,恨恨的瞪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这才随着母亲走了进去。 不想进门之后,就挨了王婉清一巴掌,随之而来的便是劈头盖脸的骂声:“你这是在做什么,随意让外男进你的院子,还要将人打死?好哇,我看你如今倒是真的长本事了!” 这外面被打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浮光的相好的,名叫赵五。先前之所以浮光会为自己所用,也是因为她们买通了这赵五,才将浮光牢牢的抓在手心的。 秦红鸢骤然被挨了一巴掌,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道:“娘,你打我?!” 当时王婉清在震怒之中,手下没轻没重,这会儿见女儿的半边脸都红了起来,也有些心疼,但是见她丝毫没有悔改,便又沉声道:“我为何要打你,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原因么?” “我不知道!那浮光既然敢背叛我,那我就打死她的姘头,让这对狗男女下地狱去吧!” 见秦红鸢戾气深重,王婉清越发被气得太阳穴都砰砰跳动的疼。她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咬牙道:“这事儿我已经问清楚了,那浮光是在顺天府被衙役们打的怕了,那些人什么手段都没有,她一个丫头能扛下来才怪呢。如今她将那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去了,你现在不想着怎么补救,抓这赵五泄愤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至少我能出气啊。” 秦红鸢觉得自己从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整个人都有些没了理智。其实若是寻常时候,她还不至于这么的浮躁,可是自从寒山寺开始,她就被秦怀玉吃的死死的,接连受挫,如今又被一个丫鬟出卖,所以才一时像被点燃了的炮仗一样。 见她这模样,王婉清哪里不知道女儿是心里憋屈?其实她也憋屈,但现在她只能忍。 “好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罢了,你既然将人抓过来了,那就一并处置了便是。这事儿你不要再插手了,待会我便将人带走,他是死是活,你都不准再打听,知道了么。” 听得王婉清的话,秦红鸢却是有些不满道:“母亲,我不同意。”她说到这儿,又想起了些什么,因斟酌道:“不要了这狗东西的命倒是也可以,但是我得用他做点什么,栽赃到秦怀玉的身上!” 毕竟,这些事情归根结底,都是秦怀玉的错。追本溯源,她得报复在秦怀玉的身上,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谁知道她这话才出口,就见王婉清的脸彻底的沉了下来,骂道:“混账东西,你祖母才罚了你,还不知道悔改是么!” 她是希望女儿有心计,但是却并不希望女儿参与到这些阴私事情中来。 毕竟,女儿的心思她知道,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嫁给了那一位,是不能有一点污点的。 只是,女儿现下这模样,让王婉清到底还是又加了一句:“这事儿我来想办法便是,你不准再插手了。” 秦红鸢正在气头上,哪里会答应?听得王婉清的话,顿时便忍不住红着眼哭道:“我不同意,这次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都是因为秦怀玉找麻烦在先的!她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嫡女,就这般的欺辱我,若是我这次不能报复回来,女儿会被憋死的!” 从到大,虽说她也伏低做,可到底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这还是头一次呢。 她不甘心! 见秦红鸢竟还不能理解自己的苦心,王婉清的火气也不由得上涌,沉声骂道:“还敢顶嘴?我看你是被那嬷嬷教训的不够,好哇,既然你觉得自己太清闲了,那从今日开始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家中学规矩,无事不得出门!” 王婉清这一番训斥,直接便让秦红鸢气得哭了起来,不住道:“连您现在也不疼我了,都欺负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她百般哭闹,委屈巴巴的模样,若是寻常的时候,王婉清早就心疼的来哄她了。 可是今日,王婉清却也不说话,只是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她。 等到秦红鸢哭得抽噎不已的时候,王婉清才冷声道:“爱哭,那就哭个够好了。等你什么时候不哭了,就给我好好地想一想,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若只是为了跟你大姐过不去,那你随便闹;可若是想以后不重蹈覆辙过我这样委屈的生活,现在你就得给我好好儿的忍着,想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她这话却是提醒了秦红鸢,也让后者的哭声越发的了下去。 正文 第26章 总有一日 良久,才听得秦红鸢止住了哭声,一边擦泪,一面咬牙切齿道:“总有一日。” 听得她的话,王婉清凉凉的接了一句:“是,但不是今日。” 所以,她便只能忍。 秦红鸢哭了这一场,倒是冷静了许多,规规矩矩的跪了下来,给王婉清赔罪:“今日是女儿冲动了,给娘带来了麻烦,女儿给您赔罪。” 见她这会儿冷静了,王婉清叹了口气,弯腰将她扶了起来,轻声道:“好丫头,你能想明白,就不枉费娘这一片心。” 她说到这儿,忍不住眼眶有些酸涩,王婉清强忍着要涌出去的泪水,继续道:“鸢姐儿,娘忍了一辈子,不希望你以后也如此。你要知道,你日后是要有大出息的,这种肮脏的事情你不能沾染。那些事情都交给娘,你必须干干净净的,这样以后才不会被人拿你的过去做把柄来说三道四,你明白么?” 她只有这一个女儿,这辈子唯一的指望便是秦红鸢。所以,秦红鸢不能犯糊涂,她若是糊涂了,她们母女这一辈子,就真的没有出头之日了。 王婉清说完这些话,又温柔的拿出帕子来替秦红鸢擦拭眼泪,一面柔声道:“方才娘是不是打疼你了?好孩子,都是娘的不是,你别生我的气。你就是娘的命,我实在是不能看着你一时鲁莽毁了自己。” 若是赵五死在秦红鸢这里,那她可就坐实了这个罪名。今日秦老夫人提醒的对,家里做主的还是秦毅,现下秦毅不在家中还好说,可纸是包不住火的,尤其是秦红鸢今日这压根没想着遮掩的作风,若是日后被秦毅知道了,那谁都保不住她。 秦老夫人不行,自己更不行。 毕竟 她还没有那么大的脸面。 念及此,王婉清就忍不住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 除了婚前设计的那一次,这些年来秦毅连她的房门都没有进来过,若不是因着觉得她也是受害着无辜之人,哪里会容得自己在府上这样安稳的日子? 靠着当初那些龌龊,她才得了秦红鸢这一个孩子。 她这辈子是没有指望了,不得夫君宠爱,在府上只是个玩物一样的妾侍,唯一可以依靠的便只有秦红鸢。 所以,她一定不能让秦红鸢出事! 秦红鸢依靠在王婉清的怀中,是以并没有看到她满是阴霾的双眼。 今日她情绪大起大落,既是害怕又是委屈,现下听得王婉清的话之后,顿时觉得自己的眼泪也跟着收不住了。 “娘,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惹您生气了。您放心,我一定改” 听得秦红鸢哽咽的声音,王婉清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只抱着她意的安抚着。 及至秦红鸢的情绪稳定下来,王婉清又安慰了她几句,嘱咐她好生在家中学规矩,这些时日低调些,不准惹眼。 见秦红鸢乖顺的答应下来,王婉清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叫丫鬟们进来敲打了几句,都嘱咐到了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临走之前,又让自己的心腹将那赵五带走了。 女儿留下来的烂摊子,她得好好儿收拾干净,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将人带走的时候,王婉清随便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皱了皱眉。 赵五被打的浑身是血,已然是奄奄一息的模样了。 人都成了这样,又知道自己许多事情,王婉清便觉得这人若是留着怕是个祸害。她虽然不赞同秦红鸢脏了自己的手,但事已至此,对于眼前这个泼皮,也觉得除掉为好。 只是不等她先下了命令,就见那赵五先痛哭流涕的求饶道:“夫人,求求您别杀我,我什么都可以做,真的,什么事儿都成!” 这赵五是个赌棍,为人泼皮无赖,却是生的好相貌,再加上那一张可以哄死人不偿命的嘴,早两年便将浮光哄得一颗心都落在了他的的身上。 当初赵五只想骗浮光的钱,谁知发现这丫头是个人傻钱多的,便索性奔着想靠几年的念头,没少坑她的钱。只是浮光也有些脑子,虽说喜欢赵五,可也没到了让自己倾家荡产的份儿上,两个人虽然好,却是钱可以给,大钱自己拿捏的死死地。 便是这种境地下,浮光才被王婉清拿捏住了,不但以赵五威胁她,还让她替自己做事。 而这赵五也因此没少替王婉清跑腿。 这样一个没皮没脸的泼皮无赖,什么都没有,又能狠得下心,倒是很替王婉清处理了一些棘手的事情。 他在底层摸爬滚打习惯了,此时见王婉清脸色不好,便知道自己怕是成了弃子,因此便在王婉清想要处置自己之前,先求饶了起来。 这会儿他已经被带到了王婉清的院子里,除了王婉清的心腹,便再没了其他人。 听得他这话之后,王婉清先是蹙眉,可旋即又心中一动,淡淡问道:“你能做什么?” 闻言,那赵五想了想,到底拿不准王婉清的心思,索性咬牙一狠心道:“我,我见过大姐,我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他从浮光的嘴里说过一些这平原侯府的阴私事,知道眼前这位姨娘最恨的便是自家府上的大姐。 不过这话也不是他为了保命瞎编的,毕竟浮光平日里伺候秦怀玉,他偷偷摸摸去见浮光的时候,倒是还真的见过一次秦怀玉。 当时他便惊为天人,甚至还曾经想象着这位貌美如花的大姐做过一些下流的事情来。 只是现下赵五却不敢有任何的旖念,只是一脸表忠心的模样。 果然,在听得他的话之后,王婉清的神情瞬间变了一变。 她深吸一口气,将想要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目光如蛇一般的盯着眼前的赵五。 赵五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毛,他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见这女人的眼神可怕,也有些胆怯的慌。 良久,才听得王婉清挥手吩咐道:“他受了伤,先送去别院,好生将养着吧。” 这话,却是不杀他了,只是也是将人给看管了起来。 正文 第28章 明白了么? 闻言,张成林鄙夷的拿筷子敲了他一下,嗤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懂不懂?” 再说了,那臭子明知道女儿红对自己来说代表了什么,今儿还直接送来了好几坛,故意拿刀子戳他胸口,他要是不借此机会磋磨一下臭子的心头肉,都对不起那几坛酒! 张成林拿筷子夹了一口肉,又喝了一口气,美滋滋的眯起了眼。 唔,味道还真不错,不愧是这京城第一楼的饭菜。 不错,不错。 从张成林处回去之后,秦怀玉便问起了家中的事情。 其实就算是她不问,锦书也预备着一五一十说的。 “姐放心,奴婢们听着您的话,没有人出去。不过中午吃饭的时候,倒是听得那些下人们说了一嘴。” 锦书将那些消息给说了一遍,末了又道:“现下那几个院子里都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安安静静的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 说起来锦书也有些奇怪,按理说这事儿闹得这样大,秦老夫人禁了足二姐的足,以她的脾气,怎么也得闹一闹才对吧? 不过这次,二姐倒是安静的很。 闻言,秦怀玉嗤了一声,道:“理会她们做什么,这几日你们也都安分些,莫要让人拿住了把柄。” 母亲身体不好,她的祖母又不大肯放权给二婶,所以这平原侯府里面,竟都轮得到王婉清一个妾侍来管家了,现下她没工夫去顾及别的,若是丫鬟们被王婉清借故找茬的话。 不敢动自己,动一个丫鬟她还是有本事的。 这话,锦书自然明白,当下便恭声道:“姐放心,奴婢们明白的。” 等到吃完饭之后,锦书照例伺候她洗漱。谁知洗澡的时候,却看到了秦怀玉手上的燎泡。 的水泡瞧着晶莹剔透的,可是却疼的很。 锦书被她手上的燎泡吓了一跳,可却不敢多问,只是试探着道:“姐,您这燎泡要及时挑开的,否则会更疼的。” 要是锦书不说,秦怀玉压根都没发现自己手上多了这种东西。 她瞧着好玩,还有些新奇的戳了两下,听得锦书这话,又诧异的问道:“燎泡,那是什么?” 在锦书解释了是因为干活才会有的之后,秦怀玉便下意识的想要将燎泡藏起来。 不过锦书倒是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只劝道:“姐,听奴婢一句,让我帮您把燎泡挑开吧?” 见锦书果真是只关心自己,并没有别的意思,秦怀玉这才有些迟疑道:“唔,那你帮我戳开吧。” 她这还不知道要再干几天活儿呢,要是干活的时候破了,说不定会被张成林嫌弃的。 只是秦怀玉没想到,挑泡会这么疼。 “嘶” 见秦怀玉皱眉头,锦书下手越发的轻,一面悄声担忧的问道:“姐,您这两日到底出去做什么了呀?” 瞧瞧这手上的燎泡,很明显就是做粗活才会有的。可是她一个大姐,每天禁止所有的下人跟着,总不能是自己跑到谁家当奴婢了吧? 锦书瞬间就将自己这个想法给抛出了脑海,却不知道这是自己最接近真相的一次。 秦怀玉原本是不想回答的,可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索性便直接开口道:“不瞒你说,这两日我去武馆练武去了。你也知道,这家中乌烟瘴气的,若是没有防身的本事,还不知要着了谁的道儿呢。” 她说到这里,又道:“不过,这事儿你不要跟外人说,谁都不可以,省的隔墙有耳。哦,还有,母亲若是问起来我,你便说我贪玩,出去玩去了,明白了么?” 这个锦书的忠心,她是不怀疑的。毕竟周嬷嬷看人一向十分的准,她既然能将锦书推举上来,这说明锦书是个值得信任的丫头。 可信得过是一回事,会不会将真相告诉她,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更何况,秦怀玉之所以这么告诉锦书,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这话她只跟锦书一个人说过,那么如果这个由头被别人知道,就只能是通过锦书的嘴。 而她想要看看,锦书会不会说出去。 毕竟,她需要忠心的丫鬟,是只对自己一个人忠心的那种。 秦怀玉心中打定了主意,见锦书答应了下来,这才点头,任由锦书给自己抹了药,上床休息去了。 说来也奇怪,这一夜,她再次一夜睡到了天亮。 前世里的最后那几个月,秦怀玉夜夜失眠,每次想到自己跟顾明珏渐行渐远的关系就觉得心如刀绞。再加上他限制自己,将她囚禁在自己的宫殿之内,更是让她的心情玉洁不已。而今生,因着那些噩梦般的过往,她虽然得了重生,却也是夜夜不得安眠,每每一身冷汗的吓醒。 可是自从去了草庐那里之后,她竟然能够安稳的睡觉,却是让秦怀玉有些心情复杂。 这样的安眠,她已经许久都没有拥有过了,现在拥有,竟然觉得奢侈不已。 也因着晚上的好睡眠,秦怀玉起床的时候难得神清气爽,连阴郁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她给长辈们请了安之后,自己回房间吃了早膳,又嘱咐了锦书,让她好生守着院子,这才继续去了张成林那里。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次自己去了之后,张成林却没有再为难她。 “你来了。” 见秦怀玉前来,张成林扫了她一眼淡淡道:“说说吧,你娘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秦怀玉原本都已经打好主意,做好了持久的准备了,谁知突然听到了张成林这话,一时竟然楞在了原地。 她,是不是听错了? 看到她发呆,张成林一蹙眉,哼了一声道:“怎么,这是不想说?” 他老头子好容易大发善心,准备帮忙呢,这怎么着,还发呆上了。瞧瞧这一脸的难以置信,她觉得自己就这么像是爱磋磨人的? 听得张成林的话,秦怀玉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的眼眶骤然便红了下来,直接跪了下来给张成林磕头。 正文 第27章 那奴才说的事情? 闻言,赵五猛然抬头,问道:“夫人,那,那奴才说的事情?” 这次不用王婉清开口,就被旁边一个嬷嬷给打了一下,沉声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轮得到你来问主子了?” 赵五自知自己不会被杀死之后,一颗心都落回了原处,再次谢过了王婉清,便随着嬷嬷一瘸一拐的走了。 反正他这种人在哪儿都能活,只要给一口饭,最好再给个筛盅,关一辈子也没关系的。 不过,最好是有个女人,嘿嘿 等到那赵五被人带走之后,丫鬟则是走了过来,轻声劝道:“姨娘,当心留了后患呀。” 这种泼皮无赖,不趁着现在处置了以绝后患,日后若是出了差错可怎么办? 只是王婉清却不在意,捏着眉心,淡淡道:“无妨,我自有打算,你先下去吧。” 丫鬟出去后,室内便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王婉清看了一眼亮堂的天色,心中却是忍不住盘算了起来。 若不是因着这阖府上下女儿家的名声都是连在一起,一人坏了名节便要连累全家的姑娘们,她倒是真的想毁了秦怀玉的名声。 只是,她不能为了一时冲动,去连累自己的鸢姐儿,所以在方才赵五表露了一点点意思之后,她便压下了这个念头来。 但是 不能让秦怀玉的名声闹得声名狼藉,却也可以使一些手段,给她安些别的罪名。 这些念头一起,王婉清便有些压制不住,她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克制了自己那些蠢蠢欲动的想法。 如今秦怀玉比先前要难对付的多,她不能冲动。总归赵五就在别院里被自己关着,她可以慢慢的想法子,等到日后若有能用得上的时候,倒是一枚趁手的棋子! 这些事情,秦怀玉是不知道的。 她从平原侯府出来之后,便直接去了草庐。 因着昨夜里的那一顿不知道味道如何的饭菜,所以她去之前,还特意去了城中的酒楼里买了鸡鸭鱼肉,预备拎过去给张成林他们吃。 毕竟,昨儿的饭菜,便是她自己也觉得郝然的很。今日过去,也得有点准备才好。 如她所料,见到她前来的时候,张成林依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哼了一声便背着手进屋去了。 对此,秦怀玉也不在意,只是笑眯眯的将买来的鸡鸭鱼肉都送进了厨房。不过却在看到厨房里满满当当的东西之后诧异了一番:“你们这是去采买过了?” 瞧着房中摆的满满当当的瓜果蔬菜,倒是比自己买的还要新鲜的多呢。 宁安的眼中有一瞬间被抓包的局促,旋即笑道:“是呢,不过还是多谢姐姐的一片心意啦。” 不过一晚上的功夫,秦怀玉倒是没想到宁安改口喊自己姐姐。一个称呼而已,她也没有多想,将东西放下之后,便去找了张成林:“老先生,不知今日我可以做些什么?” 闻言,张成林指了指外面摆放的药草,吹胡子瞪眼道:“没瞧见那么多的草药么,都给我晾晒好了,分门别类的包起来。” 一想到早上起来那臭子送过来的几坛酒,他就觉得心里堵得慌,不过面对眼前这个丫头,他却是发不起火来,毕竟,冤有头,债有主! 张成林在房中坐着,看着墙角摆放着的酒,越发觉得脑壳疼的厉害。 相较于他超级大的脾气,秦怀玉则是好性子的很。 不管张成林如何刁难,让她做什么便做什么,打扫庭院收拾药草,最后还在他的指使之下,在篱笆旁边翻倒了一块地,撒上了药草的种子。 做完这一切之后,已经到正午了。秦怀玉早上来的时候便买了做好的肉类,这会儿将肉类切片上桌,又拌了爽口的菜,还在宁安的指导下,煮了一锅面条,端上桌的时候,明显瞧着比昨日强了许多。 至少,勉强算是色香味俱全了。 看着这一桌饭菜,昨日里还念叨着不吃外面饭馆做的菜的张成林,现下倒是吃的十分的香。 一旁的宁安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自家师父,一面笑着回头道:“秦姐姐,您也坐下来一块吃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招手让她坐下。秦怀玉起初是不大好意思的,不过后来被张成林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便也坐了下来一起吃饭了。 等到吃完饭后,不用人支使,秦怀玉便乖觉的去收拾了碗筷洗刷。她倒是不觉得委屈,毕竟自己有求于人,这些又是力所能及的。 倒是宁安有些过意不去,声道:“秦姐姐,您别生我师父的气,他就这么一个臭脾气,其实人还是不错的。” 这个,秦怀玉自然是知道的。她一向不觉得,一个能够将时疫治好救济众生的医者,心性会坏到哪里去。 更何况,就看宁安被教的这么好,就能够知道张成林的品性不错的。 这两日相处,两个人干活闲聊的时候,宁安跟她说过自己的身世。秦怀玉才知道,宁安的父母双亡,一度流落街头成了个乞丐,快饿死的时候被张成林给捡回来的。 若不是张成林,他的一条命早就没了。所以虽说平日里他跟张成林互相拌嘴挤兑,可是在心里,拿他却是当做父亲一样看待的。 只不过,这一老一少的相处方式的确是异于常人罢了。 因此秦怀玉点头笑道:“我知道的,你们都是好人。” 听得秦怀玉这话,宁安顿时一笑,眼睛弯起来的时候,瞧着倒像是有星星一般的亮。 第二日的时候,秦怀玉依旧是无功而返。 当天傍晚,当她将所有张成林吩咐的活计都干完,把饭菜摆上桌的时候,再次得到了逐客令。 这两日的经验,大概让她知道,自己将要打的是一场持久的战,所以面对张成林的冷脸,秦怀玉没有气馁,依旧脸上带笑,请了安之后便离开了。 等到秦怀玉走了之后,宁安便有些不忿道:“我说老头儿,你这可就过分了吧。秦姐姐都说了是火烧眉毛的事情了,您怎么就无动于衷呢?” 正文 第29章 拿纸笔来 那双膝跪地的时候,磕着硬邦邦的地面,发出的声响让张成林都有些皱眉。而旁边的宁安更是直接跑过来关切的问道:“秦姐姐,你没事儿吧,磕疼了么?” 秦怀玉摇了摇头,庄重的行了大礼,带着哭腔道:“女子秦怀玉,多谢先生的大恩大德!”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张成林居然这么容易的便松口答应了,原本以为自己还会被继续刁难一段时间呢。 只能说,这个惊喜来的实在是太猝不及防了。 见她这红了眼眶的模样,张成林难得的有些心软,摆手道:“行了,别跟老头子这儿玩这些虚头巴脑的了,起来吧,说说看,你不是要让我给你娘看病么。” 平心而论,若不是顾明渊,他是不会让这丫头进门的。可是接触下来,他愿意给这丫头一个机会,却并不是因为顾明渊,而是这个丫头是人品了。 他心中叹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反观秦怀玉,却是红着眼睛,一脸感激的再次道谢,继而在张成林不耐烦的神情中,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来。 “老先生,这是女子保留下来的药渣,请您过目。” 因着害怕药渣时间长了看不出来药性,所以秦怀玉让庄嬷嬷去留意不要让那些药入了母亲口中的同时,每日都在过滤新的药渣出来。 而这一份,是今日她新从庄嬷嬷那里拿到的。 张成林从她的手中将纸包接了过来,打开之后,捻了捻药渣,嗅了一下之后,递给了宁安。 “子,你来看看。” 秦怀玉仔细留意着张成林的神情,却见他的面上毫无波动,一时之间心里也有些悬了起来。 难不成,他也看不出来什么? 而在听到他竟然让宁安去看的时候,秦怀玉更是揪起了一颗心。这神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在一旁忐忑着,宁安已然伸出手接过了那个药包,显然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 因着对秦怀玉带着几分好感,所以宁安在查验的时候,到底打起了十分的精神。 他查验了半日,才有些迟疑道:“唔,师父,这个方子,似乎没有问题啊。” 宁安说到这里,见张成林不说话,又觉得有些不安,拿不准张成林的意思是什么,便又问秦怀玉:“秦姐姐,你母亲的症状是什么样子的?” 涉及到庄月兰身体的症状,秦怀玉一点都不敢大意,仔细想着她这几日的情形跟前世里的症状,斟酌着道:“起初的时候,大夫诊治说是风寒入体,但是吃了药之后并没有作用,反而越发加重。现在日常吃着补药,大夫说是身体无碍,但是她的脸色蜡黄,身体虚弱,且时不时的咳血,但并不是肺痨。” 前世里的时候,她记得母亲死之前几乎是日日咳血,大夫有当肺痨来诊治的,还有说她是鼠疫的,吃了那么多的药,却是一日重似一日,最终撒手人寰。 那时顾明珏为了讨好她,还特意请了太医院院首为母亲请脉。可得出的答案依旧是不知缘由。 其实现在想想,大抵顾明珏并没有打算治好母亲,说不定那太医早被他嘱咐过,就算是知道什么也不会告诉自己的。 秦怀玉心中想着这些,一时有些阴郁,她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想法,轻声问道:“大抵就是这些了,这个药渣,是不是有问题?” 宁安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道:“我不大确定,师父,我觉得有些不对。” 他指着这个药渣,道:“如果按照秦姐姐的描述来说,这里面不应该出现附子草的。” 虽说那是一味补药,可显然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症状的药方里。 而张成林的眉眼已然冷却了下来,沉声道:“自然是不对的。” 他心中有个隐隐的猜测,只是需要亲自去看一下当事人的症状才行。 念及此,张成林又问道:“丫头,你是哪一家的人?” 听秦怀玉的描述,如果真的是自己猜测的那样,那那个女人怕是没有几天的日子好活了。便是为了顾明渊,他也少不得要走这一趟了。 听得张成林的话,秦怀玉顿时大喜过望,带着几分欣喜道:“回老先生,女子是平原侯府上,家母正是平原侯夫人。” “原来你是平原侯的女儿。” 张成林神情微动,似是想到了一些什么,继而又道:“罢了,老夫随你走一遭吧。” 他说到这里,又回头看向宁安道:“子,去收拾了老夫的药箱,咱们进城一趟。” 见张成林要去给庄月兰看诊,秦怀玉的神情顿时激动不已,她刚想说什么,却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因带着几分不安道:“老先生,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儿?您别去府上,我带着母亲去城中找一家客栈,劳烦您在外面诊治行么?” 闻言,张成林眉毛一挑,问道:“怎么?” 秦怀玉神情有几分为难,到底是说了自己的担心:“家中有人想要谋害母亲,我不想打草惊蛇。真是对不住您,请您见谅。” 家里那些魑魅魍魉那么用尽心机的谋害母亲,她如今好容易找到了救星,绝对不能出一点差错。毕竟家里那一老一少两个王氏把持了家中的权力,万一走漏风声,再害到了母亲,那她可就后悔不及了。 听得这话,张成林瞬间了然,这大家世族里的阴私之事,他也有所耳闻的。现下看这丫头的表情,他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因此张成林几乎没有犹豫的点头,摆手道:“无妨,事而已,老夫就帮你这个忙吧。” 见张成林突然这么好说话,秦怀玉感激不已,连连道谢之后,一行人便去了城中。 她在天下第一楼内定了两个房间,又点了饭菜,再三道谢,让张成林师徒先歇着,自己则是立刻回到了府上。 等回了府上之后,便以带着母亲去天下第一楼吃饭的缘由,将她带了出来。 “你这丫头,母亲身子又不好,没得出去吃饭做什么?” 正文 第30章 这是中毒 被秦怀玉半哄半劝的带上了马车之后,庄月兰还有些无奈,笑道:“再说了,母亲一向又不爱出去,你若是想吃,自己去便是了,非得带着我这个老婆子做什么。” 秦怀玉亲亲密密的坐在庄月兰的身边,听得她这话,挽着她的胳膊笑道:“母亲不是一向喜欢吃淮扬菜么,那天下第一楼最近换了厨子,请的便是擅长淮扬菜的大师父,女儿昨日去尝了一下,味道很好呢,您去了保管会喜欢的。” 见她这爱娇的模样,庄月兰不由得失笑,拍了拍她的手,到底没有说什么。难得女儿有一件高兴的事情,更何况她日日的待在府上,如今出来透一口气儿也是好的。 只是庄月兰没有想到,她到了之后,那房中竟然还有两个人。 “咱们可是走错了?” 庄月兰见到房中竟然还坐着一老一少,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就要往外走,却被秦怀玉扶住了。 “母亲,您先进去吧。” 秦怀玉示意庄嬷嬷在外面守着,自己则是扶着庄月兰走到了房中,顺带示意庄嬷嬷关上房门。 见她这模样,庄月兰便知道这两个人是秦怀玉认识的人了,因此压着心头的疑惑,随着她一起走了进来。 “不知二位是?” 听得庄月兰发问,秦怀玉轻声解释道:“母亲,这位是张成林张神医,旁边这个是他的徒弟宁安,其实女儿今日带您出来,不是为了吃饭的。而是,为了想请神医给您请脉的。” 等到秦怀玉说完之后,庄月兰这才明白过来,心中感动,含笑看了一眼秦怀玉,拍了拍她的手。 跟张成林见了礼之后,她端庄道:“有劳张神医了。” 张成林笑着点头示意,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夫人,请吧。” 从张成林给庄月兰望闻问切开始,秦怀玉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她的手指头不住地搅在一起,眸子更是一错不错的看着他们二人,生怕自己会错过什么。 等到张成林收回手之后,秦怀玉更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高高的被掉了起来,连呼吸都屏住了。 “老先生,我母亲她” 张成林却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沉吟道:“你再将药渣拿过来。还有,她日常的饮食清单给我一份。” 闻言,秦怀玉便知他怕是有主意了。连忙将庄嬷嬷请了过来,询问了她。 庄嬷嬷负责庄月兰的衣食住行,对她平日里的饮食最为熟悉,想也不想便一一道来。 而张成林越听,眉头便皱的越紧了。 待得她说完之后,张成林捻着药渣,心中不住地过着念头,回头冲着宁安道:“拿纸笔来。” 他提笔写下一个方子,原本想递给庄嬷嬷,想了想又收回了手,递给了宁安道:“你去抓药,按照这上面的分量拿,一分一毫都不要出差错。再回家一趟,把我柜子第四个格子里的瓷瓶也带过来。” 宁安看了一眼那个方子,又听得他的嘱咐,神情也凝重了下来,再不复先前那个吊儿郎当的模样,恭声道:“是,徒儿这就去。” 待得宁安去了,秦怀玉的神情也越发的紧张了起来,她跟庄月兰对视了一眼,也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慌乱。 见房中几人的神情,张成林缓了缓神情,道:“实不相瞒,夫人你没有病,是中毒了。” 听得她第一句话的时候,庄月兰才松了一口气,结果他下一刻便将自己给吓了一跳。 她顿时便攥住了衣襟,再不复先前的端庄,失声问道:“中毒?” 秦怀玉心中早就知道答案,倒是还好,只是庄嬷嬷的脸色却是惨白。 庄月兰是她从看到大的,后来更是陪嫁过来,这么多年夫人最信任的便是她,可她竟然让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给夫人下了毒! 庄嬷嬷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心疼,连忙问道:“敢问大夫,我家夫人这毒,可能解么?” 闻言,张成林点头道:“虽然麻烦些,不过应该尚可。待会我徒儿拿了药回来,且先让你家夫人吃着,等半月之后,老夫再来看她。” 正说着,就听得门外有二敲门,在门外道:“客观,您要的饭菜好了。” 听得这话,张成林咳了一声,在征得了她们的同意之后,吩咐道:“端进来吧。” 因着宁安还没回来,所以众人就边吃边等,再加上张成林是帮了她们的大忙,在庄月兰的执意相让之下,便由他坐在了上位上。 饭菜吃到一半的时候,宁安便回来了,见到房中的景象,眼神一眯,不过碍于有外人在场,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张成林对于他那个凶巴巴的眼神毫不在意,嘿然一笑,接过了配好的药方,一一查验了之后,递给了庄嬷嬷,道:“这些是七日的量,吃完之后,老夫会让徒儿给你们送过去新的,切莫大意。” 对于自家夫人的身体,庄嬷嬷自然是一万个上心的,她谨慎的点头应下,一旁的张成林倒是浑不在意,擦了擦手便继续吃饭了。 等到吃饱喝足之后,庄嬷嬷扶着庄月兰离开,秦怀玉则借故留了下来。 庄月兰此刻有许多的问题想要问她,可是也知道秦怀玉怕是还要跟这位素不相识的神医说什么,索性便跟着嬷嬷先走了。 等到庄月兰走了之后,宁安瞬间就收敛了先前的乖觉模样,直接炸毛道:“老头儿,你居然不等我吃饭!我这一路跑的都快累成狗了,回来之后还得吃残羹剩饭!” 对于宁安的炸毛,张成林直接忽视,继续美滋滋的吃着手中的鸡腿。他其实根本就没吃饱,毕竟方才有点放不开。 这老头子的吃相,宁安表示根本就没眼看,也不知道是谁刚开始不要脸的说什么,坚决不吃外面的饭菜。 现在呢,呵,吃的比谁都香呢! 他哼了一声,不看这个糟老头子,又转头跟秦怀玉诉苦:“秦姐姐,我刚刚可是一路用轻功跑回去的,怕耽误了功夫,一会儿都没有歇着。” 正文 第31章 南疆剧毒噬心 秦怀玉自然知道他的辛苦,连忙笑着道谢,倒是旁边的张成林冷嘲热讽的鄙夷道:“脑子不好就说脑子不好,满大街租用马车的,你不去乘坐,非得自己颠颠的跑回去,不是活该么?” 这话一出,引得宁安瞬间要再次炸毛发飙,秦怀玉好笑的看着这一老一少斗嘴,也不由得嘴角上扬。 “行了行了,吃饭的时候还没个正行,老老实实的给我坐着。” 张成林到底是年纪大,暂且占了上风,压制了宁安之后,便抢先拿架子去压他。 宁安本来就骂不过张成林,这会儿听得他这话,更加的气愤,哼了一声道:“个老不休!” 眼见得宁安气呼呼的吃饭,秦怀玉越发的想笑。 宁安一向跟着张成林没皮没脸习惯了,现下无意中一回头,见到秦怀玉冲着自己笑,顿时找回了一点点丢失的脸皮。 他有些害臊的脸红了一下,低头吃饭了。 其实宁安生的很漂亮,此刻这模样,瞧着更加的多了几分可爱。 秦怀玉见他这模样便忍不住想要逗他,只是二人还不算特别的熟悉,所以便忍住了不过,这宁安生的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再加上现在年纪还,当真是有几分雌雄莫辩的美来。 见他低头吃饭不说话,张成林嗤了一声,鄙夷道:“瞅你那点出息。” 秦怀玉一向吃的不多,这会儿早已吃饱了,只是坐在这里听二人说话。 等到二人终于吃饱之后,张成林才看了一眼秦怀玉,道:“说吧,丫头你一直守在这儿,是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啊。” 秦怀玉先前见他们吃的很香,便一直都没敢开口,这会儿听到张成林问话,这才开口道:“唔,我想问,我母亲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前世里知道母亲是中毒,现在也确认了的确是中了毒,但是却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毒,又是怎么到母亲的身体里去的。 张成林就知道她得问这个,他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淡淡道:“是南疆的毒,叫噬心。” 闻言,秦怀玉瞬间一惊,南疆噬心毒?!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老先生,您可否告诉我,这噬心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前母亲所中的毒都查不出来,她原本以为王婉清她们买通了大夫,所以大夫不尽心尽力。可现在听张成林这话中的意思,怎么还扯到了南疆去了? 南疆是什么地方。 那里以女子为尊,所居住之地皆是蛇虫鼠蚁横行,自出生便带毒,因着地处偏僻瘴气弥漫,所以世人很少愿意去跟南疆那里的人接触。 而南疆的人虽然不算是与世无争,可也还算是老实,很少有出世的。 但也有例外。 因着南疆人会制毒,所以京城中也有人会以高价将他们圈养,之后专门用来做毒的。 只是,这种事情,秦怀玉可以十分确定,平原侯府是没有的,而父亲这些年一直在京城,只有这两年打仗才去了边疆,以秦老夫人跟王婉清的胆量,也不至于敢私自去圈养那些。 所以母亲怎么会染上南疆霸道的毒的?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父亲前世里是不会查错的。毒确实是王婉清下的,那么她到底怎么会得到这种毒药,就很值得商榷了。 听得她的问,张成林的神情也有些凝重:“此毒名为噬心,初期与普通的风寒无异,但歹毒的却是,那治风寒的药便是滋补它的猛料,随着日久天长,最终会叫人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而死。且因着它的表象与时疫相似,所以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真正的死因。” 见她眉头紧皱,张成林又不由得失笑,带着安抚的声音道:“放心好了,你母亲中的这个毒虽然霸道,可也不是无药可救的。况且老头子我纵横江湖这么多年,什么霸道的毒性没见过,一个区区的噬心毒,还不至于难为住我。” 这言下之意,便是一定可以治好庄月兰。 在张成林说话的时候,秦怀玉的神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这毒性这般霸道,怪不得前世母亲竟然会是那样一个下场而死。要不是父亲开棺验尸,连母亲是中毒而死都不知道! 秦怀玉的手不住地发抖,对于自己能够遇到张成林,更是觉得幸运不已,她猛地跪了下来,恭声道:“老先生的大恩大德,秦怀玉没齿难忘,若是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秦怀玉必然在所不辞!” 母亲的这一条命,就是张成林给救回来的! 见秦怀玉这模样,张成林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不至于的,起来吧。” 他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秦怀玉,若有所思道:“不过,你如果是要报答我,倒也不是不可以。” 听得张成林这话,秦怀玉想也不想便道:“您尽管说,女子一定照办。” 只是秦怀玉没有想到,张成林会说出这样一个答案来。 张成林瞧着她答应的快,唇边的笑意越发的加重几分,道:“老夫这里还缺一个分拣药材的药童,你可愿意来帮忙啊?” 秦怀玉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下意识问道:“药童?” 见她反问,张成林道:“你不愿意?” “不不不,自然是愿意的。老先生愿意抬举我,女子自然愿意。” 秦怀玉没想到他会让自己做他的药童,诧异之外,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要知道,这可是神医,天底下不知多少人想求着跟他学医,让他指教的。而自己竟然有这个机会,说不激动是假的。 见秦怀玉答应下来,张成林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那就行,今儿个就算了,你且先回去吧,三日后来我的药庐帮我。” 秦怀玉自然没有异议的答应了下来,等到她走了之后,宁安才皱眉道:“师父,你让她跟着你干嘛?” 因着张成林的脾气太过古怪,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行踪,更别提给人看诊了,那都是随缘的。所以他们根本就不需要人帮着去整理药材之类的,这些他自己一个人都能做了。 这老头子是抽什么风呢,居然要使唤秦怀玉做这些? 正文 第32章 王爷好茶道 见宁安眼中的疑惑,张成林并没有说话,只是睨了他一眼道:“子,吃饱了是吧,叫人把剩下的饭菜打包了,回家。” 他不说,没人可以从他的嘴里撬出话来。宁安冲着他哼了一声,转身去叫二打包饭菜了。 而张成林则是看了一眼窗外,正看到秦怀玉离开的背影,和对面酒楼里的那一道修长的身影。 张成林冲着他吹胡子瞪眼,可脸上却带出笑容来。 这个臭子哟,心思藏的可够深的,要不是这一次人家姑娘上门,他还不知道这子居然早就存了心思。 往常不知道倒还罢了,这次既然知道了,那姑娘又是个好的,那自己这个做师父的,也得帮他一把不是? 因着今日出来的时候只乘坐了一辆马车,再加上这里离家并不远,所以回去的时候,秦怀玉索性便步行走了回去。 谁知才穿过了两条街,便有一辆马车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秦姐。”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挑开车帘,继而便露出了顾明渊的面容来。 秦怀玉微微一愣,循着声音望去,便看到了顾明渊含笑的面容。 她诧异之时,又生出几分不可言说的喜色来,施了一礼道:“王爷,好巧。” 闻言,顾明渊弯唇一笑,道:“是巧,要去哪儿,本王送你?” 听得这话,秦怀玉原本想拒绝,复又想起先前承了顾明渊的情,便又将拒绝的话咽了下去,温声道:“如此,便麻烦王爷了。” 待得她上了马车,才发现顾明渊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盘残局,看模样,赫然是这人方才正在一个人对弈。 秦怀玉瞬间便笑着问道:“王爷倒是好兴致,自己跟自己下棋么?” 顾明渊眉眼含笑,声音里倒是带着几分叹息,摇头道:“无人可共对弈,只能自己寥做解闷了。” 他说到这儿,又问道:“你去哪儿,本王送你。” 秦怀玉原本是想直接回家的,不过在看到他摆着的棋盘,却突然想到前世自己对弈的情形来,一时就没来由的有些酸,将嘴里的话转了一转,改口道:“今日无事,原本是想去棋社坐一坐的,王爷可要一同去?” 听得她的回答,顾明渊眸中闪过一抹诧异,更多了几分笑容,点头道:“却之不恭。” 他这一路跟着,自然知道秦怀玉是要回家的,之所以在马车上摆了这一盘残棋,也只是想要得个机会,跟她在马车上手谈一局。 只是没有想到,她竟然给了自己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顾明渊的笑意毫不掩饰,让秦怀玉越发觉得有些叹息。她没有想到,如顾明渊这样的人物,竟也会孤独至此,不过是有人与他下棋,便能如此高兴。 念及此,她的神情也越发的和缓了下来。 桌上的残局摆到了一半,秦怀玉垂眸,莹润的指尖捏了一枚黑子,想了想,放在了一个位置。 见她这一步棋,顾明渊挑眉一笑,道:“秦姐倒是机智。” 只凭一子,便将这棋局的僵局给破了,虽然是剑走偏锋,却不得不说是一步好棋。 只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借着自己的损失,却是直捣黄龙,让顾明渊反而处在了被动的阶段。 这样的损失还真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 顾明渊拧眉应对,一时倒是除了这下棋的声音,便再无其他的声响。 等到二人一局酣畅淋漓的厮杀完毕之后,秦怀玉才发现这马车已经停下来许久了,此刻正在棋社的门口。 顾明渊当先下了马车,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秦怀玉弯唇道谢,却拒绝了他伸过来的手,径自扶着马车的门框,跳下了马车。 见状,顾明渊伸出的手放在唇边咳了一声,带着笑意的陪着她一同去了棋社。 人生最畅快之事,莫过于棋逢对手。且不得不说,顾明渊是一个很好的对手。 跟他下棋,虽说让秦怀玉需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可这种互相较量的感觉,却让她更觉得特别舒服。 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秦怀玉竟然就这样跟顾明渊下了三盘棋,而这一下午的时间,竟然也已经过半了。 最后,还是顾明渊将棋盘收了起来,笑道:“好了,也该歇一歇,秦姐这样消耗精神,难道不累么?” 他一面说,一面将旁边红泥火炉上烧着的水壶提了起来,跪坐在旁边沏茶。 秦怀玉也觉得精神有些疲倦,此时见到顾明渊的动作,却又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这人的动作行云流水,完美的就像是一幅画。 秦怀玉坐在原地,看着他的动作,连动一下都不敢,生怕会搅扰了这一幅画。 等到顾明渊将茶沏好之后,无意中回头,就看到了秦怀玉这幅模样,他的眉眼瞬间扬起了一圈圈的笑意来。 “喝茶。” 见男人递过来的茶盏,秦怀玉下意识接过,目光则是在他的手上停留了一瞬。 顾明渊的手很好看,虽不算是瓷白,却也是骨节分明,修长而有力。 秦怀玉掩饰似的喝了一口茶,却觉得那茶水入口清香。 那一口茶喝到嘴里,秦怀玉只觉得自己所有的疲倦都在这一刻被一扫而空。 她挑眉一笑,诚挚道:“王爷好茶道。” 闻言,顾明渊弯唇一笑,抿了一口,道:“露怯了,得秦姐夸赞,愧不敢当。” “王爷实在是过谦了。” 秦怀玉这话说的真心实意:“您于茶道之上的技艺,怀玉拍马不及。”前世里,她也曾为了顾明珏认真学习过茶道,只是到底没有这个天分,虽说能分辨出好坏来,可真的叫自己去泡茶,却是有些丢人的。 而顾明渊于此事上,的确是厉害的很。 听得她这话,顾明渊的笑容越发的扩大了几分,生平头一次觉得自己有一样拿出手的技艺,竟是一个不错的感觉。 因着今日二人已经敛下三盘,接下来的时候,倒是没有在下棋。 顾明渊去过很多地方,见识的多,索性便跟她说起了自己见到的那些趣事。 正文 第33章 没大没小的丫头 二人从诗词里的趣事儿说到了风土人情,倒是相谈甚欢,这一下午的时间,就在二人都没有发觉的时候不知不觉的便溜走了。 等到秦怀玉意识到外面天色变暗的时候,已然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 见这天色,秦怀玉颇有些恋恋不舍的起身道:“今日跟王爷探讨,怀玉受教不浅,只是今日时候不早,只能憾然告辞了。” 听得这话,顾明渊含笑起身道:“怪本王,竟没有注意时间,走吧,本王送你回去。” 秦怀玉原本想拒绝,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拗过他,任由他将自己送回了平原侯府。 马车停在了角门处,秦怀玉下车之时,才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因诚挚道:“王爷,多谢您当时给了我张神医的地址,此事怀玉无以为报,铭记在心,日后若得机会,定当全力报答。” 先前见秦怀玉停下脚步,顾明渊还以为她要说什么,不想竟听到这话,不由得失笑,继而正色道:“无妨,不过是事罢了。不过,本王原本以为,咱们已经算朋友了呢。” 说这话的时候,顾明渊的神情带着暖意融融,秦怀玉对上他的目光时,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她点头道:“自然,我们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就无需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了。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 顾明渊神情温柔,秦怀玉被他的话打动,只觉得心中也随之暖了起来。 她重重的点头,笑道:“好,那王爷回去的时候心些。” 听得这话,顾明渊含笑道:“自然,那么,朋友,下次再见吧。” 他说完这话,含笑注视着她道:“快些进去吧,别磨蹭了。” 秦怀玉笑着答应了,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几分欢喜,抬脚进了角门。 那角门不多时便被重新合上,看着眼前这个闭上的朱门,顾明渊好一会儿才将车帘放了下来,吩咐道:“回府吧。” 秦怀玉进门之后,一路脚步未停的回了房间,只是那神情里,却始终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来。 可笑着笑着,她的面容便沉了下来。 与顾明渊今生的接触不多,可几次下来,她却深切的知道,这个男人是一个温暖而善良的男人。 而越是这样,越是让她不可自拔的想起前世里的自己究竟多么不是东西。 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秦怀玉啊秦怀玉,你前生死的,真不冤枉! 想到这里,秦怀玉先前起的那几分隐秘的欢喜,便尽数的散了去。等到她进门的时候,锦书看到的便是脸色阴寒的她。 “给姐请安,您回来了。” 屋内燃着上好的炭火,进门那一瞬间的暖意将她包围,让通身寒冷的她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听到锦书的话,秦怀玉缓和了几分神情,点头道:“嗯。” 她一面说,一面将大麾解了下来,递给了锦诗。 “姐,可要奴婢传晚膳么?” 秦怀玉点头应了,走到了桌子前坐了下来。 锦诗去传晚膳,而锦书则是走过来伺候她更衣。 “不必了,我自己来便是。” 秦怀玉挥手让锦书出去,自己拿了一套月白的衣裙径自换上。待得换好衣服去吃饭的时候,她又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锦书。 这个丫鬟,倒是个口紧的。 前几日她刻意跟锦书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是想看看这丫头的忠心如何。 她也没让自己失望。那日的话,锦书一个字都没有告诉别人,忠心还算是不错。 虽说,忠心一事还需要继续验证,不过对于现在的锦书,她还是满意的。 以眼下这个情形来看,一些事情,她暂且就可以交给锦书做了。 秦怀玉正在暗自捉摸着,就听得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锦诗出门去看了一下,不多时便回来回禀:“姐,庄嬷嬷来了,说请您过去一趟呢。” 原本秦怀玉也打算等到吃完饭之后去一趟母亲那里,如今见庄嬷嬷来叫,便索性放下了筷子,点头道:“好,我这就过去,饭菜收了吧。” 她本来胃口就不大,心知母亲必然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自己,也懒得耽误时间了。 等到了沧澜院之后,果然见庄月兰衣着端庄的坐在房中。 “给母亲请安。” 见秦怀玉来了,庄月兰爱怜的招手让她过来,笑问道:“方才听庄嬷嬷说你在吃饭,可吃饱了?” 闻言,秦怀玉笑着点头道:“刚吃饱,正准备过来呢,不想母亲先差人来请我了。” 听得这话,庄月兰温声一笑,却是对侍立着的瑶琴道:“你且去给大姐端几盘点心过来。” 那瑶琴答应着去了,秦怀玉看了眼她的背影,又打量了房中,轻声问道:“母亲这是换人了?” 庄月兰点了点头,淡淡道:“巧画手脚粗苯,打碎了一个瓷瓶儿,巧瓶包庇她,二人被我打发出去反省几日。” 她这话一出,秦怀玉便知是什么意思了,因笑着道:“丫鬟们手脚笨,是该罚的。” 如今庄月兰新换了药,正是紧要时刻,将巧画巧瓶两个丫鬟罚出去,也防止她们给别人送什么消息。 不过,这新来的瑶琴也不知是不是靠谱的。 看出秦怀玉脸上的担忧,庄月兰笑道:“不说她们了,总归我这里留心着,不会出大错的。母亲今日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白天的事情。” 这会儿房中只有庄嬷嬷,秦怀玉也不瞒着,轻声道:“回母亲,那张神医,是女儿找来给您看诊的。” 她将顾明渊帮忙的事情略过去,只说了自己在外面寻找大夫,又说机缘巧合之下,无意中得知了这位神医的住处,求得了他看诊的机会。 倒不是秦怀玉想要抹去顾明渊的功劳,只是他到底是个男人,若是让母亲知道自己跟外男接触过多,怕是又要心中不踏实了。 再者对于顾明渊,秦怀玉的心中有些复杂,下意识的便隐瞒了下来。 庄月兰倒是没有怀疑什么,听得她这话,瞬间便联想起前几日秦怀玉反常的往外跑,只觉得一切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正文 第34章 你想做什么? 在听得女儿轻描淡写的说给神医收拾院子分拣药材,更是又感动又委屈,她这个女儿,从就是被父兄娇宠长大的,再加上自己生秦怀玉的时候伤了身子,导致她出生便体弱,这些年更是恨不得当成眼珠子对待。 别说是收拾院落的事情了,便是绣花针都没让她真的学过几次的。 就是这样一个千娇万宠的丫头,脾气又是傲气十足,如今竟然为了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庄月兰的眼眶,瞬间便红了。 “我的儿,真是苦了你了。” 见庄月兰有些想哭,秦怀玉顿时便伸出手来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母亲别哭呀,我做这些要是惹得您哭了,那就是我的过错了。” 她说到这儿,又吐了吐舌头道:“再说了,要是让爹爹知道我惹哭了您,怕是要揍我的。” 庄月兰被她这话逗笑,那眼泪倒是收了回去,伸出手指头戳了戳她,笑着嗔道:“混丫头,就会瞎说,你父亲何曾舍得动你一指头?” 要说这家里谁最疼秦怀玉,那就是庄月兰都要靠后站的,第一位就是她的夫君c平原侯秦毅了。 谁能想到,在外铁骨铮铮的硬汉秦毅,会在看到女儿出生的那一刻,竟然哭的像个孩子一样? 对于这个女儿,秦毅当真是疼到了骨子里,不但事事都恨不得顺从,就连这名字都是按照男儿承袭的辈分来给的字,让她从了一个“怀”字。 这平原侯府祖祖辈辈那么多房的姑娘们,可只有这秦怀玉从的男儿辈分。 当时这件事儿,老平原侯是第一个反对的,说是不像话,还因此大骂了秦毅一顿。 可秦毅是谁,刀山火海里滚过来的犟驴脾气,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不管老平原侯说什么,他就一句话,只道自家姑娘,就一个字,有什么担不得的,力排众议硬生生的将她的名字定了下来。 自秦怀玉之前,秦家姑娘没有过这种事,自她之后,秦家其他生下来的女儿家,也都是承袭了这一辈的“红”字。 唯有她一个,是平原侯的掌心宝,受着独一份儿的特殊。 虽说秦毅去边疆守城打仗一去三年,可这些年的书信往来,各种稀罕的玩意儿,可是次次不会拉下他的宝贝怀玉的。 听得庄月兰这话,秦怀玉顿时笑着吐舌头道:“那可是呢,毕竟我是您生的。爹这是爱屋及乌,不舍得对我动手呢。” 她这话一出,庄月兰越发有些脸红,嗔道:“没大没的丫头。” 哪儿有打趣自己爹娘的? 不过她被秦怀玉这么一逗,先前那一点伤心的情绪倒是消失殆尽,转而抱着她道:“这次真的是委屈你了,我的好女儿。” 被庄月兰抱着,秦怀玉只觉得一颗心都静了下来,她孺慕的依偎在庄月兰的怀中,轻声呢喃道:“女儿不委屈呢,只求娘亲能快些好起来吧。” 前世里的离别之苦,她今生再也不想尝试一次了。她今生最大的愿望,便是父母兄长皆安好,至于她自己,原本就是偷来的一条命,跟那些仇人共赴地狱就够了! 因着她倚在庄月兰的怀中,所以庄月兰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搂着女儿的时候,一颗心都软的一塌糊涂。 这是她拿命生下来的女儿,自幼娇宠着养大,如今因着自己的病,竟不声不响的为她做了这么多。 庄月兰心中既感动又感叹,听得她软糯的话之后,抱着她的手越发的紧了几分。 “真是个傻丫头。” 她抱着女儿叹了口气,又轻声道:“也不知你父亲在边疆如何了,算下来,这也有月余没信回来了。” 往常的时候,这信都是大半月便来一回的,只是这次也不知是边疆那边耽误了,还是怎么回事,都一个多月了,竟还没回来一封信。 庄月兰心中担心,如今又被女儿三两句话勾的想念夫君跟儿子,这心中越发起了几分不安来。 听得庄月兰的话,秦怀玉顿时轻声笑道:“母亲别担心,父亲跟哥哥是天生的战神,所向披靡神勇无敌,定然会没事儿的。” 她说到这儿,又垂下了眸子,在心中加了一句,不止如此,今生母亲也会没事儿的。 被秦怀玉的话安慰到,庄月兰也觉得这些事情不能在孩子的面前说,引得女儿也担忧就不好了。 因此她便笑着点了头,顺势将这话题给揭了过去。 “母亲,那几个不规矩的下人,您准备如何处置?” 眼下秦怀玉能提醒的只有巧画巧瓶两个丫头,但是庄月兰虽然心善,却并不软弱,原先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还罢了,如今知道了之后,让庄嬷嬷和心腹暗中查证了一番之后,着实找出几个不安分的。 只是她并不知道,这几个人还不是最终的数字,还有一些是藏的严实的暗桩,没有被揪出来。 秦怀玉知道她处置了巧画巧瓶,还有些担心庄月兰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便想要询问下母亲的意思。 庄月兰见她提起这件事,因轻声道:“这几个人,且先留意着,寻了错处发卖了便是。而且这院子里,也的确该整顿一番了。” 这次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庄月兰才知道有些人是贪得无厌的,哪怕自己事事和善,也不会叫那些人诚心以待,反而会变本加厉的谋害自己。 庄月兰现下一只脚还在鬼门关中,恐惧震惊的同时,更诧异自己女儿的转变。 可怜她的怀玉才十五岁,就要为自己做这么多,如果现在她还心慈手软的话,那就太对不起女儿了! 便是为了秦怀玉,她也得立起来。 至于她现在的打算,若是先前,庄月兰是不会跟秦怀玉说这些的,可现在不同了,女儿是温室里的娇花,纵然有些头脑,可性子太过良善。 她已经吃了这上面的亏,绝对不能让秦怀玉也重蹈覆辙。且秦怀玉已经十五岁,等到夫君回来之后,就该说起女儿的婚事了。她在自己身边留不得几年的光景,倒不如现在就叫她也多听多看些,不要像自己这样,被身边人给算计了。 正文 第35章 今生,她宁愿恶毒到底 所以这一次,她打算严厉惩治,也算是给女儿做一个表率。 听得庄月兰这话,秦怀玉的眼中就蔓延起几分笑容来。 “娘亲能这么想,是对的。家中乌烟瘴气的,的确是该整治一番了。” 母亲的性子太温和,她就怕庄月兰会心慈手软。如今听得她这个答案,倒是放心了不少。 不过 “巧画巧瓶这两个丫头,暂且先让她们留着吧,女儿还有些别的用处。” 听得秦怀玉这话,庄月兰一时有些诧异,问道:“你想做什么?” 秦怀玉眉眼冷却,轻声道:“这两个丫头若单单被人买通做了别的时期倒还罢了,可却是给您下药之人,就这么发卖出去,太便宜她们了!” 她的外祖庄家,在清河也是有名的世家大族,早年也曾出过一位帝师的。但是因着不在京城,并无什么根基,所以庄月兰嫁到平原侯府的时候,带的称心的仆人并不算多。而到了平原侯府之后,这些年不断地采买替换仆人,现下沧澜院里的下人们,几乎上都是后来买进来的。 而巧画巧瓶两个丫头,便是庄月兰前两年才提拔的一等丫鬟。 因不是家生子,虽在母亲身边伺候已经四五年了,却还是个喂不熟的,不知被王婉清用了什么法子给买通了,将毒药下在了母亲的膳食里。 哪怕今生母亲已经被自己救回来了性命,她也不会放过这两个背主的奴才的! 听得秦怀玉话中浓重的戾气,庄月兰不知怎的心头一跳,下意识追问道:“你想怎么做?” 闻言,秦怀玉垂眸挑唇,声音里倒是漫不经心:“她们既然给您下药,那就自食其果好了。” 这话一出,饶是庄月兰也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问道:“你是想要让她们吃了那药?” 秦怀玉微微挑眉,道:“有何不可。” “这” 庄月兰一时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话,她才担心女儿会不会太单纯良善而被人欺负,不想这丫头下一刻就能面不改色的跟自己说出这样狠厉的手段来。 她虽然下决心想要有所改变,可却一时有些不大能接受这些,可又怕会伤到女儿,便斟酌着问道:“怀玉,这法子,会不会有些阴私了些?” 说到底,自己的女儿,总喜欢她能够无忧无虑,而不是深陷这等事情之中。 秦怀玉冷笑一声,反问道:“母亲,她们害您的时候,难道就不阴私么?” 说起来仁慈,前世里,她可不是完美的继承了庄月兰的性子,成了那天底下第一好人,也是天底下第一蠢货了么? 若不是死的是自己,她都想拍手嘲讽了,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东西! 亲人被屠c孩儿被害,亲者落得死无葬身之地,不都是因为她的愚蠢和良善么。 c这种错误,犯一次就够了,今生,她宁愿恶毒到底。 虽不知秦怀玉突如其来的戾气究竟为何,可庄月兰却敏锐的察觉到女儿不开心了,她顿时便伸出手来,抱了抱秦怀玉,轻声道:“好孩子,母亲不是说你不好,别生气。” 听得庄月兰温声跟自己说话,秦怀玉的怒火也平复了一些,抬起头正色道:“母亲,女儿没有生气,只是为您抱不平。咱们心肠好,却没必要对那黑心肝的人去和颜悦色。毕竟,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不是么?” 庄月兰听着她的话,点头道:“这道理,母亲也明白。罢了,是母亲糊涂了。只是,儿啊,她们做了恶事,咱们挑明了将人处置,不是还能杀鸡儆猴么?” 听得庄月兰的话,秦怀玉点头道:“别人,行。但是,她们两个不行。” 说到这里,秦怀玉又叹了口气道:“母亲,其实并非是我心狠,之所以要单独处置她们,是因为这两个丫头只是虾米罢了。真正想要谋害您的,是背后的元凶。处置了她们倒是十分的简单,可之后又拿什么做诱饵,来钓出幕后元凶呢?女儿要做的,便是让那幕后凶手露出马脚。” 她解释的细致,庄月兰明白的同时,又有些诧异女儿的心机,心中暗自叹气。都是自己太过软弱,才让女儿不得不去跟这些强敌勾心斗角。 庄月兰心中愧疚不已,听着她的话便不再反驳,只是点头道:“母亲都听你的,只是母亲有些不明白,你将药下给她们,又如何钓出凶手?” 一想到那个在背后暗中害自己的人,庄月兰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毕竟,任谁这样时时头上悬着一把刀,甚至连这刀是被谁挂上去的都不清楚,都是会害怕的。 见庄月兰不再反对,秦怀玉的声音越发柔和,其实对于母亲的记忆,她已经有些模糊了,记忆最深的便是她和软的脾气。所以现下跟母亲说这些,也是希望她的脾气可以强硬的一点的。 此时听得庄月兰问自己,秦怀玉便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她们下的毒,又眼睁睁看着您病了两年有余,自然最清楚这毒药是怎么回事。现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们必然会知道自己是中毒了的。届时,您说她们会不会去管幕后主使要解药?” 听得秦怀玉的解释,庄月兰瞬间了然,感叹道:“母亲竟还不如你通透。” 闻言,秦怀玉只低低一笑,并不多说什么。毕竟,用鲜血换来的通透,她心中悔恨万分。 跟庄月兰说通之后,秦怀玉便伺候着她休息了。 因着这两日吃药,庄月兰的精神并不是很好,她歪歪的靠在床上,秦怀玉则是坐在床边,母女二人说着话,没一会儿的功夫,她便沉沉的睡去了。 直到庄月兰睡熟之后,秦怀玉才悄然起身,将帐子放了下来,招手示意庄嬷嬷跟着自己去了外面。 “这药,你瞧着时机让她们两人吃下,记着,要神不知鬼不觉。等过几日,那药开始起反应之后,你再着人似是而非的透露一些出来。该怎么做,嬷嬷应该明白吧?” 听得秦怀玉的吩咐,庄嬷嬷顿时点头道:“大姐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办。” 正文 第36章 有劳嬷嬷了 庄嬷嬷是庄月兰的奶嬷嬷,又是家生子,对她最是忠心不过,早就觉得自家主子太过仁慈了。如今见秦怀玉能拿住事儿,不由得欣慰不已,对于她的吩咐,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有劳嬷嬷了。” 秦怀玉又嘱咐了她几句,这才转身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经过王婉清院落的时候,她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灯火通明,还隐隐的有笑声传来。 她勾唇冷笑,眸子里却是化不开的浓烈墨色。 笑吧,很快,你就该露出马脚了。 自然,就算是没有露出马脚来,也无妨。 今日她给庄嬷嬷的毒药,自然不是母亲先前服用的那一份,却跟噬心毒格外相似,且发病的时间更为快速,约莫月余发功夫,便会有了效果。 而且,她是特意掐算好时间的,等到这两个丫头的症状发作的时候,父亲也就该回来了。 夜色浓重,秦怀玉的唇边无声咧开一抹弧度,旋即又收敛了起来。 以父亲对母亲的重视程度,再加上到时候自己手边的证据,这府上就该来一次大换血了。 前世里的时候,父亲跟大哥是在除夕前一日回来的。那时候边疆大捷,父亲着人送信回来的时候,正是母亲身亡之日。那王婉清心虚,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窜撮着秦老夫人将母亲提前下葬。 却不知,父亲跟大哥思家心切,竟是一路轻装简行的,比大部队提前两日回来。 而那一日,正是除夕。 他们却到底晚了一步,回来的时候,母亲已然被下葬了。 除夕团圆夜,父亲命人开棺验尸,查验出中毒之后,又雷厉风行的处置家中下人。 那是秦怀玉记忆最深的一个夜晚。 府上血流成河哀嚎遍地,秦怀玉到现在想起来,都记得那夜的惨叫声,和满地里鲜血的暗红。 其实前世里,她是被这等场景吓到,也畏惧过的。所以后来哪怕知道王婉清害了自己的母亲,在见到秦红鸢跟她哭诉,且求着她照顾的时候,秦怀玉还是答应了下来。 可现在想起来,她却只觉得那样的场景分外的畅快,且对当时的自己格外唾弃。 今生母亲能够好起来,前世里那一幕再不会出现了,但是,王婉清犯下的恶毒之事,却也别想就此遮掩过去。 现在她其实也有法子闹起来,可以祖母的脾气,必然是要护着王婉清的。所以她要等,等到父亲回来,丫鬟的事情也差不多就该闹出来了,届时有父亲在,什么巧言善辩都抵不过父亲的铁血手段。 有句话母亲说的的确不错,什么阴私手段,都抵不过光明的法子。父亲雷厉风行的出手,那些阴私哪里抵挡得住? 不过一个多月罢了,她还等的起。 且,拭目以待! 第二日晨起的时候,锦书一面伺候着她洗漱,一面轻声问道:“姐,昨儿的时候,老夫人派人来问过,说是看关心您的身体可曾好点了没有。您看今日,可要去请安么?” 先前那封文书之后,秦怀玉这两日都没有去往宁安堂请安。虽说借口都是身体不舒服,可谁不知道那是秦怀玉自己心里不舒坦,所以下她们的脸面呢? 所以秦老夫人派人来询问,明面上是来关心自己,实则上却是变相的提醒她,凡事不可太过。 比如这事儿,就可以翻篇了的意思了。 听得锦书这话,秦怀玉嗤了一声,淡淡道:“去,怎么不去。我这两日身子大好了,是得去看看祖母呢。” 毕竟,她这日日出门可都没有背过人,府上怕是人人都知道自己没有身体不舒服。别的不说,昨儿个她名义上还带着母亲出门了呢。 这要是再不过去给秦老夫人请安,谁知道她会挑出什么毛病来? 秦怀玉倒是不怕她挑毛病,只是一想到这老太太回头再给母亲那边安一个交管不严的名头,就觉得心里膈应。 见秦怀玉答应前去,锦书也悄然松了一口气,不管如何,主子到底是辈儿,跟长辈置气,传出去名声不好的还是自家姐。 待得到了宁安堂,丫鬟见她来了,连忙笑着行礼,一面格外恭敬地将她给迎进了门。 秦怀玉进门的时候,就看到秦红鸢的脸色有些发白。显然是听到了丫鬟的通禀,知道自己来了。 只是她低着头,所以秦怀玉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 待得秦怀玉给秦老夫人行了礼,便见秦红鸢也站出来,格外规矩的给自己行礼,之后便垂眸一副乖顺的模样。 反倒是坐在首位的秦老夫人脸色和善,瞧见她也不是前几日那样的横眉冷对的模样了。 不但和颜悦色的让她坐了,还关切的问道:“身体可好些了?” 闻言,秦怀玉笑着应了,道:“多谢祖母关心,这两日好多了。” 秦老夫人点了点头,等到秦怀玉入座之后,便温声的跟旁边的王婉清道:“这个新来的教养嬷嬷倒是个不错的,待会让她去领赏吧。” 她说的教养嬷嬷,就是给秦红鸢新换的那一位。 先前因着有祖母跟亲娘撑腰,秦红鸢越发的有些骄纵,前几日更是让秦怀玉不软不硬的拿话给刺了刀子。之后秦老夫人为了让这个不争气的孙女儿好好地学规矩,便着人给她重新请了一位。 这位教养嬷嬷据说是宫里出来的,最是严厉,京中许多大家的女儿家都是她教出来的。秦家也是花了大价钱才请了过来,那位嬷嬷得了吩咐,对秦红鸢自然格外上心,每日里不知责打几遍,规矩一处错了就要被惩罚,秦红鸢恨得牙根痒痒,奈何这次无人给她做主,她只得含着眼泪好好儿的学着。 正因为这几天的磋磨,才让她今日瞧着规矩格外好。 秦老夫人看着高兴,便要打赏那位教养嬷嬷,而王婉清则是附和着微笑,道:“都是老祖宗选的人好,先前那位也确实是有些不像话,多亏您教导呢。” 只是她这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可那眼眸里却满是心疼。到底是自己的女儿,纵然前两日被气得不行,又要给她善后,可看到她受罪,疼的又是自己。 正文 第37章 咱们过去吃饭吧 至于秦红鸢,她低着头,秦怀玉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瞧见她的帕子被攥的格外紧呢。 对这一屋子的眉眼官司,秦怀玉只做不知,略坐了一会儿,瞧着这几位婶婶跟姐妹们都不离开,她便也稳坐如钟,看似正在认真的听着她们说话,实则心思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有丫鬟垂眸走进,行了礼之后笑问道:“老夫人,饭菜都布置拖地昂了,可要现下移步花厅用膳么?” 闻言,秦老夫人点头应了,起身笑道:“咱们过去吃饭吧。” 秦怀玉这才知道,不是这些人不走,而是在她来之前,秦老夫人已经留饭了。 虽说她心中有些不情愿,也只能跟着一同去了。不过在无意中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二房的秦红瑶也正在冲着娘亲愁眉苦脸,瞬间便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果然还是年纪一些的好,开心不开心的,都可以放在脸上。 说是一起吃饭,但其实坐下来的时候,还是按着辈分分着的。 两房正房太太们坐下来陪着秦老夫人用膳,而秦家的姑娘们则是在下首另外摆了一桌,五个姑娘围坐在一起。 这秦家三房有五位姐,最的便是秦红瑶,已经十三岁了,所以屋内服侍的丫鬟们并不算多。 而上首的饭桌旁边,除却老太太的两个大丫鬟服侍之外,还有王婉清和二房那两个生了孩子的妾站在旁边伺候着。 至于三房的妾侍,原本三房的老爷便是个才学平庸的,平素又最爱红袖添香之事,这些年一房一房的往家里抬,连青楼的姑娘和下人丫头们都敢招惹。 秦老夫人乐的看到庶子是个无能的德行,却也膈应那些女人的身份,便下了命令,一概只做通房玩物,不准抬成侍妾,只比丫鬟的身份高那么一些。 再加上张金桂又是个厉害的性子,这些年来,那些女人们在三房的地界儿里使劲了浑身解数,愣是连一个怀了孩子的都没有,压根就翻不起什么浪花儿来。所以像这种来给秦老夫人请安的机会,她们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因此上,来这宁安堂里请安的人,三房里从来都是只有张金桂和她的儿女们。 吃饭的时候,一向讲究规矩,所以房中的人虽然不算少,却是一丝声音都没人发出。 秦怀玉是长姐,又是嫡女,在这桌上坐的便是主位,她的旁边一侧是秦红鸢,一侧便是秦红瑶。 秦红瑶丫头吃饭的时候规规矩矩,只是偶尔会偷偷地冲着自己悄然眨眼,格外的古灵精怪。而旁边的秦红鸢么 她都不用去看,都可以感受到那种时不时过来看自己的刺人目光。 对于秦红鸢的怨念,秦怀玉觉得这一顿饭,倒是吃出了几分的乐趣,因此坐着吃饭的时候,神情里甚至还能勾勒出几分笑容来。 等到吃饱饭之后,秦老夫人让人将饭菜撤下,坐着略说了几句话,又看向秦怀玉道:“怀玉丫头,过来坐在祖母这里。” 秦怀玉自然不会坐,她走过去行了礼,笑问道:“不知祖母叫孙女儿有何事?” 秦老夫人由着丫鬟的服侍拿茶水漱了口,又拿帕子擦了嘴,这才和善的笑道:“听说你昨日带着你母亲出门去了,她的身体可是好些了?” 听得这话,一旁的王婉清手指微微一动,目光也朝着秦怀玉看了过去。 秦怀玉抬眼,不着痕迹的从众人脸上过了一遍,说话的时候依旧轻声慢语:“回祖母的话,母亲还是老样子,只是想着母亲久在病中,兴许出去走走会好一些,便带着她出门了。” “原来是这样。” 秦老夫人微微点头,又道:“你母亲的身子骨弱,你平日里要多顺着她,不可惹她烦心。” 对这个挡了侄女儿路的儿媳妇,秦老夫人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奈何长子喜欢,所以她便只能强装和善,可心里却是烦透了她的。 就连这个屡次顶撞自己的孙女儿,她也得好好儿的哄着,不能太过分了。 先前知道那庄月兰久病不起,还巴望过她赶紧死了算了,谁知到了现在人都还好好儿的,让秦老夫人也有些添堵。不止如此,就连这个孙女儿,叫她瞧着也越来越堵心了。 因此秦老夫人就算是和善的说话,那声音里也是带着若有似无的刺儿的。 秦怀玉对她这态度早就心中有数,因此只是笑着应下,并不多说什么:“孙女儿知道了。” 她不提及那日文书的事情,秦怀玉便也不主动提起来。其实秦怀玉心中明白,这老夫人怕是巴不得自己问呢,这样她就能拿那些话来赌自己了,说出来无非就是什么,已经罚了秦红鸢,或者说都是浮光在作怪之类的话。 秦怀玉懒得听,所以压根也就不问。 反正她将这些事情捅出来,也不是为了让秦老夫人给自己主持公道呢。 她还没有天真到这个地步。 等跟她说了一会儿,秦老夫人这才终于转入了正题上面:“你一向是个懂事儿的,祖母最放心不过的。都说家和万事兴,咱们这一大家子,也要齐心协力才是。” 说到这儿,她见秦怀玉不接话,便又道:“过几日便是梅花宴了,这次你们几个姐妹都去,孩子们多,只让你二婶一人忙着也不像话。再者,平原侯府现下到底是你父亲在当家,总得有个人跟过去,也算是全了长公主的面子不是,就让你王姨娘跟着一块去吧。” 听得这话,秦怀玉瞬间笑了一声。拿撑一撑场面?这王氏还真说得出口。 不过 “祖母思虑周全,既如此,便让王姨娘跟着去吧。” 她倒不是委曲求全,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别的事情来。 自己正愁抓不住王婉清的把柄,给她制造一些什么证据来呢,既然她这位好祖母非得让王婉清出头,那就别怪自己给王婉清捅刀子了! 见秦怀玉就这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秦老夫人一时还有些诧异。提起这个事儿的时候,她原本还以为又会如同前几日一样呢。 正文 第38章 往事 甚至秦老夫人都想好怎么压她了,甚至为了给王婉清制造机会让她一同去赴宴,都忍着恶心让老三那个庶子家的女儿也跟着去宴会了,没想到,自己这还什么招儿都没使呢,对方就这么轻飘飘的给应承下来了? 不过,见她这么乖,秦老夫人也觉得舒了一口气,脸色好了一些,道:“祖母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行了,你们也都忙去吧,别在我这个老婆子这儿杵着了。” 见秦老夫人发话了,众人又纷纷打趣着笑说了几句,方才离开了宁安堂。 秦怀玉在秦老夫人这儿不过象征性的吃了几口东西,压根就没有吃饱,所以等去给庄月兰请安的时候,索性又蹭了一顿早饭。 今日的秦怀玉穿了一声正红的袄裙,外面罩着雪狐领的披风,披风上绣着红梅点点,那一圈领口的处则是一张完整狐狸皮围起来的毛,圈着她的脸越发的莹白而娇嫩。 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眉眼弯弯,仿佛月亮一般,庄月兰瞧着她冲着自己撒娇的模样,只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 她笑着拉过秦怀玉的手,冲着庄嬷嬷笑道:“没听到姐的话么,还不快去传膳,省的饿坏了咱们的祖宗。” 闻言,秦怀玉顿时笑着抱住她的腰,撒娇道:“母亲这么说我,怀玉可是不依呢。” 她这模样越发的逗的庄月兰笑容加剧,携了她的手一同去了花厅里用早膳。 在庄月兰这里,秦怀玉只觉得浑身都放松了下来,庄月兰有意的纵着女儿,所以母女二人倒是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不过秦怀玉有些事情已经成了习惯,此时便是没了那些恼人的事情,刻在骨子里的礼仪却也是忘不掉的。 直到她们母女二人都放下了筷子,又收拾一番回到了内室,秦怀玉这才笑着跟庄月兰说话。 “今日怎的你祖母留膳了?” 对于这个婆婆,庄月兰是再了解不过的,知道她的性情不大好,平日里是看谁都不太顺眼的,所以听说她留了早膳,便知道十有八九是带着目的的。 此时问起来,也是怕秦怀玉受了委屈。 听得这话,秦怀玉笑着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末了又笑道:“她为了让王姨娘跟着去梅花宴,连三房的姑娘都忍着让带过去了,女儿便索性应承了下来了,母亲不会怪我吧?” 对于王婉清,庄月兰其实并没有太差的观感,毕竟她这些年都算是老实本分,所以听得她要去梅花宴,虽觉得不大和规矩,但是婆婆发话了,也就没说什么,点头道:“你们三房的女孩们都过去,若只让你二婶照应着,的确是不大合适,罢了,她去就去吧。” 闻言,秦怀玉顿时嗔道:“母亲倒是大度,她一个妾,去那等场合,您也不怕她丢人。” 这三房的妾侍,就属他们长房的王婉清过得舒坦的。 二房里,二叔虽然有些宠妾灭妻,但二婶为人精明,且又是皇商出身,再加上早年是老平原侯应承下来的亲事,所以在家中过得并不算差。那妾侍白凝儿跟她斗的厉害,到底没能压过她一筹。 至于三房里,那就更不用说了,三叔爱风月,却又是个怂的,那些年轻貌美的姑娘们到现在都只是通房,别说妾的位置,就连孩子都没生下来一个,在家中处境可想而知。 唯有他们长房的这个王婉清,虽说自从记事起,她就没见过父亲去晚夕院留宿。可母亲的性情宽厚,对她却也是十分照顾的。平日里从未摆过架子,在生病之后,在祖母的建议下,更是让她参与家中的掌权。若非如此,她一个妾侍,哪里轮得到她来管家? 听得秦怀玉的不满,庄月兰叹了口气,笑道:“你也莫要对她那样大的成见,你姨娘的处事我还是放心的,她跟着去,出不了什么差错。” 见她这么说,秦怀玉下意识就想将王婉清是元凶的事情说出来,到了又忍住了,只是轻声道:“母亲对她,也太宽厚了些。” 女儿声嘟囔,庄月兰自然知道她是不满,因叹了口气道:“她也是个可怜的,到底是个正经的官家姐,不得已做了妾,你父亲的性子你也知道。便对她宽厚一些,也无妨的。” 说起来,当年也是一桩冤孽债。 王婉清因着是秦老夫人的内侄女儿,所以当年也没少往家中来串门。可那年,老夫人身边一个丫头不规矩,竟借着便利给秦毅下了药,那时也是王婉清倒霉,误打误撞的被秦毅给破了身子。 她一个女儿家被毁了贞洁,回去之后便跳了河,说是想不声不响的了了性命,却又被丫鬟给救了上来。等秦毅清醒过来之后,府上闹得人仰马翻,虽说下药的丫头被处置了,可王婉清的事情却不好解决。 老平原侯原本就看不惯秦毅死不纳妾,再加上那时候她又怀上了秦怀玉,老平原侯觉得儿子身边不能没个贴心的人,所以在这事儿出了之后,径自抽了秦毅三十鞭子,之后着人去王家商议。 王家虽说是宁远伯府,可因着这些年并没有太过出头的子弟,导致渐渐败落了下去。 如今这些老一辈儿里面,嫁的好的也只有秦老夫人这一个。所以颇有些巴结平原侯府的意思。再加上那王婉清不过是一个庶女,算起来嫁给秦毅做妾,倒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更重要的是,秦毅是军中新贵,现下正得皇帝的青眼。所以得知他要纳一个庶女做妾,想也没想的便同意了。 这之后没多久,王婉清便被一顶粉色轿抬进了平原侯府的门。 那时庄月兰不是没有难受过的,可想到王婉清也是受害者,再加上她自幼被父母教导,这些年来秦毅从未碰过别人,叫她得了这几年的幸福时光,她已经很知足了。所以便也忍着芥蒂,答应了下来。自她进门后,也从未亏待过她。 正文 第39章 张金桂的盘算 反倒是秦毅,态度比她激烈的多。出了那事儿之后,秦毅竟在自己身上戳了一刀,只道是伤了她的心,他合该一同受了这疼。反倒是让庄月兰吓了个够呛,在她手足无措哭的时候,还能笑着安抚她,同她说,只要自己不离开他,那他的命就丢不了。 那时庄月兰又气又急又埋怨又心疼,到底是没因为此事影响了感情。 等到王婉清进了门之后,他从未踏足过晚夕院,便是平日里见了这人,也只视若无物。这么多年来,更是一次都没有进过王婉清的院门。怀玉出生后,为了怀玉的名字,秦毅跟老平原侯据理力争,而那时候王婉清也生下了秦红鸢,秦毅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将所有的疼爱都给了秦怀玉。 想起往事,庄月兰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这些年来,表面上瞧着王婉清过得不错,可其实同为女人,她能理解对方心里的苦。毕竟嫁了人,谁不希望夫君对自己好。偏偏王婉清当时错走了一步,成了妾,还是个不得好的妾,怕是也心里难受的吧。 只是这些事情,她却是不能讲给秦怀玉听的,所以此时在秦怀玉不满的时候,便只能两三句话带了过去。 见母亲这模样,秦怀玉心中叹了口气,那王婉清是个什么德行,她前世里已经见识过了,便是今生,也能瞧出那一张美人皮下埋得是什么祸心。但看母亲这被蒙在鼓里的神色,也只能暂且忍着。等到父亲回来之后,还是让父亲做决断吧。 因此她便摁下这件事不提,同她说起了别的。 谁知母女二人才说了两句话,便听得门外有脚步声响起,不多时便见瑶柱挑帘走了进来,恭声道:“夫人,三夫人带着四姐来了。” 闻言,庄月兰诧异一笑,跟秦怀玉对视一眼,笑着道:“快将人请进来吧。” 只是心里却在琢磨,这位三弟妹哪次过来都是有事情的,这一次也不知来又是想做什么。 她心里这样想着,却是坐直了身子,面上的笑容分毫未变。 片刻,张金桂便带着女儿走了进来,笑着行礼道:“给大嫂请安,没有打扰您休息吧。” 一旁的秦红菲也随着请安道:“给大伯母请安。” “好孩子,快坐吧。”庄月兰笑着应了,又道:“弟妹也快坐吧,这样冷的天,有什么事情让丫鬟传话便是了,难为你还跑来一趟。” 张金桂脸上带笑,奉承道:“哪儿有什么事情,不过是听玉姐儿说你好些了,我这心里记挂着,所以过来看看你。”说到这里,又打量了一番庄月兰的脸色,笑着舒了口气道:“大嫂的气色还真是好了许多,当真是应了吉人自有天相这句话呢。” 听得她这么说,庄月兰不由得笑道:“三弟妹有心了,我这也是老毛病,反反复复的,也不知哪天才好些。” 丫鬟们将茶点摆上,庄月兰瞧着张金桂欲言又止的模样,索性笑着看向秦怀玉道:“怀玉,带着你四妹妹回你院子里玩吧,两个孩,在我们大人这儿倒是闷的慌了。” 闻言,秦怀玉掩嘴笑道:“母亲这儿才不闷呢,我看分明是您瞧三婶过来,有人做伴儿就要赶我们孩儿走了呢。” 她这话一出,秦红菲也笑着应道:“是呀,红菲最喜欢大伯母了。” 这两个孩子逗趣儿,房中众人一时都笑了起来。 略说了两句,秦怀玉也知道三婶怕是有话要跟母亲说,便笑着对秦红菲道:“走吧,四妹妹去我房中坐一会儿,莫要讨了大人的嫌。” 说完这话,她果然又引得庄月兰笑骂了几句,挥手叫她们姐妹走了。 待得两个女孩都走了之后,张金桂才笑道:“大嫂真是个有福气的,瞧玉姐儿多懂事儿,不像我那个皮猴儿,一个看不好,就猴儿似的要找事儿,闹腾着呢。” 庄月兰则是摆手笑道:“她哪儿懂事儿了,只是面上装出来的罢了。再者菲姐儿现下才十三,正是天真可爱的时候呢。” 二人寒暄了两句,张金桂才转入了正题上,因敛了笑容,叹了口气道:“说来,菲姐儿今年也十三了,我好容易求了母亲,才答应让菲姐儿也跟着去宴会。可这丫头一向是个没规矩的,又是第一次去,所以便来求您,能不能让玉姐儿照应她一番?” 闻言,庄月兰微微诧异,旋即笑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怀玉是长姐,她自然会照应妹妹们的。” 见她打马虎眼,张金桂一时有些讪讪,道:“那是自然的,不过,这丫头虽说在我面前是个混世魔王,却是最胆不过的,届时还得请玉姐儿帮着给引荐些朋友,别让丫头面薄害臊。” 这话一出,庄月兰就明白了,张金桂这是想给女儿铺路呢。 说来也是,老平原侯过世之后,家中便靠着秦毅支撑门楣。虽说现下没有分家,可这京城中相看人家,都是要仔细打听的。二房倒还好,三房老爷没有功名,便只能靠着秦毅生存。而秦怀玉身为秦毅的嫡长女,在属于女眷们的宴会上,便代表了秦毅的宠爱风向。 而秦怀玉跟二房三房的丫头们交好与否,便是外人掂量他们这两房在秦毅心中的地位。 平心而论,庄月兰十分能理解她这一番为女儿打算的心的。 只是这次带着孩子们去参加宴会的是二弟妹,她便不好将话说的太满,只笑道:“一群孩子们,哪儿来的照应不照应。” 她说到这里,又含笑加了一句:“再者,怀玉丫头是长姐,也是爱护弟妹的。不过说起来周全与否,三弟妹还得去找二弟妹才是,毕竟是她带着孩子们过去的,想来会照应好孩子们的。” 见庄月兰跟自己周旋,张金桂便觉得心中有些不满,却只能压抑着不满,笑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大嫂您才是平原侯夫人,是当家主母,有事儿了我便想要来过问您。再者这次宴会是二嫂带着丫头们去,可她那就两个丫头,再加上怀玉跟红鸢,若是一时照应不到的,所以便想要跟您念叨一番,请怀玉照应一下。您便可怜我这一份心吧。” 正文 第40章 姐姐在看什么呢? 她说到这儿,又叹了口气道:“我这辈子最喜欢女儿,只是膝下这一大一两个子,唯有红菲,是我这心头时时刻刻挂牵的。” 听得她这话,庄月兰也不由得叹息。这张金桂实在是势力了些,只是这话,却又让她有些不忍。 因此便点头道:“三弟妹放心,我回头便交代下去,让怀玉好生看顾着妹妹。你也放宽心些,我瞧着红菲倒是个懂事儿的孩子,回头定有你的福气呢。” 见她答应下来,张金桂的脸上笑容便真切了几分,笑着道了谢,又道:“但愿能借嫂子吉言吧。” 自己夫君是个怂的,上面婆婆又不喜她们三房,少不得她来到处周旋。只可惜今年庄月兰病着,要不然的话,由这个平原侯夫人带着,她的女儿才会更让那些世家夫人高看一眼呢。 可惜了。 张金桂心中想着,面上倒是有真心实意的关心:“大嫂快些好起来吧,玉姐儿那丫头是个孝顺的,眼见得你病着,她都憔悴了许多,我这个做婶娘的都瞧着不落忍呢,可怜这孩子的一片孝心。” 她提起来秦怀玉,庄月兰想起前些日女儿为自己做的,也不由得感叹道:“可不是么,这孩子偏是一腔愚孝。” 这妯娌二人坐着说闲话,而那厢的秦怀玉,则是带着秦红菲去了自己的听风阁。 平心而论,对于这个四妹,秦怀玉是不太喜欢的。前世里秦红菲捧高踩低,在自己做皇后的时候,各种的讨好她,可等到秦怀玉死后,魂魄飘荡皇城,却见秦红菲在秦红鸢的面前谄媚的讨好,恨不能找出自己千般罪状来。 所谓寒心,不过如此。 不过她心中不喜,面上却是没有带出来,带着她去了客厅之后,便吩咐丫鬟们拿了茶点来,笑道:“妹妹无需客气,坐着玩吧。” 说完这话,她便捧了一本书,兀自的看了起来。 反正前世里,她的性情就傲气,对这些妹妹们虽说心里亲近,却也从未对秦红鸢意外的人表现过太多的亲呢之意。 今日秦红菲前来,是被母亲耳提面命的要前来讨好她的。 可现下见秦怀玉这模样,面上就有些烧得慌,那讨好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讪讪的一笑,捧着一杯茶局促的喝着,一面悄然打量秦怀玉的房间布置。 做室内燃着上好的百合香,清新且安神,闻着便叫人有些沉醉。 正是上午,日光透过茜纱窗折射进来,照在那光可照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几乎可映出人影来。 黄花梨木的桌椅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其上搁着汝窑的瓷器。墙上挂着几幅书画,结实大家所做,而那价值千金的缠枝花瓶儿就那么随意的摆放在墙角。 搁着珍珠帘子打量内室,依稀可见里面铺着上好的波斯毛毯,那软白的毛毯自己求都求不来,可秦怀玉为了室内暖和几分,竟就那样铺在地上,随意的来回踩动。 这不打量还好,打量之后,秦红菲便觉得自己的嫉妒几乎要遮掩不住,冒了出来。 三房里面,若说她最妒忌谁,那就是秦怀玉和秦红瑶了。 秦怀玉的爹是平原侯,又是家中嫡长女,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而秦红瑶,分明娘是个商户女,可因着商户人家有钱,所以从竟也是金银珠玉里养出来的。 唯有自己,分明同为嫡女,可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穿衣打扮上面,都比她二人差了一大截。 她嫉妒的眼圈都有些发红,喝了一口茶之后,更觉得有些苦涩不已。 瞧瞧,连这待客的茶水,都是上好的君山银针。 对于这丫头浑身冒出的酸气,秦怀玉哪里感受不到,只是她却只做不知,坐着翻动书页。这位四妹妹承袭了三婶的家子气,颇有些上不得台面,还是个不知足的,她前世里就不太喜欢她,今生更是连虚与委蛇都懒得了。 室内一时只有翻书的声音,秦红菲将茶盏放下,想起娘亲的嘱咐,到底是起身笑道:“大姐姐,你在看什么书呀,好看么?” 她开口了,秦怀玉也不能不答话,因笑着将书举了举,道:“《吴子》。” 秦红菲愣了愣,看了一眼书皮,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呐呐道:“是讲什么的,好看吗?” “好看啊。”秦怀玉点头,将书放了下来,道:“是讲兵法的,妹妹要看么?” 秦红菲原本就对看书没兴趣,只是跟她搭话罢了,此时听得是兵法的书,更觉得无趣,连忙笑着摆手道:“我一看书就头大,还是姐姐看吧。不过若不是今日听您说,我还以为这世上讲兵法的书只有《孙子兵法呢》。” 闻言,秦怀玉笑着点头道:“古往今来,兵之大家比比皆是,非孙子一人。且这本《吴子》的见解也甚是高妙,后世将其与《孙子兵法》一书,并成为《孙吴兵法》,可见一斑。” 虽说吴起此人某些行为颇令人不齿,可他于兵之一道的见解,却是令人拜服的。可惜现在留存的并不多,可只这些,也让秦怀玉受用无穷了。 因自幼受了父亲的熏陶,她对寻常女儿家的东西不太感兴趣,反而对于兵书一类的十分喜欢。若不是后来为了顾明珏 想起那个人,秦怀玉垂眸讥讽一笑。前世里她真是傻透了,他未曾登基之时,她倾尽秦家的一切,自己更是为他百般谋划,将这些兵书上所教之事,尽数化作阴谋诡计为他所用;可等到他登基之后,一句为皇后着乃国母,要母仪天下,便将自己所有功劳抹杀。 而她,为了顾明珏,拿起绣花针,绣起锦绣帕,学着一切女儿家的事情,想做他眼中最合格的皇后。 可到头来呢? 念及自己前尘往事的愚蠢,秦怀玉恨不能回到那时候狠狠地给自己一个耳光,将那个蠢货给打醒。 那样的愚蠢,她十分怀疑,莫不是被下了降头,怎么会傻到那个地步呢? 正文 第41章 姐姐的簪子真好看 秦怀玉心中想着这些,面上倒是平淡无波。这些时日,她越发的能忍了,倒有几分喜怒不形于色的感觉。 是以秦红菲并没看出她的异常,只是听得她说的这些云山雾罩的东西,摆手笑道:“姐姐饶了我吧,我一听见人念书,就头大的很呢。” 她说到这儿,又极力的找着别的话题,道:“姐姐,您头上的簪子真好看,是新打的么?” 今日前来,除了母亲交代的,她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想法。 要去梅花宴,她那些首饰必然是上不得台面的。爹太窝囊,公中给的银子和四季的衣裳首饰,寻常还行,可放在这样大的场合,就有些丢人了。 而她出门,是想要艳压群芳的,所以便想着能不能在秦怀玉这里蹭有些衣裳首饰来。 听得秦红菲的话时,秦怀玉还沉浸在思绪里,随口接道:“是么,多谢。” 见秦怀玉压根没顺着自己的话说,秦红菲转了转眼睛,不死心的笑道:“说起来,先前见姐姐戴的那支八宝玲珑钗是真好看,姐姐能让我欣赏一下么?” 闻言,秦怀玉不置可否道:“自然可以。” 她说完这话,才发觉秦红菲的神情有些炙热,心中隐隐的明白了她的想法,不过话已出口,便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丫鬟拿了过来。 那八宝玲珑钗是前些时日母亲为她打制的,母亲虽在病中,可为她添置东西却从未落下。秦怀玉只戴了一次,便没有再戴过了。 不想这秦红菲就见了一回,居然打上了它的主意。 不多时,锦书便将放置钗环的盒子捧了过来,笑着放在了秦红菲面前的桌子上。 秦红菲拿起来把玩了一番,越看越觉得爱不释手,不管是这金钗的成色还是上面的宝石,都是上好的,这钗环若是戴在自己的头上 只一想,秦红菲便觉得十分心动,因下意识问道:“姐姐这钗环真好看,妹妹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样式呢,与咱们公中定制的首饰一点都不一样。” 这可是时下最流行的样式呢。 闻言,秦怀玉淡淡一笑,道:“是么,这是母亲出的私房从外面买的,走的不是公中的帐,所以选的花样也不一样。” 倒不是她舍不得这钗环给人,只是送给秦红菲这等白眼狼,她还没那么大方呢。 所以对于她话中的意思,秦怀玉便只做不知。 听得秦怀玉这话,秦红菲顿时便觉得脸上臊的通红。 是了,因着没有分家,这三房里平日的吃穿用度,都是有定额的,每年给的东西就那么点。虽然够吃穿,可也不富裕。谁若是想要私下添置东西,便只能自己花钱去买,一句话,只要你有钱,随便爱买什么都成,只一点,别动用公中的账目。 庄月兰的母族是清河庄氏,家产颇丰,自然是不缺钱的,平日里给女儿的东西流水一样的送过来,哪儿会用到公中的钱? 偏只有自己爹不争气,娘又不是什么大户,还是庶女,出嫁给的嫁妆本就有点寒酸,她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两个张口的大子呢,母亲疼爱女儿更疼爱儿子,哪儿会舍得给自己那样铺张浪费呢? 秦红菲越想越觉得委屈,咬牙道:“真羡慕姐姐,这次去梅花宴,能戴那样好看的首饰。” 她话说到这份上,秦怀玉心中便知道今日是要出血了。 “妹妹的首饰也不差呀,可是对那样样式不满?”秦怀玉说到这儿,看向锦书道:“去将我的梳妆匣拿过来,给四妹妹选几样可心的。” 锦书是个会看脸色的,见秦怀玉不给这一支被点了名的八宝玲珑簪,便知道主子的意思了,因行礼笑道:“是,奴婢这就去。” 秦红菲先见那金簪被装起来,就觉得有些难受,现在听得秦怀玉这话,倒是心里好受了一点,因道:“姐姐这是做什么,不必了。” “你我姐妹,照应你也是应当的,那金簪是母亲所赠,若非如此,送给妹妹倒是无妨的。” 秦怀玉脸上始终带笑,倒是让秦红菲有些不大好意思起来。她现下年纪还,脸皮不似后来那样厚,心里想什么,面上便带出了几分。 等到锦书捧了匣子出来,秦怀玉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满意了几分。 这锦书是个会揣摩主子意思的,拿的梳妆匣是自己珠宝中算不得名贵,可看起来却是宝华璀璨,送人绝对能拿出手的。 是个好丫头。 秦怀玉心中想着,面上则是带笑道:“四妹妹就别跟我客气了,选吧。” 见那一匣子被打开,里面珠光宝气的晃眼,顿时就眼前一亮。 “这,这不大好吧。” 她才说了这句话,就见锦诗从门外走进,笑着行礼道:“大姐,三姐跟五姐来了,说是来找您玩呢。” 闻言,秦怀玉顿时笑道:“快请进来吧。” 她话音落下,就见帘子被挑起来,秦红瑶当先走了进来,笑眯眯的行礼道:“大姐姐,我来叨扰您了,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 随着这声音落下,就见秦红瑶已经到了近前。 秦怀玉抬眼看去,就觉得眼前一亮。 今日的秦红瑶穿了一套正红色的袄裙,外罩同色的披风,整个人如火焰一般从外面刮进来。头上珠翠环绕,通身的首饰更是件件不凡,越发映衬的那一张未曾长开的脸顾盼神飞。 而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身量高一些的少女,年纪十四岁,着鹅黄冬装,身上首饰不多,倒也算是上乘。她进来之后安静行礼,走路时丝毫声音都未发出,就连请安时说话都轻柔的仿佛风一吹便能吹散:“给大姐姐请安。” 秦怀玉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在这姐妹二人身上扫了一圈,继而落在了秦红瑶的身上,弯唇笑道:“你们来我巴不得呢,怎么会怪罪,快过来坐吧。” 这两个人都是二房的姑娘,秦红淼是庶出的,今年十四岁,在府上排行老三,乃是妾侍白凝儿所出,一向是个知书达理的;而这秦红瑶则是二房婶母的嫡女,今年十三岁,排行老五,正是娇憨可爱的时候。 正文 第42章 二房嫡女秦红瑶 不过,娇憨或许是真娇憨,而那知书达理的,却是未必了。 秦怀玉面上和善的笑着,心里的想法过了一遍之后,脸上分毫没有带出来。 听得她说了这话,秦红瑶顿时笑着点头,靠着秦怀玉坐了下来。 秦红瑶年纪,性子直爽,行事倒是颇干脆利落。 而她身后的秦红淼,却是直接坐在了末座,仍旧是一副温婉安静的性子。 “咦,大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红瑶接过丫鬟的茶,道了一声谢,便看到了秦红菲面前摆放着的钗环首饰匣子,好奇的问道。 闻言,秦怀玉抿唇一笑,道:“过几日便是梅花宴了,平日里也没送过你们什么,索性借着这个机会在妹妹们面前落个好儿,四妹妹来的巧,便先让她先选了。正好你们来了,也一起选一下吧,可不准说我偏心,你们自己只管选,合意的带走便是。” 听得秦怀玉这话,秦红淼连忙起身道谢,而秦红菲也觉得脸上的烫意淡了一些。还好,秦怀玉这话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没让她落得丢人。 不过她难道就不能等到自己选完了再给她们送过去么,现在这样让她们也一起选,自己还怎么多拿? 秦红菲心中闪了几个念头,索性抢先将自己选好的几样拿了起来,笑道:“是呢,大姐姐送的首饰的确好看,妹妹就拿这两样吧。三姐,五妹,我将位置腾出来,你们也来选吧。” 她到底年纪,自以为掩饰的不错,却被人一眼看穿。 秦红瑶一向心直口快,见秦红菲这模样,脸上便带出了几分不屑。只是秦怀玉都没说什么,她也不好开口,便直接看向秦怀玉笑眯眯道:“多谢大姐姐,那我就不客气了。” 印象中,大姐姐一向是个性子傲的,没想到今日居然会送她们东西。所以这一份情,她不能驳了。 见秦红瑶都过去选了,秦红淼也行礼道谢,走了过去。 秦红瑶外祖是皇商,又是个疼女儿的,平日里那些好东西流水儿似的往平原侯府送,生怕自己女儿嫁了人之后因短了银钱过不好。所以平日里秦红瑶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根本就不缺首饰;而秦红淼虽然是庶女,可因着姨娘受宠,再加上她自己也格外受爹爹的宠爱,所以那些东西倒也从未短缺过什么。 因此这两个人不过象征性的选了两件,不多不少,算是全了脸面罢了。 不过片刻,二人便将选好的首饰交给了丫鬟,再次郑重的给秦怀玉道谢。 见她们两个人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嗤笑道:“瞧你们这样子,倒显得我这姐姐平日里苛待了你们似的。快坐着吧,咱们姐妹好好儿聊会儿天。” 闻言,秦红瑶顿时娇俏的笑道:“大姐姐才没苛待我们呢,妹妹知道姐姐的好,所以今儿有了时间就巴巴的过来找你玩了呢。” 看到她们说的热闹,一旁的秦红菲便有些心里不是滋味儿,她跟秦红瑶同岁,比她大上一个多月,同龄的姑娘正是攀比的时候,如今见到同为嫡女的秦红瑶竟比自己瞧起来富贵的多,甚至就连那作为庶女的秦红淼都比自己瞧着奢侈,心里越发的不平衡起来。 秦红菲的酸水咕嘟嘟的往外冒,面上就带出几分来:“五妹年纪也不了,怎么还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你那教养嬷嬷也太不上心了吧?二姐是庶女,教养嬷嬷不精心就罢了,怎么连你这个嫡女,嬷嬷都不好生教导呢?” 她就是看不惯秦红瑶,凭什么自己什么都尽心去做,却还总是被母亲骂。可那秦红瑶举止粗俗不堪,还被二伯母当心肝一样的护着? 平日里秦红菲跟秦红瑶就因为年纪相仿所以经常掐,此时听得秦红菲这话,秦红瑶自然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我规矩好不好,难不成还得四姐你来指导?你先自己把东西都学好了,再来说别人吧。” 她平常瞧见秦红菲就烦,有事儿没事儿都得刺自己一句,今个儿说她的服饰穿搭太过奢华,明儿个又说她行事风格张扬,请问关她什么事儿? 就因为自己比她一个月,天天的在自己这儿摆姐姐的架子,也不先看自己的德行配不配让别人拿她当姐姐似的尊敬吧! 秦红菲本来就心情不舒服,此刻听得秦红瑶这话,顿时便气道:“秦红瑶,我好心好意的教你,你是怎么说话的?” 别人生气她不气,秦红瑶非但不气,还能笑眯眯的把人给气死:“不好意思啊四姐,我这个人呢说话直,连我娘都说是改不了的了,如果有得罪的地方,您多多包涵呀。” 见她这一脸欠揍的笑容,秦红菲被气得大喘气,指着她道:“你太过分了,我可是你姐姐!” “对对对,您是我堂姐,我这不是也没否认么。” 秦红瑶见她生气,越发觉得心情大好,哼了一声,笑着继续说着欠揍的话。 秦红菲彻底被她这模样气到,偏偏秦红瑶这笑眯眯的样子还叫人说不出反驳的话来,索性直接甩手道:“大姐姐,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她是一刻也在这待不下去了,看见秦红瑶就烦得慌! 眼见得秦红菲要走,秦怀玉点头应了,吩咐丫鬟好生将四姐送出去,回头看到秦红瑶笑的一脸猫儿的模样,不由得无奈一笑,嗔了她一眼道:“你给我老实坐着。” 这一次,秦红瑶倒是乖觉的很,乖乖的坐在秦怀玉的旁边,一面嘀嘀咕咕道:“大姐姐,您也瞧见了吧,这次可真不怪我,是她先找茬的。” 大家都是平原侯府的姑娘们,谁又比谁差到哪儿去了,长辈们碍于面子不说什么就算了,但是这秦红菲每次见到自己就非得压她一头的毛病哪儿来的,她可不会惯着! 再说了,若是真的论起来,自己的爹爹官职还高呢,凭什么就因为了秦红菲一个月,就得被她压制着? 正文 第43章 怎么,你还有理了? 况且,要是真的说的对了,她秦红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可明知道她是找茬,自己还忍气吞声,那也太包子了。偏偏她秦红瑶从出生到现在,就没学过怎么当包子,哼! 见秦红瑶这傲娇的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又是一笑,伸出手来在她圆润的脸上捏了一把,笑骂道:“怎么,你还有理了?” 丫头的脸嫩的跟豆腐一样,捏上去滑腻腻的,一掐就泛红。 秦怀玉自然不舍得真掐,象征性的捏了一把便松开,道:“只是在家里这样我不管你,梅花宴时,你切不可如此,知道么?” 在家中闹一闹,有长辈们兜着,只会当这是孩子玩笑了。 可若是出了门去还这样,那丢的可就是平原侯府的脸了。她父亲是现任的平原侯,秦怀玉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看到秦怀玉正色说话,秦红瑶也收敛了笑容,正经的点头道:“大姐姐放心,我知道分寸的,出门绝对不胡闹。”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复又笑了一声,道:“你今年头一次去宴会,所以这些话我得嘱咐到了,不过我也知道你是个乖丫头,必然不是会惹是生非的性子。” 至于秦红菲,就不一定了。 听得秦怀玉的夸奖,秦红瑶瞬间打蛇随棍上,笑眯眯道:“姐姐说的是,瑶儿最乖了呢。” 她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眸子又黑又亮,葡萄似的,一张肉肉的脸叫人瞧着便忍不住想要跟着笑。 秦怀玉摸了摸她的头,道:“是,你最乖了。” 只是心里,却忍不住有些感叹。 前世里的时候,秦怀玉并不喜欢秦红瑶。二婶是个宠孩子的,这秦红瑶被娇养的性子单纯直率,可那时秦怀玉只觉得她的行为举止粗俗,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作风,再加上当时秦红鸢跟秦红瑶出过几次矛盾,她自然是护着秦红鸢的,所以跟秦红瑶就越发的疏远了。 前世里她被封为皇后,风光无限的时候,秦红瑶只是逢年过节才来请安。可后来她怀孕被顾明珏变相软禁的时候,却是秦红瑶时不时的过来陪一陪她。虽说只有几次,可秦怀玉却能感受到她对自己释放的善意,那是真情实意的心疼自己。 后来 后来她死在深宫里,魂魄飘荡在皇城中,也曾见过秦红瑶伤心的祭拜自己,还去秦红鸢那里为自己讨公道,可她这性子,哪里是秦红鸢的对手,最后非但没有要得公道,反而被秦红鸢着人打了一顿扔了出去。 之后,秦红鸢又给秦红瑶的夫家施压,逼得他们休妻,将她赶了回去。 一想到前世里的那些事情,秦怀玉便觉得一颗心有些揪得慌,声音也越发的温柔了下去:“大姐姐也最喜欢你了,中午可要留下来陪我用膳?” 前世她瞎了眼,可今生得以重来一次,这样好的妹妹,她不会再如前世一般混账了,她要好好儿宠着这个妹妹才是。 听得秦怀玉这话,秦红瑶的眼中瞬间闪过几分惊喜来,追问道:“真的吗,我可以留下来跟大姐姐一起用膳嘛?” 她其实最喜欢长姐了,不但生的好,又会一身的武艺,是个厉害的奇女子。可惜大姐姐一向有些傲气,所以让她不敢太亲近。可今日,她竟然先是收到了大姐送的礼物,又被她留下来用膳。 这幸福,是不是来的太突然了! 秦红瑶笑的甜蜜,让秦怀玉的心中却越发有几分酸涩。瞧瞧,这样好的妹妹,她前世还真是瞎了! 那时她有多讨厌秦红瑶,现在就有多喜欢这丫头。眼下瞧着她,便越发觉得她天真可爱的很,声音便也柔软了下来:“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这丫头,不过一顿饭,值得这么高兴么?” “自然是值得呀。”秦红瑶见秦怀玉看自己的眼神带着宠溺,让她的胆子也大了一些,走到秦怀玉的身边撒娇道:“因为瑶儿好喜欢姐姐呀,所以也希望姐姐能喜欢瑶儿。”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越发笑的温柔:“好呀,瑶儿这么乖,姐姐最喜欢你。” 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秦红瑶笑的更加开心了,那脸上的笑容几乎都藏不住,眸子里更是能飞出星星一样。 只是这样姐妹情深的画面,让一旁的秦红淼却觉得格外不舒服。 她虽然是妾生的,可因着姨娘受父亲的宠爱,再加上自己的性情又软和,总是被父亲夸赞,说自己才像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不仅如此,就连在祖母那里的时候,她都比秦红瑶要受宠一些,所以此时被人冷落在一旁,竟还是头一回。 眼见得这秦怀玉跟秦红瑶姐妹情深的聊天,自己却只能在一旁捧着茶杯听着,她心里越发的难受起来,面上却还得带着笑容,轻声回道:“大姐姐,我还有些事情,要先回去了呢。” 秦怀玉并非是故意冷落秦红淼,只是对于这姑娘实在是喜欢不起来,所以现在听得秦红淼的话,便点头笑道:“也好,让丫头送你吧。” “不必了,多谢大姐姐。” 秦红淼行了一礼,面上规矩分毫不错,转身便走了。 等到她离开之后,秦红瑶有些呐呐,道:“大姐姐别跟她一般见识,三姐的性子就是这样有些不太近人呢。” 闻言,秦怀玉顿时笑道:“是,你当谁都跟你似的皮猴儿?” 不过说起来不太近人,这位三妹妹可不是自己装出来的那般呢。前世里的时候,当初自己是皇后时,那秦红淼可也是恨不得日日贴上来,可后来自己被囚禁,她转眼便去秦红鸢那里讨好她,且还将自己踩到了尘埃里。 似这等逐利而上的人,哪里是不近人的模样呢,分明就是太近利了吧。 只是这话,她却不打算跟秦红瑶说,毕竟这丫头还。 念及此,她又在秦红瑶撒娇时,笑着道:“中午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去做。” 正文 第44章 你随我来 闻言,秦红瑶瞬间被转移了思想,笑眯眯的提要求,秦怀玉让丫鬟们一一记下来,吩咐厨房做饭去了。 等到丫鬟们去了,秦怀玉想了想,又道:“你随我来。” 见她当先去了内室,秦红瑶心中好奇,也随着她一同走了进去,一面问道:“大姐姐,怎么了?” 秦怀玉打开梳妆匣子来,从最底下的一格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来,递给她笑道:“方才那首饰是糊弄着她们玩的,这个才是给你的。” 听得这话,秦红瑶诧异了一声,顿时惊喜道:“姐姐这是单独给我准备的么?” 见秦怀玉点头,秦红瑶欢喜的接过,却在打开之后,声音里都带出几分呐呐来:“这,这不成,这也太贵重了,姐姐我不能要。” 这匣子里是一整套的头面,皆是极品的老坑翡翠打造的,点翠头面上镶嵌着珍珠玛瑙红珊瑚,看起来华贵异常。最难得的是,这首饰的形状并非是寻常的凤凰孔雀,而是一只兔子的模样,华贵之中,便又多了几分俏皮可爱来。 除却钗环发饰耳环项链,还带着两只羊脂玉镯子,这样一套首饰,虽不算是有价无市,却也价值千金了。 因着外祖家里就是做皇商的,所以秦红瑶也不是什么都不通,对于一些价格还是晓得的。所以看到里面装的竟是这样一套首饰之后,顿时便拒绝了。 见她拒绝,秦怀玉笑着将盒子放在她的手中,笑道:“你跟大姐姐还要客气么?给你了你便拿着,若是旁人要,我还不给呢。” 这倒是实情。 这一套首饰,原本是哥哥在自己生辰的时候送回来的礼物,秦怀玉平日里穿着就带着几分英气,虽然喜欢这样顽皮可爱的首饰,却根本就不会带。 当时东西被送回来的时候,秦红鸢就在这里,见了这首饰之后,言外之意便是想要这一套。 可那时秦怀玉却没有给她,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觉得哥哥也给秦红鸢捎了礼物,她这再来要自己的东西,有些不大合适。她那时只觉得隐隐的不舒服,便婉拒了她的话。 这之后,秦红鸢虽然再没有提过这件事,可是那段时间每次见到自己的时候,都忍不住打量自己头上戴的东西,似乎是想要看有没有那一套首饰。 可秦怀玉很快就忘记那一套首饰了,更是没有留意到秦红鸢那是什么意思。 今生翻出这套首饰的时候,她回忆了一番往事,这才发现有些事情,其实早就预兆,只是被自己忽略了而已。 至于为什么现在送给秦红瑶,原因也很简单,秦红瑶现下才十三岁,正是豆蔻年华,佩戴这样可爱的首饰正合适不过。 所以刚刚她说出送礼物的话来之后,便决定将这套首饰送给秦红瑶了。 只是,任凭秦怀玉再次的要给她,秦红瑶却是坚决的不收,正色道:“大姐姐,这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我真的不能要。再说了,我方才挑选的那两支钗环,我就很喜欢呢,谢谢您的心意啦。” 虽说她的确是一眼就看上了这套首饰,可有些东西她能要,有些东西却是不能要的。刘月娘虽说疼女儿,在大是大非上面,向来教的清楚明白,绝不让女儿做那等贪图便宜的女孩。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越发喜欢她,索性不由分说的将那只兔子形状的钗环插在了她的发间,笑着将她推到铜镜前,道:“瞧瞧,这是谁家的美人儿?” 她说着这话,又看着秦红瑶有些脸红的模样,继续道:“好了,东西戴在你的头上,你若是再还给我,是不是太伤姐姐的心了。还是说,在你眼里,咱们姐妹的情分,还抵不过这一套首饰?” 秦怀玉都这么说了,秦红瑶便不敢在辩驳,带着几分不安几分欢喜,收下了这套首饰,只是却又加了一句:“那,以后若是我想送姐姐礼物,您可不准不收哦。” “那是自然,咱们瑶儿这样喜欢姐姐,姐姐怎么会不收你的心意呢?” 听得秦怀玉这话,秦红瑶便放下心来,在心中暗暗决定,一定要找机会送长姐一份大礼,才能补上今日这份礼物的情谊。 她想到这里,又猛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道:“瞧我,光顾的跟您说话了,都把正事儿忘了!”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失笑,道:“忘了就忘了,怎么还打自己呢,这什么毛病。” 秦红瑶笑着吐吐舌头道:“是母亲吩咐的,原本是要让我来给您送一件礼物的,我竟忘得一干二净,真是不应该。” 先前的时候,原本是刘月娘让她来给秦怀玉送东西的,谁知出门之后就碰上了秦红淼,见她也要一起跟着自己来,秦红瑶这才没有提起礼物的事情,免得让这位三姐心里不舒服。 谁知道这一拖延,她自己倒是给忘干净了。 她一面说,一面走到门口,吩咐丫鬟将母亲让带过来的东西拿进来。 等到丫鬟抱着一个织锦盒子进来之后,秦怀玉顿时失笑道:“怎么这样大的一个盒子,也难为你这丫头一直抱着了。” 丫鬟将盒子打开之后,秦红瑶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笑道:“前两日外祖父送过来两匹蛟珠纱,我娘就给咱俩一人做了一套衣衫,说是梅花宴的时候正可以穿。结果我光顾得跟您说话了,居然忘了这事儿。” 那盒子打开之后,便露出内中的衣服来,可谓是光华璀璨,只看这在盒子内的模样,便可以想象到若是上身是何等的光景来。 秦怀玉诧异一笑,道谢:“你替我谢谢二婶,难为她竟惦记着我。” 蛟珠纱千金难得,又在靠海之处才有,所以京中几乎上没有卖的。因刘家是皇商,四下采买时心翼翼得运回来,惦记着女儿,回京后便送到了平原侯府。 这事儿秦怀玉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二婶给秦红瑶做衣服便罢了,竟然还惦记着给自己也做了一件。 正文 第45章 二婶送的礼物 要知道,这件事前世里是没有的。 不过秦怀玉转念便想明白了,前世里陪着去梅花宴的是王婉清,可不是二婶,想来二婶这是投桃报李吧。 这份情她是记下了,谢过秦红瑶之后,又让丫鬟预备了礼物给二婶送过去。 所谓礼尚往来,情谊便是这么慢慢培养的。 见秦怀玉要送东西,秦红瑶顿时摆手道:“大姐姐,不用了,娘说了,原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不要嫌弃就好。” 闻言,秦怀玉笑着应道:“二婶的一片心意这般贵重,我哪里会嫌弃。” 才说到这里,就见丫鬟们进来回禀,说是饭菜已经备下了。 听得这话,秦怀玉便吩咐锦书将衣服好生收起来,自己则携了秦红瑶的手去吃饭。 当天下午,秦怀玉到底是命丫鬟们备了礼物送到了二房那里,刘月娘见秦怀玉有心,又听女儿念叨了一下午大姐姐有多好,对这位长房的嫡女好感越发的多了起来,倒是起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关心来。 原本刘月娘送衣服的事情,虽然没有背着人,可也没有张扬,只是这偌大的平原侯府内,消息最是容易散开的,所以到当天晚上的时候,大多数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儿。 到了第二日一早,去给秦老夫人请安的时候,秦怀玉就看到刘月娘的脸色有些憔悴,而秦红瑶的眼圈也带着几分红,仿佛才哭过似的。 她来的晚,房中人差不多都齐了。三婶张金桂低着头,隐隐的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二房的妾侍白凝儿则是站在一旁,一脸的形容不安。就连那王婉清的神情都有些事不关己的模样来。 她心中诧异,面上却是不显不露,端庄道:“给祖母请安。” 见到她来,秦老夫人淡淡的点了点头,又继续看向刘月娘道:“你既是嫡母,就该一碗水端平,没得回头叫人挑毛病,说咱们平原侯府苛责庶女,传出去像话么?” 刘月娘依旧垂着首,听得这话恭声应道:“淼姐儿的衣服,儿媳早先便叫人裁剪好了,只是前儿试了不大合身,拿回去重新修了一下,约莫下午便能送来。” 她说到这,顿了顿,又继续笑道:“不过母亲教训的是,儿媳是该一碗水端平,下次必然不会了。” 秦老夫人听得这话,点头道:“你知道最好,平日里男人们在外面辛辛苦苦,你在家中帮衬不上什么忙,就老实一点。这夫妻一荣俱荣,后院里着了火,难道你会好过么?” 不管她说什么,刘月娘都只是低头答应,神情里没有半分表情。 一旁的秦红瑶气得眼圈红红,几次想要开口,都被刘月娘暗中摁住,掐了一把。她不甘不愿的咬着唇,到底是没敢出声。 秦老夫人说完了她,又回头睨了一眼白凝儿道:“还有你,既是妾侍,就该做好妾侍的本分,若是让我发现你再言语挑唆,仔细你的皮!” 闻言,白凝儿顿时白着一张脸道:“老夫人,妾身记住了。” 她说这事儿是有缘由的。 因着刘月娘给秦怀玉送蛟珠纱的缘故,昨夜里的时候,白凝儿秉承着给正房太太找麻烦的心思,便在秦宣的面前添油加醋的说了。 原本二老爷秦宣跟正妻的关系就不好,现下听到爱妾告状,知道妻子竟然给了侄女儿都没有给女儿,便觉得心中格外不舒服。 毕竟,这秦红淼可是自己的亲女儿,现下见爱妾一脸的叹息,女儿又格外委屈的模样,哪儿还能忍得住? 忍不住的二老爷,便直接去了刘月娘的房中,将她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可刘月娘又哪里是好欺负的?当下便冷笑道:“老爷这是说的哪儿的话,莫说这自古以来嫡庶有别,单说这蛟珠纱是我娘家送来的,我爱给谁便给谁。您若是想要疼自己的妾跟女儿,大可拿自己的俸禄去给她们买,我拦着您了?” 几句话挤兑的秦宣脸上挂不住,连声骂了好几句:“不知所谓!” 刘月娘听得越发冷笑连连:“是,妾身是不知所谓,出身商户,所以不知道,原来这世家大族里面,拿妻子的嫁妆来养妾,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这些年来,她的嫁妆被花出去那么多,可不是都花在女儿身上的。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蛟珠纱这样珍贵的东西都想谋夺去,想瞎了心吧? 这些年他们之间争吵不断,秦宣又自持读书人,说不过这等牙尖嘴利的女人,当下便气得拂袖而走了。 谁曾想这事儿却不算完。 当夜里刘月娘吵了架倒是不往心里去,直接睡觉了,谁知道这第二日醒来,过来给秦老夫人请安,竟然被她有给排揎了一顿,理由是跟丈夫吵架,还一碗水端不平? 刘月娘的心里带着气,面上倒是越发平静,还能有心情给女儿使眼色,让她冷静。 秦宣是秦老夫人唯一的亲儿子,平日里疼的跟眼珠子似的,现在被自己这样挤兑,秦老夫人必然心不下。 这平常的时候,因着他们夫妻吵架,秦老夫人可没少找自己的茬,她早就习惯了。先前老平原侯在世的时候还好一些,自从公公去世,要不是为了防止毁了秦宣的名声,怕是秦老夫人早就休妻了。 而她,也是为了这一双儿女,才忍耐到现在的。 刘月娘垂下眼眸,忍着这一口气,在回眸看到女儿心疼的眼神之后,莫名觉得软了一下。 好在,这两个孩子,让她觉得是值得的。 那厢的秦老夫人说完她们,又见旁边的三儿媳一脸的幸灾乐祸,从鼻腔里发了一个声音,淡淡道:“还有你,院里消停一些,我听说老三又带回来一个?” 见秦老夫人一开口就往自己心窝上戳,张金桂脸上的笑容瞬间变消失的无影无踪,偏生对方是自己的婆婆,她还不能说别的,只能低声应道:“是,说是良家子,只是家境贫寒了些,所以自愿为妾。” 正文 第46章 红鸢,你留下来 “自愿?”秦老夫人满眼的看不上,想要说什么,又见这屋子里有辈儿在,便冷声道:“你既是也喝了她的茶,那就好生管教便是,别让她闹出什么笑话来,届时伤了府上的脸面,你也没好日子过。” 听得这话,张金桂低头应了,连连道是。 秦老夫人看了一眼这室内的几人,越发觉得心烦气躁,索性摆了摆手,道:“行了,都回去吧,别在这儿碍眼了。” 眼见得室内的人行了礼之后都退了出去,秦老夫人又叫道:“红鸢,你留下来。” 秦红鸢原本都走到门口了,听得秦老夫人的话,连忙顿住脚步,回身道:“是。” 待得那些人都走远了,秦老夫人这才看了眼始终没说话的王婉清,问秦红鸢道:“鸢姐儿可知道我为何让你留下来么?” 秦红鸢摇了摇头,轻声道:“红鸢愚钝,请祖母示下。” 她这些时日被新来的教养嬷嬷好生整治了一番,现下不管是行事还是规矩都比早先进步很多。 见她这动作形态,秦老夫人倒是心情好了不少,声音也软化了下来:“我听说,昨儿个怀玉着人给你送了首饰过去,你等人走了之后直接扔了,是吧?” 听得这话,秦红鸢顿时有些脸色发白,轻声道:“祖母,红鸢一时糊涂”她不知道自己背着人做的事情,竟然也被秦老夫人发现了,这要是再被嬷嬷罚可如何是好? 她这厢胡思乱想着,就听得秦老夫人的声音也重了几分:“你是糊涂!” 见秦红鸢挨骂,王婉清心中有些心疼,却是不敢说话。 秦红鸢因着才得了教训,所以便也有些呐呐,只是神情里依旧有些愤愤的不甘心。 见状,秦老夫人深吸一口气,问道:“怎么,我说的话,你还觉得不服气了是么?我看,前两日你娘是白说你了吧!” 听得这话,秦红鸢顿时想说什么,一旁的王婉清到底是心疼女儿,因轻声劝道:“老夫人别生气,您听我给鸢姐儿说句公道话,那首饰也太不像话了些,打赏下人都不要的,她竟送给红鸢”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秦老夫人瞪了一眼,沉声道:“谁让你插话了?她就是被你给带坏的,没脑子的东西!” 这话太重,让王婉清也不敢再开口,只能垂首听着。 秦老夫人犹自不解气,又看向秦红鸢道:“她既然敢给,你为何不敢带出去?不是借着梅花宴的名头送你首饰的么,那你便带到宴会上便是了。” 这个糊涂丫头,别人送上来这么好的名头,她非但不知道用,反而还将东西给扔了。活该先前被秦怀玉给怼的说不出话来呢! 闻言,秦红鸢顿时抬起头道:“可是祖母,那红鸢多丢人呀” “丢人,你有什么可丢人的?”秦老夫人哼了一声,道:“你将嫡姐所赠之物当成宝贝一样戴在头上四处夸赞,旁人会觉得你丢人么?” 秦红鸢还没有想明白,一旁的王婉清却已然明白了过来。 是了,去宴会上的人都长着眼睛呢,到时候将秦怀玉跟秦红鸢姐妹二人的首饰一对比,高下立现。若是自己再好生渲染一番,必然能给那秦怀玉扣上一个苛待庶妹的罪名来! 因此不等秦红鸢说什么,王婉清便先喜道:“多谢老祖宗指点。” 旁边的秦红鸢也隐隐的有些明白,也随之道:“多谢祖母。” 见她们都知道了自己的意思,秦老夫人这才道:“现在知道谢我了?方才还不知怎么编排我呢。鸢姐儿,你今年也十五,是个大姑娘了。日后发脾气之前,记得先用用脑子,这样鲁莽,像什么样子?” 听得这话,秦红鸢顿时讨好的笑道:“孙女儿怎么敢编排祖母呢,谁不知道这府上最疼我的就是您了。是红鸢愚钝,总惹得祖母操心,给您赔不是了,请您莫要跟孙女儿一般见识。” 见状,秦老夫人睨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你呀,日后做事多动动脑子吧。” 对于她的话,秦红鸢乖巧的答应,又哄着秦老夫人眉开眼笑,这才跟着王婉清离开了宁安堂。 待得回到自己院子之后,秦红鸢的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道:“娘,祖母说的话,您真打算让我照办么?” 她在宁安堂忍到现在,现下脸色才彻底的放了下来,脸上格外的难看。 “不然呢,你想做什么?” 王婉清才吃了秦老夫人一顿排揎,现下又见女儿的脸沉了下去,深吸一口气,到底是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来,道:“你祖母说的是个好法子,直接照办便是了。” 闻言,秦红瑶咬了咬牙,吩咐丫鬟们出去,等到房中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的时候,这才不满的嘟囔道:“祖母的法子是不错,我若是真的穿的落魄一些,再带着那钗环首饰,的确是能让人说秦怀玉是个苛待我的,落个不好的名声。可是可是那天六皇子还要去呢,您总不能让我以那样的形象去见他吧?!” 要知道,她在六皇子的面前最在意形象了,从来不肯让自己有半分不好的模样的。 若是让他瞧见自己那样子落魄,万一再让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可如何是好? 听得这话,王婉清一时有些沉默,女儿的幸福比陷害秦怀玉更重要,可是姑母都说了这法子,万一不照办,姑母日后必然心中有了嫌隙,届时再不真心实意帮她们母女,岂不是更难办? 毕竟,先前浮光的事情,若不是姑母让人递了牌子出去,那浮光也不会这般顺利的背发配出去。 早在昨日的时候,那浮光就已经被送到了发配到极北苦寒之地的女囚队伍中去了。 她是命人亲自去看过,确认那浮光已经被送出城了,据说模样极其的凄惨。 王婉清可以不在乎浮光的死活,却得知道老夫人对自己的重要性。所以这事儿要是不按着姑母的话来做的话,回头惹恼了她,对她们母女可不利。 正文 第47章 算计 她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那,若是你想法子让六皇子觉得,是你挨了欺负呢?” 男人么,都是有保护欲的,如果到时候能让顾明珏对秦怀玉的观感再差一些,也可以激起对女儿更多的爱怜吧。 王婉清想到这里,眼睛一亮,低声道:“到时候你便这样” 她低声在秦红鸢的耳边说了好一会儿,就见秦红鸢的一双眼眸越发的亮了起来。等到她完全说完之后,秦红鸢的脸上就只剩下满满的喜悦了。 “母亲这法子好,女儿就这么做了!” 真这样做的话,那就是一箭双雕了! 见秦红鸢的高兴了,王婉清也松了口气,自己这个女儿最是娇养的,说不得打不得骂不得,好在还肯听进去自己的话。她这辈子唯有这一个女儿,最大的指望便是女儿能够出人头地,若是此番能够笼络住六皇子的心,日后也不用愁了。 毕竟,这些皇子里面,除了那早早封了王爷的淮安王,最大机会能够得偿所愿登上大宝的,可就是六皇子了! 而淮安王,是绝对不可能为王的。 所以 王婉清想到这里,轻轻地拍了拍秦红鸢的肩膀,低声道:“好孩子,你可不要辜负了为娘的心愿啊。” 秦红鸢轻轻地点头,道:“娘放心,女儿一定会争气的,这种日子,咱们也快熬到头了!” 这些年,她受够了因为庶女而得到的轻视,只要自己帮助六皇子得偿所愿,她就可以从此飞上枝头,再不用受那些气了! 一想到六皇子给自己的许诺,秦红鸢就忍不住的眉眼带笑,等到自己的出头之日,她定会叫这些人好看! 母女两个各怀心事,却是出奇的一致。 “事情就是这样了,大姐姐,我真的好生气啊,爹爹这样,祖母也这样,就没有一个体谅我娘的!” 自从出了宁安堂之后,秦怀玉见秦红瑶的脸色不好,便跟刘月娘说了一声之后,带着她回了听风阁。 秦红瑶原本就被气得胸口疼,这会儿被秦怀玉问了起来,索性将昨夜的事情竹筒倒豆子的全说了一遍。 听得秦红瑶说完,秦怀玉又是心疼又是叹气。 二叔还真是没脑子。 自古以来,哪有宠妾灭妻到这个份儿上的?就算二婶的娘家是皇商,可他好歹也动动脑子想一想,若是没些真本事硬关系,那是能争得来皇商的名头的么? 再者说了,据她所知,当年刘家的先祖可也是上过战场的,别的不说,就单说当年的联姻。 那时二婶的父亲也是行伍出身,因着在战场上救了爷爷一命,导致自己成了残疾,这才回去跟着自己的兄弟去行商的。 那之后爷爷心中觉得愧对这个老伙计,便许下诺言,道是自己的二儿子年纪正好,可做亲家。若不是爷爷一心打包票说是会对人家的女儿好,二婶也不会嫁过来。 要知道,虽然二婶的爹爹落了残疾,可二婶的大伯父那时候就已经是江南有名的大富商了。 二婶的爹爹又是个有头脑的,跟着兄弟行商没几年,兄弟俩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二婶嫁过来之后没多久,他们便争得了皇商的名头,更是垄断了京城中丝绸行业相当一部分的货源。 那刘家兄弟二人都是有本事的,若是这些年二叔跟二婶锦瑟和鸣,这样的亲家如何不能给他们助力? 只可惜祖母只认得内宅这一方天地,又对行商之人看不上眼,这些年百般挑刺,母子两个对二婶越发的差劲儿。 现下竟到了连一匹蛟珠纱都要找茬的地步,真不知道若是那刘家兄弟知道二婶过得是这样的日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秦怀玉只是在心中感叹了一下,她倒是不可能真的去做什么。毕竟她是一个晚辈,又是隔房,插手这些事情总归不好。 但是看着这样的秦红瑶,她又觉得心疼不已,便轻声问道:“那,你外祖父可知道二婶受的委屈?” 闻言,秦红瑶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母亲每次回去都是报喜不报忧,也不准我说什么。娘说,她要是想闹容易的很,可我跟弟弟怎么办?怀川今年才八岁,总不可能让我爹找一个继母吧,若再找来个心黑的,还不知要怎样虐待我们姐弟两个呢。” 她所说的弟弟名叫秦怀川,排行第四,跟秦红瑶是一母同胞,都是刘月娘所生。 说起来,二叔秦宣在政事上不算出色,可这后宅里却是闹得热闹非常。 当年娶了刘月娘之后,不但让妾侍白凝儿先怀了孕,且怀的还是双生子。 她不但生了庶女秦红淼,又抱出来一个秦怀洛。 这下可好了,二房接连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妾侍所生,这件事当年可是京都城中的一个笑柄了。 老平原侯气得将他狠狠地揍了一顿,可那又如何?人是他逼着娶回来的,总不能逼着让儿子跟媳妇行房吧? 他倒是想过让白凝儿将孩子打掉,可那白凝儿的父亲虽说只是一个六品的通判,可他老师却跟老平原侯有几分交情。再加上人家虽然是门户,可好好地良家子进来做了妾,总有几分委屈在的。 更何况,白凝儿知书达理,脾气性子的确是比这个正妻要好一些。 于是,最后老平原侯只说在刘月娘怀孕之前,不准二房再添丁,否则他亲自买药给人灌下去。 这下秦宣才乖觉了几分,到了第二年的时候,刘月娘才生下了一个秦红瑶。 在这之后,刘月娘的肚子一直没什么动静,隔了五年方才生下了二房的嫡子,也就是四少爷秦怀川。 只是,嫡子竟晚了庶子整整六年的时间,却是让京城中的人没少看热闹。 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笑话刘月娘呢。 秦怀玉想着二房的这一笔糊涂账,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二婶为了你们,的确是受了太多委屈了。”她伸出手来,摸了摸秦红瑶的头,又拿帕子给她擦泪,轻声道:“你既然知道她委屈,在我这里哭了便是,回去便招惹她伤心了,知道么?” 正文 第48章 凭什么? 秦红瑶点头道:“我知道,大姐姐,我只是,只是不平衡。” 她的声音里带着哽咽,更多的却是气愤。祖母跟爹爹都太气人了,分明母亲没有做错什么,却时不时的就要受他们的气! 想到这里,秦红瑶又抬头道:“若是母亲真的处事不公也就算了,可自我记事起,母亲从未对三姐不好过,偏偏父亲总觉得是母亲虐待了她们去。平日里的时候,许多东西我都没有,可三姐那里都有一份,还不都是父亲拿自己的俸禄买给她的?便是逢年过节,我们两个给的东西也都是一样的。” 她顿了顿,又道:“我倒不是说别的,也没有觉得嫡庶就一定要显示出身份的尊卑来,可是我们明明都一样的待遇了。只要外祖家里送来什么好的,母亲不给三姐,父亲跟祖母就得想方设法的找麻烦,凭什么呀?” 秦怀玉也想问,凭什么? 只是她知道,不过是因为他们觉得二婶配不上二叔罢了。 因此秦怀玉伸手抱了抱秦红鸢,轻声安慰道:“二婶无愧于心,是他们的不好。但是二婶的好,你是知道的不是嘛?怀川虽然,但他也知道。有你们姐弟心疼二婶,想来二婶心里的满足的。” 闻言,秦红鸢的声音依旧带着鼻音,呢喃道:“可是我不满足。” 她甚至都不想嫁人了,若是嫁人之后面临这样的情形,秦红瑶觉得自己一定没有这么好的忍耐力的,哪怕是为了孩子也不信。 就是这样,她才更心疼母亲。 秦红瑶闷闷道:“大姐姐,我真羡慕你。” 别的不说,单说大伯父对大伯母的心,就让她羡慕极了。 虽说大伯父也有妾侍,可是他对大伯母是真好,那王姨娘也不敢对大伯母不敬。 要是父亲对母亲有一分的尊敬,白凝儿也不敢攒挫是非了吧? 说到底,这后宅里的女人,不都是看着夫君的脸色,才决定了对别人的态度么。 见她这神情,秦怀玉一时有些叹息,轻声道:“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二婶对你那么好,你若是这么说,岂不是伤了她的心?” 前世里,她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今生不过是在亡羊补牢,步步走的心翼翼。 秦怀玉故意转移话题,又道:“好了好了,今儿个厨房做芙蓉蟹斗,我让她们做了给你带回去,也给二婶尝尝可好?” 秦红瑶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听得这话,便也勉强撑起一抹笑容,点头道:“多谢大姐姐。” 见她的模样,秦怀玉有些若有所思。她不能自己插手二房的事情,不过,就凭着二婶母女对自己的好,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自己便会多看顾一些秦红瑶。 不为别的,只为这丫头值得。 而且二叔那,或许添些乱子,会让他意识到二婶的重要性? 秦怀玉暗自思索着,面上倒是不动声色。 等到丫鬟将饭菜做好了送来之后,秦怀玉又陪着秦红瑶说了一会儿话,便让她先行回去了。 倒不是秦怀玉不愿意留着秦红瑶在此,只是她如今日日要去张成林那里,若是晚了,怕是那老头子又要跳脚的。 因此,等到秦红瑶走了之后,秦怀玉便换了衣服,轻装简行的去了城外。 她这些时日要天天过去,索性在外面养了一匹马,就在平原侯府不远处的院儿里。那本就是她们家的产业,此时闲置着,用来安置马匹再合适不过。 “驾——” 马儿年轻健壮,一路骑行,没多久便到了目的地。如今的草庐在她的修整之下,已然焕然一新,再也瞧不出前些时日那些颓废的模样来。 宁安远远地听到马蹄声响便过来开门,见果然是她,顿时便笑着打招呼:“秦姐姐,你来啦。” 秦怀玉笑着点头,翻身下马,将马儿栓到了门外,一面将自己带来的食盒递到他的手里。 除却早先两日张成林的刁难之外,这些时日她过来,都是带着酒楼里买的饭菜,且张成林吃的倒比往日里香的多呢。 怕是现在若是没有人提醒,他自己都忘记了曾经说过的那句“绝对不吃外面做的菜”这句话了。 “师父,吃饭了。” 等到将饭菜摆上了桌,张成林才慢悠悠的从内室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桌上的烧鸡,眼睛一亮,继而又沉下脸道:“我说丫头,你这几日可是越发的迟了。” 早先来求自己的时候,都是每日一大早便过来,现下倒好,得了治病的法子,便日日恨不得到中午才来。 虽说自己让她来也的确没什么事儿吧,但张成林就是想挑一挑刺。 闻言,秦怀玉好脾气的解释道:“师父,都是我的错,家中繁杂事情实在恼人,耽误了过来,请您恕罪。” 见她态度好,张成林这才哼了一声道:“罢了,今日就原谅你了。” 他说到这里,径自走过去便要抓鸡腿,可还没碰到,就先被宁安直接拍手打了过去:“洗手!” 张成林怪叫了一声,笑骂道:“你个兔崽子,管老子怎么管的这么严?” 宁安懒得理他,直接伸手将那一盘烧鸡抱在怀里,格外嫌弃道:“你要不洗手,今儿就别吃了!” 这老头子,每次都不洗手,亏得直接还是个大夫,自己都荤素不忌,也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是不是瞎,居然还对他趋之若鹜! “嘿,你这个” 张成林指了指他,到底是没能抵过这子凶巴巴的眼神,叹了口气,慢悠悠的朝着房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叹息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哟。可怜我个糟老头子,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被个毛孩子欺负。惨哟” 那声音到最后还拖着尾腔,听起来倒是有那么几分凄凄惨惨的意味。 只可惜这些时日的相处,秦怀玉已经知道张成林的脾气,此刻只觉得他像个孩子一样的幼稚。 至于宁安,早就对他的话免疫,将烧鸡放回桌子上,一面笑道:“秦姐姐,你快坐下来吃饭吧。” 这变脸之快,令人咂舌。 正文 第49章 汤头歌 这一顿饭吃的风卷残云,等到酒足饭饱之后,张成林便开始日常的指使秦怀玉去整理药架上的各种草药了。 不过,与其说是指使她干活,倒不如说是借机在教她东西。 虽然张成林的态度依然是挑三拣四的嫌弃自己,可秦怀玉就是感觉到了对方的善意。 现在在张成林的日常嫌弃之下,她不但会学着分拣药材,就连简单一些的药材药效也都知道了一些。 甚至于,连“麻黄汤中用桂枝,杏仁甘草四般施”这样的汤头歌,也在宁安的念叨之中,记住了一些。 虽说现在对于这些东西,她还是处在一知半解的状态之中,但是比起来先前完全的门外汉,已然进步许多了。 所以现下被张成林的指使之下,秦怀玉心情格外愉悦的便去继续整理药材了。 在她整理药材的时候,张成林从房中可以清晰的听到秦怀玉在唱歌。 至于歌谣的内容嘛,自然是——华盖麻杏紫苏子,茯苓陈草桑白皮 听得她哼唱的内容,张成林忍不住便向上勾起了一抹笑容来。 只是他才笑了一下,无意中回头就看到了宁安那臭子在看热闹,张成林顿时便横眉冷对,指着他道:“臭子,愣着做什么,一起干活儿去!” 宁安被赶了出去,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便跑去找秦怀玉了。 不多时,便听得他笑眯眯的声音响起:“秦姐姐,我来帮你呀!” 在宁安的帮忙下,秦怀玉很快便将药材分拣完,且在分拣的时候,又跟着他学了一首汤头歌。 等到他们将一切都整理好之后,秦怀玉又将厨房跟院子收拾了一遍,看着院子里整洁许多之后,她满意的弯起了笑容。 “师父,您看这样行了么?” 今儿个的阳光很好,这会儿日光晒在身上倒是有些暖意。张成林身上盖着毯子坐在窗口处晒太阳,听着她隔着窗户跟自己问话,往外随意的喵了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又扔给她一本破破烂烂的书,道:“背这个。” 用张成林的话来说,那就是:“连基本的东西都不懂,怎么给老头子我打下手?” 可秦怀玉却知道,这分明是张成林想要教自己东西,却偏要用不那么好听的话来说出来罢了。 只是秦怀玉却有些想不通,便是头两日的时候,张成林对她的为难都带着几分逗弄的意思,现下虽说日日的要骂一骂她,可每件事都是为自己好的。 她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只是不明白,张成林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可秦怀玉却又想不出缘由来,她先前倒是想到过顾明渊的缘由来,可张成林的反应却是淡淡:“你说那个什么王的?老头子倒是见过他,出手真大方。” 除此之外,就没说什么了。 如果按照这个话来讲,他们之间似乎也不是很熟悉。 那又是为什么呢? 秦怀玉接过书,想不通便索性丢在了一旁,认真的背了起来。 总归,张成林若是想说的话,总会告诉自己的。 这一下午,她便待在这里背书,房中烧着热水,咕嘟嘟的在火炉上沸腾着,累了便泡上一壶药茶,喝在嘴里略带苦涩的甜味儿,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旁边的宁安则是在捣药,药杵发出有节奏的声音来,让人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静谧而安逸。 眼见得日头西沉,张成林才摆了摆手,道:“把书扔一边,我来考考你。” 闻言,秦怀玉顿时乖觉的放下书,认真的听他出题。 “川乌草乌不顺犀。下一句。” 这却是前日让她背的十八反了。 秦怀玉略微一想,便应对道:“人参最怕五灵脂。” 接下来,张成林又考了她几句,不过脸色倒是越发的满意了:“不错,是个有灵性的丫头。” 终于得了他一句夸奖,秦怀玉颇有些不好意思道:“都是些浅显的东西,让师父见笑了。” 张成林点头道:“不过夸你一句,不准飘了知道么?别像宁安一样,脑子聪明为人浮躁。” 这夸一打一的,宁安顿时便不满道:“老头儿,我哪儿浮躁了?” “瞧瞧,现在还不是浮躁?捣你的药去。” 张成林鄙夷的骂了一句,又道:“去去去,把我准备的药拿过来。” 宁安微微一愣,便意识到是什么东西,认命的起身去了内室,一面还嘟嘟囔囔道:“懒死你算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便重新回来,手里还拎着一瓶白玉瓷瓶儿,递给秦怀玉道:“秦姐姐,这是老头儿给你准备的药。” 闻言,秦怀玉连忙双手接过来,带着惊喜的问道:“师父,这是给我母亲的药么?” 张成林点了点头,懒懒道:“嗯,这是新换的药方,你拿这个方子给她吃吃看效果如何,等七日之后,我再去给她把脉。” 昨日的时候,张成林给庄月兰第二次把脉,发现她的身体倒是好转了许多,症状也减轻了不少,所以便换了新的药方。 只是当时不巧,手边缺少一味名贵药材,张成林这边除却那些疑难之类的药材会自己备一些,寻常的活着太过名贵的都不会备着,因此便说等一等,待得他将药材配齐了再让她过来取药。 不过当时说的是两三日的功夫,所以秦怀玉没有想到,这药材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 此时听得张成林的话,秦怀玉再次道谢:“多谢师父,有劳您费心了。” 她跟张成林相处这段时间,也知道了张成林的脾气,像他这么懒散的人,能在一日之内将药材配齐还将药丸制作好,那的确是耗费了十二分的精神了。 听得秦怀玉郑重的道谢和话中的感激之情,张成林随意点了点头,颇为自得道:“这是昨晚上新找到的,没想到我这儿竟然有存底儿。” 那脸上,丝毫没有一点脸红的意思。 反倒是旁边的宁安无声的嘟囔了一句:“老奸巨猾。” 哼,什么费心,那药材分明是师兄昨晚上巴巴的送过来的! 正文 第50章 师徒互相扎心 宁安吐槽完了老头子就吐槽自家师兄,这师兄也真是的,做了好事儿居然不让姑娘知道,还让师父帮忙保密。 哎,就按照他这样追媳妇,猴年马月才能把这个漂亮的秦姐姐娶回家做娘子啊。 宁安一面捣药,一面发自内心的忧愁着,而旁边的秦怀玉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不解的抬起头来问她:“怎么了?” 这宁安看自己一眼就叹一口气,难不成是她脸上有字不成? 见状,宁安连连摆手道:“没,没事儿。” 好在秦怀玉也没有放在心上,见宁安不说,只当是孩子的烦恼不便多言,便继续坐在原地看起了手上的书。 室外寒风呼啸,室内的炭火却是熊熊燃烧着,将这狭的草庐之内烘托的温暖如春。 冬日的天黑的早,张成林倒是也不多留她,眼见得时候不早,便催促她离开了。 秦怀玉还有些不舍那些医书,她正看到兴头上,奈何张成林从不准她将医书带回去看,所以秦怀玉只能忍着那些念头,起身笑着行了礼,寒暄了两句便离开了。 此时已然是夕阳西下,未曾融化开来的雪地里折射出道道光芒,将这归去的路途也映衬的多了几分意境来。 秦怀玉心情甚好的踏上了归途,丝毫不知道此时的草庐里,有个老头子正在吹胡子瞪眼。 “我说你这个臭子,到底能不能行了,就你这个追媳妇的法子,等到死也追不上那秦家姑娘吧?” 等到秦怀玉一走,张成林就将那藏在暗处的顾明渊给揪了出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盯着他。 这个臭子,自从秦怀玉来自己这个草庐之后,十天里面得有八天他能在某个角落发现顾明渊隐藏的身形。 亏得那秦家丫头对这边的地形不熟,根本就没有发现顾明渊,不然的话怕还是以为是什么跟踪狂呢! 顾明渊懒得理会眼前这个暴躁的老头,只是鄙夷道:“方才您老人家不还居功居的很开心么,这会儿知道教训人了?” 听得这毫不客气的话,张成林越发的吹胡子瞪眼,龇牙咧嘴道:“嘿我说你个臭子,不是你自己说的么,什么‘不能挟恩相要’,怎么,现在又嫌弃老头子占了你的功德了?真有本事,你现在跑她面前去,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你牵线搭桥,求的老头子才帮她的?” 他这些时日的相处,也算是看出来了,秦怀玉那丫头看着冷漠,但其实内里是个好的,至少配他这个徒弟倒是登对的很。 只可惜,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性情太墨迹,他这胡子头发都愁掉了一大把,人家却丝毫都不着急。 真的是,气死自己这个老头子了! 听得张成林这话,顾明渊倒是淡然的多:“本王说错了么,挟恩相要算什么本事?” 他想要的,是两个人倾心以对,而不是让她觉得欠了自己,所以要用身体来报答。 顾明渊从不屑做卑鄙人,更不屑于做这等事情。 而且,现在他跟秦怀玉不是相处的挺好的么,就算她不知道张成林是自己的师父,可依旧跟自己做了朋友。还能在一起没事儿手谈一局,比起来月余之前她还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模样,难道不是进步神速么? 再者说了 “你懂什么?” 这四个字,虽然顾明渊没有明说,可张成林却懂了。 这个臭子,是在嘲讽自己! “你!我告诉你,你再拿这个眼神看老子,老子扣了你的眼!” 张成林指了指顾明渊,想要骂,到底是哼了一声,又加了一句:“老子跟你一样的,我也是,也是不想挟恩相要!” 不然的话,她年轻时候就成了他的人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然而,对于张成林的话,顾明渊却压根没有听下去的欲望,甚至连敷衍都懒得,只是道:“天色晚了,本王先走了。” 这外面眼见得就天黑了,秦怀玉一个姑娘骑马在路上,他总觉得会不安全,还是去护送着的好。 眼见得顾明渊就这么轻飘飘的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张成林越发的吹胡子瞪眼,气得几乎跳脚。 反倒是旁边的宁安大人似的安慰他:“师父别跟师兄一般见识,不光是您追不上未来师娘,他现在不也是没追上么?” 只是这话更不像安慰了,张成林想要说什么,余光又瞧见了角落里那一坛坛被大徒弟孝敬来c还未开封的女儿红,越发觉得心肝脾肺肾都跟着一块疼了起来。 他的铃兰啊! 张成林悲愤不已,可偏偏这位不会看人脸色的徒弟还没打算放过自己。 见他进了屋想去一个人猫着,便又格外八卦的凑过来,笑嘻嘻的问道:“师父师父,你有没有发现,师兄自从跟秦姐熟悉了之后,越来越有人气儿了?” 怎么说呢,先前的师兄虽然对他也不错,可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眉眼鲜活过,更多的时候,像一个出尘的谪仙。 唔,虽说这个谪仙的嘴巴很毒。 可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他总觉得,师兄自从跟那秦家姐熟识之后,现在做事跟说话都比以前有人味儿多了! 难不成,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宁安正在胡思乱想着,迫切的想把自己的疑惑跟身边唯一能说话的师父来沟通。 奈何现下的张成林却被顾明渊勾起了伤心事,整个人正悲愤着呢,所以听到宁安的话,他想也不想的开口道:“老子可没发现他哪儿有人气,倒是发现他的畜生满满依旧如昨!” 这个白眼狼,白瞎了他这么多年对他的好,只会往他老人家的心口上捅刀子,哼! 张成林丢下这句话后,又拎着宁安的后衣领,将他直接从窗户扔了出去,指着他道:“还有你个吃里扒外的,给我在外面好好儿反省去,别过来烦我!” 烦着呢! 对于张成林这时不时的抽风,宁安早已习惯了,他稳稳地落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做了个鬼脸:“不去就不去。” 正文 第51章 王爷为何跟着我? 被戳了心的老人家什么的最难哄了,他还懒得哄呢,哼! 这厢的师徒两个正在格外幼稚的闹脾气,而那厢的顾明渊却是默默地运着轻功跟在秦怀玉的身后。 这些时日,他几乎每日都是如此,偷偷地看着她回去,确保了她的安全之后,才会回府。 虽说因此耽误了许多的公事,但顾明渊却觉得这件事情比那些公事重要的多。 更何况能够这样近乎贪婪的凝视她,正是他久远以来的梦想,如今骤然得了这个机会,自己反倒是生怕眼下是黄粱一梦。 秦怀玉并不知身后一直有人在保护着自己,只是这两日却总觉得似乎有人尾随,可每每看去,却又是空无一人。 而今夜,亦是如此。 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夜风渐大,吹到脸上带着微微的刺痛。 秦怀玉骑在马上,通身包裹的严实,只露出来一双好看的眉眼。 感受到身后那若隐若现的声音,秦怀玉锁着双眉,瞬间计上心头。 她指引着马儿故意朝着冰块上踏过去,之后在那马儿打滑的同时,做了一个坠马的动作。 几乎是在与此同时,便有一道黑影迅速的冲了过来,手掌也碰上了她的衣服。 下一刻,便见秦怀玉手中的鱼肠匕首骤然出鞘,在夜色中闪着寒芒,而她的手更是借着这男人袭来的力道,直接便拍上了他的肩。 男人被她的动作推的往后一个趔趄,而秦怀玉却已然在原地稳稳当当的站好,将鱼肠匕首抵着他,冷声问道:“你是何人,报上名” 话未说完,秦怀玉便楞在了原地。 眼前男人着一袭宝石蓝的长袍,外罩墨色的织锦披风,剑眉英挺,双眸温润,眸光点点,在这夜里倒是显出几分温度来。 正是顾明渊。 “王王爷?” 秦怀玉万万没想到跟着自己的人竟然是顾明渊,一时便有些不知所措,呐呐的问道:“您,您” “你没伤到吧?” 反而是顾明渊,比她显得要淡然的多。 闻言,秦怀玉顿时磕磕巴巴道:“没,没事。”她本就是诈他的,哪里会真的有事,就连那下坠的角度也是计算好的。 原本秦怀玉以为这身后之人对自己有恶意,所以故意卖了一个破绽,想要引得这个人动手,好借机将他擒拿下来。 只是她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跟在自己身后的人,竟然会是顾明渊。 念及此,她又连忙将手中的鱼肠匕首收了起来,一面带着几分不安道:“王爷,我方才那一掌用了力道,没有伤到您吧?” 方才她那一掌虽没有用尽全力,再加上当时她从马上下来时原本就被卸了一部分的力道,可一想到是打在这个弱不禁风的王爷身上的时候,她就觉得带出几分愧疚来。 毕竟相传这位淮安王因着出生时难产,所以身体格外的虚弱,常年更是个药罐子。 而且她曾经挨他近过,也闻到过他身上的药味儿,对此事倒是深信不疑。 现下他被自己打了这么一掌,要是打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秦怀玉胡思乱想着,顾明渊却是笑了:“无妨,本王没事。” 他说到这里,又笑着调侃道:“不过秦姐不愧是平原侯之女,当真是父英雄儿好汉,巾帼不让须眉啊。” 方才那个力道,还真是大呢。 顾明渊虽没有跟秦怀玉交过手,不过凭着她方才那干脆利落的动作,也可以知道,如果两个人正经八百的过招,自己还真的要打起几分精神来应对呢。 闻言,秦怀玉越发有些不好意思,她轻咳了一声,却又想起了一件别的事情来:“王爷,您怎么会跟着我的?” 骤然听得她问这个问题,顾明渊一时倒是有些卡了壳。他这些时日虽然暗中跟着秦怀玉,却只是想看着她安然到家,并没有想过会被她发现。 这会儿被抓了包,倒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说本王是担心你故而跟着?还是说本王只是闲来无事? 似乎不管怎么说,都会被人当成变态的吧? 顾明渊心里过了几个想法,最终哪个都没有好意思说出来,反倒是秦怀玉莫名懂了他的意思,下意识开口问道:“莫非,王爷是在保护我?” 倒不是她自恋,只是除了这个答案,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解释顾明渊现下的行为了吧。 见她一语中的,顾明渊轻咳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到底是没有骗她,点了点头。 自己猜中了答案,秦怀玉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联想起先前那几次觉得暗中有人跟踪自己的行为,便又追问道:“那,王爷之前也跟过我?” 顾明渊这次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索性硬着头皮点头道:“唔,只是碰巧。” 闻言,秦怀玉倒是笑了。 许是因为自己记忆中的顾明渊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她从未见过顾明渊现下这手足无措的尴尬模样,一时倒是觉得格外好玩,便笑眯眯的调侃道:“那不知是什么样的巧合,才能让王爷几次三番的都‘恰巧’跟着我保护我。” 眼前的女子眨眼娇俏,声音里的调侃格外明显。 因着天色暗沉,所以她的表情并看不真切,可这并不妨碍顾明渊脑补出这姑娘眼下的模样来。 不过听得她的笑声,他先前那些尴尬的情绪倒是散去了不少,索性顺着她的话笑道:“本王既是要帮忙,自然要帮到底的。这里地处偏僻,你一个姑娘家来去总归是危险,索性本王也无事,顺手而为了。” 他说这话时,又恢复了平常温文尔雅的模样。 秦怀玉心中既感激又觉得有些可惜。其实方才他的模样,倒是好玩的很。 她压着自己心中这些恶趣味,又有几分对不住顾明渊的感觉来。 毕竟,这顾明渊待人实在是太好了些,好的让她有些不安。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寻常人都不会这样费心费力的对一个才见几次面的人吧,除非这个人对他而言很重要。 正文 第52章 原是举手之劳 念及此,秦怀玉心中的不安越发的重了几分,她甚至有些自恋的想到一个可能性——顾明渊不会是对她有好感吧? 只是这个可能性才一出现,就被秦怀玉给摁了回去。 且不说别的,她不论是从长相还是性格上来说,都不是最出色的那一位。平原侯府嫡女为人傲气,这传言虽是有心人放出去的,可倒也还算是事实。 至于模样,虽说她生的是不错,可这京城中比她绝色的美人并非没有。再说,就连顾明渊自己,都生的俊雅出尘,被京中一众闺阁女子追捧呢。 她自认为还没到能迷的一个天潢贵胄对自己意乱情迷的地步——自然,如顾明珏那般人之心的,那是别有所图。 可顾明渊,不管是前世今生接触下来,那都是与顾明珏不一样的人物。 因此秦怀玉将心中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统统抛到九霄云外,最终还是将顾明渊的行为归结到了乐善好施上面来。 她敛衽行礼,端庄道谢:“原先不知王爷慷慨,今日才知劳烦您如此久,当真叫臣女愧不敢当。怀玉谢王爷屡次相助之恩。” 见她行礼,顾明渊摆手笑道:“无妨,原是举手之劳。” 只是秦怀玉却还有后话,她微微弯唇,复又道:“于您举手之劳,于怀玉便需心中铭记。不过,您也不必如此费心,臣女可以保护好自己的。” 她斟酌着自己的态度,生怕说的话重,伤到对方一片好心,便笑的落落大方,将手中鱼肠匕首出鞘,道:“王爷放心,鱼肠剑在手,再来十个泼皮无赖我也打得过。” 这匕首乃是上了兵器谱前十的鱼肠,饶是这夜色里,也闪动着寒芒。 只是姑娘娇软的话,却为这兵器的武力值打了个折扣。 顾明渊见她这模样,不由得失笑道:“是,秦姐乃是巾帼女英雄,本王自然是相信的。” 不过,他到底没有应承说今后不再送她,顿了顿,便又笑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进城吧。当心晚了,城门落锁,那才是麻烦。” 其实也不麻烦,不管是平原侯府的令牌还是淮安王的令牌,都可以轻松进城。只是眼下夜黑风凉,顾明渊打量着眼前的娇娇女,总觉得再站下去,她明日十之八九便要得风寒的。 闻言,秦怀玉才想起这一茬来,便笑道:“正是呢,是我迷糊了。” 顾明渊先前运着轻功,这会儿秦怀玉自然不好再骑着马让他跟着,只是共乘一骑也不像话,到底还是男未婚女未嫁呢。 到最后,两个人便牵着马并肩而行。 好在此处离城中已经很近了,不过行了半个时辰,城门已然遥遥在望。 与城外的黑暗不同,城门内却是灯火通明,一派热闹的景象。 进城之后没多久,顾明渊便跟秦怀玉分别了。 过了长安大道,二人一左一右分开,各自回了自己的府上。 对于顾明渊跟自己的分别,秦怀玉倒是有一种长出一口气的感觉。毕竟城外那段荒郊野外还可以说是淮安王的好心发作,所以送自己一程。可若是城中这等安全的地带都被人依旧护送,那便似乎有些别的意思了。 秦怀玉自认为不是花,也不需要护花使者。 不过对于顾明渊的好意,她还是再次表示了感谢。 眼见得那人的背影在人群中渐行渐远直至不见,秦怀玉的目光方才慢慢的收了回来。 原本她还有些多想,觉得顾明渊是不是对自己有些什么意思。只是这一路上见那人坦荡无波,完全以一个普通朋友跟自己交谈相处,便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这个人的确是如她所说,是一个古道热肠之人。 只是,一想到他的好,秦怀玉便有些感叹。 前世虽说接触不多,可今生这些时候的接触,却让秦怀玉可以肯定,这人可谓是高风亮节了。 这短短时日,她竟受了对方那样多的恩惠,秦怀玉感激之余,又不由得思索,该如何报答他才好。 但这种事情并非一时能想通的,这个问题,直到秦怀玉回到了平原侯府,依旧没有想出一个头绪来。 好在这件事并不急于一时,所以她想不通的时候,便决定暂且忽视掉,慢慢的考虑便好。 接下来的几日,府上倒是难得的风平浪静,一片祥和之气。 不,也或者是因着梅花宴即将到来,为了不再平添波折,所以众人都克制了自己的情绪罢了。 因着十六便是梅花宴,所以十五那各自日,秦怀玉便跟张成林打了招呼,道是后日再过来。 对此张成林自然没有异议,应了之后便让她回去了。不过临走之前,还让宁安送她一程。 自从那日秦怀玉跟顾明渊说过之后,便再也没了身后有人跟着的感觉,她在庆幸之余,又多了几分愧疚,反省自己那日是不是到底还是将话说重了。 现下见宁安要送她,秦怀玉连忙摆手笑道:“不必了,此去路途不远,再者我又骑马,宁安送完我自己回来倒是麻烦。” 再者说了,宁安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便是忽略自己前世的岁数,今生他也比自己呢。平日里她看宁安都有种看孩子的感觉,哪里肯让他送? 见秦怀玉坚持,张成林最终作罢,反倒是宁安反复叮嘱了她路上心。 听得宁安担忧的话,饶是秦怀玉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伸出手摸了摸宁安的头,温声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儿的。天冷,快进屋去吧。” 昨日才下了雪,这会儿的天气带着刺骨的寒风,叫人在外面站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受不了。 将宁安劝进了屋子,秦怀玉方才上了马,朝着城中去了。 因地上残雪堆积,所以回去的路上,秦怀玉走的比平日慢了许多,等到了府上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这还是因着她走的早,不然的话,怕是回来的路上就要看不清楚地形了。 锦书早早的便烧好了水,见她回来,先服侍着她洗了澡,待得身体回暖之后,方才让锦诗把膳食端了进来。 正文 第53章 穿衣心机 房中换了新的香料,那是张成林特意给她配的,当时她无意中说了一句自己睡眠不大好,张成林当时没有说什么,只是等到回去的时候,便递给了她一包香料,说是放在香龛里,睡觉的时候燃一些,可起到宁心安神的作用。 秦怀玉用了之后果然睡眠好了许多,现下她闻着这淡淡的香味儿,越发觉得昏昏欲睡了起来。 等到锦书将饭菜都摆上了桌,进来伺候主子穿衣的时候,就见她已然趴在浴桶边睡着了。 见状,锦书悄声唤醒了她,伺候着一脸困倦的秦怀玉用了晚膳,便服侍她上床休息了。 这一夜,秦怀玉睡得格外好。 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然是翌日清晨了。 冬日的晨起,有细碎的日光洒落进来,隔着纱帐可隐隐约约的看到外面的暖意。 室内的炭火十足,混合着这日光,倒是给人一种初春的错觉。 秦怀玉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觉得这些时日的疲惫都在昨夜里的好梦中消失殆尽。 门外的锦书听到房中的声响,顿时敲了敲门,轻声问道:“主子可是要起了?” 得了她的回应之后,锦书便推门进来,伺候着她穿衣了。 今日是十一月十六,正是长公主设下梅花宴的日子,所以昨儿个秦老夫人便让人传了话,说是让她们都去宁安堂吃早膳。只是众人都明白,语气说是过去吃早膳,不如说是秦老夫人怕她们在梅花宴上出了差错,所以提前叫过去交代一番罢了。 等到收拾妥当之后,秦怀玉便带着丫鬟去了宁安堂。 宁安堂里的人来的齐整,相比之下,她竟是最后一个到的。 “给祖母请安。” 见秦怀玉来,秦老夫人睨了她一眼,神情便有些不满,只是到底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了,一面吩咐丫鬟们开放。 在等着吃饭的途中,秦怀玉打量了一眼房中众人,见她们的穿着倒是都用了心的。 刘月娘自不必说,她生的明艳,又一向喜欢穿眼色鲜艳的衣裙,今日一套大红的织锦衣裙,更衬的她的五官明媚了几分,更衬出通身富贵来。 旁边的王婉清则是做的平日的打扮,她生的温和,不说话时自有一种空谷幽兰的感觉,今日穿了一套浅紫的罗裙,倒是更显得温婉可人。 至于这几个姐妹,更是各有特色。 环肥燕瘦温婉明艳,每一个都是精心养出的花儿,正是最好的年华,瞧着便叫人觉得心情好。 不过 秦怀玉垂眸,笑的有些讥讽。 虽说爹爹对秦红鸢母女两个并不上心,可一则母亲从未苛待过二人,二则秦老夫人还时不时的给一些体己,这秦红鸢如何就沦落到穿这些的地步了? 今日的秦红鸢,打扮不算出挑,虽是穿着簇新的衣裙,可那布料却并非上品,至于那头上戴着的首饰,乍一眼看过去金碧辉煌的,只是却是华而不实。 这些首饰不是别的,正是前些时日她随便送过去的。 平日里秦红鸢那里的首饰比这好的多了去了,所以秦怀玉送过去只不过是为了全了面子上的名义,谁承想她竟然戴到头上来了。 这是预备给自己做脸呢? 秦怀玉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淡然至极。 不管秦红鸢今日里打的什么主意,可她本就是庶女,今日的打扮纵然比平日里差上几分,可比起来别人家的庶女,未必就会差到哪儿去。 凭她想打什么主意,都不会有人说她被苛待了吧? 既是想作妖,那就做吧,她倒要看看这二人又想如何。 想到这里,秦怀玉便收回了目光,再不看这惺惺作态的母女二人。 不多时,丫鬟们便将饭菜上了桌,请房中的主子们移步过去用膳。 秦老夫人当先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房中神情各异的晚辈们,当先去了花厅。之后的媳妇跟孙女儿们便也都忙忙的跟了过去。 宁安堂这的饭菜是府上的大厨房做的,用料倒是讲究,只是味道却比不上秦怀玉的厨房。不过来这儿坐着任谁也吃不好,秦怀玉只是拿起筷子象征性的吃了一点,便口喝着粥。 等到吃完饭之后,秦老夫人果然交代了半日,眼见得日上三竿,这才淡淡道:“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们且出发吧。记得我的话,不可错了规矩。尤其是你。” 最后这一句,却是说的刘月娘。 今日是刘月娘带着府上的姐们前去赴宴,秦老夫人嫌弃她的出身不好,今日不知交代了多少遍了,现下临走时,还要带着警告的告诫了一遍。 刘月娘对于婆婆这挑刺的行为早就淡漠了,因此只垂首应了,面上瞧不出半分的不耐烦来。 等到秦老夫人说完了她,又交代王婉清。今日王婉清也在随行之列,只是她一个妾侍,去了怕也是不大扎眼,不过是博一个眼熟罢了。 王婉清答应的诚心,一旁的张金桂却是忍不住暗中撇嘴。往年去梅花宴,都是大嫂带着孩子们去的,倒是一次也没见过秦老夫人这样大的阵仗。 不过说起来也是,毕竟大嫂是真正的名门之后,比秦老夫人的母家宁远伯府要强的多,秦老夫人能出错,大嫂都不会出错。再者府上又是大哥承袭爵位,她哪儿敢在人家面前摆谱? 张金桂笑的嘲讽,不过因着位置偏僻,所以秦老夫人并没有发现。 等到秦老夫人终于教训够了之后,方才挥手让她们走了,而张金桂也跟了出来。 “二嫂,红菲这丫头向来是个胆的,今日还得劳烦您多多照应了。” 她跟刘月娘平日里不大能相处的来,可现下没办法,带着闺女出门的是二嫂,她只能好生的拜托人家。 刘月娘虽说看不惯张金桂,不过也不至于下作到去给一个孩子使绊子,因此便含笑应了。 张金桂得了她的话,又笑着去嘱咐秦怀玉,连声请她看顾一下妹妹。 秦怀玉自然的点头应了,不过却也没将话说的满,只淡淡笑道:“三婶放心便是,我是大姐,自然会看顾着妹妹们的。” 正文 第54章 劳烦二夫人指点了 见她们都给了准话,张金桂心里踏实了几分,便又回头嘱咐女儿去了。 这期间,她压根没想起跟王婉清说话。或者说,在她看来,一个妾侍,哪里值得自己去千叮咛万嘱咐的?也就是大嫂二嫂心肠好拿不起来事儿,不然那些妾侍落到她的手里,哪能翻的出浪花来? 张金桂心中隐隐的带着不屑,看了一眼正在嘱咐自己女儿的两位妾,对于两位嫂子越发的心中鄙夷起来。 虽说张金桂没说什么,可对于她的心思,王婉清却是了然几分的,虽然心中有几分火气,她也知道今日的场合,便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行礼道:“今日要多劳烦二夫人指点了。” 她是以妾侍的身份跟着前去的,说到底,还是矮人一截的。 刘月娘对王婉清有种天然的不对付,大抵是因为白凝儿的缘故,她总觉得这种温柔美人的背后都带着刀子,随时预备着捅自己的。 所以她只敷衍一笑,算作是回应。 好在王婉清也不多纠缠,跟她提前道了谢之后,便柔声喊着秦红鸢上了马车。 见她过去,刘月娘随意打量了一眼秦红鸢,继而便微微蹙眉。先前她倒是没有留意秦红鸢,这会儿认真看过去,才发现这个二侄女儿穿的似乎有些寒酸? 不说别的,单说那一套罗裙,便是秦红淼都比她穿的要好一些。 更不论说那首饰了,刘月娘自便是玉器堆里长大的,只一眼便知道价值几何。不过虽说便宜了些,却没有到寒酸的地步,再加上秦红鸢本就是庶女,戴这些倒也没有什么不妥。 念及此,她便觉得是自己多想了,所以她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转而回身吩咐道:“瑶儿,淼儿,上车了。” 今日一共三辆马车,原本她打算只用两辆马车,大房一辆,二房三房共乘坐一辆。可谁知临了,几个孩子又闹起了脾气,最终只得分了三辆出来。 她带着秦红淼乘坐一辆,秦怀玉带着秦红鸢和秦红菲两个妹妹坐一辆,至于王婉清母女,则是单独乘坐了一辆。 虽说分的有些不大和规矩,好在众人都落个自在。 秦红瑶正在跟秦怀玉说着悄悄话,听得母亲的吩咐,连忙应声,跟着秦怀玉一起上了马车。 而那厢的秦红菲则在听到这一嗓子之后,也忙忙的敷衍了几句张金桂,带着笑道:“母亲放心好了,女儿都记着呢,我必然不会使性子的。” 说完这话,也由着丫鬟的搀扶上了马车。 倒不是因为她想跟秦怀玉二人坐在一起,只是其他两辆马车里坐的都是庶女,她傻了才要去呢。 晨起的忙乱很快过去,一行人上了马车,不多时便带着那些或担忧或期待的心思出发了。 原本秦红菲还对自己的决定格外满意,可等到看到车上两个人的穿着之后,便觉得有些妒忌了起来。 先前在宁安堂,因着人多,她们二人还不扎眼,可现下马车内只有秦怀玉她们姐妹三人,便显出秦怀玉跟秦红瑶的特殊来。 二人身上今日都穿了蛟珠纱制成的衣裙,外罩雪色的织锦披风,上绣着梅花点点,头上首饰不多,一望便知不是凡品。更遑论那手腕上还套着白玉镯子,通透又圆润,映的那手腕皓皓,肤如凝脂。 反观自己,同样是嫡女,穿着原本还能瞧得过眼,可现下跟这二人一比对,竟然显出几分寒酸来了。 秦红菲觉得自己心里的酸水儿咕嘟嘟的往外冒,几乎都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若不是来之前张金桂千叮咛万嘱咐,怕是这会儿秦红菲真有跳车回去的念头。 不过这个念头,她也只敢想一想,真让她回去,秦红菲也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马车一路辚辚而行,秦怀玉原本就不是多话的性子,再加上昨儿个好不容易从张成林那里磨了一本医书回来,这会儿正看得入迷。 秦红菲心中冒着酸水儿,自然也不乐意开口,这可憋坏了秦红瑶。 她原本就是好玩好动的年纪,平日里自己在家中是片刻都闲不下来的,这会儿在马车上百无聊赖,见大家都不说话,她看了看二人,过段的过去缠磨秦怀玉去了。 “大姐姐,你在看什么呀?” 见秦红瑶猴儿一样的蹭了过来,秦怀玉便知道自己这医书是休想再继续看下去了。 她笑着将手中的书递了过去,道:“一本医书,你要看么?” 秦红瑶只看到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便觉得头大如斗,再听得是医书,更是将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不要不要,大姐姐,我一向不喜欢看书,您就不要为难我了。” 她说到这儿,又唯恐秦怀玉再跟自己讲书上的内容,索性便笑着问道:“我这还是头一次去梅花宴呢,你能给我讲一讲,那梅花宴好玩不好玩嘛?” 今日的秦红瑶,身着一袭蛟珠纱的衣裙,头上戴的正是那日秦怀玉送的首饰,整个人都多了几分娇憨可爱。加上她原本就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一笑起来,便越发的惹人怜爱。 秦怀玉对她的笑容毫无抵抗力,将书放在一旁,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道:“好不好玩的,等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秦红瑶本就是寻借口想跟秦怀玉聊天的,哪儿能让她一句话就给堵死了,此刻见秦怀玉脸上带笑,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顿时便凑了过来,笑眯眯道:“大姐姐,你给我讲一讲嘛,瑶儿想听你说。” 眼前的丫头笑起来像一只无暇的白兔,让秦怀玉忍不住坏心眼的想要欺负一番。不过再看她水汪汪的双眼,秦怀玉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只笑道:“好啊,你想听什么?” “唔,就是宴会上会做什么,去了之后我们要做什么?” 其实这些她大概听刘月娘说起来过一点,不过刘月娘也从未去过,所以知道的并不算全面,再加上秦红瑶年纪太,随着过去也就是凑热闹的,刘月娘便只让她老实一点就可以了。 正文 第55章 各怀心思 见秦红瑶一脸的好奇,秦怀玉想了想,道:“宴会其实很枯燥无聊,不过是一群人坐着聊天罢了。世家女子也可在公主面前展现自己的才艺,自然,若是不想展示的,公主也不会怪罪。” 她看着眼前天真单纯的秦红瑶,又加了一句:“不过你也无需担心,咱们这等人家,在公主面前展示才艺也并不是什么特别光荣的事情。去了之后,你不必出头,只以年纪推脱了便是,只要安安分分的,就足够了。” 这话秦怀玉说的真心实意,却也是两世里悟出来的道理。 前世里的时候,秦怀玉原本是听从母亲的话,在梅花宴上从不出风头,反倒是秦红鸢一舞惊为天人,让长公主好一顿夸奖。 当时母亲对此还叹息过,曾经叫来自己说过一番,大意便是,她们这样的人家,只要安稳,自有那世家贵妇上门求娶,可若是爱出风头,那便是不够稳重。 历来世家大族之内,只那不够稳重一条,便不堪为大妇。 自然,也有些人是不同的。 比如说那门庭不够的女儿家,便想要在公主的宴会上搏上一搏,若是能入了贵人的眼,说不定也可以有另外一番造化。 只是这些事情,却不是侯门之女做的来的。 前世里,庄月兰将这些话说的隐晦,秦怀玉当时还有些懵懂。等到认识顾明珏之后,她又被秦红鸢屡次劝谏,后来为了讨好顾明珏,甚至在梅花宴上跳了一出剑舞,自然也拿了当年的头筹。 梅花宴后,顾明珏对她示爱,口口声声说着是君子之礼,只是那举动却是一次比一次孟浪。 偏偏她那时春心萌动,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还越陷越深 一想到这里,秦怀玉便觉得有些阴郁。 两世为人,她终于懂得了母亲的话,现下说给秦红瑶听得时候,又何尝不是说给自己的? 秦红瑶听得懵懵懂懂,不过她最好的一点便是在大是大非上足够乖巧。 此时见秦怀玉说完之后神情郑重,便知道大姐姐是为了自己好,便格外乖巧的点头道:“大姐姐放心,瑶儿会很乖的,绝对不会乱出风头!” 这事儿母亲也提点自己了,说宴会上长公主会让世家女子展现才艺,届时她只推脱年纪,不准献丑。 秦红瑶自认为自己没什么能耐,所以早就打算不露怯。此时听了大姐姐的想法,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念头。 见她格外乖觉的点头,秦怀玉不由得好笑,心中的阴霾也被驱散了几分,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乖丫头。” 虽说秦红瑶还,今年才十三岁,可转过年也就是十四的大姑娘了。这次梅花宴上,只要不出差错,过了年之后,想来便也会有人上门提亲了。 毕竟,按照这时日推算下来,父亲也快该回来了。 前世里的时候,父亲在边疆大获全胜,回来之后没多久,便被封为了镇国公。今生如果不出差错的话,等到父亲回来之后,这平原侯府就会改名成镇国公府了。 平原侯府未曾分家,三房兄弟便是一家。只要家中的女孩们规矩不错,日后这说亲的门楣便是只高不低,便是如同三房的秦红菲,纵然父亲怂了一些,可那说亲的人家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秦红瑶倒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她虽然爱撒娇,却分得清楚是非,见秦怀玉表扬自己,便拿头蹭了蹭她的手,撒娇道:“姐姐放心,瑶儿绝对会乖乖的,不给您添乱。” 她虽然天真娇憨,却不是没规矩的丫头。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越发觉得心中柔软,笑着道:“是,咱们瑶儿最是有规矩的。” “那是因为姐姐珠玉在前呐。” 秦红瑶说到这里,又带着几分八卦的心思,压低了声音问道:“是了,姐姐,我听她们说,这梅花宴似乎会有妇人相看世家女?” 听得这话,秦怀玉眉头一皱,刚想问是谁这么没规矩跟她说这些有的没的,就听得秦红瑶继续带着狡黠的笑意,问道:“姐姐这样德才兼备,又是家中长女,这次梅花宴后,提亲的人怕是要踏破门槛吧?” 秦怀玉自然听得出秦红瑶的促狭,登时便笑着拍了她一下,嗔道:“刚说你规矩好,这就开始胡闹了。不害臊的丫头,提亲这事儿也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可以说的?” 闻言,秦红瑶顿时红了脸,笑的求饶道:“好姐姐,我再也不说了。” 秦怀玉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头,心中却是不由得暗自思索。其实,以她的年纪,早就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西楚国的女子,十五岁及笄。但世家大族的姑娘,十二三岁就有人上门提亲。定下婚事后,及笄至多一年便会出嫁。 只是父兄出征那一年,秦怀玉才十二岁。这三年来,不是没有世家上门来给自己提亲,但母亲一向尊重父亲的意见,自然不肯在夫君不在的情况下,就定下来女儿的亲事。这些年来,母亲不知为此拒绝了多少家的世家贵族们。 就这样,秦怀玉的婚事一拖三年,拖到了现在。 不过,这次爹爹回来之后,她的亲事应该就会被提上日程了。 前世里的时候,顾明珏在梅花宴上跟她表白。那时先有救命之恩,后有他为母周旋之事,所以秦怀玉芳心暗动,将一颗心都许给了他。 后来因要守母丧,所以秦怀玉好几年后才出嫁。而这其间,顾明珏也为她守着,言明非秦家嫡女不娶。 她感念这人的一片痴心,连爹爹也被他打动,同意了这么婚事。在她十八岁那年,由皇帝赐婚,为顾明珏正妃。 前世里,谁人提起秦怀玉来,不都要妒忌的说一声好命,世家女子们皆觉得她攀上了高枝,就连她自己也沉迷其中,倾尽了秦家的一切,谁知却扶持了一个白眼狼。 秦怀玉垂眸,掩下了眸子中的冷意。 前世傻过就够了,今生她再不会重蹈覆辙了。 正文 第56章 成武侯夫人 她那好妹妹不是跟顾明珏二人情深义重么,那么今生,她就当一个红娘,将二人好生撮合在一起好了。 毕竟,她可是最体贴的长姐呢! 秦红瑶开了一个不大不的玩笑,便有些不好意思再跟姐姐说话。 反倒是一旁的秦红菲,看着秦怀玉若有所思的目光,心中有些愤怒。 这二人的话,她听得真真切切,可听得越清楚,就越觉得生气。 别以为自己听不出来,什么安分一些之类的话,不就是在影射自己呢么! 原本听到秦怀玉谈及梅花宴的经验,她还竖起耳朵听得认真,满心满眼的想要从秦怀玉这里得到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东西,谁曾想,大姐说了半日,竟然说了一堆废话! 什么叫做不能出头,要安安分分? 别以为她不知道,去年的时候,秦红鸢在梅花宴上一曲飞天舞,不但得了长公主的夸赞,甚至还得了皇室子弟的赞扬呢。 还有这秦红瑶,简直是个蠢货,这样的话,她居然也相信,还一脸鸡啄米的点头点的殷勤,真是蠢的没救了! 还好她早早的让母亲给打听了消息,知道这梅花宴上去的都是世家贵妇,只要自己在梅花宴上能够一鸣惊人,届时不但长公主会注意到自己,那些贵妇们也会注意到自己的优秀。若是能够得了她们的青眼,难道还愁没有一门好亲事么? 一想到这里,秦红菲便觉得心中无限的火热。 至于秦怀玉的这话,傻子才会相信呢,总之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她今年已经十三了,若是自己不争取机会,还能有谁给自己争取? 还好,母亲跟她都早有准备,这个梅花宴,她一定要一战成名! 很显然,有这个想法的,不止是秦红菲一人。 后面那辆马车之中,王婉清也正在声的叮嘱着秦红鸢:“今日梅花宴,你切不可大意,户部尚书家的长女今年满十三,也要参加梅花宴,她一向素有才女之名。你心应对,不可被她比下去,更不可结仇。” 闻言,秦红鸢一脸的志在必得,点头道:“母亲放心,自我参加梅花宴起,这才女的名声便一直在我头上,今年也不会例外。” 这是她唯一的骄傲。这梅花宴上,出挑的世家嫡女不多,偏叫她一个庶女出了风头,且还被长公主表扬过,可谓是风头一时无两。 就连顾明珏,也是因着去年在梅花宴上,自己一支凤舞九天,才让他注意到自己的。 如今她跟顾明珏情投意合,便是为了他,也必然不能再落了下风。 见女儿一脸的从容,王婉清也觉得很是骄傲,这是她的女儿,被自己养成了一只凤凰,虽为庶女的身份,日后却必然比谁都尊贵! 她伸出手来,替秦红鸢整了整发钗,一面温声道:“娘相信你,我的鸢姐儿一向是最优秀的。你只需要让众人看到你的优秀便可,至于其他的事情,娘都会帮你去做。” 今日的梅花宴,她不止要让在场之人看到女儿的优秀,更要让人看到秦怀玉的骄纵跋扈。让人看一看,这位平原侯府的嫡女,是多么的傲气且目中无人。 家中女孩的名声连在一起,为了她的鸢姐儿,她只能放秦怀玉一码,让她的名声稍微被破坏一点。等到她的鸢姐儿顺利出嫁之后,她还有后招慢慢来呢! 相较于那两辆马车上的各怀心思,刘月娘这辆马车上倒是相安无事。她是嫡母,平日里就算是被人气红了脸,那也是白凝儿在前面冲锋陷阵,轮不到秦红淼做什么。 再者秦红淼一向是秦宣的心头肉,刘月娘又懒得跟孩子计较,所以在马车上的时候,二人倒是相安无事。 平原侯府在内城,可距离长公主府还有一段的距离。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之后,方才到了长公主府的侧门口。 马车停下之后,便有丫鬟上前,将主子们心翼翼的搀扶了下来,而门口等候着的侍者们也都迎了上来,笑着行了礼,预备着将人接进府中。 谁知好巧不巧,刘月娘她们才下了车,还未整理好仪容,就见另外一辆马车也在侧门前站定。 都不必等车内人出来,单看那车前昭示身份的灯笼,刘月娘便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 是成武侯府的马车。 而现今的成武侯夫人,便是那个嫁过去之后一连生了三子一女,坐稳了正室之位的秦悦。 身为秦老夫人的,刘月娘嫁过来的时候,秦悦还未出嫁,当时的刘月娘年纪,脾气也火爆,跟秦悦倒是结结实实的有过几次摩擦。这二人一向不大对付,但自从秦悦出嫁之后,再相见的场合,几乎都有大嫂从中说和,所以二人之后的摩擦,大多数也都是秦悦点到即止的攻击自己。 今日大嫂不在,刘月娘又带了五个孩子,最大的愿望便是离这位姑远一些,谁知这冤家路窄,竟然在门口就撞到了一起。 刘月娘心中叹了口气,就见那车帘一挑,旋即便有丫鬟将车上的人搀扶了下来,正是秦悦跟她的女儿赵婧。 秦怀玉显然也看到了姑姑跟她的女儿,此时见二婶有些发愣,便走过去,不着痕迹的推了一下她。 刘月娘瞬间回神,将那些不悦收敛起来,带出了客套的笑容来。 “成武侯夫人安好。” 虽说她是秦悦的二嫂,可在外面,对方的品阶却是高于自己的,而且刘月娘十分肯定,秦悦必然不打算跟自己客套。 果然,等到她行了礼之后,秦悦这才笑着掩嘴道:“二嫂这么客气做什么,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些虚礼。” 只是那手却并没有扶刘月娘,只是任由她行足了礼节。 有刘月娘在前,其他人自然也都没有含糊,互相见礼之后,才由着嬷嬷们将她们一行人带进了公主府。 对于刘月娘,秦悦一向是不喜欢的,一个皇商之女罢了,也配得上自己的二哥? 正文 第57章 被宠坏的赵婧 所以哪怕早就知道今年会是刘月娘带着孩子们前来,她也依旧装作不知道,只是笑着问道:“今年怎么是二嫂前来了?” 听得这话,刘月娘心中一滞,面上则是笑道:“大嫂身子不适,母亲便让我带着孩子们过来。我一向不大懂这些,今日还需夫人多多指点了。” 见她说话锋芒都遮掩,秦悦觉得舒坦不已,淡淡笑道:“哪里就是指点了,若是做的不妥的,我告诉你便是了。” 听得这话,刘月娘但笑不语,心里却是压着火气。这个姑一向是个脾气不好的,在闺中便如此,如今更是猖狂的很了。只是这样的场合下,她便是顾忌着孩子,也不能任由自己胡来。 只是心里到底是有些憋闷。 相较于前面这隐形的硝烟,后面的赵婧的鄙夷则是如同实质了。 “我大舅母身体天天病恹恹的,你还穿这么花里胡哨,也太不孝顺了吧!” 从时候开始,赵婧跟秦怀玉就互相不对付,见面都要掐一架的。更遑论今日秦怀玉又穿的这般出挑,让赵婧见到她穿着的那一刻就起了火气。 二人走在一起,分明都是侯府嫡女,可偏偏自己瞧着就比她差了一大截,这然赵婧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因此她一开口,便味十足。 若是以前,听到这话秦怀玉还会跟赵婧掐上一掐,可她现在前世今生活了两世,自诩年纪大,懒得跟丫头斗嘴,便直接淡淡道:“彩衣娱亲罢了,为博高堂一笑,有何不可。” 一句话便将赵婧堵了回去,偏还叫她无话可说。 赵婧闻言,顿时噎了一噎,继而哼了一声道:“彩衣娱亲,我看你分明就是自己爱打扮。” 秦怀玉依旧不动怒,嘴上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道:“表妹说的倒也是,都是如花的年纪,自然该好好儿装扮才是。今日表妹穿的也甚是好看呢。” 说起来,这赵婧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坏心眼,不过是被宠坏罢了。 当初秦悦嫁到成武侯府时,老成武侯还未去世,她为世子妃,世子又有通房,日子过得也不大顺遂。可秦悦的肚子争气,嫁过去的第二年便生了龙凤胎,还被过路的道士掐算出是祥瑞。 所以,哪怕这之后秦悦又连着生了两个儿子,都不及对这一对龙凤胎的宠爱多。 而赵婧不止是龙凤胎之一,更是秦悦唯一的女儿,所以自幼便被宠在掌心,要星星不给月亮,被养的刁蛮任性。 加上这丫头攀比心重一些,所以见到秦怀玉便会掐架,两个人吵嘴已经成了习惯了。 但要说这姑娘真的对自己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那倒是从未有过。 唯有一件——她痴迷顾明珏,已经到了入魔的程度。 只可惜,顾明珏此人颇有心机,对这位高堂没有实权的成武侯嫡姐一点兴趣都没有,哪怕后来她自荐枕席,得到的都是一顿嘲讽。 但即便如此,赵婧也没有放弃对顾明珏的追求。 可她能容忍这姑娘的痴心,秦红鸢却不能。前世她死之后,秦红鸢做了皇后,对于胆敢觊觎顾明珏的人,秦红鸢几乎都没有放过。这里面首当其中被虐杀的,便是赵婧。 一想到前世里赵婧的死因,秦怀玉便不由得叹了口气,更懒得跟这丫头计较了。 说到底,她二人到底没什么深仇大恨,若是有必要时,她也愿意拉这姑娘一把。 听到秦怀玉夸奖自己时,赵婧瞬间便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她问道:“秦怀玉,你今儿吃错药了吧?” 往日里的时候,秦怀玉这时候早跟自己吵起来了,怎么今日她非但不生气,还夸赞自己? 见赵婧这眼神,秦怀玉不由得失笑,反问道:“我无病无灾,为何要吃药?” 赵婧被她这话说的哑口无言,结结巴巴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有病呢。” 秦红鸢在一旁看了许久,这会儿见赵婧落了下风,便站出来温声道:“表妹,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大姐姐呢。再者今日是梅花宴,到底在外面,还是顾着规矩的好。” 只可惜,对于秦红鸢,赵婧是一向不放在眼里的。 听得她出来打圆场,赵婧顿时冷笑道:“跟你有什么关系?一个庶女,也敢来指点我?” 她会跟秦怀玉吵起来,那是因为二人身份相当,可这秦红鸢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妾生的罢了,也配在她这里说话? 不得不说,因着时候家中姨娘对自己的表里不一,让赵婧简直恶心透了这些姨娘跟她们的孩子。 所以连带着面对别人家姨娘和庶女的时候,赵婧也依旧没有好脸色。 哪怕这人是她的亲戚。 她这话一出口,秦红鸢的笑容顿时一僵,她没有想到,赵婧会这么拂自己的面子。 只是这是在公主府,所以秦红鸢的理智还在,她强撑着笑容道:“表妹莫要耍孩子脾气了,咱们这可不比在家中呢。大姐姐,您是长姐,也该让着些妹妹才是呀。” 眼见得她将火移到自己这里来,秦怀玉只是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却并没有说话。 反倒是赵婧,直接便嗤了一声,眉眼中满是不屑。 这一下,便是秦红鸢,也有些脸上挂不住了。 “婧儿,不得无礼,怎么跟姐姐们说话呢?” 秦悦虽然走在前面,可因着离得并不远,所以身后的对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回头的时候,就看到王婉清那快要维持不住的笑容,和秦红鸢几乎要哭出来的模样。 她心中有些不满,面上却是斥责了赵婧。 见女儿被排挤,王婉清心里不是滋味儿,可此时听得秦悦开口,却只能上前两步,笑着打圆场道:“好了,都是孩子玩笑话,有什么无礼不无礼的。” 闻言,秦悦骄矜点头,继而又道:“母亲说过你多少遍了,再这般顽皮,就让嬷嬷好好的管管你,到时候可谁求情都不管用的。” 倒不是她想训斥自己的女儿,只是为了母亲,她也不能让王婉清母女太过下不来台了。 正文 第58章 长公主 毕竟,母亲的想法她是知道的。 这些年来,母亲一直都不喜欢大嫂,暗中更是扶持着王婉清跟大嫂争斗。 这件事情,秦悦倒是没什么可说的,毕竟家中妻妾若是一心了,那就该跟长辈玩猫腻了。所以平原侯府闹腾一点,没什么关系。 可母亲糊涂就糊涂在,她居然不止是想让家中内斗,居然还想扶持王婉清上位。 这就荒唐且过分了。 对于王婉清,秦悦是一直都看不上的。别的不说,一个伯府的庶女,还想当平原侯府的正妻?别说大嫂没死呢,就算是大嫂死了,也轮不到她来做。 偏偏母亲糊涂,这王婉清也认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这些年来,竟一直做着这不切实际的梦,将家中搅扰的一团糟。 秦悦心中鄙夷,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假意训斥了几句女儿,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来,又回身看向两位侄女儿道:“这丫头被我惯坏了,没个规矩,你们莫要跟她一般见识。等回去之后,姑母就替你们收拾她。” 这话不过是为了全场面罢了,秦怀玉哪里会信,不过面上依旧乖巧的笑道:“表妹天真可爱,姑母莫要苛责才是。” 一旁的秦红鸢则是笑着称:“表妹很好,只是玩闹。”但那双掐着自己的手,却是在隐隐作痛的。 听得她二人的话,秦悦冲着秦怀玉温柔一笑,道:“姑母知道你们一向懂事儿。” 能在成武侯府站稳脚跟,秦悦不糊涂,知道该讨好谁。至少这个长兄心尖尖上的女儿,她是不能得罪的。 至于女儿算了,孩子的打闹,一向不值得放在眼里,大一点便好了。 秦悦抱着这个想法,宽慰了两句之后,便又看向王婉清,淡淡的笑道:“今日你也来了,往日倒是难得见你出来。” 闻言,王婉清脸上带笑,声音依旧温柔:“嗯,老夫人慈悲,让妾身出来见见世面。” 论起来,她还是秦悦的表姐呢,只是一个庶表姐而已,秦悦如何放在心上?所以哪怕自己未出阁时,母亲三番两次的将王婉清接过来,她也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只是现下到底在外面,再加上母亲那些糊涂心思,到底是让秦悦给了她几分面子。 几人边走边寒暄,不过片刻,就见那宴会的园子已经到了。 园子名为姝色苑,内中集结了双色的梅花,进去之后扑鼻香气不断,随风吹落梅花点点,人走在其中,恍若仙境一般。 而这院子的正中央,则是建造了一座暖阁,内中通着地龙,可谓是温暖如春。而这暖阁的四周则是镶嵌着造价昂贵的玻璃,透明的仿若无物,人坐在其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一切,就像是人在花中一般。 嬷嬷们将一行人带到了暖阁之外,早有丫鬟们进去通禀,这会儿便笑眯眯的将人请了进去。 不管先前有多少不满,即将面见长公主,众人便都收敛起了自己的情绪,摆出最完美的笑容,带着无暇的仪容走了进去。 “给长公主请安。” 首位上慵懒的坐着一个宫装丽人,分明是三十出头的年岁,瞧着却像是二十多岁的妇人一样姝色无双,正是长公主顾天照。 她是皇帝的幼妹,今年不过三十多,因着驸马死的早,所以一直孀居在府。 不过 这位长公主却不像寻常那些孀居在家的妇人一样,她不但好美食美酒,更好美人。 驸马死之前,他们夫妇倒是和乐。而在驸马死之后,这位长公主却并未守节,反而在府上养了几名面首,各个都是国色无双的男儿郎。 因着此事,那些朝臣们还参奏过长公主,道是她荒淫不堪,可惜都被皇帝给骂了回去,且还重罚了几个官员。 那之后,便再也没人敢说长公主的不是了。 除却此事之外,她的身上倒是再也挑不出毛病来。再加上到底是长公主的尊贵,所以那些世家贵妇们便是心底觉得不堪,却依旧想要去巴结讨好她。 秦怀玉心中胡乱想着这些,随着众人一同行礼的时候依旧规矩端庄,并未抬头看,只是听得上首有人慵懒笑道:“平身吧。” 那声音如同醇香的酒,只听着声音,便叫人有些想要沉醉其间。 秦怀玉不是第一次听到长公主说话,可每次听到,都不由得觉得,若有美色误国,必当如此才对。 她才想到这里,就听得长公主又懒懒的笑道:“这不是怀玉么,来本宫这里。” 随着她话音落下,秦怀玉便感觉到有数道妒忌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无奈的抬头,面上依旧带着完美的笑容,行礼道:“是,臣女遵命。” 众人都回了自己的座位,唯有秦怀玉去了长公主的身边。而首位上的那个宫装丽人,在看到她走到自己面前时,更是弯起了一抹温柔的笑容来。 “你母亲的身子可好些了?” 长公主未出阁时,曾与庄月兰有过数面之缘,二人的关系倒是不错。这些年来,她也时不时的召见庄月兰前去陪着自己说话。 秦怀玉知道长公主是真的关心母亲,便恭声回道:“多谢公主挂念,母亲甚好,只是近来偶感风寒,不能前来见您,深感遗憾。” 闻言,长公主点了点头,蹙眉道:“庄姐姐这风寒也染的太久了些,改天本宫着太医过去看看吧。” 秦怀玉恭声道谢,长公主又问了她几句,便笑着摆手道:“你这孩子,在本宫面前总是拘礼,罢了,回去坐着吧。” 待得秦怀玉谢过回了座位之后,便听得长公主又问身旁侍从:“郡主怎的还没来?” 听得她询问,一旁的内侍顿时便笑着回道:“回公主,这会儿郡主怕是才喝了药,约莫一会儿便到了。” 这两日郡主顾娇身子不适,太医来诊脉之后,给她开的药都是按时辰喝的,一点错不得时间。 这唯一的女儿是长公主的心尖宠,所以听得这话,便点头道:“你让人去看顾着些,那几个丫头毛手毛脚的,还不知忙乱到什么时候才能过来呢。” 正文 第59章 清平郡主顾娇 内侍得了她的话,应了之后便走了。 而长公主则坐在首位,跟这些世家夫人们慢慢的说着话。 秦怀玉倒是难得清静。 她们今日来的不算早,暖阁内已经来了许多的世家贵妇们,此时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热闹非凡。 原本平原侯府的身份,过来搭讪的少不了,可今日却不同。因着母亲生病,今儿个带着她们姐妹前来的是二婶。二婶的身上仅有一个六品的敕命夫人,在这些贵妇中间,可谓是品阶很低了。 所以那些自持身份的贵妇们,倒是鲜少有过来的。 这也让秦怀玉松了一口气,一边低声笑着跟秦红瑶说话,一边打量着这暖阁内外的景致。 算起来,前世今生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踏足过这里了,如今再看到这般美景,倒真有一种恍然如梦的错觉。 秦怀玉垂眸叹了口气,就听得外面的内侍监奸细着声音道:“清平郡主到——” 随着那一声通禀,便有一个身着流云暗锦宫装的女子款款走进。 她年纪约莫十五六岁,一张脸粉面桃腮,峨眉淡扫,朱唇不点自红,眉眼端庄,自有一股淡雅如兰的气质。 进来之后,清平郡主先是端庄的跟长公主行了礼,之后又看向那些世家女子们,温声笑道:“无需拘礼,都起来吧。” 听得她这话,秦怀玉才随着世家女子们一同起了身,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清平郡主扫视了一眼殿内的女子们,而后又将目光落在了秦怀玉的身上,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抿唇笑道:“秦姐今日穿着倒是亮眼,很合这梅园的景致呢。” 闻言,秦怀玉垂眸恭声道:“多谢郡主垂爱,蒲草之姿,当不得郡主夸赞。” 一旁的长公主则是含着嗔怪笑道:“这丫头,一来就夸别人的衣服好看,可是在暗示本宫该给你添置衣物了?” 清平郡主眼中带着散漫的笑意,掩唇道:“女儿是真心实意夸赞人,母亲这话倒是让女儿臊得慌呢。” 她这话一出,旁边的世家贵妇顿时陪着笑道:“郡主天姿国色,承袭了公主您的优点,哪里需要这些俗物来衬托了?” 听得众人的附和,长公主眉眼含笑,叹道:“你们再说下去,这丫头怕是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见这话题被岔开来,秦怀玉低下了头,继续在角落里当鹌鹑。虽说她知道方才清平郡主对自己没有什么恶意,可是一见到这张脸,她就觉得心口一疼。 前世里,她被两个女人伤过。 一次是死之前,被秦红鸢以利刃刺入腹中肠穿肚烂。 另外一次,便是被顾娇给刺了一剑。 而那次,是她默许的。 前世的时候,顾娇不知从什么地方得知,顾明渊被贬谪是因着自己暗中下黑手,怒气冲冲的提了剑来找她拼命。可她一向文弱,连提剑的姿势都不对,有哪里是自己的对手?不过秦怀玉心中有愧,便任由她捅了自己一剑。 她到现在还记得顾娇当时的表情,那错愕不解和眼中的恨意委屈,交织在一起,怎么瞧着怎么叫人心疼。 秦怀玉当时疑心她如何得知这布局是自己的手笔,便忍着痛套她的话,谁知却值得了一句:“你这个没心肝的女人,迟早要遭报应的!” 之后,顾娇便将宝剑扔在地上,怒气冲冲的跺脚跑了。 那是她前世里,最后一次看见顾娇。 后来这丫头如何了,她还真的不大清楚,好像是跑去了顾明渊的封地? 她不知道顾娇前世里最后跟顾明渊如何了,只是却知道,这丫头对顾明渊的一片痴心,倒当真是情真意切。 秦怀玉想到这里,看着四下无人注意,下意识的揉了揉胸口。前世里的那一剑,是真疼啊。 不过,这清平郡主倒的确是个好姑娘,若是日后有机会,撮合一下她跟顾明渊,倒也是个不错的事情。 至少,这二人都如朗朗明月苍松修竹,皆是光明磊落之人。 倒也般配。 她这厢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得旁边的秦红瑶低声问道:“大姐姐,你不舒服么?” 方才秦怀玉揉胸口的动作,旁人看不到,她却是看的真切的。 骤然听得秦红瑶的话,秦怀玉的神思瞬间便被拽了回来,连忙将手放下来,轻声道:“我没事儿。” 听得这话,刘月娘也看了过来,关切道:“若是不舒服,记得告诉二婶。” 秦怀玉笑着点头应了,就见旁边位置上的女子转过头来,跟她搭讪。 这人生的有些面熟,秦怀玉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此人是父亲属下的亲眷,便含笑应了几句。 对于对方的讨好和夸奖,秦怀玉则礼貌的道了谢,而后又不动声色的夸奖了刘月娘:“劳您夸赞,只是怀玉一向愚钝,愧不敢当,幸得二婶照应呢。” 一连几个人搭话都是对着秦怀玉,将刘月娘晾在了一旁,刘月娘的心中的确是有些不舒服的,此时听得秦怀玉这话,便知道她是给自己解围呢。 果然,在秦怀玉说完这话,又有意无意的将刘月娘推出来之后,这些妇人看向刘月娘的神情便多了几分重视,笑着跟她聊了起来。 秦怀玉看出刘月娘的窘迫,不动声色的替她挡了几句不怀好意的话之后,便在一旁当乖巧的背景板。 而刘月娘也在她的几句话中,知道了这些人各自的关系,再加上秦怀玉悄然使得眼色,越发的让刘月娘明白了该怎么做。 知道秦怀玉是给自己解围,她感激秦怀玉的同时,又有些不大好意思。这些年来,她参加的应酬不多,便是有,也都是跟在大嫂的身边,不需要记这些繁杂的关系。 如今她一个人前来撑场面,饶是提前下了功夫,也是记得不全的,难为秦怀玉这样一个丫头,竟能将在场人的关系都给记住,还能悄然的提醒自己。 而且此时的秦怀玉竟给了刘月娘一种错觉,让她觉得只要有这个丫头在,自己就可以很安心了。 而接下来的应酬对话,她便游刃有余了不少。 正文 第60章 还好有你在 等到这几人回了自己的位置,刘月娘便有些郝然道:“今日还好有你在,不然我怕是当真搞不定。二婶也是糊涂,竟要你来护着,给你添了麻烦了。” 闻言,秦怀玉温声笑道:“二婶做的很好,倒是怀玉信口开河,不跟您添麻烦便是好的了。” 她话虽然这样说,到底是悄然跟刘月娘解释了在场之人各自之间的关系。 虽说只是一场梅花宴,可这些家眷之间的关系,往往都代表了前朝的格局。只看谁同谁交好交恶,便可知道前朝是怎样的情形。 刘月娘出身皇商家庭,接触的都是商人,跟这些世家们打交道还是嫁过来之后。所以她虽然隐隐知道,却是知道的不大清楚。 此时被秦怀玉讲解了之后,便瞬间在心中钩织了一副关系来,渐渐地了然了起来。 见刘月娘一点就透,秦怀玉也松了一口气。她余光扫了一旁的王婉清一眼,就见她的脸色隐隐的有些泛青,似乎在努力的维持着笑容。 她心知肚明这是为什么,面上噙着浅淡的笑意,只柔声的跟秦红瑶说话。 那秦红淼是个安静性子,只坐在那里装鹌鹑,一旁的秦红菲年纪,纵有些坐不住,可没有母亲在,她也不敢闹什么,便百无聊赖的玩着手中的衣襟,一面听着秦怀玉说话。 唯有秦红鸢,垂眸不知在思索着些什么。 秦怀玉心中暗自警惕,前世里,秦红鸢极力的劝着自己大出风头,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出什么幺蛾子。可今生她并未跟顾明珏搭上线,今日倒是一个好机会,怕是秦红鸢心里憋着什么主意呢。 似乎感受到了秦怀玉的打量,秦红鸢抬起头来,温婉的笑道:“大姐姐怎么这么看着我,可是有事么?” 闻言,秦怀玉微微一笑,道:“只是才发现妹妹穿的有些素雅了。” 衣服虽素雅却没有太过出格,想来秦红鸢心中也有分寸。家里女儿们的名节一荣俱荣,她应该还不至于太蠢,那么,她会从什么事情上给顾明珏找机会? 秦红鸢被她的目光打量着,一瞬间觉得仿佛被看透一般,她压下心中的念头,有些郝然道:“红鸢很喜欢姐姐送的衣服,所以今日也穿来了。” 见她女孩的孺慕目光,秦怀玉只淡淡一笑,并未再说什么。 总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 更何况,今日便是她们不出手,她这里也还有招数等着呢。 秦怀玉垂眸,借着端起茶盏的动作,掩下了眸中的精光。 这两年,因着母亲生病,所以先前在府上接人待客的时候,秦老夫人便会刻意让王婉清作陪,故而她也颇认识几位夫人。 而今日,王婉清自然也不会浪费这样好的时机。 在见到那些人跟刘月娘迅速熟识之后,王婉清只是神情阴沉了瞬间,便摆正了笑容,跟其他人攀谈了起来。 她一向长袖善舞,不多时便跟几个夫人聊得掩唇轻笑,看情形倒是十分的火热。 反倒是刘月娘,她今日但求无过不求有功,没人跟自己说话,她便乖乖的看着几个孩子,生怕会一个不谨慎出什么差错。 秦怀玉看了一眼花蝴蝶似的王婉清,低声笑着跟刘月娘说话:“二婶放轻松些,不过一个宴会,无妨的。” 听得她这话,刘月娘好笑的看着她道:“不知道的,还当你多大岁数呢。” 瞧这一副沉稳的做派,哪里像个十五六岁的姑娘? 秦怀玉刚想接话,不想就听得长公主笑着开了口。 “咱们这些上了年纪的在这暖阁里坐着倒还罢了,一群姑娘们,没得闷在这里做什么?清平,带着她们出去走走吧,这梅花开的正好呢。” 这会儿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且夫人们还能互相聊天,各自家中的姐们都守着规矩声说话或者默不作声,有几个年纪的,屁股都快在身下扭成麻花了,可见其无聊。 所以在听得长公主这话之后,年纪些的姑娘们顿时喜形于色。 反倒是那些长辈们含笑道:“家里这些混世魔王今日能得长公主指点,那是她们三生修来的福分呢,哪里会觉得闷?” 几人含笑的奉承了几句,就见长公主笑着摆手道:“行了,咱们坐着说话就得了,为难这些丫头们做什么?花儿一样的年纪,就得热热闹闹的才好呢,去,清平带着她们玩去吧。” 这会儿时候确实还早,离正午开宴还得许久,所以长公主这话一出,顾娇便起身笑道:“那女儿便带着她们去院中走走吧,这梅花开的鲜艳,虽天冷了些,却是绝佳的景致呢。” 长公主跟郡主都开了口,那些世家夫人们便也都不再推诿,嘱咐起了自家的孩子,生怕她们出什么乱子。 自然,更重要的则是好好的跟清平郡主拉一拉关系。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清平郡主便带着近三十个颜色绝佳的姑娘们去了苑内。 孩子们一出去,这偌大的暖阁内倒是显得空荡荡了不少。 这些长辈们依旧坐在里面聊天,时不时的还可以往外看一眼,这宴会的暖阁名叫凌霄阁,阁内的窗棂上安装的都是透明的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孩子们的动静。房中烧着地龙,燃着炭火,温暖如春,从这里不但可以看外面的梅花,还可以看见姑娘们言笑晏晏,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不过这里能看到的景致,也仅限于这附近了。若是转过去木桥,穿过回廊,再往那边看,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外面的天气有些冷,风景却是绝佳的,相较于在暖阁内闷着,到了外面之后,那些年纪的女孩儿们笑容倒是真心实意了起来。 到底都是十几岁的姑娘们,顾娇也不敢带着她们真的去太远的地方,索性便带着她们只在这院子里转了起来。 因着都是年轻的女孩儿们,互相挨得又近,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便都互相聊了起来。 正文 第61章 有人找茬 有那姑娘想要看梅花的,便走的稍微远一些,还有的喜安静的,便借着赏雪的由头,跟人拉开了一些距离。 顾娇一向不畏寒,再加上她们穿的都厚,所以倒是没人觉得冷,反而都有些兴致勃勃的意思来。 这院子算不得大,所以便是众人三三两两,也都互相离得不远。 秦红瑶平日里在家中的时候不明显,现下出来之后,倒是将那粘着自己的性格显露无疑,不过秦怀玉也不大爱跟这些世家贵女们打交道,索性便陪着秦红瑶声聊天。 反正这丫头性子单纯,也不适合跟那些一肚子弯弯绕绕的姑娘们聊,再被人给绕圈子里,岂不是被坑了? 而秦红菲跟秦红淼则是围在了清平郡主的身边,试图想要跟她们攀谈。 至于秦红鸢,倒是难得的一个人站在一株梅花树下,她今日的衣着素雅,此时站在树下,倒显出几分遗世独立端庄高洁的模样来。 秦怀玉睨了她一眼,又确认了几个人都是乖顺没有搞事情的,这才回头继续跟秦红瑶说话。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才一会儿不注意,就有人傻乎乎的丢了丑。 那清平郡主性子一向端庄,再加上今日又是东道主,所以不管是谁跟她说话,都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 秦红菲头一次参与这样的场合,被清平郡主和颜悦色的说话,更觉得心中飘飘然,使劲了浑身解数,试图想要大家都注意到她。 只是她不知道,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更何况,秦红菲原本就没怎么出来过,平日里自己所认为的那些好玩的事情,不过是在给大家平添笑料罢了。 秦红淼显然感觉出了秦红菲这样不大好,只是她却不开口,而是往后退了一步,不着痕迹的来找秦怀玉。 “大姐姐” 见秦红淼拽自己的袖子,秦怀玉回头,就见她指了指秦红菲的方向。 而此刻的秦红菲,正应了几个世家女的要求,在表演家中奶猫儿的萌态。 她生的不差,做起那些撒娇的动作倒是有几分的娇憨可爱,可是看在秦怀玉的眼中,却觉得格外刺眼。 “菲姐儿怎么出汗了,过来姐姐给你擦汗。” 秦怀玉缓缓走过去,拿了帕子温声替她擦汗,只是那脸上虽然带笑,眸子里却是带着冷意。 秦红菲下意识想要拒绝,对上她的目光时,却猛地打了个冷战,乖乖的任由她擦汗。 而秦怀玉则是看向其他人,噙着笑容道:“舍妹年纪,性情顽劣了些,若是给几位添了麻烦,还望见谅。” 听得她这话,一旁的乔宁则是带着几分讥讽的笑容道:“没有添麻烦呀,我们也觉得菲姐儿可爱的很呢,刚刚那猫儿演的还真像。” 乔宁,乃是刑部尚书之女,她父亲跟秦毅不和,连带着两家的关系也十分的不好,不止如此,乔宁跟秦怀玉更是脾气不和,逢见面必掐。 秦怀玉噙着笑容扫视了一圈这几个人,又看了一眼隐隐不赞成的清平郡主,话题一转道:“我记得刑部尚书爱狗如命,家中养了那么多,想来乔姐也喜欢了?” 乔宁不知她为什么突然转了话题,点头道:“对呀,我很喜欢啊。” “既然喜欢,不如乔姐也来表演一下,家中犬类是何姿态,如何?” 听得秦怀玉这话,乔宁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这是什么意思,顿时气得指着她道:“秦怀玉,你说谁是狗呢?本姐是什么身份,你竟敢将我跟那些下贱玩物相提并论!” “你也知道,世家姐跟那些东西不能相提并论?” 秦怀玉脸上笑容骤然收敛,沉声道:“方才乔姐戏耍舍妹这般开心,我还当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尊卑贵贱,觉得自己跟那些玩意儿没什么区别呢。” “你你这是什么话,本姐当然跟那些有区别。不过她嘛” 乔宁傲慢的看了一眼还在状况外的秦红菲,哼了一声道:“不过是一个六品的吏部行走之女,本姐拿她当玩物,那还是看得起她呢!” 到了这会儿,秦红菲也听出来这是在挤兑自己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方才还好好地气氛,这会儿这些人就对自己不屑一顾,只是好赖话却是听得出来的。 “你,你才是玩物呢!” 秦红菲气得红了眼圈,当下便要跟人争论,却不想被秦怀玉一把给扯到了自己的身边。 接着,便听得秦怀玉的声音淡淡的响起:“我今儿才算是开了眼了,原来在乔姐的眼中,陛下朱批吏部考核的六品官员,便是如同玩物一样的存在。这样高的眼界,可见乔尚书十分的教女有方了。虽说怀玉只是一介女流,却也求知若渴,家父不在京中,二叔却还是在的,回去之后,倒是让他代我问问礼部,看是不是新出的章程了。哦或者,也不必这么麻烦,长公主一向精通律法,待会问她也是一样的吧。” 她这一番话夹枪带棒的,却是瞬间让乔宁涨红了脸,咬牙道:“秦怀玉,你威胁我?” 方才她只是图一时的口舌之快,却忘记了今日可是长公主的宴会,若是让她知道自己竟在此大言不惭,那才是真正的丢了人呢! 念及此,乔宁的心中也生出几分害怕来,再看周围方才看戏看的热闹,这会儿却没有一个人向着自己说话,更是有些胆怯。 闻言,秦怀玉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冷哼了一声道:“乔尚书在刑部任职多年,熟读西楚律法,却养出来你这样一个目无法纪朝纲的女儿在背后做出这等家子姿态。他若知晓你今日这番话,怕是头一个就饶不得你,还需要我来威胁你?” 如果说方才是夹枪带棒,那现在就是咄咄逼人了。 偏乔宁自知理亏,还真怕秦怀玉会拿此事做文章,惨白了脸,道:“你想怎么样?” 这话说的咬牙切齿,秦怀玉的脸上则是云淡风轻:“道歉。” 正文 第62章 今日之仇,她记下了! 她说着,将秦红菲从身后拽了出来,让她直面乔宁。 秦红菲正诧异秦怀玉为何要维护自己,此时骤然听得这话,顿时瞪大了眸子。 那乔宁可是刑部尚书的嫡女,她可得罪不起的! 可方才秦怀玉又格外有气势,让她不敢说什么,便只能呐呐的站在原地,不敢开口。 乔宁被气得手指发抖,现下辩无可辩,又怕秦怀玉再闹到公主面前,只得不甘不愿道:“对不起,方才是我失礼了。” 只是那手却紧紧地攥着,今日之仇,她记下了! 闻言,秦红菲连忙摆手道:“没,没事。” 见秦红菲不说什么,秦怀玉只淡淡的睨了她一眼,也不再多言。 到了这会儿,清平郡主方才出来打圆场道:“好了,都是姐妹们,不过一两句拌嘴,何至于闹得大了?那边的腊梅开的不错,可要去看看?” 见她出来打圆场,在场的贵女们纷纷应声。 清平郡主点头,又看向秦怀玉问道:“秦姐,可要一起过去?” 听得这话,秦怀玉只是弯了弯唇,笑道:“多谢郡主厚爱,不过我便不过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清平郡主对自己似乎有些不满。 按理说来,她现在可没害过顾明渊呢,且二人从无任何交集,为何这位郡主现下就开始对自己不满了? 秦怀玉心中想不明白,而清平郡主只是深深地打量了她一眼,这才笑着引得众人去了旁边看腊梅去了。 眼见得众人随着清平郡主一同离开,秦怀玉这才深吸了一口气。 罢了,总归她今生不做亏心事,那一剑总不至于再刺向自己。 见秦怀玉没有跟过去,秦家的姑娘们也都留在了她的身边。 秦红瑶是不屑于跟那些人玩,秦红菲则是沉浸在方才的事情中有些害怕。至于秦红淼,她一向是个会看脸色的,自然也不会跟过去。 而秦红鸢么,她自始至终,都站在一旁,没有参与进来,也未发一言。 “大姐姐,我” 秦红菲一向傲慢,却也知道方才秦怀玉是帮了自己,她这会儿心中有些五味杂陈,既感激她替自己解围,又有些不忿为什么秦怀玉不早些跟自己说这些,害她丢了丑。 这两种情绪交杂着,让她的声音也有些不大自然。 秦怀玉却只是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秦红菲,你想丢人可以,先回去在宗祠面前把家分了,面子里子都丢尽了也没人管你。可现在,在三房没分家之前,你就还是平原侯府的女儿,代表的便是平原侯府的面子。若是再做出这等丢人败兴的事儿,不等别人说,我先把你扔护城河里。听明白了么?” 也不知三婶教了她些什么,的年纪别的没学会,这巴结媚上倒是学了个十成十。秦家女儿一荣俱荣,她一个人丢了丑,回头被人指指点点的却是整个秦家! 听得秦怀玉话中的冷意,秦红菲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就连先前有些幸灾乐祸的秦红淼,这会儿也吓得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今日的大姐姐,实在是让人心生畏惧。 秦红菲忍着心中的委屈和害怕,颤声点头道:“大姐姐,我知道错了。” 只是心里,却将先前那一点点感激之情尽数的散了干净,唯独剩下了埋怨。今日的事情又不是她想的,秦怀玉现下这般的凶自己,怎么不早些告诉她规矩呢? 再者说了,她不过是怕丢了平原侯府的面子,哪里又是真心实意的对自己? 念及此,秦红菲委屈的同时,越发的愤恨了。 秦怀玉却是懒得理会她那些心思,见秦红淼也乖顺了不少,便道:“行了,今日梅花宴,你们也别拘束着了,想去玩的话,就跟她们一起玩去吧。” 几个秦家的姑娘围在一起不跟别人玩,倒像是她们被孤立了一样。 秦红淼虽是庶女,倒是还有几个同为庶女的朋友,所以听得秦怀玉这话,便应声去找她们了。 至于秦红菲,经历了这一桩事儿,她也不敢,并且没脸去跟那些人玩,可又不想跟秦怀玉在一起,索性便自己找了个角落去看梅花。 秦红瑶则是挽着秦怀玉的胳膊,笑眯眯道:“我才不要去跟她们玩呢,我要跟大姐姐在一起。” 见她这模样,秦怀玉也不由得笑了,拍了拍她的手道:“好,那咱们就待在这里吧。” 现下这地方,既背风不那么冷,梅花开的也好,再加上旁边雪色映衬,倒是难得的美景。 若不看这院子里的闹腾烦心的话,这里的景致的确是一等一的。 这院子里建的格外好,景致绝佳,难得这样的天气都没有冷风入体的刺骨。 梅树下放置着石桌凳,秦怀玉索性带着秦红瑶坐了下来,见她随手捏着花瓣跟自己说话,倒也有趣。 只是这片刻的宁静,很快便被人打破了。 “表妹,你怎么不过去一起玩呀?” 来人一袭浅粉色的织锦棉服,一张脸生的白嫩,眼睛有些,内中透着几分精明。看向秦怀玉的时候,满是讨好的笑意。 正是现任宁远伯的嫡女王卓然,也是秦老夫人的侄孙女儿,王婉清的亲侄女儿。 见是她过来,秦怀玉脸上的笑意收了几份,变成了敷衍的笑意,道:“这里清净。” “我也不喜欢吵吵嚷嚷的,还是跟表妹坐着说说话的好。” 王卓然一说着这话,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一面叹了口气道:“方才那乔家姐也太过分了些,只是四表妹也糊涂,怎么就任由她们戏弄了?只我嘴笨,想跟她们辩驳,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还好表妹你厉害,几句话就让那乔家姐道歉了。” 那会儿分明王卓然也看热闹看的起劲儿,现下倒是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的。 听得王卓然这话,秦怀玉弯唇一笑,淡淡道:“王姐有心了。” 真的论起来,她们之间可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毕竟,秦老夫人只是祖父的继室,她正经的儿子是秦宣,所以这表姐妹的关系是王卓然跟秦红瑶才对。 正文 第63章 王卓然的心思 只可惜,秦红瑶却一点想搭理这位表姐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百无聊赖的玩着手中的花瓣,一面打了个哈欠,带着几分倦怠道:“早知道这梅花宴这般无趣,还不如在家绣花儿呢。” 看一群女子们聚集在一起虚与委蛇,是真的很没有意思啊。 见秦红瑶这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失笑,捏了捏她的鼻子,低声笑道:“这话当心让二婶听见,可是要揍你的。” 京城中的女子们谁不想来这梅花宴,偏这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 秦红瑶最喜欢大姐姐这样跟自己说话,带着一股子的宠溺的味道,因此她只是皱了皱鼻子,便笑眯眯的讨好道:“大姐姐定然不会跟娘说的,我这不是就跟您抱怨嘛。” 见她撒娇,秦怀玉不由得又是一笑,倒是旁边坐着的王卓然有些尴尬。 这二人说起话的时候,倒是显得自己格外多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但很显然,王卓然是不会走的。 所以她便没话找话,试图融入进来:“也不知表叔他们在边疆如何了,还没有传信回来么?” 闻言,秦怀玉睨了她一眼,淡淡道:“边疆交战,此乃军机,怎能随意传信?” 王卓然得了个钉子,有些讪讪道:“也是,只是三年时间,也不知表哥如何了。” 秦怀玉却并未接话,只是拿帕子替秦红瑶擦了手,一面笑骂道:“怎么又去捏花瓣儿了?瞧这一手的汁液,待会让二婶瞧见了,又要骂你。” 她一面说,却是将这个话给糊弄了过去。 若说前世里自己糊涂,过了这一世,秦怀玉却是看的透彻。 王卓然的心思从来都不干净,她之所以能坐在这里跟自己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打听哥哥的消息罢了。 秦怀桑,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见秦怀玉不理会自己这个问题,王卓然有些生气,却也只能忍着,继续含笑跟她说话,只是心里却有些气闷。 她在如何也是伯府的嫡女,要不是为了秦怀桑,她何至于如此? 倒不是说王卓然对秦怀桑情根深种,毕竟当年秦怀桑去边疆打仗的时候,她也才十三岁,就算是情窦初开,也不至于对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的男人产生什么情愫。 她会看上秦怀桑,纯粹是被逼无奈。 王卓然虽然是家中嫡女,但奈何现任的宁远伯不争气,除却这个世袭的职位,在朝中只得了一个清闲的官位,不过是混日子的。 这样的家庭里面,她这个嫡女的婚事,可谓是高不成低不就,前来提亲的家庭,不是父母看不上,便是家中儿郎有些残缺的。 王卓然心大,思来想去,不知怎么的就物色上了平原侯府的世子秦怀桑。 许是有王家两位前辈的表率在前,她便也想学一学长辈们,也想搭上这平原侯府的路子。 毕竟,在王卓然的认知里,当年的姑祖母因是嫡女,便得以嫁给了老平原侯;而她的姑姑是庶女,所以只能做了妾。 至于自己,既然同为嫡女,那么嫁给平原侯世子做正妻,那是绰绰有余的。 再者,平原侯府与她们宁远伯府不同,虽说这差了一级,可秦家却是铮铮铁骨,在朝堂上极有地位的。 若是她嫁过来,对家中的兄弟们也是极有好处的。 王卓然心中盘算的好,却也知道秦怀玉对自己的态度冷淡的很,所以便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刷好感。 “表妹今日的衣服倒是好看,京城中少有的款式呢。” 却不想,她这话被秦红瑶一句话便堵了去:“是不错,我外祖父从南边带来的花样,说是参考了南洋那边的样式呢。表姐若是喜欢,改日可以去琳琅阁转一转,说不定能找着同款。” 论起来,秦红瑶跟王卓然的关系可以说十分不好。倒不是因为别的,因着秦老夫人的关系,所以王家人也觉得,一个商户之女,纵然做了秦宣的正妻,也到底是才不配位的,故而连带着对秦红瑶都多了几分轻视。 王卓然自幼被母亲教导,对秦红瑶也没什么好感,因此她二人的关系,反倒是还不如跟秦怀玉呢。 至少,在秦怀玉这里,王卓然还不敢太放肆,算是规矩。 此时听得秦红瑶这话,王卓然顿时便有些气闷,想要同以往那样教训秦红瑶几句,偏偏又顾忌方才秦怀玉的态度,生怕惹到了她。 她深吸几口气,这才讪讪地笑道:“我平素里也不大出门,改日若是去了,定要去转一转。” 那琳琅阁是刘家的商铺,一向以贵著称,就算是她真的去看到这件同款式的衣服,那也是买不起的。 只是这话,王卓然却是不能说的,毕竟她还要面子。 闻言,秦红瑶不置可否,勾唇一笑,便又同秦怀玉说起了别的。只是她才无意中的看了一眼,就有些诧异道:“咦,二姐呢?” 听得这话,秦怀玉也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先前秦红鸢的位置已然空无一人。她微微蹙眉,扫视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秦红鸢的身影。 不知怎的,秦怀玉的心中便起了一个不大好的念头。秦红鸢不会无缘无故离开,难不成是顾明珏来了? 前世里的这次梅花宴,顾明珏的确是出现在宴会上的。 一想到这里,秦怀玉便没来由的有些烦躁。 秦红瑶倒是没有想太多,伸手搓了搓手臂,声道:“大姐姐,这儿怪冷的,大姐姐,我想进屋找娘亲了。” 这个时候也不早了,有世家女已然回去,不过大多数人还在外面。 听得这话,秦怀玉便知她是不耐烦应付王卓然,便点头道:“也好,那咱们一同进去吧。” 不管秦红鸢消失是去见了谁,前世今生截然不同,她也不再会任人摆布,所以有什么好怕的? 秦怀玉想到这里,索性站起身来。 不想一回头,就见秦红鸢去而复返:“大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她的眼中带着明显的笑意,脸上也带着几分坨红,没经历过事情的不懂,可秦怀玉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才暧昧过的脸色。 正文 第64章 六皇子顾明珏 只这一眼,她便确认了秦红鸢方才消失是去见顾明珏了。 想起那个人,秦怀玉不自觉的攥起了手,脸上却还带着得体的笑容:“不过说些家常罢了,二妹方才去哪儿了?” “哦,我刚刚让丫鬟带着如厕了,大姐姐可要去么?” 秦怀玉摇头拒绝,倒是秦红瑶有些纳闷道:“咦,净房不是在北边么,二姐你怎么从东边来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红瑶不过随口一说,秦红鸢却是猛地僵了一下脸色,继而讪笑道:“唔,那边刚刚有人,所以丫鬟就带我去外面了。” 只是那一瞬间的慌乱,却被秦怀玉尽数收在眼底。 她只当不知,淡淡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进去吧。” 不想,秦红鸢却是开口笑道:“大姐姐,方才来的时候,我见那边的红梅开的格外好呢,且有一树竟是双色梅,好看的紧,您可要去看看么?” 秦怀玉看了她一眼,淡笑道:“不看了,在长公主府不比家中,还是规矩些的好。” 分明是一句普通的话,只是秦红鸢却听出几分警告来。 她心中微微一滞,还想说什么,就见秦怀玉已然带着秦红瑶先行的回了暖阁。 见状,秦红鸢咬了咬牙,到底没说什么,反正今日还长着呢。且要不是为了六皇子的计划,她巴不得秦怀玉这辈子都不要跟六皇子有亲密接触呢! 可一想到六皇子的话,秦红鸢只得深吸一口气。她得忍着,现下是六皇子的关键时期,她不能坏了他的大事。 等到事成之后 念及此,秦红鸢的眼中冷意越发刻骨。 回了暖阁之后,秦怀玉才发现自己的手早已冰凉了。这院子里再如何建造的好,到底还是冷的。 秦红瑶是个没心没肺的,偎依在刘月娘的身边撒娇,而秦怀玉便听着这些世家夫人们说话,自己则是默默地想事情。 “方才我看你们围在一起似乎在说些什么,可是你这皮丫头给你大姐姐找麻烦了?” 刘月娘第一次带着孩子们单独出来,心中牵肠挂肚的紧,再加上她的位置好,看外面清清楚楚,所以方才十多个姑娘围在一起有些争执的一幕,正被她看的真真切切。 她自然知道不会是自己家的丫头闹事儿,毕竟这丫头一直乖觉的跟在秦怀玉的身边呢,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套话罢了。 果不其然,在她说完这话之后,就见秦红瑶格外不忿的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娘亲可不要污蔑人,分明是四姐她丢了丑,大姐为我们出头呢,跟我可没关系,我乖着呢。” 说到这儿,她还扯了扯秦怀玉的袖子,悄声拉助援:“大姐姐,你说是不是?” 她的声音,刚好够几个人听到的,秦怀玉便在这其中之一。 听得这丫头爱娇的模样,秦怀玉不由得失笑,点头道:“是,婶婶就放心吧,咱们瑶儿是最乖不过的了。” 只是心里却不由得好笑,秦红瑶真的是被刘月娘养的不谙世事,连她娘在套话都看不出来。 不过她也知道刘月娘必然是担心的,所以便顺着话没有说什么。 倒是刘月娘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委屈你了,你方才没事儿吧?可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她心里也有些生气这秦红菲不懂事儿,可一想到这么点的姑娘就要撑起来场子,又觉得心疼的慌。 看到二婶眼中的关心,秦怀玉心中一暖。前世今生,她已经许久没有被人当做孩子一样关心了。 母亲自不必提,那是她的亲娘。如今见二婶看自己的目光,也不由得让她感慨,便点头温声道:“二婶放心,我没事儿的,她们几个孩子,还奈何不了我呢。” 这笑容明艳,倒是让刘月娘想起往日里关于秦怀玉的传言,不由得点头道:“那倒是,咱们平原侯府的姑娘,哪儿是那么容易让人欺负的。” 且,先前她还觉得秦怀玉的性子有些过刚易折,可方才听得秦红瑶的话,恍然觉得今日的她,倒是比过去不同,知道以情势说话,以理压人了。 很是不错。 刘月娘在心中夸赞了一番,又看了眼自家的傻丫头,不由得有些想要叹气。自己这个女儿,果然是被她养的太天真烂漫了么。不过差两岁,怎么怀玉就这样的大气,自家这个就这么傻乎乎的呢。 她们这边不过是插曲,并未引起人的注意,偌大的暖阁内,世家夫人们在相互声的交谈着,而外面的千金姐们也都三三两两的在一块,与这暖阁内的长辈们格外同步。 若说那些女孩子们的交友圈显示了长辈们之间关系的话,那么这些世家命妇们的交好与交恶,则直接昭示了前朝的动向。 现下这些人里面,有些在几年后越发尊贵,有些却是举家衰落再不复辉煌。新旧更迭中的变数太多,这又是相隔十年的记忆,秦怀玉低头端着茶盏做出一副乖顺的模样,只是那耳朵却在悄然的听着她们的对话,收集着对自己有利的信息。 只是这样的情形并未维持多久,只约莫盏茶的时间,便听得外面一阵骚动,秦怀玉循声望去,却不期然的看到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来人一袭墨色锦袍,外罩同色织锦披风,头发被紫色玉冠束着,露出一张温文尔雅的脸来。 他生的好相貌,狐狸眼鹰钩鼻,薄唇微勾,端的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只可惜,那双狐狸眼内精光点点潜藏着算计,却是生生的压了他三分样貌。 便是化成灰,她也认得出那一股人渣味儿。 是顾明珏。 见到这人,秦怀玉的一颗心剧烈的跳着,眸光内几乎能喷出火来。 在见到他之前,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平静面对,可谁知仅仅一眼,便足以让她内心中的怒火升腾,将理智几乎燃烧殆尽。 顾!明!珏!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顾明珏在院内也似有所感,朝着房中看去。 正文 第65章 给姑母请安 秦怀玉迅速的低下了头,躲避开了那人的眼神,只是手指却忍不住死死地掐住了自己。 她要冷静。 顾明珏看过来的时候,却只见偌大的暖阁之内依旧言笑晏晏热闹非凡,却并无人看自己。而那人群之中,有一个女子身着蛟珠纱制成的长裙,眉眼低垂,却遮不住那明艳的面容。 见她在那儿坐着,顾明珏的眼中微微闪动,想起自己早上得到的消息,眸内便越发的多了几分势在必得。 只一瞬,他便收回目光,在一群姑娘的害羞打量之中弯唇一笑,跟清平郡主打过招呼之后,便大踏步的走进了暖阁之中。 “给姑母请安。” 见顾明珏前来,长公主微微诧异,继而又笑问道:“快起来吧,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随着他的起身,殿内的世家贵妇们也都纷纷起来行礼,秦怀玉也在其中。 她低着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却分明清晰的感受到有火热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好一会儿才收回去。 与此同时,还有那个人爽朗的笑声:“诸位夫人不必多礼,快快请坐吧。侄儿方才从门外路过,嗅的一股幽香扑鼻,一路寻香而至,不想这日子选的不巧,竟是撞上了姑母宴客之日,还请姑母不要怪罪侄儿唐突才是。” 听得这话,长公主顿时笑道:“你的鼻子倒是灵,只是这说的不像话,本宫倒是巴不得你们兄弟过来坐一坐,哪里会有嫌弃你的道理?来人,赐座。” 只是心里对于顾明珏的话,她是一个字也不相信的。 顾明珏再次谢过了长公主,在下首的上位上坐了,不多时便见还在外面玩的那些世家姐们,纷纷都回了暖阁之内。 而为何回来,那意思便不言自明了。 顾明珏似乎是真的来看梅花的,坐在那儿之后,便跟长公主聊她这梅园内的景致,其间还穿插着一些所见所闻,倒是逗的长公主脸上带笑。 他的声线原本就很温润,此时带着刻意的平和,更听得人如沐春风。 “瞧瞧,你一来,她们倒是都回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长公主脸上带着调侃的笑意,又道:“说起来,你也老大不了,倒是年纪也相当。” 这话一出,有些妇人们便跃跃欲试,而进来的那些姑娘们有些都红了脸,低着头坐在长辈身边,努力做出端庄的姿态来。 而秦家的姑娘,亦是如此。 只除了秦怀玉。 秦怀玉坐在位置上,手中端着茶杯,口的啜着茶,听着顾明珏那句:“姑母莫要取笑侄儿了。”不由得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来。 听听这声音里,带着无奈,又有几分的害羞,倒是好一个干净澄澈的少年郎呢。 单这份演技,她前世里就栽的不亏。 因着方才长公主的话,在场的那些妇人便都有些心动。这位六皇子虽说不是皇上心尖宠,可胜在办事稳妥,在外素有贤名。这样一位皇子,便是无缘大宝,将来也至少是一位王爷。 再加上顾明珏今年才十八岁,虽然已经分了府邸,可还未曾指婚,如今府上只有一位侧妃,若是家中女儿真被顾明珏看上倒不失为一桩好婚事。 这些人心中有些活泛,长公主坐在上首只做不知,依旧笑眯眯的跟顾明珏说话。 不多时,便见宫人从外面走进,恭声道:“主子,膳食都预备好了,可要端上来么?” 闻言,长公主看了一眼天色,这才发现已经是正午了,便点头笑道:“也好,传膳吧。” 随着她话音落下,便见宫人一拍手,片刻功夫就见那些宫人端着珍馐美味鱼贯而入,只一会儿便将桌子上摆了个满满当当。 待得酒菜都摆满了桌,宫人退下之后,长公主当先端起了酒盏,笑道:“今日梅花宴,只是本宫闲来无事相聚,不必谈身份,只玩的开心便可,诸位都莫要拘束才是。” 她说完这话,在场之人纷纷笑道:“是。” 饮完了这一杯酒,长公主先拿起了筷子吃了一口,众人见她动了筷子,这才纷纷的拿起筷子用膳。 说是用膳,但其实众人都是怀着心思来的,故而那桌上的饭菜鲜少有人真的埋头去吃。 平原侯府的位置不算靠前,位置却也不差,秦红瑶见众人都不怎么动筷子,便有些担心,再一看自家长姐吃的津津有味,便也放下心来,悄声问道:“大姐姐,她们怎么都不吃啊?” 闻言,秦怀玉眼睛未抬,只是轻声笑道:“大抵是不饿吧。”她说到这里,见秦红瑶面前放的是果子酒的杯子,索性直接拿了过来,笑道:“喝茶吧,姑娘家家的喝酒不好。” 前世的时候,秦红瑶似乎就是在梅花宴上喝酒喝多,还丢了丑的。 秦红瑶原本对那一杯酒还有些跃跃欲试,可她最听秦怀玉的话,因此听到之后便点头道:“好。” 虽说还是有些眼馋,不过她到底是端着茶喝了起来。 先前刘月娘便想这么做,可碍于这是长公主的宴会,不敢轻举妄动,此时见秦怀玉将酒杯给换了,顿时便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来。 倒是一旁的秦红鸢眸子里闪过一抹暗芒。 别人没有注意到,可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顾明珏的身上,自然感受的到,顾明珏一直在偷偷看秦怀玉。 虽说知道顾明珏是别有心思,并不是真的被她迷住,可是看到秦怀玉那一张娇艳的脸,她还是克制不住想要将这一张脸给划花。 她强忍着自己的心思,努力的摆正脸上的表情,就听得长公主开了口。 “今日宴会,有酒岂能无乐啊?若有愿意献艺的,也不必拘束,咱们自在乐呵,也要热闹起来才是嘛。” 最开始宴会的时候,便是为了热闹而举办的,不过在有几个贵女们跃跃欲试的表演了才艺之后,这个传统便沿袭了下来。 虽说这些表演的人中世家贵女甚少,不过也算是是一项乐子,且长公主每年还会拿出几样珍玩来赏赐给拔得头筹的,故而倒是引得相当一批贵女们想要一展才艺呢。 正文 第66章 贵女献艺 更遑论说,今日还有六皇子在场。 因此长公主的话一出口,那些世家贵女们的眸子便都亮了起来。 便是先前那些不太想展示自己的,在看到六皇子的时候,也生出了几分跃跃欲试的心态来。 毕竟,这可是六皇子,难得的可以跟他这般近的机会 “先说好,今日若能拔得头筹的,本宫这里可有一件宝贝相送。” 听得长公主这话,顾明珏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随着一同温润的笑道:“既然姑母都这般说了,那本皇子也加一件好了。” 他说到这里,将身上的玉佩解了下来,随手搁在了桌上,淡淡的笑道:“今日来的仓促,未曾准备什么名贵之物,就这块玉佩,如何?” 果不其然,在他放下玉佩之后,那些贵女们的神情都有些变了。 见那些贵女们的眼神火热,长公主了然一笑,带着几分调侃看向顾明珏,便见他已然谦逊的冲着长公主笑。 “姑母莫要怪我擅作主张呀。” 闻言,长公主顿时笑道:“世昭这个赏赐一出,倒显得本宫的寒酸了。” 她说到这儿,又一笑道:“看来,今日倒是有热闹看了。” 别的不说,单这些世家贵女们的神情,就可以看出来待会会如何热闹了。 因着顾明珏这出其不意的举动,让那些贵女们的心思越发的活泛了起来。 不过片刻,便有一个胆子大些的贵女站了出来,柔声笑道:“公主殿下,六皇子殿下,那臣女就献丑了。” 秦怀玉听得她的声音,抬眼看了一下,便认出她是布政使家的嫡长女,论起来还是张金桂的侄女儿,生的一般,性情却是泼辣大胆的很。 记忆中,这女子似乎舞跳得极好。 果然,她才想到这里,就听得长公主感兴趣的问道:“好呀,你要表演什么?” “回公主的话,臣女想为您献上一曲落花舞,贴这满园的无双景致。” 待得长公主点头之后,那女子便出去换了衣服,不过盏茶的时间,便听得外面传来笛声悠扬,顺着这玻璃往外看去,只见一个女子自梅花树下走来,身着长袖舞衣,自上而下渐渐晕染,而她的脚步更是顺着这笛声的节点而行走,倒像是那树下精怪一般,美的出尘脱俗。 渐渐地她的步伐越来越快,随着那乐声舞袖折腰,可谓是舞步蹁跹,风姿绰约。 待得一曲终了,那女子正好从外面跳到了门口,她款款走进来,声音里还带着微微的喘:“臣女献丑,让长公主见笑了。” 女子略微有些疲惫,可那一双眸子却是格外的亮晶晶,看的在场人不由得心中一动。 这会儿看起来,倒是个好颜色。 且这个开场,更是十分的惊艳。 长公主显然也很喜欢她的开场,不由得抚掌笑道:“这若是献丑,那本宫岂不是老眼昏花了?妙哉妙哉,入座吧。” 得了长公主的夸奖,那女子脸上有些娇羞,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顾明珏,却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一时又有些忐忑的入了座。 有了第一个开场,接下来的便都更加有了底气。 推杯换盏之间,便有十余个女子表演过自己的拿手记忆,或跳舞或抚琴,还有现场做画的,可谓是一个个的精妙至极,也让这偌大的暖阁之内越发的热闹了起来。 不过这些热闹,秦怀玉却是丝毫都没有放在眼里,此刻的她,正专心致志的吃着面前那一盘榛子酥。 这糕点做的很合她的胃口,喝着茶吃着糕点,再时不时的扫一眼姑娘们赏心悦目的舞蹈,可谓是十分惬意。 如果,秦红鸢没有对自己说话的话。 “大姐姐,你也去表演一下吧?我记得你的剑舞很好的。” 她这话声音不大不,周围人听得不真切,秦家的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秦怀玉将口中的榛子酥咽下,淡淡道:“你若想去便去,捎带我做什么?” 前世里,秦红鸢就极力鼓动着自己上去,而那时—— 她一曲剑舞惊艳众人拔得头筹,看到顾明珏惊艳的眼神,还觉得有些羞涩和自得。 之后趁着无人之时,顾明珏又想办法拦下了自己,跟她表白。 秦怀玉到现在都记得顾明珏当时的模样,带着毛头子的青涩,满满的欢喜与些微的懊恼,仿佛在气恼自己唐突了佳人。 当时顾明珏才救了自己,她被这番举动撩拨的春心萌动,故而在顾明珏一曲凤求凰之后,她这颗春心萌动的心便再也抵挡不住,半推半就的应了二人的关系。 只可惜今生,她是不会任由那些事情再次发生,也必然不会再出这个头的。 见状,秦红鸢的神情一时有些僵硬,讪讪的笑道:“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家都上去展示,妹妹只是觉得,您是平原侯府的嫡长女,当是表率才是。” “呵。” 秦怀玉淡淡一笑,看了她一眼,纵然那神情里满是笑意,可秦红鸢却只觉得一股冷意从心底升腾而起。 “姐姐怎么这么看我?” 秦怀玉收回了目光,声音里散漫且淡:“秦红鸢,我还是有脑子的。” 这句话一出,秦红鸢没来由的便觉得有些指尖发颤。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等她想清楚,便听得秦怀玉继续道:“那块玉佩,倒是不错,二妹很喜欢吧?” 听得这话,秦红鸢越发觉得脸色发白,强撑着笑意道:“姐姐在说什么,什么玉佩?” 难不成,她发现自己跟六皇子 不,不可能。 秦红鸢想要继续否认,却见秦怀玉已然拿起了酒盏,径自品了一口,再不理会她了。 而此时,在场的世家贵女们已然表演了大半。虽说这些世家贵女们大多数都矜持,可在今日六皇子在场的情况下,却是大多都抛却了自己的矜持,变得大胆了起来。 诸如那些三品的官员家中不提,便是宁远伯府家的王卓然和成武侯的嫡女赵婧也都起来表演了拿手的技艺。 到最后,就连刑部尚书的女儿乔宁也奏了一曲古琴。 正文 第67章 秦家嫡女为何不展示? 琴声悠扬,秦红鸢却只觉得心中百般情绪交杂在一起,最终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既然秦怀玉不上去,那就别怪她上了。 那块玉佩,是顾明珏抛出来的砝码,原本想让秦怀玉拔得头筹拿走的。 可是现在秦怀玉不上,她也不能便宜了别的女人。 看到秦红鸢走到暖阁中央的时候,秦怀玉的唇角缓缓地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前世那块玉佩的确到了她的手中,可今生,顾明珏的东西,她都嫌脏! “臣女也想献丑。” 见秦红鸢站出来,长公主点头应了,含笑道:“平原侯府的姑娘,可。” 而秦红鸢这个献丑,很显然只是随便说说。 在她换上霓裳羽衣之后,仅一个起手的动作,便引得人屏住了呼吸。 她就如同一只凤凰一般,伴随着乐声翩翩起舞,姿态优雅面容肃然,叫人不敢心生亵渎。 到最后那动作越来越快,舞步蹁跹引人神往,更应了一句昆山玉碎凤凰叫。 待得她跳完之后,整个人伏在地上,唯有那微微颤动的身姿,叫人忍不住想要将之呵护在怀中。 就连长公主也不由得笑着赞叹道:“这舞姿,当真是惊为天人。” 而那些在场的世家夫人们也都回过神儿来,随着她的话一同夸赞了起来。 秦红鸢抬起头来,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顾明珏,见他的目光内带着惊艳和欲念,更觉得心中羞怯,落落大方的谢恩道:“多谢公主赞扬,臣女愧不敢当。” 而座位上的王婉清更是忍不住的满是骄傲,这就是她的女儿,纵然是庶女又如何,照样能够艳压群芳,将那些所谓的世家贵女们都给比下去! 她想到这里,又看了一眼秦怀玉,却见对方依旧端着金樽,缓缓地品着,仿佛对现下的情况毫无波动。 王婉清心中禁不住有些自得,又有几分愤恨,到最后极力的忍着自己的情绪,看着自己的女儿,神情里满是高傲与自得。 长公主复又夸赞了几句秦红鸢,待得秦红鸢回到位置上之后,这才含笑问道:“可还有谁愿意来的么?” 到了现在,这宴席已然将近一个时辰了,除却那些不愿展示自己的世家贵女们,其他的大多都展示了一遍。 听得长公主这话,秦红菲也有些蠢蠢欲动,只是方才在院内那一幕她还记忆深刻,再加上秦红鸢实在是太过出色,所以这会儿便有些心中胆怯。 她不愿意去问秦怀玉,索性便靠近了刘月娘,悄声拽了拽她的衣襟,声问道:“二伯母,我可以上去么?” 刘月娘原本正在跟秦红菲说话,骤然听得秦红菲这话,微微诧异,下意识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温柔的笑:“菲姐儿也想去么?你母亲可曾交代过你什么吗?” 自己若是阻拦了,回头说不定是吃力不讨好呢。 闻言,秦红菲便有了底,因道:“母亲说让我随意便好,只是我一向粗笨。” 这话都说出来了,刘月娘自然更不会阻拦她,便轻声笑道:“菲姐儿才不粗笨呢,若是想玩就上去玩吧,你还呢,不必跟那些姐姐们比。” 得了这话,秦红菲更加那定了主意,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去了正中央。 刘月娘看了一眼旁边欲言又止的秦红淼,道:“淼姐儿若是想玩,也可以去,母亲不会阻拦你的。” 这些事情,先前大嫂也跟自己交代过,可有些人很明显是不会领情的。既然如此,倒不如让那些人如愿以偿,反正这之后结的果子,都是她们自己吞下去的,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果不其然,在她这话说出之后,秦红淼的眼中喜色毫不遮掩,轻声道:“多谢母亲。” 刘月娘点了点头,见秦红瑶正跟秦怀玉笑眯眯的说话,便轻声问道:“瑶儿可想去玩?” 听得这话,秦红瑶连连摆手道:“我才不去献丑呢,我坐在这儿看着便好啦。” 虽说她不理解为什么秦怀玉不让自己上去,可长姐说的话一定不错,来的路上长姐就交代过了,她才不上去呢。 见她这般乖巧,秦怀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而一旁的刘月娘也心中欣慰,看向秦怀玉的时候更多了几分感激。 难得自家这个混世魔王能有这般乖顺的时候,这功劳是谁的,她心中可一清二楚呢。原先只觉得怀玉丫头是个高傲的性子,现在才发现,竟是个外冷内热的。还好她对长房一向尊重,不然只凭着那态度便冷了人家的心,那岂不是不美? 秦怀玉自然感受到了二婶的目光,便也回头笑道:“二婶也少喝些酒,这果子酒的后劲儿可有些大呢。” 听得她善意的提醒,刘月娘笑着放下了手中的酒盏,点头应道:“好,那我便不喝了。” 秦红菲和秦红淼果然最后都上去了,秦红菲跳了一支舞,只可惜有秦红鸢珠玉在前,她这个倒是显得有些愚笨。 而秦红淼则是做了一首诗,倒是不辜负那个风花雪月的爹。 刘月娘在心中评判了一番,面上倒是丝毫不显,在她们回到位置上的时候,还声夸赞了几句,倒是做足了面子。 倒是一旁的王婉清心中有些不屑一顾。 最终,所有的人都表演了一番之后,长公主刚要说今日谁是头筹,却听得顾明珏淡淡的开了口:“本皇子素来听说秦家嫡女富有才名,今日为何不见她出来展示呢?”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疑惑和好奇,倒真像是偶尔顽劣的少年郎一般。 长公主掩下眸子里的深色,淡淡的笑道:“世昭又浑说了,你不常出宫,哪里会听说姑娘家的才名?” 这却是替秦怀玉说话了。 闻言,顾明珏轻轻一笑,带着几分晒然道:“姑母莫怪,只是那些下人有时说起,道是平原侯府的嫡女一向肖父,是个女中豪杰,这才有些好奇。若是唐突了秦姐,还望勿怪。” 说这话的时候,他又看向秦怀玉。 正文 第68章 头筹还是羞辱 十五六岁的姑娘,生的花儿一样的娇艳,眼神么,也像花儿上的刺一样,扎人。 有趣。 秦怀玉到了这会儿,也不能假装听不到了。 她心中冷意怒火滔天,面上极力压抑着,站起身,淡淡道:“怀玉才疏学浅,当不得六皇子这句夸赞。” 听得这话,顾明珏只以为她是害羞,因轻笑道:“秦家几位女子都才华横溢,你为秦家嫡长女,原该为表率,怎会才疏学浅?” 这话是夸奖,可听在秦怀玉的耳朵里,却只觉得几欲作呕。她抬眸,不卑不亢:“六皇子过奖,怀玉才智疏漏,实在不便献丑。” 而长公主这会儿也开了口:“好了,世昭莫要胡闹。秦家丫头乃是世家嫡女典范,哪里会才智疏漏?是你太唐突了。” 她说到这儿,又笑着看向秦怀玉道:“好孩子,坐下吧。本宫这位侄儿一向胡闹了些,你莫要同他一般见识。” 闻言,秦怀玉脸上带笑,神情依然恭敬:“臣女不敢,才疏学浅,让殿下失望,万分愧疚。” 只是那笑容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不达眼底。 听得这话,长公主越发笑的和蔼:“好了,你若是才智疏漏,那就没有才智好的了。” 不是她因着庄月兰的缘故偏爱秦怀玉,而是这样不卑不亢的,才该是端庄大方的世家女。不像那些个眼皮子浅的,只因为六皇子的一句话,就凳子上生了钉子,一个个的以姿色献媚,成何体统? 若这事儿只是那些门户的新贵倒还罢了,可方才她存着试探的意思,见竟有几个世家女也都起来献媚,便觉得有些不大舒服。 这会儿这话,与其说是夸赞秦怀玉,倒不如说是变相的提醒那些个女子们。 但很显然,那些女子并没有听出来,且在长公主说完这话之后,看向秦怀玉的眼神就仿佛是带了刀子一样,满是妒忌。 而六皇子到了这会儿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带着几分懊恼道:“秦家姐,本皇子并非有意,请你莫要怪罪才是。” 见他道歉,秦怀玉连话都不想说了,略微点头,便重新坐回了位置上。可若是有人这会儿看她的手掌心的话,就会发现那上面已然有了一排深深地月牙痕迹,红的几乎能渗出血来。 而今日的头筹,自然是到了秦红鸢的身上。 她的舞技原本就是日日苦练出来的,如今纵然是有几个出色的世家女表演,到最火依旧没有比过她。 秦红鸢受宠若惊的接了长公主的赏赐,只是却没有得到那块玉佩。 因为顾明珏将玉佩收了起来,带着几分歉然道:“方才是本皇子糊涂了,玉佩之物哪里能随便赠人,还请姑母莫要怪罪侄儿的唐突。” 这话相当于在直面的打秦红鸢的脸,让她的脸上都烫了起来,要不是死死的忍耐着,那眼泪怕也早就流了出来。 偏偏顾明珏似无所觉,只笑着看向长公主,那神情里满是歉意。 而有了顾明珏这一出戏,那些原本还妒忌秦红鸢的世家贵女们,也都起了看好戏的神情来。 这位平原侯府的庶女还真是自不量力啊,就凭着她,也想得到六皇子的东西,呸,白日做梦呢?! 直到回到座位上的时候,秦红鸢的手还有些发抖,她不自觉的看向秦怀玉,神情里带上了几分未曾掩饰好的恨意。 如果方才秦怀玉顺水推舟的展示了才艺,那么方才那一块玉佩,这会儿怕是就到了秦怀玉的手中了吧? 可秦怀玉没有。 她不但没有展示,反而让六皇子将玉佩给收了回去。 他宁可跟长公主道歉食言而肥,也不肯将玉佩给自己! 若说先前她坚信顾明珏对秦怀玉只是利用,那么现在,她自己也有些不大肯定了。既然是喜欢自己,为何六皇子不肯将玉佩给自己?还是说,她只是六皇子用来接近秦怀玉的桥梁? 一想到那些情话可能都是假的,秦红鸢便忍不住恨得眼眶通红,看向秦怀玉的目光更是带了刀子。 如果自己是平原侯府的嫡女,那么今日这一切的羞辱,就不会发生了! 感受到旁边那一道灼热的目光,秦怀玉偏了偏头,就对上了秦红鸢的眸子。 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内,她曾经见过最恶毒的神情,可现在,却充满了屈辱c委屈和愤恨。 秦怀玉突然便勾起一抹笑意来,甚至还整好以暇的恭喜她:“妹妹拔得头筹,可喜可贺啊。” 瞧瞧这神情,可是与前世截然相反呢。 今生她没有在这宴会上一鸣惊人,故而依旧是秦红鸢得了头筹。至于那一块前世里属于她的玉佩,现在竟又被顾明珏给收了回去。 当真是有意思的很。 顾明珏这个举动打了秦红鸢脸的同时,也为他二人的感情给埋下了一颗名为嫌隙的种子。 或许顾明珏事后会有别的补偿给秦红鸢,可今日这事儿已然将裂痕给埋了下去,天长日后的日积月累,想来他们也不会再如前世里那般情比金坚了吧? 她倒是要看看,今生这二人会不会依旧情深义重你侬我侬了! 好妹妹,你可要撑住才是呀。 许是秦怀玉的笑容刺激到了秦红鸢,她再也维持不住往日里的风度,几乎咬牙切齿道:“秦怀玉,你也看我的热闹?” 因还在暖阁内,她便是心中有怒,却也带着最后的理智,将声音压低,只有她们二人可以听到。 秦怀玉眼中笑意更甚,淡淡道:“今日的确热闹。” 比如方才,就是一出好戏啊。 见秦怀玉这表情,秦红鸢越发觉得心中憋闷,几乎要忍不住的时候,却被王婉清给狠狠地拧了一把,之后柔声道:“鸢姐儿,坐好了。” 只是那声音里,却带着淡淡的警告。 因着这疼痛,秦红鸢方才灵台清明了几分,虽然依旧咬牙切齿,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是了,今日这场合,她绝对不能出丑。 见秦红鸢不再说话,秦怀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也借着这动作,遮住了唇角的冷笑。